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心事,张皇后自然不会对朵朵提起,她同时还想着宁王嫁女的事儿,心里想,这个宁王倒也识货,柳乘风这孩子生得模样儿好,本事也是有,确实是乘龙快婿的选择。女人在这种事上想得不会太深,张皇后哪里会想到宁王根本就是心怀不轨,嫁女是假的。张皇后一心以为宁王当真是瞧上了柳乘风,因此心里又想,可惜了柳乘风已有了妻子,否则这朵儿说不准也能有个更好的依靠。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实在是骇了她自己一跳,心里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朵朵是什么?那可是公主,天潢贵胄,贵不可言,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有妻子的男人?因此再不想这事儿,只是看向朵朵的眼神更加温柔,道:“女儿家嫁人也是该当的,宁王倒是会打主意,想把郡主嫁给柳乘风,母后现在倒也想为朵儿寻一个乘龙快婿了,上次母后和你说的英国公世子,朵儿以为如何?”
朵朵的俏脸紧绷起来,道:“母后,我才不嫁,你们整日将他说的天花乱坠,可是为何宣府出了事,父皇不叫他去?北通州出了事,他不自请去为朝廷分忧?哼,什么经世才学,依我看,不过都是大家牵强附会罢了。”
朵朵的一番话,让张皇后不由语塞,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吟花弄月的学问还真不见有什么用处,读书人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真和柳乘风比起来,这两个人实在是一个天一个上地下。张皇后心里打了个突突,朵朵又说宣府、又说北通州,处处拿柳乘风和别人去比,莫不是……
她实在不敢想下去了,而恰在这时候,朱佑樘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张皇后也就不敢再想了,快步过去,走到朱佑樘的榻前,见朱佑樘胀着脸在咳嗽,连忙捂住他的手,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太医?”
朱佑樘倒是不以为意,片刻之后,脸色恢复如初,道:“不妨事,不必叫了。”
张皇后带着几分担心,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好叫人去斟杯清茶,让朱佑樘去吃。
朱佑樘喝了口茶,胸口的闷气一下子驱散了不少,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个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来,道:“陛下,通政司那边,把今日的奏书都送来了,不知陛下是暂时搁着,还是现在就看?”…;
张皇后怒道:“真不晓事,陛下病成这样,看什么奏书?自然是先留档封存起来,等陛下什么时候身体安康了,再御览不迟,再者说了,平常的这些俗物自然有内阁处置,否则朝廷养士何用?”
来禀告的太监吓得冷汗直流,一句话都不敢说,谁都知道,在这宫里头,张皇后的话是最管用的,惹得她动怒,那就完了,连忙道:“是,是,奴婢知道了。”
朱佑樘却是抖擞起精神,淡淡地道:“回来。”说罢,一副抱歉的样子对张皇后道:“内阁既然把奏书递入宫中,想必都是大事,朕无论如何也要看看,朕只看小半时辰就是。”
张皇后苦笑,只好依着他,道:“去,再给皇上斟茶来,在这边上摆放一方案子,让陛下就倚在榻上看奏书。”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将奏书送来,今日的奏书实在不小,七八个太监抱着,足足数百封之多,看得张皇后连连皱眉,心里说这些人真不晓事,捡些重要的送来就是,却是送来这么多,依着皇上的脾气,他若是不把这些奏书都看完,是绝对不肯静心歇息的,说是说小半个时辰,只怕花费一两个时辰也未必能把事儿清理干净。
不过朱佑樘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他心里清楚,朝廷每日的大事就这么多,有个三四十份奏书就不错了,其余的,内阁都可以自行处置,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其余的奏书都是弹劾奏书,大明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弹劾奏书都必须圣裁,内阁无权决断,这也是皇权压制相权的手段,若是宫中连检察权都没有,都放任给了臣子,那么往后官员的任免,官员的好坏,岂不是都由内阁做主?只有将弹劾奏书牢牢握在皇上手里,皇帝才能明辨是非,不会被人轻易糊弄。
可是今日这么多弹劾奏书,弹劾的是谁?又抱着什么目的?朱佑樘不敢去想,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淡淡地道:“一份份递上来。”
第一份奏书落在朱佑樘的手里,他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起来。又是弹劾柳乘风的,弹劾柳乘风倒是没有什么,却是言之凿凿地说柳乘风谋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人,简直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为扳倒柳乘风不择手段了。
朱佑樘当然清楚这些大臣们在想什么,柳乘风节制宣府,这是大明朝从所未有的事,说穿了,这件事已经动摇了大明的文官制。
若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好处而弹劾柳乘风,倒也罢了,可是朱佑樘害怕的是,这件事的背后有刘健在操作,事情到这个地步,朱佑樘也不得不怀疑到刘健的头上,刘健为了阻止柳乘风继续在宣府,可谓是机关算机了。越是如此,朱佑樘就越觉得可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一言九鼎,既然已经说了,暂时不急于召回,可是现在,一个内阁首辅,为了自己的目的,步步紧逼,昨日自己在朝议之中已经说的很明白,谁也不许再提及此事,可是这些人非但没有松口,反而是愈演愈烈,居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朱佑樘的眼眸变得赤红起来,胸口上如被重锤捶打了一下,朕昨日的警告,难道那刘健就没有听到?难道他真以为朕一定会向他屈服?
