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请茶逐客,白无常只好起身,无力的踱到门前时,又听孟女轻笑:“你刚刚喝进的茶,有我加的佐料,要是发作起来,可不是吃东西没味道这么简单了。”
最毒不过孟女心,白无常只能闻言苦笑,转头自嘲:“我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偏偏敢喝干娘的东西?”
得意的笑过,孟女明眸转俏,分外妖娆:“这种毒,我没有解药,唯有阎小妹能解开,但她必须集满十魂十魄,才有这种功力。”
“如此说,为她寻回九魂九魄,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救我自己。”
轻轻点头,孟女孤傲:“不必太心急,这种毒,百日后才会发作。”
“是怕我做事拖拖拉拉,所以为我特制了时限。”白无常无奈的长笑:“干娘和小妹,真是费心了。”
“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乱说话。”
认命的推开木门,白无常受尽冷风,萧索的一叹:“干娘放心,关于阎小妹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尤其是阎老头。”
反袖关上木门,步履阑珊。
黑无常被困在北冥雪山,有阎小妹以颜笑眉的性命做威胁,已经举手无策。
白无常身中孟女剧毒,若想活命,须集齐九魂九魄,已经势在必行。
阎小妹,如此乖巧的名字,却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只剩一魂一魄,未出北冥半步,已将闹翻东海的黑白无常君一并制住。
待她十魂十魄聚齐后,能将颜笑眉还给黑无常吗?
能为白无常解去体内的剧毒吗?
这些都未可知。
她若翻脸无情,谁又能奈她何?
这一阵,未战,已经一败涂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线希望
无穷无尽的雪,是无穷无尽的寂寞。
她用了经万年,让白雪有了华彩。
五彩斑斓下,生命依旧苍白。
北冥地,本来只是一片阴煞的荒漠。
孤零零,被抛弃在草原的角落。
无人问津。
直到她来了。
荒芜,被雕刻成群山巍峨。
峻岭环绕中,霜草冰花,雪树雨叶。
连星星都不愿照耀的地方,如今夜夜满月。
是天下第一奇景。
只属于她的景。
本不想与他人分享,却不得不能。
千方百计,困住黑君无常。
她究竟意欲为何?
难道只如她所说,想让黑无常称臣下跪?
或者,还有不能与旁人说的尘封秘密?
冰树林,飘雪默默,千蝶飞舞。
冰翅闪烁间,映亮了佳人。
低头看着白裙换粉衫,羞得脸红。
若不是他,谁能替我换裙?
没拜堂,没结亲,他已将我看个彻底。
他那么冷冰冰,要不是对我有情,怎会逾礼?
含羞化做欢喜,扭捏的雪蝶也欢愉。
心里想着他时,他便来了。
永远不变的英俊。
明眸笑的春光灿烂,她回身从雪堆里挖出几只冰果。
欢快的几步,温柔的递给他吃。
“小哥哥,你可不能不吃不喝呀,咱们还有一辈子得过呢。”
虽然心里羞,咬着嘴唇也要将甜言蜜语说尽。
未接她的冰果,轻轻一声问:“颜笑眉?”
雪蝶纷飞,笑容绝美,她俏声俏语:“小哥哥喜欢念我的名字?我也喜欢念小哥哥的名字。”
欢笑时,将冰果塞到他手里,轻轻撇嘴:“可是,小哥哥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冰果晶莹,像坠落凡间的星。
她吃的脆生生,也催促黑无常快些尝一尝。
吃了一只果,她左顾右盼:“咦?大叔呢?”
心知她所指的大叔是白无常,黑无常轻轻回言:“他走了。”
“走了?”
一愣过后,颜笑眉的眼底滑过焦急,立即追问:“我托大叔,跟你说件事情,他说了没有?”
她又要提成婚。
本来摇摇头就能摆脱这阵纠缠,黑无常偏偏不善谎言:“说了。”
焦急换成羞涩,声音低得像蚊吟:“那……小哥哥,怎么回的大叔?”
头低得紧,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用心聆听小哥哥的回言。
久久等不来他的回音,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英俊的少年,又在负手望月。
犹豫了几个回合,终于对颜笑眉说:“从此刻始,别再练阴煞。”
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为练阴煞贯通,小哥哥逼我杀小鹿。
现在,又劝我放下。
究竟是小哥哥心疼我,还是不打算再管我了?
大叔,你个猪头,你到底和我小哥哥说了什么?
刚想张嘴问,又听到黑无常冷声:“不许再用阴煞幻化神通。”
“可是,我养了许多虫宝宝,还没化蝶呢。”
俏脸上,满是捉急。
怨又不忍怨他,心里填满委屈。
“任由它们自生自灭。”黑君仍是无情,将道理与她讲清:“若非有魂魄寄在你的命里,你在阴煞地,连活命都不能。”
“如果小哥哥这样说,我更要练阴煞了。”
不服气时,星眸闪亮,她也将心思讲清:“如果我不能在阴煞里活命,以后怎么和小哥哥双宿双飞?”
