“你跟我说实话,阿棠跟你是怎么回事?!”
靖宁侯率先发难。
她愣了半天把嘴巴合上:“胡说什么?”
“子煜亲口说的!”靖宁侯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跟家里说?多久了?怎么开始的?那小子为什么不来提亲?!
“不行,我得跟你嫂子去王府,我得去找太妃说说这事儿!”
“慢着!”戚缭缭扑上去拦住他:“不准去!”
“害羞了不是!”靖宁侯立马停步戳起她额头:“眼光还不错嘛,居然挑中了阿棠!你等着,哥这就去替你把你的小郎君捞过来!”
“父亲!”他这里刚要动,戚子煜又把他去路给挡住了:“这事儿不急,咱先说说这亲事合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阿棠家世好,人品好,长相也好,还有本事,这么好的亲事上哪儿找去?”
靖宁侯简直要被喜悦冲昏头脑,毕竟全家上下就数他最担心戚缭缭嫁不出去。
“话可不是这么说。”戚子煜深深望着他们,“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可不能想当然。”
满屋子刚准备鼓掌的人又往他看过来了。
戚子赫纳闷:“之前她看上沛英你说人家家宅不宁,不答应,这镇北王府多好的人家,哥儿唯小姑姑马首是瞻,叶太妃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他们家就他们三个,这可算是家宅很宁了。你又为何不答应?”
戚子煜睨着他:“你觉得就阿棠那副见谁都活似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配我们小姑姑合适吗?”
戚子赫想像了一下,愣住了。
戚子煜接着又道:“他们俩根本就不合适!阿棠人品是好,可他人品好又怎样?他对小姑姑不好!
“当初我亲眼看到他在坊间掐着她脖子怒吼,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他估计着还不会撒手!
“一个动不动就板起脸训人的男人,训的还是我们小姑姑,你们瞧着乐意吗?你们忍心吗?!”
大家哑口无言。
靖宁侯不服气:“你还不是经常训你小姑姑?!”
“我那怎么一样,我是为她好!”戚子煜据理力争。
“我看阿棠倒不像那种会欺负姑娘家的人。你可看清楚了?”沈氏凝眉说。
“自然是瞧得清楚。母亲不信我,大可问问小姑姑自己!”戚子煜边说边横了一眼过来。
杨氏看了眼靳氏,又问戚缭缭:“小妹自己说说,你跟阿棠是怎么回事?
“那会儿他主动要教你骑马我就觉得阿棠有些奇怪了。前两天我怎么还听说他在街口遇见你,只打伞送了你回来?
“你到底自己是什么想法?”
“对对对!”戚子昂插起嘴来:“我觉得小姑姑肯定喜欢王爷!
“上回她还带着咱们去找荣之涣改动校场排次表呢!她肯定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帮他呀!”
“就是就是!”戚子湛跟着发表意见:“王爷还找我打听过好几回小姑姑喜欢吃什么呢!
“之前我还纳闷,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他让我去王府教他们厨子手艺,肯定也是为了小姑姑!
“哎,这么说起来,王爷对小姑姑很好啊!”
戚子渝也想起来:“还有上回在天机楼,王爷在刀光剑影里把小姑姑抱得紧紧的……”
“什么?!”
一屋子人嗖嗖地把目光瞪向他。
戚子渝在戚子煜瞪视下瑟瑟噤声。
戚子卿拍他后脑勺:“还‘刀光剑影’里,你当说书呢!”
“没的事儿!”戚缭缭连忙说:“那会儿我不是还不会武功嘛,他就救了我一下。”
说完也简单描绘了一下那场景。
“我也觉得这事不靠谱。”戚南风听完也说道,“说起来他跟慈丫头到底断了没有啊?”
“那是谣言!”戚缭缭叹气:“压根就是你们想多了。”
“就你清楚!”戚子煜瞪她,“你说说你自己,帮这个帮那个,跟沛英那事儿才过去多久?!”
“沛英那边我不是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嘛。而且王爷这边我跟他也没什么呀。”戚缭缭分辩。
戚子煜瞪她。
沈氏道:“行了。我看阿棠跟慈姐儿也不是那回事。”
说完她想下,又凝眉道:“阿棠人品家世那是没得说,至于脾气什么的,虽然是严肃了些,却也不是什么乖戾的人。
“只是还是那桩,他是镇北王,家里又只有哥儿一个弟弟,子嗣上必然得有要求,我们缭缭怕是担不起这王妃的职责。”
她这里发了话,戚子煜就坐回去了,原本还想再坚持坚持的靖宁侯也偃旗息鼓了。
他说道:“那怎么办?我刚才都答应他让缭缭跟着黄隽过王府了。”
大伙又皱起眉头。
“既是答应了,那当然不能反悔。”沈氏沉吟着道,“答应了又反悔,总归显得咱们器量太小。
“再说人家有没有那个意思都还不知道呢,道听途说外加瞎猜出来的事情,终究没谱。
“这草木皆兵的,又算哪出?
