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蜜语,听进去是甜的,但转瞬即逝。
他们越恩爱,昙花越苦楚。垂下头,轻声:“男人说的我不信,劝你也别信,信了后,心里苦。”
“苦吗?”南星一笑:“那我就给你点甜的。”
饮尽杯中酒,将酒盅倒扣在桌面上。
念念有词,一声娇喝:“来!”
随她的喝声,平地里一束白光普照,现出一个金盔金甲的威武将军。
正是昙花每年春露夜才能一见的韦陀尊者!
韦陀莫名现身在村中酒堂,满面疑惑。
见到一个绝美女子端坐,一个清秀女子望向自己,目中晶莹,泛起泪花。
还有两个熟人,黑白无常君。
见桌上有酒盅倒扣,韦陀恍惚大悟。对黑白二君一声冷笑:“二君好手段,居然能倒扣残杯,拘来我的真灵。”
执起降魔杵,厉声质问:“我佛门慈悲,昨夜已饶了二君性命,今日二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南星闻言大惊,关切的看着白无常,生怕他受了伤,急问:“小韦陀昨晚打了你吗?”
白无常微笑摇头,刚待回话,黑君漠然起身,鬼目直视韦陀:“背后偷袭,实乃下作!既然来见,就一分高下,不必再提慈悲二字,只叫人笑话!”
听了黑君的话,南星不屑的看了韦陀一眼:“哼!真是好笑了。小如来天天吹嘘佛法无边,你极乐的人居然也搞背后偷袭这一套。”
将羽扇塞到白无常手里,星眸闪烁,笑言:“揍他!”
艳红的羽扇,在他手里又变得洁白,好像天火褪了颜色。
白君未动,韦陀已惊。
这女子是谁?好生狂妄!
敢阴损极乐,妄称我佛是小如来。
但生死之战在即,她毫无惧色!也是个人物。
放出眼中佛光去看,她头顶无光无气,原来只是个凡人。
怕连累旁人受苦,韦陀看着黑白二君,指向门外,大喝:“斩鬼诛佛,雨中便是清静地!”
言罢,韦陀倒执降魔杵,率先迈入雨中。
黑君垂下铁链,紧随。
“尊者好心,怕砸烂了你的酒馆。”白无常对昙花一笑,起身就要出门。
白君未出,昙花先动。
她跃出店门,落在韦陀与黑君之间,不顾冷雨扑打弱躯,倒立双目,厉声喝止:“你敢动他,我就杀你!”
袖中滑出两把尖刃,闪过寒光,架在手中。
看似一个弱女子,却有一副不可一世的气魄。
居然有女子为自己护法!韦陀细细一观,只见她头顶有微微金光。
只是个初登仙界的仙子,虽然法术不会高明,但这份公义与勇气却令人动容。
长念一声佛号,韦陀劝她:“女菩萨不必以身犯险,只须旁观我佛门的手段。”
他叫我女菩萨?
心中翻起苦海。
白君迈出酒馆,叹息:“这一声女菩萨,叫得她肝肠寸断。”
想以多欺少?谁会怕了你们吗?
昙花咽下心中苦涩,质问白君:“以言语扰乱敌手,算不算偷袭?”
她竟然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是谁?
韦陀不解,问向白无常:“她为何会肝肠寸断?白君有话尽管明言,何须扭捏?”
“先制住你再说!”
有仇人在前,黑无常早已忍耐不住,哪容他们罗嗦?
甩出铁索,行如软蛇,绕开昙花的身体,直取韦陀眉心。
铁索势大,夹风带雪。
昙花见势不妙,以双刀做剪引路,横扑过去,妄图截住铁索势头。
黑君昨夜被韦陀诱骗,吃了大亏,正在怀恨时,出手比平时更狠辣三分!
昙花虽有法力,却哪是黑君的敌手?
此时出招,恰如螳臂挡车,不堪一击。
韦陀惊觉不妙,立即御出金刚护体甩向昙花。
但电光火石间,出手已晚。
铁索崩断了利刃,劈向头颅!
自古红颜多薄命,难道仙子也难逃此劫吗?
昙花闭上眼睛。
但愿一切了结,不必再苦苦痴恋,愿他以后事事顺心吧。
风声擦过,一切如静。
这就是死的滋味吗?
凭空一声苦叹,听到白君感慨:“世人皆知韦陀是护法,不想今日护法也需她来护。”
睁开眼睛,见到黑君桀骜,铁链被他收回臂间。
他没杀我,是要留着我的性命,继续煎熬吗?
白君走近,羽扇指着昙花,问韦陀:“尊者还想不起她是谁吗?”
死过一次,心里悲痛更盛。
昙花突然失了力气,软软的倒下。
韦陀抢前一步,任她倒在自己臂上。
千年后,重回他的怀抱。
清泪已落,沾湿了睫毛,也沾湿了芳心。
看到臂中女子落泪,韦陀心里泛起酸楚。
佛心隔绝七情六欲,我怎么竟未超俗?
