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则是在顺天府对面的一个茶馆子里寻了个位置喝茶,好整以暇地想着下一步的动作。
顺天府大堂里,唐邵等柳乘风等人走了,才冷笑着大骂了一句:“小贼不过如此。”
说罢又安慰王都头道:“这小贼现在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的,你放心便是。”说罢看都不看刘卯一眼,拂袖而去。
王都头等众人散了,脑子里还是乱七八糟的,刘卯从地上爬起来,在王都头身边低声下气地道:“王都头,咱们……”
啪……
王都头心中正有气,一个巴掌煽在刘卯的脸上,大骂一声混账。
刘卯捂着脸,心里却也是委屈,这件事怎么能怪到自己头上?是你自己要我来的,我也是按着你的吩咐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谁知道会有纰漏,让那姓柳的看出破绽。
正在这时候,一个差役快步进来,道:“王都头……王都头……大事不好了。”
王都头压住火气,挺着硕壮的身体,压着腰间的佩刀,恶声恶气地道:“什么事?”
这差役道:“出事了,那个柳乘风出了衙门便吩咐那些商人去卫所里传话,说大人涉嫌谋逆不可轻视,要他们立即给百户所传信调派人手前去捉拿王都头的家小,再派人来守在咱们顺天府衙门,只要王都头和……”差役看了刘卯一眼,而刘卯也不禁打了个冷战,面如土色。
差役继续道:“若真是被柳乘风栽了赃,只怕……”
王都头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方才唐邵安慰了他一句,原本心里也在想,那个柳乘风未必敢来找事,他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总还怀着几分侥幸。…;
可是听到校尉yijing准备出动,不但要拿自己,还要拿自己全家开刀,这架势摆明了是以谋逆乱党来对待。不管这罪名能否坐实,对他王都头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他……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吗?我……我……”
王都头的脸上再看不到丝毫的威严,整个人像是快要瘫下去,摇摇欲坠。
至于刘卯,原本只是个小商户,被王都头扯来谎报失窃,谁知道会惹来这弥天大祸,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王都头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算逃走,毕竟被锦衣卫盯上却不是好玩的,就算打死不招供,迟早也要被剥一层皮下来,可是人家既然去拿自己的家小,现在他就算舍弃这公职逃之夭夭也是来不及了,天下之大,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得罪了顺天府,至多也不过背井离乡而已,可是得罪了锦衣卫,却是死无葬身之地。
柳乘风的手段,他岂会不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与他关系莫逆,南镇府司指挥使佥事温正是他的岳父,他有这层关系,自己能往哪里逃?
既然不能逃,那该怎么办?
王都头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柳乘风先前坐着的椅子上,双目无神,只是呆呆地苦笑。
而刘卯,喉头不断地滚动,良久才道:“王……王都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都头这次却没有发怒,也没有扇刘卯的耳光,只是叹了口气,道:“柳乘风想要的无非是要咱们交代出谁才是幕后主使,到了如今这个境地,我们也没什么瞒的了,为今之计只有去请罪,求他高抬贵手了。”
王都头霍然而起,他毕竟是老吏,怎么看不穿别人的心思?于是连忙带着刘卯出了顺天府衙门,抬眼一看,柳乘风正坐在对面茶楼的二楼处倚窗喝茶,当柳乘风看到王都头和刘卯二人出来时,会心地露出微笑,朝王都头招了招手。
王都头带着刘卯进了茶楼,到了二楼靠窗处,二话不说,已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狠狠地给柳乘风磕了三个头,道:“小人该死,请大人见谅……”
刘卯也顿时反应过来,跪下请罪。
柳乘风自顾自地斟茶,茶杯在他的手指上打着圈圈,看着杯中碧绿荡漾的茶水,柳乘风只是笑了笑道:“你们肯说了吗?”
“说,当然肯说。”王都头倒也痛快,直截了当地道:“扣押商人货物的事完全是府尹大人下的命令,早在几日前,府尹大人就有了吩咐,叫兄弟们乔装在迎春坊码头盯着商贾交易,等出了迎春坊再借故扣押商贾的货物。”
柳乘风问:“为何如此?”
王都头道:“自然是为了聚宝楼,府尹大人说了,谁敢在聚宝楼里的交易,就是和顺天府过不去,就是和王法过不去。”
柳乘风眯着眼道:“他当真是这么说?”
王都头道:“小人岂敢胡言乱语?愿以人头作保。”
柳乘风道:“你可敢作证吗?”
左右是死,得罪了府尹,至多丢了这份差事,得罪了柳乘风就是全家死绝,王都头这时候连想都不想,直接道:“有何不敢!”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到了太子跟前,你也这么说吗?”
王都头听到太子二字,心里想,这太子怎么和聚宝楼有牵连?