“只不过既然说开了,我们也总不能当没这回事。
“他不是说要为黄隽着想吗?那明儿你们就再去四夷馆重新找个先生,这样黄隽就不用为难了,我们也谈不上什么反悔。”
第207章 甘之如饴
有了沈氏这话,这就算定下来了。
戚缭缭其实还想说,就算燕棠不求子嗣,她也还有意见想要发表。
但想想她又未免杞人忧天,燕棠身为燕家长子,且燕奕宁还不在世了,这就是说燕棠不可能再有兄弟多出来。
而在他只有燕这么一个弟弟的情况下,让他不考虑子嗣来娶亲,这显然是很让人为难的事情。
她不知道燕棠现如今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先不说她嫁不嫁,他如果没考虑,那他就是冲动了。
但如果他考虑过,那么他与她至今不过接触了大半年,他何以就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对她?会连他眼下所处的处境都不顾及?
即便是他不在乎,叶太妃总不能不在乎,他若一意孤行,那就还是冲动。
她虽然看得开,到底活在这世俗人间,他不光是燕奕宁的儿子,还是这一代燕家的家主,是燕家长子,现实容不得他乱来。
所以戚家说什么,她并不是很在乎了。
燕棠回到王府,也是在房里坐了一阵,然后叫来黎容。
“子煜大约不接受我。”
“人之常情。”黎容道,“姑娘少时不如如今机敏,戚世子照顾姑娘的时间最多,没少费心,难免操心些。
“王爷原先对姑娘态度恶劣,想要世子短时间接受王爷,不太可能。
“此事不宜急,我猜,戚家这会儿应该会有对策出来了,王爷再等等看亦不迟。”
燕棠沉了口气,拿起骨扇在手里凝眉摆弄。半日道:“你觉得戚家不接受我的最大关键是什么?”
“子嗣。”黎容道。
燕棠望着他,眉头又皱紧了些。
戚家担心的子嗣问题,他不是没深想过,这个确实是难了些。
虽然说戚缭缭已经有老长时间没发过病,但终归不能说不存在隐患。
她若平安无事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她万一有什么不好,他又怎么办?
在她根本还没有对他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提到这种抉择显然太早,也显得草率。
但黎容说的对,他既然抱着要追求她的目的,这个问题便绕不过去。
如果哪天他跟她走到了那一步,他怎么办呢?
静默半晌,他扭头看向黎容:“倘若我婚后无嗣,就只好委屈些哥儿,跟他商量过继了。”
黎容微顿,说道:“我只怕太妃不会答应。”
“我总会想办法说服她的。”燕棠端了茶,又望着门槛:“求而不得实则最为劳神,这些日子我过得并不轻松。
“但是又甘之如饴,因为这空荡荡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份别样的牵挂了。
“之前不曾领会这情意二字且罢,既有了,又哪里还能回头?我自是宁缺勿滥的。”
戚家的阻碍于他来说其实不算头等大事。
目前最让人无奈的是戚缭缭于他无心,这才让他这腔心思无处安放。
成亲不是他所有的目的,她若不喜欢他,那么便是嫁了给他也不会开心,他强娶了她,看她不开心,他就好受了么?
“王爷,宫里来人传您入宫见驾。”
正说着,侍卫就进来禀道。
他摆摆手,起身道:“这事先这么着吧!明儿黄隽若是一个人来的,便让他把那几本书带去戚家译,不用再来王府了,什么时候译完送过来就算交差。”
黎容颌首。
翌日黄隽独自到得王府,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就告诉戚缭缭了。
靖宁侯正打算给她另找先生,听说燕棠这边先放了人,正好省了事。
戚缭缭倒是没觉得特别意外,想了下就重新着人去收拾了小书房。
程敏之他们得知戚缭缭不必去王府了,莫名高兴。
正好阴雨天持续了几日,终于放晴了,几个人便又开始邀她前去消遣。
泰康坊里气氛逐渐恢复正常。
戚子煜与燕棠碰了面也跟没事人儿一样,该说话说话,该喝酒喝酒,该帮忙帮忙。之前的事仿佛就这么揭过去了。
戚缭缭见燕棠一日比一日地言行自如,当着她的面也不再有什么“别有用心”的言语,以及再也没有想出过什么奇怪点子,疑心他已经放弃,逐渐地也把这桩事撂在脑后。
偶尔需要过府去寻燕的时候,仍是会大大方方地前去。
这日正跟程敏之他们仨儿在后园子里练箭,戚子泯就兴奋地蹦进来了:“好消息!秋狩时间定下来了!就在十日后!方才司礼监已连名单都发下来了!”
皇帝也不是年年都秋狩,总得有心情有闲暇才能成行。
但今年收成好,乌剌那边来京出夭蛾子又挨了几个耳光回去,校场大阅又令人满意,这就达到了有心情的条件。
再加上目前没有什么紧急事,照皇帝那平时没事儿都要微服往街头私个巡的性子,不出去走走就说不过去了。
然而说是“走走”,又怎会当真只是走走而已?