冷雨落,娇心暖,愿这一刻能凝固。
众人不忍打扰,无声静候。
佛心颤抖,金刚护体渐渐消散。
正是打杀韦陀报仇的好时机,黑君却未出手。
“她是昔日的百花之神,做过你的明灯灯芯,真灵被封在花朵里。”南星移步轻出,立在雨中,对韦陀明言:“她是昙花仙子。”
心被狠狠砸中。
昙花仙子,四个字而已,怎么总能扰乱早已安定的佛心?
韦陀脑中一片混沌,好像陷入无际的黑暗,手已颤抖。
昙花听到韦陀呼吸急促,怕他迷乱心性,立即抹去眼角泪,离开永世不想离开的怀抱,对黑白二君冷语:“我把人还给你们,你们现在就走。”
即便要走,也要弄清韦陀是不是真汉子,若他不是,亲手宰杀!
“韦陀!”黑君放出目中阴煞,厉声相问:“你昨夜赶着回极乐,为的是什么?”
“真相。”
黑君一指昙花仙子:“你要找的真相,就是她。”
看向昙花,眼中迷茫,见她凄苦,心更不能持,降魔杵掉在地上。
“再敢胡言,休想见到二女活命!”昙花自韦陀臂弯中跃出,厉声指向黑君,怕他再次扰乱韦陀的心性。
她不敢让他记起,是怕他记起后,仍不选择她吗?
“昙花仙子。”白君不顾她的威胁,继续出声:“你看看尊者的苦相,还觉得无量大寿是他的福报吗?”
昙花回头,见到韦陀眼中光茫若隐若现,面容时苦时悲,正在与心魔挣扎。
受不了心上人受此折磨,想走过去抱一抱他,又怕犯了佛条禁律,只有流泪。
两人相望无语,一个哭泣,一个痴迷。
此题只有南星能解。
白君走近南星,在她耳边细语:“苦情戏看够了,还他们一个圆满吧。”
呵,他终于开口求我了。
“这简单。”南星一笑,反问白无常:“他们圆满后,我们怎么办?”
“这还用问?”白无常微笑,执起她的手:“我当然随你回南星,不离不弃。”
南星俏笑:“话要说在前面,这可不是我不懂事逼你的。”
“能与你双宿双飞,我心甘情愿。”一吻落在她的手心里,心已许:“能得妻如你,万死无憾。”
第五十四章 明王菩萨
韦陀与昙花相望,无语凝噎。
黑无常走出战局,负手观雨。
南星刚得了白无常的承诺,心情大好。
娇羞的夺回手掌,纤指点着他的嘴唇,娇嗔:“这么多人在呢,谁许你乱亲?”
他就要随我回南星了,一切圆满。
此时,就算是有一万个难题,也必须解了。
南星美艳出语:“韦陀要是不贪嘴,怎会造就苦情?”
众人不解,目光齐聚南星。
只想着今后终日有他陪伴,竟忍不住笑意。
压下心头欣喜,巧问韦陀:“你第一次读佛经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请你吃过莲子?”
听到她问,韦陀回顾前景。
思索间,南星突然出手,红袖清挥,一缕清风自袖底飘出,直袭韦陀的心口。
谁能想到她会突然出手!
昙花想要抢身拦截,一口真气滞在咽喉,动弹不得!
清风飘飘欲至,也未见得有多厉害,偏偏就压制住了韦陀的护法手段,连金刚护体都不能幻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风钻入体内。
心口立即翻腾,韦陀盘膝而坐,催动真灵,抵御此招。
见情人被伤,昙花立时破脸。
满心的牵挂都化做愤怒,舞动双手做法,摧出箭花银叶,像无数流星直扑南星。
南星微微吸气,陶醉:“花儿好香。”
灵音一响,流星暗器已化做满天花雨,飘洒芬芳。
花瓣随雨而落,为灰暗的天气描绘了几分艳丽。
她的法力远胜于我,难道就任凭她折磨我的情郎吗?
满腔悲苦无处诉说,全淤在心头,昙花喷出一口鲜血,晕死在泥泞里。
“结局圆满,大事已成。”
南星高兴的拍了拍手,挥袖招来彩云,对白无常闪眸:“你我即回南星吧。”
看了看韦陀与昙花的惨状,白无常苦叹。
“结局不明,我怎么放心的下?”挥扇驱走彩云,苦笑问她:“打伤一个,打死一个。这算什么?难道要他们结个冥婚吗?”
他不肯随我回南星,却这么在意她?
眼底滑过狐疑,南星突然变脸,冷声逼问白无常:“你与昙花什么关系?干嘛关心她的死活?”
不待他回话,素手扬起,自手中升起一苗天火,厉声再问:“你要是讲不圆全,我现在就烧她个尸骨无存!再带你回南星慢慢拷问!”
天!她的想像力可比我丰富多了。
满脸无奈,长叹一口气,低声软语:“我岂是负你之人?我不过是可怜世间有情人,希望人人都像你我一样幸福。”
甜言蜜语,非奸即盗!