他哪里知道聚宝楼的真正主人不是柳乘风,也不是两个国舅,说穿了,柳乘风只是个小股东兼幕后的掌柜而已,真正的东家是东宫,甚至可以说,是皇室。…;
只是这种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说出去,否则若有人说皇室与民争利,难免会被人抨击。
所以太子是聚宝楼第一股东的事一直捂得很紧,没有透露出只言片语。
王都头这时心下了然了,太子……这个柳乘风难怪敢如此嚣张,原来站在他背后的,还有太子。
柳乘风朝王都头笑了笑道:“好了,你们不必跪着了,来,坐下陪本官喝口茶,待会儿咱们再办正事。”
王都头和柳卯站起来欠身坐下,王都头才强笑着道:“大人,多有得罪。”
喝了几口茶,柳乘风直接将刘卯直接打发走了,而这时候,陈泓宇yijing带了一批校尉前来,柳乘风骑上马,带着一干人等直往东宫,到了东宫,张永小跑着出来,笑嘻嘻地对柳乘风道:“柳师傅有些日子没来了。”
柳乘风落马,直截了当地道:“太子殿下在哪里?”
张永也知道最近几日风声不对,柳乘风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二话不说,便领着柳乘风带着王都头进去,柳乘风让陈宏宇在外头少待。朱厚照听到柳乘风来了,也是笑嘻嘻地带着刘瑾出来相迎,远远看到柳乘风,热络地叫了一声:“师傅。”
柳乘风身后的王都头不禁咋舌,他是第一次见太子这般高贵的人物,又见太子对柳乘风热络的态度,心里不禁有了几分侥幸,好在自己做出了聪明的决定,否则……
柳乘风与朱厚照寒暄了几句,做出一副无事人的样子,问了他的功课,又劝他少打些麻将,朱厚照有的认真回答,有的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永远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还是对着柳乘风,换作其他人,只怕一句都听不进去。
朱厚照的目光最后落到王都头的身上,道:“师傅,这人是谁?”
王都头连忙拜倒在地,道:“小人见过太子殿下。”
朱厚照狐疑地看了王都头一眼,柳乘风对王都头道:“说吧,把事情给太子说清楚。”
王都头哪里敢有什么隐瞒?立即将顺天府近几日的事全部抖落出来,朱厚照还在笑,等那王都头说完,便嘻嘻哈哈地对柳乘风道:“这顺天府府尹倒是有些意思。”
柳乘风知道这家伙没心没肺,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时候未必能察觉出问题的严重,便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可不要忘了,聚宝楼是太子殿下的生意,现在顺天府府尹这般做,摆明了是要聚宝楼的生意做不下去,若是聚宝楼的生意维持不下去,太子的分红可就一个铜板都没了。再者说,这府尹居然敢说谁在是聚宝楼里交易就是和顺天府和王法过不去,此人好大的官威。”
朱厚照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方才听顺天府府尹与柳乘风争锋相对,只是觉得颇有些趣味,可是听了柳乘风后面的话才知道,原来这府尹争锋相对的是聚宝楼,而聚宝楼是什么?聚宝楼就是他朱厚照的钱袋子!好家伙,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府尹,居然敢骑到自己脖子上拉屎,简直是岂有此理!
“狗官,竟敢欺到本宫头上,聚宝楼的生意就是父皇也是称赞过的,母后更是赞不绝口,他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东宫的生意?柳师傅,现在该怎么办?”
朱厚照对柳乘风yijing有了依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免不了先问问柳乘风的意见。
柳乘风却只是淡淡地道:“这个简单,收拾他,只要太子殿下点点头,微臣就让顺天府府尹wandan!”
朱厚照握紧了拳头,冷冷地道:“那……就让他wandan吧!”
王都头跪在地上,听到这句话,大气都不敢出,他心里知道,那位瞧上去牛气哄哄的府尹大人,这回是真要wanda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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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你要战 我便战(打滚求月票)
夜幕降临,烟花胡同里灯火通明,点点星火,为一辆辆车马、小轿照亮了道路,揽客的嘻哈声,丝竹琴萧之声声声传入耳中,使得这不长的胡同里,都染上了几分醉意。
云霄阁里或推杯把盏,或欣赏声乐的贵人此刻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在这灯火缭绕之下,真正的**之色才刚刚开始。
唐晓与几个伙伴坐在一间雅座,此时已有些醉醺醺的了,身为顺天府府尹的大公子,唐晓的同伴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几个伶人正在一旁吹着洞箫,抚弄着琴弦,或是清唱着那些经久不衰的艳词儿,那郎情妾意的词儿,撩拨的所有人都有了几分激动。
唐晓生的颇为倜傥,饮了一杯酒,便叫了个伶人近前,令其坐在自己的膝间,肆意抚弄,伶人双颊嫣红,唧哼之声,引来众人满堂大笑。
这儿虽是清雅所在,云霄阁也一样卖艺不卖身,只是规矩毕竟只是规矩,除了那些当红的伶人,又有谁禁得住这些公子哥的金钱攻势。
唐晓大笑,随即放开了那伶人,又是举起杯盏,大笑一声,道:“来,满饮此杯子,待会儿大家若有相中的姑娘,尽管挑选,这帐,本公子今日包了。”
伙伴们哄堂应诺,纷纷道:“公子阔气!”
