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想到的“八条手臂”不过就是像画灯仙女像一样,几条匀称白臂自然舒展,手中拿着仙家宝物,那玩意就是夜里看到,也没有什么吓人的,他看到的这几条白臂却不!
那几条白臂……该怎么形容呢?
好像每条手臂,都有自己的生命,它们不是向外伸展开,而是争先恐后地,试图撕开作为束缚的肚腹往外爬!它们和被它们簇拥的眼睛……
赵小六又朝边上挪了挪——被白臂簇拥的眼睛的瞳孔里,生的都是细密锋利的白牙,可他刚才根本没看到那怪眼的瞳孔里有什么啊!怎么一回想起来就自然而然地觉得瞳孔才是真的嘴呢?
太阳都升到高处了,温暖的阳光从门洞窗洞屋顶的破洞出纷纷射入,赵小六却如坠冰窖,恨不能拔腿就跑!晚一步,那些手臂就要缠上他了!
“啊呀!”他叫了起来,不是因为别的,是王招娣终于转头看他了,她的两只眼睛却没有瞳孔!
“你在村里有看到类似刚才那人的装扮吗?”原来是这可恶的小丫头片子刚才在翻白眼,赵小六有人说话,登时胆色又略微壮了一点,等听明白内容,重又面无人色:“刚才?刚才就你和我两个?”
“你没看到?”穿越者略一迟疑,随即说道:“方脸,紫膛色面皮,弯眉大嘴,嘴边一颗黑痣,面上几点白麻,颌下一把扭黑的长须,身量约是这样……”他比划给赵小六看对方的身材样貌,赵小六却连连摇头:“没有,村里并无此等人物。”
穿越者不死心:“穿着枣红色直到膝盖的长外套,式样如田家人,脚上着高帮子鞋,鞋帮高到膝盖,腰间缠着鱼鳞似的铁片,还挂了一把长刀,”他举起自己的割草刀比划给赵小六看:“刀有这么长,刀鞘上钉着黄澄澄的大圆钉子。”
田?啊,说的是衣服像田家人,高帮子鞋,嗤,明明是靴子,小女孩家家不认得,腰间?长刀?
“鬼!这肯定是鬼!”
“哦?”穿越者轻松追问:“你认得?”
“祠堂里挂着画儿呢!”赵小六的两排牙齿得得得地捉对打架,白衣庙,他真不该来啊!
第二十三章 秘宝()
穿越者对赵小六给出的答案一点都不意外,这只是帮他更加地确认了一件事,那个幽灵,对他没有恶意。
那么,幽灵手指的地方……
他在地上捡了一根被风吹进庙里的枯枝,在地上挥了两下,扫开落尘浮土,依稀看到墙角处有条不显眼的缝隙,将树枝插进去捅了两捅:“有货!”一勾一带,就听见当啷啷一阵轻响,一个银闪闪的东西滚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赵小六眼聪目明,身长腿长(比起幼童王招娣而言)一伸手就将那件宝物抢在手里!拔腿就……
一阵疼。
“你这地方不想要了就乖乖地把东西放下。”穿越者喝道:“也不看看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你就抢。”
赵小六这才发现自己的要害之处被小女孩用柴刀紧紧地顶着,穿越者倒也不是故意地要对他耍流氓,攻击他“腰带以下部位”,他这招突刺本来应该指着目标的咽喉,无奈王招娣的身高和臂长……只得耍一耍流氓了,等有了机会,就把这具身体换掉,他想,躲藏还算方便,打架就太吃亏了。
前一句话,赵小六听了还愤愤的,好不容易担惊受怕得了个宝物,居然又被这小丫头威胁了,他赵小六何尝受过这种气来?要不是要害被指着,他立马就要撸起袖子与王招娣争上一争谁该得这东西,后一句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摊手一看,手中银光闪闪的一个圈子,轻若无物,再看时,“宝物”周身遍布许多小坑,不由得骂了一句晦气:“我当是什么宝物!原来是个女人顶针!”