话讲得太快,一不小心,说尽小女儿的爱恋。
来不及羞红了脸,反正和小哥哥说情话,也不是第一次了。
全身都被他看过了,还有什么可羞的呢?
似乎听不见她的情话,黑无常依旧冷声冷语:“你若不听劝,只会被阴煞噬体。”
“有你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颜笑眉自有小女孩儿的勇敢与倔强。
倔强过后,又小声的嘟囔:“只要你别让我杀小鹿小兔。”
“颜笑眉。”
声音冷过寒冰,黑无常转头直视她,目光更加阴郁:“你对我没有爱恋,只有煞毒在作祟。”
“我对你的心,我自己知道!”
听到小哥哥拒绝自己,珠泪险些滑落。
上前一步要拉他的大手,却被他轻轻一跃躲开。
目光沉郁,招来冰雪,黑无常望着追来的佳人,遥遥冷声:“冥冥中的安排,是另一副魂魄的诡计。”
不是的,不是的。
小哥哥,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为什么不信我?
任凭珠泪飘洒,颜笑眉直追黑君。
“你已被她所控,做了她的傀儡。”
任她追近,黑无常无声渡空,下望她满脸泪痕。
少女在哭,哭得风雪飘摇,哭得冬风萧萧。
“如果,我不再缠着你成亲,你能不能不讨厌我?”
声音哽咽,人更凄美。
“如果,我注定短命,你能不能别让我孤独的死去?”
泪无声,风无情。
她求的可怜,丝毫没有少女的矜持。
双膝一软,她盈盈的坐在雪中。
任泪恣意,她不舍的望向半空。
冰花雨叶飘落,彩蝶冰翅寂寞,都在陪她哭泣命运捉弄。
悲悲戚戚悲悲,星眸盈满珠泪。
她是颜笑眉,陷入这样的无助,是不是阎小妹的安排?
双君妹阎魔,更有阴毒心。
望尽她伤透了心,黑无常无力再猜,终于飘飘落下。
守在她的身边。
“白无常已去追寻救你之法,且收起你的眼泪。”
难怪大叔不见了,原来是去帮我。
乖乖听他的话,乖乖的擦干了泪。
抓着他的大手,从雪地上站起。
“有白无常的安排,你未必短命。”
一线希望,只落在了他身上。
“短不短命,我不在乎。”
脸哭得像小花猫,一定丑死了。
轻轻低下头,轻轻对他说:“只要有小哥哥陪着我,活一天,也快乐。”
承载所有希望的白无常,已来到了判官府。
自被黑君砸过后,判官府里依旧那个德性。
丰都城里,人人赚的盆满钵满,却没有一个人肯掏出钱来修院墙。
阎王小气孟女毒。
牛头马面藏金窟。
攒那么多金银,不施善举,到底有什么用?
迈上石台阶,推开木门缝。
为怕阴煞寒风吹进判官屋,白无常侧身滑了进去。
前堂不见有人,白无常重重的咳了一声。
满城阴煞气,判官做囚徒。
除了在这间屋子里,他哪也去不了。
咳嗽声后,后堂传来微微细琐声。
“夜半不敲门,进屋是宵小。”
人未到,声先至,仍是在说礼教。
对别人说尽礼教,他现身的时候,居然衣冠不整,鞋袜错乱。
这些还不算令白无常吐舌,直到看清他那张脸。
本来还算俊俏的文生,现在已经枯干腊黄。
完全瘦得脱了皮相。
他步态踉跄,白无常急忙去扶,生怕他摔倒了,骨头立即散架。
将他搀到座位上,白无常摇头苦叹:“才几日不见,判官大人怎么瘦成了驴皮影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六公主
深夜被人闯门,大多没有好事。
何况是被鬼使白无常闯门?
既然判官爱说礼教,见到同僚,自应以茶相待。
枯手弄杯,叮当作响。
已完全没有初见他时,那副自得的风采。
可怜的看着瘦得不到四两的判官,生怕他头歪一歪,就会掉了脑袋。
因为他的脖子,瘦得只剩手腕那么细了。
茶已弄好,递到白无常手边。
接过半杯新茶,看判官眼底青黑,白无常故作不知,阴损的一叹:“我森罗地府修了万万年的造化,终于迎来一个夜夜不眠,只顾卖命干的判官。”
卖命干?
他话中套话,莫非知道了什么?
讪讪一笑,判官举袖饮茶,遮住已红的脸面。
放下茶杯,强说礼数:“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明明是被美色掏空了身体,却能说的这么文雅,也真是个人才。
“判官大人的官阶更高,估计俸禄尤其诱人难拒,不是我这等小鬼使能羡慕的。”
诱人难拒?