唐晓又是大笑,他的父亲官拜顺天府府尹,与封疆大吏并无分别,外放出去,至少也是一省巡抚,而今唐晓借着自己父亲的恩荫,已入了国子监读书,虽说学问不成,可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也有所保障。
推杯把盏了一阵,唐晓醉意更甚,勾手叫了个伶人来搀扶自己,要寻个厢房去睡,这几日父亲似乎都在忙着公事,并没有管教自己的心思,趁着这机会,自然要玩个痛快。
手搭在伶人稚嫩的香肩上,唐晓喷吐着酒气,狠狠的在这伶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众人的欢送之中,砰的一声……,一声巨响传出,接着是这雅间的木门应声落地。
伶人发出惊叫。
唐晓和他的伙伴也不禁打了激灵。
这唐晓性子本就不好,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云霄阁,是烟花胡同最好的清馆。自己是谁,乃是顺天府府尹的长子,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搅了自己的兴致。
大门之后,十几个人一齐发出森然冷笑。
飞鱼服,绣春刀,身份了然。
其中为首一个,年纪甚至比唐晓更小一些,面如冠玉,脸色却是森然,一双眼眸,闪掠着杀机。
这种眼神,岂是唐晓这种公子哥受得了的,那凌厉的眼眸从唐晓的脸上掠过的时候,唐晓居然渗出了一丝冷汗,手里搂着的伶人也明显在微微颤抖。
“锦衣卫做事,无关人等全部滚出去!”柳乘风大喝一声,目光仍是直勾勾的盯着唐晓,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人除外。
与唐晓一齐来的同伴和这唐晓本就是酒肉朋友,若来的是别人,或许还敢为这唐晓出头,可是一看到对方的服色,谁敢轻举妄动?于是这些公子哥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小跑着从柳乘风身边擦身过去,逃之夭夭。
至于那些伶人,自然也知道规矩,虽说今日的事透着古怪,却也无人敢留在这是非之地,也都一个个逃了干净。
连唐晓搂着的伶人,此刻也都从唐晓怀中挣脱出来,快步离开。…;
唐晓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由怒道:“你……你们是谁,你们可知道……”
柳乘风上前一步,眯着眼打量着唐晓:“我知道你是谁,你叫唐晓,你的爹叫唐邵,忝为顺天府府尹,唐公子,我说对了吗?”
唐晓不禁后退,他便是再没有经历过什么世面却也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人家既然打听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还敢如此气焰嚣张的找上门来,自然是有所依仗。
“你……你们既然知道,为何还敢如此,快,快退下去,退下去我就不追究。”
柳乘风笑了。
身后的校尉哄堂大笑,像傻瓜一样的打量着唐晓。
柳乘风慢悠悠的道:“本来嘛,罪不及家人,柳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一直也不喜欢伤及无辜,不过……今日只能破戒了,唐公子,今日只好借你一条腿一用,若是有一日你要报仇,记着我的名字叫——柳乘风,我等着你。”
柳乘风朝唐晓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转过身去,朝这厢房外头走出去,朝这些校尉吩咐道:“记着,打断一条腿,不要坏了性命。”
整个云霄阁的客人听到外头的动静,都被惊动了,从走廊中走出来,便看到一个穿着飞鱼服的校尉堵住他们,面无表情的道:“锦衣卫做事,没什么可看的。”
于是大家一齐咋舌,又都乖乖回去,只是再玩起来,就免不得有点儿心不在焉了,因为在这丝竹声中,传出一阵杀猪似得嚎叫,欢笑声骤然停顿,连那抚琴弄箫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这巨大的嚎叫,仿佛穿破了夜空,给这欢愉的**,带来了几分森然恐怖。
柳乘风拿着巾帕捂着自己的鼻子,慢条斯理的走进去,这厢房里已经多了一股腥臊味,唐晓的腿骨已经被人踩断,软哒哒的吊着,裤裆处,流出一股腥臭的液体,哭声不减,那眼眸之中,带着绝望和恐惧。
柳乘风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书信,靠近唐晓,唐晓如蚯蚓一般向后蠕动,哭声渐弱。
柳乘风将书信塞入唐晓的怀中,随即站起来,淡淡的道:“抬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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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
原本顺天府府尹住处大多都是顺天府的后衙,不过这唐邵毕竟是京师人,所以并没有在那儿入住,这唐府占地虽然不大,甚至连门面看上去也有几分寒酸,可是从正门进去,一路都是浓郁的树木和隐在枝叶中的凉亭,数十间房屋错落有致,可谓别具匠心。
唐邵一回到府邸,便吩咐了人,今天夜里在书房中睡下,这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老爷若说要去书房,一定是有些棘手的事要思量,所以谁也不敢打扰,服侍唐邵的只有一个老仆唐忠,唐忠跟了唐邵几十年,所以颇受唐邵的信重,因此能靠近书房的也只有他。
灯火冉冉之下,在这寒冬夜里万籁寂静,唐邵坐在梨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方镇纸,浑浊的眼眸盯着跳跃的烛火,整个人一动不动。
王都头不见了。
这家伙,莫非是去投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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