这东西货郎常贩到村里,或铜或铁,东西轻巧,价格甚贱,凡做针线的女人都有,就是存弟也有一个,赵小六兄弟既无父母也无媳妇,衣服破了央人缝补,这东西看得也是熟,大约是什么女人落下的被风卷到庙里,又被小丫头翻了出来,是那鬼叫她针线衣食吗?可笑自己没看清楚,当作什么宝物抢在手里,其实真有宝物,等小丫头放松警惕,再明抢不好么?她一个没有三两肉的小姑娘,有什么气力与自己争?
他将手一翻,任由那顶针落地,心道,再发现什么,定不可再像这次般冲在前头了,平白地拿了妇人东西,运道定要大坏,呸呸呸!
穿越者小手一张,将那顶针接到手里,翻了一翻,外表也确实与鸡鸣村一般妇人所用顶针别无二样,无非口上一颗明珠做得略微精细点罢了,套在拇指上——正好!
“这是个不凡的宝物。”若没有天眼相照、幽灵指路,自己也险些错过了外表如此平常之物,现在抚在手心,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宝物的内在力量在翻腾跳跃,只待他——
找出命令词。
他的天眼可以照见顶针内侧刻着普通人看不出来的几个古文,可那几个古文弯弯曲曲,与鸡鸣村各处碑刻、王希识字课本上的文字都不相同,既然是夷人的庙里发现的……他转头又开始翻检刚才翻到一半的夷人神像,赵小六吐着舌头退到庙门口,他可不想与那恶心妖异的神像再多做接触,走到庙门口又忍不住回头一望,只见八条白色手臂扭曲向天,在阳光飞尘下竟有升腾扑抓之意,光影间仿佛得了生命开始舞动一般,连忙又往外多跑了几步,不敢再看,饶是如此,也扶着墙把前不久下肚的那个萝卜吐出,呕了好一会儿。
穿越者自他出庙门后不再理他,他刚才在幻想中所见的比赵小六见得可恐怖得多哩!刚刚笑着脸指给他看秘宝所在的紫脸汉子,将脸皮一掀,露出下面满满游动的蛆虫来,好在他上辈子也有这天眼,什么异状没见过,一个连声音都还发不出的幽灵,这手还唬不住他,没教对方夺了魂去。
那个妇人顶针样的宝物,所在的地方离一只断手不远,原来戴在那只断手上的推测非常合理,穿越者把木偶和断手都看了一遍,又摸了摸,心下了然:“从刀痕看来,那幽灵或幽灵的同伙曾经洗劫过白衣庙,村里除了他们的长刀,没有别样兵器能造成这种损伤。他们劈了供桌,又打破了泥像,估计也是来寻宝的,是找到宝物以后内讧,还是因为没找到宝物内讧?总之这里出过事,幽灵徘徊不去,哈!我原以为这是个干净地方,没想到脏东西一堆一堆的,只是比起外面来说,还算干净罢了。”
他摇摇头,既然是夷人偶像所戴之物,那宝物上的文字大约就是夷文了,照着赵小六的说法,夷人远遁深山已经有二百多年了,他到哪里找夷人去?
“既然是‘朝廷’发兵来打夷人的,那么‘朝廷’手里也许还藏着夷人的文卷——说不定祠堂里就有!鸡鸣村的祖辈,是打夷人得胜的士兵,他们可能还收着一些刻有夷人文字的战利品,供奉在祖庙里,下一步,到祠堂里去看看他们有什么吧!”
第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
另一边,田家也没有闲着,红砖大院里差不多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着凉棚下的二位家主,第一个滚回村子报信的徒弟吃了师傅一个巴掌,脸颊鼓得高高地却也不敢走开,家里管杂务并洒扫的老翁也知道出了大事,偷偷地躲在旁边柴房里张望,就看到田大虎浑身扎束停当,恨恨地走到院里,手里提着一根枣木棍,此枣木是千里挑一的,又用桐油浸过,两头包铁,端的是件利器,据大虎说,他从前带了此棍走山路,也不知杖毙了多少野猪豺狗,看得老翁暗自胆战心惊:“这次呀,要出大事啦!”