他木着脸,继续捡起第二份、第三份的奏书,每一份奏书其实都是大同小异,仍旧是旧事重提,这个说柳乘风必反,那个说柳乘风反撞已露,还有人说宁王嫁女,有人为蔡昌平反,这些言论,昨日已经议过,甚至朱佑樘当场暴跳如雷,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可是无人去听,国朝的大臣都是如此,越是皇上不喜欢的事儿,就越要硬顶,也不管是不是对朝廷有益,他们要的,只是这清直之名。…;
“沽名钓誉,沽名钓誉!”
朱佑樘忍不住骂了两句,不过他实在不会骂人,也只能这么骂两句而已。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想?这些人只是沽名钓誉,可是朱佑樘的心头上仍然有一层阴霾,往深里想,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觉得在这背后,或许是刘健的下一步举动也是未必。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君臣的情分就算真的到头了,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这般的操纵政局,难道是想把自己这皇上架空吗?
人心就是如此,一旦皇帝对再亲近的大臣起了怀疑的念头,那么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会想到这上头去,总会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刘健操纵,而越是怀疑,就越是惊怒交加,以至于到最后完全撕破脸皮的地步。
朱佑樘就是如此,此刻的他已经气得连手都不由打起了颤了,他舔着嘴,虽然不发一言,可是那眼中分明掠过了一丝杀气。
在一旁的张皇后见到朱佑樘这个样子,不免担心,连忙道:“陛下莫要动怒,莫不是朝廷又出了什么事?就算出了事儿,那也有内阁来顶着,现在陛下最紧要的还是调养身体,今日的奏书就看到这里吧。”
朱佑樘却是固执地摇摇头,冷冷一笑,道:“这天下除了朕还会谁把它放在心上?什么内阁,什么六部,哪个不是在沽名钓誉?哪个不是在结党营私?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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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姚这番话,若是从别的皇帝口中说出,或许算不得什么,君臣之间,本就不可能和睦,可是从朱佑樘口里说出,却是第一次。
朱佑樘继位以来,疏远宦官而亲近文臣,十几年来如一日,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过份的话,可是今日,这种言辞从他口中说出,实在是罕见的很。
最后,朱佑樘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份奏书上,奏书上写着大学士刘健敬上几个大字,朱佑樘目光一闪,严厉的脸色渐渐软化了一些。
这个人,毕竟与他共度时艰,与他共患过难,朱佑樘亲近的人不多,亲眷少的可怜,至于依赖的大臣,也一直都是内阁这么几个,他的脑海里不禁浮起了刘健那老迈佝偻的身影,随即将奏书拿起来。
“老臣虽才疏识浅,仍蒙陛下不弃,委以责任。以疏浅而获知遇,臣诚惶恐,铭感于心,遂竭尽所能,图报效力,夙夜兢兢,不敢谓无所阙失,但求有始终而无怨悔。惟今老臣年迈,垂垂老矣,不敢窃据高位,而使后进无望,更不敢因臣年迈不能理事之故,而令政事有亏,臣思虑再三,唯有请老还乡,当今朝廷,文有李东阳、谢迁人等……”。
一份恨寻常的辞呈,句句恭谦,字字恳切,让朱佑樘的双目不由湿润。
曾几何时,朕何曾怀疑过他,曾几何时,朕与他深特厚谊,可是现在……
朱佑樘犹豫了,这份奏书要不要批?
他整个人变得无比深沉起来,一只手搭在案牍上,用手指敲打着案牍,每敲打一下,都发出挞咕作响,良久,他抬起眸来,道:“笔墨……”。
有个太监端来了笔墨纸砚,朱佑樘提起笔,在奏书上写道:“刘卿有功于国,朕多有依赖,身体老迈,可以前调养身体,何故舍朕而去?”