忆起初次与白无常见面时,已领教过他的口舌功夫,此刻他句句双关,莫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只要无常大人肯多出些力,总有一日,也会平步青云。”
损他一句官阶高,他居然还真的爬梯子。
喝尽了茶,几声笑,再戏耍判官:“出力不难,只是,有些力,判官大人有地方出,而鬼使下差却没地方出。”
判官夜夜被孟女幻影缠着风流,本就有违圣贤书的教导。
虽然做过了就后悔,却又抗拒不了风流的约会,心里早已着实惭愧。
此时又被白无常接连暗讽,已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怕他再说羞臊自己的话,判官不敢再说客套,急问白君:“无常大人深夜到访,可有什么事?”
终于忍不住逐客了吗?
自斟一杯茶,白无常笑回:“想来问问天命之人的着落。”
天命之人?
判官满眼迷惑。
“久闻判官大人有过目不忘之异能,难道是因为每晚劳累,这唯一的长处也瞎了吗?”
尴尬的举袖遮脸饮茶,拼命的回忆天命之人。
“如果判官大人记不住是谁和你说过天命之人的事,无妨再去问问你床上的佳人。”
一个提醒后,判官双目有光,立即作答:“天命之人受天命,世世轮回皇家人。”
念过了这一句,他又摇头晃脑,得意满满:“无论每世善恶如何,总在皇族投胎,是为天命之人。”
说这堆嗦,其实无非一句话,这人好命,世世尊贵。
“这种人,天下一共有几个?”
似乎笑白无常无知,判官来了精神:“仅一个,已是万年罕见,怎会有许多?”
只有一个,那就好办。
“请判官大人赐教,今世这人投胎是谁?”
“好说。”判官平摊手掌:“请无常大人给我阎王令。”
绕了半年,又是讲规矩。
将判官的枯掌推成空拳,白无常深意的一笑:“你要的令,在你床上人的身上,你还不去摸一摸?”
蜡黄的枯脸烧成火炭,判官低头不敢看无常,声音微颤:“无常大人取笑了,除了你我,判府里并无其他人。”
还敢嘴硬?
“你左肩上有一根长发。”
话音一落,判官急忙低头去寻。
“你脖子上有胭脂红印。”
未来得及寻到青丝,又急忙抬手去擦。
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白无常轻笑两声:“我刚刚说了假话,其实,青丝红印两皆无。”
已经搓的脖子发红,却不料是被他戏耍了。
“话虽假,事却真,果然有个枕边人。”白无常又是一笑,扬眉反问:“否则,你又何必欲盖弥彰?”
这个无常实在难对付,我自恃满腹经纶,在他眼里,竟如像三岁顽童一般的容易看穿。
慢慢放下搓脖子的手,判官抖了抖嘴唇,不再言语。
“看来,大人不见阎王令,一定不肯说分明?”
怕他再揶揄,头恨不能低到肚子里去。
壮起胆子,轻声回:“规矩不能……”
“干娘,干娘!”
不等判官说完话,白无常扯着脖子向后堂:“有人欺负你干儿子,你不出来看看吗?”
喊声大,几乎震落屋瓦。
嚎叫过后还不够,迈步就去往后堂:“干娘要是没穿衣服,快点把被子盖严,我来找干娘啦!”
刚迈出没两步,腰被判官抱住。
低头看,他一脸哀求,也真难为他瘦若皮影,居然还能自己跑两步。
“咦?不抱我干娘,居然抱我?”
阴阳古怪的几声笑,把阴损话说尽:“你睡了我干娘,还想和我男风?你倒是不挑剔,娘俩都想要。你这读书人玩的真豁达。”
“求求无常大人,别喊了,万一招来旁人。”判官急得快哭,说出心底怜惜:“如果走漏了,你干娘怎么做人?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红妆。”
知道人家未出阁,还未娶先睡,此刻倒是说的有情有义。
“如果你真疼我干娘,就告诉我天命之人的今生。”
眼见他满脸可怜又变作犹豫,白无常轻轻一笑:“我天生舌头长,如果没有消息给我压舌头,我不一定能编出什么香艳趣事。”
话音一落,破开嗓子大声嚎:“干娘!快点穿衣服,我要进屋了!”
“燕晓梅。”
急得枯手捂向无常嘴,清清楚楚的说明白:“天命之人,今生投胎,是大理国六公主,燕晓梅。”
“多谢大人破例!”得了答案,白无常拔腿向门边,未推门时,转头又笑:“我至少还要再来麻烦大人十七趟,但愿大人保重身体,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滑出门缝离去。
像送走了瘟神,判官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自后堂,渺渺飘来异香。
落地无声,孟女赤脚,点足而近。
怀抱轻纱曼群,欲遮还透,画出天下最风流。
纤手搭住判官肩头,孟女斜坐他身后。
像软蛇一般的温臂,缠住了判官的体瘦。
美人不说话,温柔沁心头。
“孟妹,我一定勤奋努力,待我在地府挣下家业后,风光娶你过门。”
轻轻一声笑,贝齿咬耳垂。
“判郎,我信你。”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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