田二虎出来得略迟一些,也如大虎一般装束,提了根枣木棍在手里,身边跟着小儿子田金豺,走到大虎身边,那二虎还未开口,田金豺先嚷了起来:“伯伯,还等什么!我田家这次怎能叫人白欺负了去!”
大虎听了他这话,却并不开口,一双眼睛瞪了瞪他,说道:“急什么!心急喝不了热粥——老二,这次我带几个徒弟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先带了金豺在家坐地。”
“什么?”金豺一听不许他去,要他在家看家,马上急得嚷嚷起来。
“闭嘴!”大虎将枣木棍往地上拣着没砖的泥地重重一砸,教训道:“还在家里,你就不耐烦了,上山你能看到什么!仔细给我坐在家里,防着村里有人趁机欺负我家里无人!”转头又吩咐道:“村里其他两处赌档,先不要开了,祠堂里面的照旧,其他人马都挪到祠堂里来,有什么事情,也好与我家照应!”院里管赌档的众子侄徒弟,立即应了下来。
“哥哥,这次就多亏你了。”二虎眼红红地道,大虎怒道:“但凡我这两个徒弟成器些,我也不说什么!一问怎生交手,通不知道,侄儿一倒,也不照应一个,也不和其他兄弟说上一说提防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回来了,要他们何用!还得累着师傅出马去看一遭——说是野鬼,我是不信的,那赵小六这等有福?狐仙野怪就罩着他?我田家一年给祖宗上三次大供,五十次小供,日日上香,有福也该我享,就是有什么山鬼,祖宗保佑,我田家也不是舍不得几坛酒几柱香供奉的人,何苦去罩那穷鬼!依我看哪,他定是使了什么石灰粉之类的下作手段,金豹侄儿堂堂正正,与他正面较量,不知道他做混混的这些人不讲脸面,才吃了大亏,呸,暗算伤人,不是好汉!”
他猜测的倒也与事实差距不远,自然,他言语里绝不会提他的金豹侄儿托了家族的福,生来酒肉不绝,吃得身高力大,家族传艺,不要他劳作,不要他奔波拜师,又有叔伯不藏私与他喂招,从八岁上专心练武,到如今整整十二个年头的功夫,那赵小六饥一顿饱一顿的人,就是想练武,也没有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叔伯教授,再赤手空拳与提着刀的他“堂堂正正地正面较量”,就好比让一个三岁幼儿与三岁雄狮搏斗,岂不与送死无异!
世间像这样的“公平较量”原有许多,要跟田金豹一样的“公平”就有许多人附和,要赵小六说原是不对等的,就有许多人讥讽,当时,田家大院也是一般,众人轰然道:“大师傅说的是!那赵小六使无赖,不是个好人,可恨金豹师兄一世英雄,不查他小人技俩,吃了暗算,待我等去摘了这卑鄙家伙的心肝肚肠,与金豹师兄上祭!”
田大虎听了,略略点了点头,他的大儿子又走上前,向父亲建议道:“那赵小六肯定往深山里逃了,我们牵一只黑犬带着,再备一壶鸡血酒,遇到什么毒蛇之类,也好挡上一挡。”
“很好,你想得甚是周到。”田大虎称赞道,知道他嘴里说的是防蛇,其实是防“脏东西”,只是嘴上不能明说,以免泄了他方才鼓动起来的士气,鸡犬都是田家原有之物,不多时,一只五彩雄鸡就在院子里被斩去了头颅,血滴在酒里,除了带上路的一壶以外,上路的几人都喝了一小钟,田大虎仔细,不肯叫他们喝多,以免误事。喝完鸡血酒,一行人牵着黑犬,拎着棍棒草叉、扁担渔网等物,往报信的山上去了,临走的时候,又嘱咐了一遍田二虎等人看牢家门,免得被人趁机。
田二虎一一地都应了下来,目送他们出了门去,田金豺被命令了不能跟去,提着棍子在院里走来走去,一刻不停歇地咕哝,言语里都是要斩杀赵小六报仇的意思。田二虎训斥了他几句,叫他不要沉不住气,心里也自觉得兄长这次太过小心了,赵家老大和王家被他们一网打尽,单跑脱了一个赵小六,能成什么气候!