写完了,他长舒一口气,慢悠悠的道:“现在有人向那蔡昌求情,哼,此人以直取名,心怀不测,朕绝不能轻饶他。现在就去问一问,革员蔡昌可曾出京了没有,朕不想他再留京师了。”
立即有太监飞快去问了。
而朱佑樘选择处置的办法,则是借着敲打蔡昌来警告刘健,刘健毕竟是自己多年患难的老臣,这样的人,朱佑樘岂可轻易决裂,可是刘健这一次做的事实在是过份到了极点,往轻里说,他这是肆无忌惮,往重里说,这就是欺君罔上了。
敲打蔡昌,给他一点教训,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皇帝不会再容忍他有下一次。
朱佑樘叫人把所有的奏书都收了起来,张皇后已经捧了一杯热茶到了塌下,请朱佑樘吃下,朱佑樘才觉得身体好了一些,躺回榻上,慢悠悠的道:“朕现在才知道,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能深信,哎,不说这个了,方才你和朵儿在说什么?”…;
张皇后道:“陛下,臣妾见宁王也都在为子女谋划,心里就想着,这朵儿年纪也大了,是该找个好人家了,寻常的百姓还知道嫁女要及早呢,朵儿虽说是公主,可是这婚事总也不能再拖延了,我就想着,明年之前,得把这事儿张罗了。
朱佑樘不由哑然失笑,心里不由想,朕听到宁王要嫁女,真的是骇了一跳,差点儿一夜睡不着,皇后倒是好,举一反三,居然从宁王嫁女想到朵儿出嫁的事儿了。想到这个,朱佑樘也是觉得头痛,这世上能被朱佑樘瞧得上眼的人还真是不多,至于年轻后辈就更加少了,屈指可数,他只有这么个女儿,自然要寻一佳婿才能托付,张皇后倒是说过几个人选,最属意的是英国公世子,朱佑樘口里虽然说还算不错,可是心里对那油头粉面,开口学生,闭口诗词的英国公世子并不是很喜欢,若换做是十几年前,他还没登基,或许会喜欢这样的人物,高谈阔论、吟风弄月,潇洒至极。可是现在做了皇帝,才知道世事艰难,真正的男儿绝不是靠嘴去说而是靠手去做出来的。
“这件事,朕还要再想想,暂时搁置吧,朕会留心,或许会有好的人选。”
张皇后见朱佑樘提不起什么兴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道:“陛下,既然奏书都看完了,也该好好歇了。”
朱佑樘嗯了一声,刚准备睡下,外头传出匆匆的脚步声,却是那去而复返打探蔡昌消息的太监回来,太监拜倒在地,道:“陛下……”。
朱佑樘躺在榻上淡淡的道:“嗯,怎么,打听出来了?”
“是,打听出来了,今个儿那蔡昌就要出京,现在就在朝阳门外呢。”
“既然都到了朝阳门,怎么还不走?”朱佑樘显得有些厌恶,他本来是想,若是这蔡昌死赖着不走,少不得他就要撕破脸下一道圣旨赶人了。
“回禀陛下,蔡昌之所以驻留不去,是……是因为有许多人相总……”
朱佑樘顿时警惕起来,目光中掠过一丝冷意,道:“哦?你说。”
“朝阳门那边都已经炸开了锅,不少人自发去相送,有朝廷的官员,也有在京师里赶考的读书人,有数百人之多,都说这位蔡相公有风骨,是读书人的梏模,不少人为了一睹他的风采,有的是从十几里外的内城赶过去的口”
朱佑樘震惊了。
一个他定性为好邪小人的人,居然是被人众星棒月,一个罢官的革员,却成了士人眼中的英雄,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这一下子,朱佑樘感觉自己的胸闷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边上的张皇后吓了一跳,连忙道:“御医,御医……”
朱佑樘死死的抓住锦被,急促的呼吸,费尽了气力道:“传旨:蔡昌沽名钓誉,看似忠厚却心怀鬼胎,命锦衣卫速速拿了,仔细拷问。再有,刘健上书说,他年纪老迈,老眼昏花,不能再匡扶社稷,朕念他劳苦功高,准他回家歇一歇,从此之后,这内阁里的事,暂时由李东阳来处置,就这样,不必经过内阁拟旨意了,让司礼监来吧。
朱佑樘的这一道圣旨,把那太监吓了一跳,刘健是什么人,这就是大明的天哪,不说别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公萧公公厉害吧,可是就是萧公公见了刘健,都得避其锋芒,对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可是现在,刘健说养老就养老了,虽说这内阁大学士之职还留着,可是一句歇养,却等于是彻底把他排挤到了决策圈之外。…;
刘健完了,整个朝廷还不要翻天?
可是圣旨已下,他哪里敢说什么,立即去了司礼监传递皇上的意思,今个儿恰好萧敬在司礼监里当值,听了这小太监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良久之后,才吐了口气,淡淡的道:“宁王这个人,真是不可小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内阁的权势是太大了,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他叫人取了笔墨,立即草拟了一份诏书,随即叫人送回坤宁宫请皇上过目,圣旨从坤宁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盖上了皇上的宝印了。
萧敬倒也不敢含糊,这种旨意他当然不能出面,便换来一个太监,命他直接去内阁。
而内阁里,听说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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