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做的对,仙界一切情爱均须斩断。”朱雀催动彩云,再次冷言:“他想要我成全别人?妄想!”
她心里怨他,倒楣的却是极乐。
黑无常接言再问:“既然佛陀做的对,你为何要损毁极乐?”
“我喜欢,我乐意,我高兴,我痛快!”她已蛮不讲理,冷眼再看黑无常:“这些理由,够了吗?”
这些理由不是理由,但往往不是理由的理由才能让别人闭嘴。
彩云追西,快如闪电。
眼前突现无限光明,刺得黑无常睁不开眼。
浑身犹如火炙,体内五脏翻腾。
恐怕还没能见证她荡平极乐,阴煞体就要爆裂而亡。
生死攸关时,黑无常心念一动,出声大叫:“你若饶了极乐,我带你去见他!”
彩云骤停。
黑无常扎根未足,向前翻滚,若不是有朱雀牵着,他已坠下深渊。
杀意尽消,她满怀娇羞,莺声燕语:“他……在哪里?”
注:关于朱雀、凤凰、孔雀与大鹏
凤凰是神鸟,生下孔雀与金翅大鹏。
孔雀好吃人,曾经将佛陀一口吞下。
佛陀裂开孔雀脊背而出,要杀它。
却被燃灯古佛劝化:你自它腹中所出,应视它为母亲,不应打杀。
佛陀遂听劝告,封孔雀为国母孔雀明王菩萨。
大鹏是孔雀的弟弟,遂封大鹏为金翅大鹏明王菩萨。
以辈份论,孔雀是佛陀的义母,大鹏是佛陀的娘舅,故凤凰是佛陀的奶奶。
而朱雀在神兽中的地位要高过凤凰,故朱雀是佛陀的祖奶奶。
第五十二章 小寡妇
乌云不散,丝雨未停。
出了村口,便是官路,都是青石铺就。
经过整夜整日的雨水洗刷,青石透着明亮。
地映着天,天含着地,有几分水墨丹青的味道。
“如此至阴的天气,正是妖魔修养的时分。”白无常提着酒,在雨中醉步:“只是不知道我那心尖儿上的美人现在何处?”
步履凌乱,溅起水花。
沿着官路行走,对面迎来一个赶路女子。
女子做妇人打扮,一身素衣,手执油伞,臂弯里挎着一个包袱。
远远看见有路上有提酒的醉汉走来,妇人怕招惹是非,忙低头垂目,躲到路旁,让他先过去。
醉汉无意寻花问柳,只是路过。
两人交臂有十几步之遥,妇人突然轻唤:“公子,公子,请留步。”
醉目回望,见妇人执伞走近。
细细端量,她头戴白花,五官细致。
一副清瘦面容,憔悴里透着让人怜惜。
俏不俏,三分孝。
正值大悲之际的年轻女子,十足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转身立定,妇人走到近前,还未开口,已是珠泪连连。
天下奇女子这么多?一个接一个。
“大嫂不要为难,有话请讲当面。”白无常抹去脸上的雨水,主动询问。
盈盈素手拭泪,妇人自包袱里摸出一枚金钗,举到他眼前,低眉轻说:“公子请看看这支钗的成色。”
金钗做工精良,是如意形状,有玉坠儿相映,称得上是一件佳品。
白无常不做品评,反问:“大嫂是要将这支钗卖给我?”
一句问话,勾起妇人伤心,泪水悄然滑落。
她轻泣,强忍悲痛:“昨日我与夫家赶路,途遇山里歹人,我二人逃命的时候,夫家将我藏在树洞里,他独自引走歹人,救下我的性命。但我夫家却……却……”
已经哽咽,不能成句。
“唉,世道险恶,哪有清平?”替她抱怨后,又问妇人:“我知道大嫂心里苦,但这金钗?”
“我想讨回夫家的尸身安葬,但我一个弱女子,不敢向强人索要。我见公子一副英雄模样,就想强求公子帮小妇人这一回,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一支金钗相赠。”
说话间,抛掉油伞,盈盈曲膝,就要跪下。
连忙出手搀扶,却不料雨天路滑,她竟然一头栽到白无常的怀里,昏了过去。
佳人满怀,桂花飘香。
丝雨冷,素衣湿,曲线妖娆。
白无常轻轻一笑,只顾赏目,也不唤醒她。
少许时分,妇人转醒。
见自己躺在男人怀里,素面飞红,急忙推开白无常,躲到路旁。
紧咬嘴唇,道不尽委屈模样。
被雨浇透,身心俱寒。
她红唇微紫,打了一个冷颤,双臂抱住自己,谁不疼惜?
手指还有余香,放在鼻下轻闻,白无常微笑:“我猜,待讨回你夫家尸身后,你又无钱安葬。”
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于是你便要卖身葬夫,然后就想委身于我。但我说,不行,因为我已有心上人,我的心上人雅号红菩萨,所以,大嫂还是少打我的主意吧。”
他自说自话,好像已看破妇人的心事。
被他拒绝,本应悲苦。她却扬眉俏笑,“嘤咛”一声,扑到他怀里。
捶打他的胸膛,艳声说:“郎君,这世上就你能讨我欢心。”
抱紧她,低头一看,刚才还素身戴孝的妇人,此时已变回艳丽无双的红菩萨了。
牵起她的手,轻问:“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一厢真情?怎么还要试我的心意?”