盯着他好一会儿,还是看不透他。
只觉得他面色如常,不似在说谎。
算了吧,信他一回,要是发现他偷腥,再问他个二罪归一吧。
收起手掌,天火自熄。
扑哧一笑,面色飞红:“哪个和你有情?这种私房话留着回家再说吧。”
去除了顾虑,心情再次转好,又对韦陀说:“极乐的莲子有甜有苦,甜的可以吃,苦的却该吐。”
素手翻转,再施妙功。
胸口一股气往上顶,逼得韦陀张嘴,钻入心口的清风卷着一粒东西自嘴里弹出。
落入泥潭,仔细一看,是一颗莲子。
“是佛陀用极乐莲子封住了尊者的心窍,才使他忘记与仙子的挚爱真情。”
白无常顿时恍然大悟,也明白了南星之前说韦陀贪嘴的意思。
莲子一出,心窍无碍,衷情的心立即光明!
看到昙花躺在泥潭里,韦陀手脚并用抢上前去,抱起心爱之人,痛呼:“花儿!”
一声花儿,勾起悲苦,铮铮铁汉也垂下清泪。
身体冰冷,气息全无,生命已尽。
韦陀醒了,昙花死了。
怀抱恋人,昔日情景全部涌上心头。
一颦一笑的可爱,举手投足的娇美,耳边温柔的细语……
你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你怎么舍得!
舍我之命,也要换回你的笑容!
韦陀单掌抚在昙花的额顶,运行全部真灵。
佛光笼罩天地,他给了她所有修行。
光茫渐渐淡去,脸上现出红润。
咳出了残血,昙花醒了。
睁开双眼,觉得分外清明。
看到他的泪眼,**的看着自己。
我躺在他怀里?
黑君、白君和那个美丽女子也在看我们。
哎呀!
心跳,脸红。
无尽羞怯,伸出双手想推开他。
越推他,被他搂的越紧。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交换了温度,交换了心灵。
心,安定。
推不开,就任他抱吧,反正三界早就知道,我已是他的人了。
想一直乖乖的躺在他怀里,凝住时间,不离不弃。
这个傻瓜,怎么只顾流泪,不和我说句话呢?
他还是他,一样的傻。
“我脸上都是泥……别看我。”昙花细语,将头埋在手里。
他拨开她的双手,泪滴在她脸上:“不,我要看你,世间只有你最美。”
傻瓜,你难道不懂,容貌是女人的第一大事吗?
还不替我擦去泥水?
他深情立誓:“今时今刻起,我不离你半步。”
“够了,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够了。”
讨厌,他又惹我流泪。
还是挣不脱他的怀抱。
美梦已经成真,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昙花轻叹:“无量大寿来之不易,你早些归返吧。”
“你要我返去哪里?”
“极乐净土。”苍白的一笑:“那才是你的去处。”
“花儿!”一声痛呼,一吻落在她的额头,将她抱得更紧,恨不能揉进身体里:“你才是我的极乐净土!”
雨中传来掌声。
白无常收起手掌,会心一笑:“这情话说的我都动心,难怪昙花仙子生死相随。”
笑谈过后,又对昙花说:“仙子觉得无量大寿是无尽福报,可曾问过尊者的看法?”
这一问虽然轻巧,却帮了韦陀的大忙。
感激的看了白无常一眼,正色接言:“不能相伴花儿,多活一刻也是多余!”
誓言感动天地,万物动容。
这就是生死相许。
“任何人都无权决定他人的心意。”白无常将道理讲清,又问向昙花:“仙子,你懂了吗?”
懂了,我早就懂了。
不依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为了我……佛前驾下出走护法尊者,该怎么担待?”
黑无常沉默许久后,终于出声,霸气依旧:“你们与佛陀各过各的,两不相关。”
“小爷说的有道,但有些蛮横,会让尊者背了判师的骂名。”白无常低头思量,笑问南星:“你智慧最大,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混人,你几时能关心我能像关心别人那样?”南星娇嗔,再次失笑:“偏偏是你,让我发不起脾气!”
两句笑言后,对昙花与韦陀说:“两个办法,一,你们同去极乐,我再差小如来给昙花安排个差事。二,韦陀辞了护法之位,你们做一对闲云野鹤吧。”
这女子虽是好心,但却异想天开。
佛陀恩师岂是供她差遣的?难道西方极乐是她说了算吗?
感激她去除了自己心窍中的莲子,也有些不满她的傲慢。
韦陀沉声回:“我动私情,犯条律,甘受我佛惩治。”
嫁鸡随鸡,既然许了他,就随他去。
昙花一笑,随言:“生死不离。”
干嘛?显得你们恩爱吗?
南星冷下脸。
“我出主意给你们,你们却跟我谈生死?”皱眉一想,立即明白,轻笑:“我懂了,你们把我刚刚的话当作痴人说梦了。”
两人不语,好似默认。
更让南星动气。
冷哼一声:“当年有人揍了你们十八罗汉,小如来都不敢动他一根指头,就因为那人与我有点渊源。没想到今天我却被你们两个小辈耻笑,好叫人恼!”
揍了十八罗汉?韦陀心念一动,难道是……
南星仰天呼啸,灵音直破云霄!
突然狂风肆虐,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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