“这次要给我儿血债血偿,自不必说,他的邻舍亲朋,也没有白白放过之理,他们敢说他们不知情不参与?少不得要他们出埋葬费,与我儿磕头吊孝,还不能完事……”他琢磨着琢磨着,日头往西边沉下去了,田金豺已经不提为金豹报仇之事,留在田家大院的人个个面面相觑,不但赵小六没有被捉拿回来,连田大虎一行竟然也如石沉水里,不见影踪了!
可,可能是赵小六逃得远了?那也该派人回来报个信呀!
田大虎等人带了武器、黑犬、鸡血酒,预备捆人的渔网,可是并没有带干粮铺盖等过夜的东西,要是预计要多走些山路,怎么也得派个人回来拿取了东西,怎么既不报信,也不拿东西?就是赵小六没有捉到,那金豹的尸身怎么也该先抬回来呀!就这么几座小山,村里人都走惯的,没有迷路的理!起初,只是干等,见到日头落了,再想到看守着王家人并赵家老大的那两个也没有回转过来,田家的人都慌了,山上真有吃人的妖怪?
“别瞎说!”田二虎骂道,一边吩咐下去,门前后的灯都增加一倍,屋里的狗都放出来,又叫厨房做了肉菜,杀了两只鸡,让留守的徒弟子侄都饱饱地吃上一顿,今晚轮流放哨,名义上等着迎接大师傅得胜归来,实际上防人趁机下手。末了,他提了多年没摸过的笔,铺开周怀义与他算账的纸,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给老三的条子,只说家里有急事,速归,叫老婆给金豺把行装都预备上,天一亮就去县里投他三叔。
祠堂的赌档,自然是不敢再开,人手都拉回来防守本宅,对外的说话是“金豹被赵小六暗算,凡能出告者赏钱一千,捉拿者赏钱二十千,今晚办丧不赌。”
照说鸡鸣村一个一百多户的小村,消息原瞒不了人,但是田家多年来在村里横行霸道,凡有说不是的都被拳脚伺候过一番,故此许多人看到田大虎带人上山没回,田二虎收了所有赌摊加紧防备,纵然心里猜到田家出了大事,嘴里也不敢说,转过脸去,吐一吐舌头罢了。
“这祠堂里没有开赌呀!”穿越者趁黑摸进祠堂,看到静悄悄毫无动静,空荡荡只闻风声,一想就明白了:“在给田家那凶人办丧呢!”其他的,他又怎么想得到事情居然发展至此!
赵小六跟在他身后,两个眼珠子乌溜溜地转着,他也没想到,今晚祠堂里竟然连人影都没有!
月色通明,照得祠堂里铺地青砖如水一般,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墙根无声地行走,目标却不是摆放牌位的正殿,而是后面的账房,据赵小六说,一切簿子等物都收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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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祠堂()
和穿越者预计的相反,赵小六在白衣庙探险里吐得七荤八素,听到还要趁夜去祠堂走一遭,反而十分赞成,他却不知道赵小六听惯了牌响,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摸过牌了,浑身骨痒难受,就跟犯瘾一般,又加上白衣庙显然被前辈洗劫过一遍,没有油水可捞,祠堂里却不一样——被充当了赌档的前厅,他是不敢去的,后面的账房,想来只有周怀义一个老头,不难对付,搞不好除了钱银,还能弄点干粮点心吃,就是搞不到什么宝物,拿住了周怀义,搞不好还能逼了周大善人出面,叫他放了自己哥哥呢!等放了人,他们兄弟在鸡鸣村是呆不下去的,跑路——这也是需要钱银的,在祠堂里弄到钱银,看起来总比到周田两家弄容易。
就是失手被捉,一有王家丫头在前顶罪,二有列祖列宗在上看顾自己是个老户,说情也比别人容易,赵小六这番思虑原本不通,可他又没有钱,又不是周大善人等大户的至亲,在眼前的处境下,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账房我认得,村里老户但凡生了男孩的,都要请管事的把名字写到簿子上,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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