嫣然一笑,巧舌回:“什么试不试的,我几时怀疑过郎君?人家刚才是和郎君闹着玩的。”
虚情假义也是情义,谁说无趣?
“我在山里给你留的礼,收到了吗?”
“你是说那些小妖的内丹?”红菩萨撇嘴一笑:“收是收了,但没太多用。那些小妖在正西妖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他们的内丹加在一起才能有几年的造化?”
“那倒也是。不过,如果是断山力王的内丹……”
他停下来,轻笑。
话说一半的滋味最叫人难受。
他肯为我去弄断山力王的内丹?
再也受不了这种诱惑,她踮起脚尖,亲在他耳朵上,甜腻的说:“我知道郎君的本事大,如果想弄到正中妖祖的内丹,也一定不会失手。”
摸了摸温热的耳朵,无限陶醉,轻笑:“断山力王内丹的事,并不难办。”
转头阴郁:“但如果过不去现在这一关,连正中妖界都走不到,还谈什么内丹不内丹?”
“难道郎君有难了?是又短了钱用吗?”生怕丢了力王内丹,忙将包袱塞到他手里,急说:“包袱里是我在烧炼小妖内丹时捡到的珠宝首饰,还没来得及当成银两,郎君可以先应急。”
那些不成器的小妖内丹她果然也要,还真是节俭。
心中暗笑,接过包袱,果然有些分量。
仍是愁眉不展,叹息说:“若想取断山力王的内丹,须有道法童男子的相助,但他恐怕不会再与我前行了。”
“怎么?郎君和他破脸了吗?”
“不是,就算为了你要的初次元阳,我也会委曲求全。”摇了摇头,再沉声说:“是蛇王女儿和童女被人挟持了,如果救不出她们,就没有送嫁一说,他也自然不会与我结伴了。”
“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恨恨的呸了一声,又问:“难道以郎君和童男的本事,也斗不过这人吗?”
有断山力王的内丹做饵,无论说什么,她都会信。
“那倒也不是。”白无常摇了摇头:“这人的本事没多大,但却是仙家的人,不太好下手。况且,又不知道她把童女和蛇王女儿藏在什么地方。”
束手无策,仰天苦叹:“这回可是真正的受制于人了。”
只要对手的本事不大,就不必怕他!
“有什么不好下手的?仙魔本就不两立,郎君如果有顾忌,我来替郎君出这口恶气。”红菩萨推开白无常,眼神里闪过不屑。
走近她,纳入怀中,轻轻抚着瘦背,长声感慨:“有你这话,此生足矣。”
情语后,又为难的说:“出气不难,可以秋后算账,首要之急是寻回两人。”
寻人?可真是问对了帮手。
跳出他的怀中,咯咯一笑,调皮的一眨眼,反问:“郎君还不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吧?”
“你我已许终身,无论你的真身是什么,我都欢喜不尽。”
“好叫郎君开心。”红菩萨又是艳笑:“我的真身是赤链蛇。”
“难怪你的雅号是红菩萨。”
用手指刮去她脸上的雨水,疼爱的说:“其实你大可不必告诉我,我刚刚说过,你的真身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哎呀,少些甜言蜜语吧,我都要醉了。”紧贴着他,扭了扭柔软的身子,让他尝尽甜头。
又轻轻问:“难道郎君不知道,蛇会打洞,是地遁的行家吗?”
“我恨不能把你含在嘴里,怎么舍得让你钻入地下?”
他只顾说情话哄我开心,看来已真的对我痴情。
“难道郎君又不知道,天下寻味,蛇信子数第一吗?”
“所以?”微微皱眉,满脸不解,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明眸巧笑:“只要郎君指给我童女与蛇王女儿最后的所在,我就能寻到她们的去处。”
有蛇信子寻味,还愁找不到人吗?
“原来你真是我的命中注定!”
顿时面目大喜,捧起她的脸就要亲吻,又突然皱眉叹息:“唉,一时嘴馋没忍住,又喝了酒,可别毁了你的摧心术。”
摧心术不能受酒气这一说,原本是红菩萨编造出来推托白无常的,现在反倒成了白无常不与她亲热的最好借口。
主动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她又对白无常叮嘱:“既然挟持两女的人是仙家的人,必能感知妖气,我在遁地时,须不能让他看出痕迹……”
“你尽管行事,我来引开她。”不待她叮嘱完,立即接言。反过来叮嘱她:“救出童女与蛇王女儿后,切莫伤了她们。还须有她们做引子,才能吊着童男与我一路,也好盘算断山力王的内丹。”
“郎君也太小瞧我了,天下童女何其多?我就算再嘴馋,也不会打这个童女的主意,她身上可着落我的内丹还有童男的初次元阳呢。”
有梦就好,管它成不成真。
“我前生行了多大的造化,今世才能得一个聪明如你?”白无常满意的一笑,拣起地上湿透的油伞,遮在她头上。
接过油伞,软软的与他偎在一起,无尽风情。
温柔了一会儿,顺手给她指明方向:“村口第一家饭馆,名为邻家小厨,主人就是仙家,酒堂就是童女与蛇王女儿的最后所在。”
只要有味可寻,一切好办。
“好。我先在地下等,等郎君引了仙家出酒堂,我就立即行事。”
抛开油伞,滑出他的怀抱,刚要遁地隐身,突然回头皱眉问白无常:“郎君,我先前扮的小寡妇,自认没有破绽,怎么偏偏被你瞧穿了?”