围场距离行宫将近四百里,除去围场围猎,历年皇帝还要在行宫呆上几日,接见西北辽东一线驻守将领。
驻边的高级将领往往一呆多年,由于无法频繁往返家中,因而大部分人都拖家带口。
昔年戚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沈氏就曾跟着靖宁侯在辽东呆过几年,叶太妃也曾随着燕奕宁在西北驻守过。
当然,如戚家燕家这样有爵位的,往往历练几年也就回京了。
但无封荫的将领有些一驻就是十几年,二十年,为了抚慰,每年朝廷便都要给出嘉奖,并且在秋狩时接见这些将领及眷属,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大事。
这些将领及眷属将会陪同皇帝及宫中贵人度过这段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也能有效拉近君臣距离。
因着燕棠日前说皇帝并未有属意他挂帅出征的迹象,对于萧蔚此次也在宣召传驾的人员名单里,戚缭缭就半点也不曾感到奇怪了。
不过她仍是对皇帝相中燕棠抱有一定信心,不然的话他前世不会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下旨给他。
宫里下了旨,各部就迅速行动起来。
这两日前往各地传旨送讯的快马往城外跑的多得很,而夹在这些官府快马里的,也有那么一匹不起眼的跑向了黄山脚下。
竹源寺里萧珩盘腿坐在禅床上,凝眉望着手里一封书信:“秋狩?”
第208章 别提你哥
“对,秋狩。”
彭胤躬身道:“有职权的勋贵都被钦点到了,还有些武将。
“对了,前阵子得罪了戚家而被撸了官的杜家,这次未在列。
“此外由于须得在行宫小住些日子,因此还有几位文官随行,苏家那位入了翰林院的长子苏沛英也在列。”
萧珩对彭胤提供的重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望着信上的字迹:“戚家有谁去?”
“靖宁侯父子是必定会去一个的了,然后几个小辈至少也有三四个的名额。
“上回秋狩戚家那位二小姐是没曾去的,但是今年她突然间发奋勤学,在校场上也有不俗表现,小的猜想,戚家应该无论如何也会让她跟去玩一玩的了。”
萧珩把信折起来。
对着窗外一丛修竹看了片刻,他忽然扬了扬眉:“备笔墨,我要上折子。”
除去武将随行,也还有文官,这次苏沛英便也在奉旨随驾秋狩之列,这不光是苏慎慈高兴得不得了,戚缭缭也是兴奋莫名。
毕竟苏沛英在朝中脚跟站得越稳,他们兄妹的腰杆就挺得越直,底气也就越足。
苏沛英自己猜想是承蒙太子殿下举荐,自打他入职,太子便对他多有关照,常常传去东宫讲学,詹士府的大人们也常说他文章不错,太子十分赞赏。
加上当初皇帝召见他时还特意传了太子到场,想来那时已存了栽培之意,是以心下越发不敢放松。
燕棠今年不管金林卫的差事了,这种事上反倒是闲了许多。
黎容拿此次奉旨前往行宫见驾的西北将领名单给他看,说道:“前两年没去围场,今年这名单上的人来的也较为齐全。
“不光是有当初在西北关照过王爷的周、林、钟三位将军,还有几位当年王爷的同袍也奉旨受邀。”
“钟大哥他们么?”燕棠想起来,也有些振奋:“钟大哥的父亲曾与父亲是好友,我在西北没少受他们关照。这几位我都已三四年没见面了。”
“可不是?”黎容微笑,“我已经去信给将军们,说王爷特地备了好酒带去,好与他们见面叙旧!”
燕棠欣然点头。
西北屯营里,接到圣旨的将领们自是无不激动。
营署里一片欢腾,宣武将军徐坤站在人群里,与同袍们热议了一阵,又默立一阵,转而飞奔回家中,找到了正在房里给小儿子换衣裳的夫人:“娘子快收拾收拾!我带你去热河见驾!”
徐夫人抬起头,一双剪水双瞳波光微漾:“见驾?”
“正是!”徐坤难掩兴奋地上前半蹲在她身旁,说道:“皇上要来围场秋狩,依例传召驻军将领们前往见驾。
“你上次怀着身孕,没有去成,这次可别错过了,路上我们还得几日,你赶紧收拾!”
说完又抬掌抚她的脸,愧然道:“你看你,原本倾国倾城的一个美人儿,跟了我在这苦寒之地,脸手都糙了。
“我听说前不久武宁伯府犯了事,杜家把统兵权丢了,一下空出两个营来,这会儿还没有人掌管,也多出不少职缺。
“皇上这次召咱们前去,我想趁机找熟人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机会调回京师。
“只要不让你在这里陪我吃苦,便是不做这前线将军,就是在京中做个参将也是好的。”
徐夫人道:“我也没觉得吃苦。”
徐坤待说话,小儿子也奶声奶气开起口来:“爹爹,我也要去。”
徐坤轻捏着他的脸笑道:“带你去!咱们都去!”
又握住徐夫人手说:“你可还记得镇北王么?四年前他在西北,曾在咱们家住过一阵。
“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咱们,我想,要么到时候去求他走个情面。王爷深得皇上青睐,我觉得求别人还不如求他。”
徐夫人微顿:“王爷也会来?”
“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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