“藏身于树洞逃命,周身哪会如此整洁?刚刚丧了夫命,途中哪买孝衣?从山里走来,绣鞋怎能不染泥土?”白无常说完,轻轻一笑:“但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我对你日夜思念,佳人就在眼前,我又怎会认不出你?”
自以为天衣无缝,却随随便便就被他说出三个破绽。
调皮的一笑,又准备幻化遁形。
这次却被白无常叫住。
走近两步,思量了一下,对她说:“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出手。”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劳烦不劳烦?”
“要引出仙家出酒堂,须有一个人相助,这人少时便会前来。但此人偏偏是我要躲的人……”
说到这里,尽管左右无人,还是贴近她的耳朵,以手遮嘴,密告了一条计策,听的红菩萨连连点头。
第五十三章 得妻如你
自然造物,奇妙难测。
雪比雨凉。
雪越飘越暖,雨却越滴越冷。
七月,正是盛夏苦热的时候,却被这场绵雨浇的寒气逼人。
独自漫步回酒堂,白无常自斟自饮。
悠闲的望着乌云,聆听世态炎凉。
未酌几杯,在丝雨连天的深处,现出一抹七彩祥云,直冲落地。
祥云落在酒馆门前,没有溅出半点水花。
徐徐散去,一个绝美女子现世,牵着一个被铁链绑缚的少年。
轻移莲步,迈入酒堂。
他在眼前!
他就在眼前!
见到他时,心已安定,没有大悲大喜。
淡淡一笑,倾绝人间。
他回笑,和每夜的回忆一样,潇洒的风采。
拉开木椅,引她坐下。
她走向他,放下索链。
黑无常立即将索链收回臂间,转身要走,却听到她轻声:“你坐在这里,当个凭证。”
三人对案而坐,半晌无声,只有丝雨闹世,却显得更为安静。
她看着他,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为她斟酒,送到她的手边。
只有黑无常不自在,爱就爱,恨就恨,真受不了这种缠绵。
“南星,好吗?”他送酒,轻声。
一句问候,勾起相思。
无须多言,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桌上只孤立了一壶瘦酒,扬起红唇,妙音宛言:“昙花,上酒。”
怜音落,昙花现。
昙花是仙子,仙子怎能供人差遣?
但南星有意问酒,昙花便送来四坛泥封老酒。
初时脑中一片混沌,再清醒过来时,已看到自己立在桌旁。
昙花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桌面上摆了四坛泥封老酒。
红袖舞,泥封散。
南星抓起一坛老酒,仰头便灌。
任酒浆洗刷红唇。
豪放美艳,不尽人言。
“你醉,我陪。”白无常也如她一样,提酒豪饮。
饮尽坛中酒,相视一笑,扬手摔碎酒坛。
有酒润色,嫩颊飞红,无尽绝色。
南星扬起纤眉,冷问昙花:“既然扮酒家,就得有佳酿,这种混水也能充数吗?”
“你是什么人?”昙花微怒。
她不俗,有冠世的容颜。
头顶无气无光,非妖非仙,只是个凡人。
但凡间又怎会生出令百花失色的绝美?
“我是女人,与你相反的女人。”南星回言,素手一指:“坐。”
昙花不想坐,也不想再听她的命令,但双膝莫名的一软,恰好坐在木凳上。
南星明眸闪烁,宛而一笑,对白无常轻言:“昙花只敢遥守爱情,我却要你万世不离。”
会心一笑,用酒壶为她斟满一杯,递近她的唇边:“你若嫌坛酒水淡,这壶瘦酒还有几分雅趣。”
牵过杯,满饮。
毫不掩饰对他的痴情:“只要是你送的,都是绝无仅有的。”
两句话过后,昙花已懂,她竟然与鬼使有情事!
念及自己与韦陀的过往,心下凄然。
他们身隔阴、阳两界,情意不舍。
自己与韦陀是一仙、一佛,只能相忘相离。
同时坠入情网的女人,自然不必再冷言冷语。
“万世不离?”昙花皱眉,苦楚的问她:“世间真有这种圆满的结局吗?”
她展颜一笑,转问白无常:“有吗?”
看着南星的明眸,再为她斟酒,情深意切:“只要你想,就一定会有。”
“听到了吗?”南星甜甜一笑,又转头面向昙花:“一定有。”
情人的蜜语,听进去是甜的,但转瞬即逝。
他们越恩爱,昙花越苦楚。垂下头,轻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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