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伙江湖客,各自手中铁。
他们这群人全都有兵器,谁知道一旦惹恼了哪个,兵器随手一挥,就能切下人头。
“绣花坊的,就凭你也敢跟我们抢风头?”十九个江湖游客中,有一个身背双斧的大胡子,在对公子哥儿说话,两眼中充满不屑。
他叫公子哥儿是绣花坊的,这个称呼,似乎惹恼了公子哥儿。
其中一个公子,将手按在剑柄上,对大胡子冷冷一笑,阴寒的问道:“一九堂的喽,你知不知道上次叫我们是绣花坊的,现在躺在什么地方?”
“我管他们躺在哪儿?”大胡子反手拔出一柄板斧,扛在肩上,下巴几乎扬到天上去,看也不看公子哥儿,满脸狂妄:“但我肯定知道,如果你敢把剑拔出来,你现在就会躺在这儿。”
听大胡子说威胁的话,公子哥儿毫不犹豫,将剑拔出来。
拔的慢慢徐徐,闪着寒光,眼睛里盯着大胡子,分明是在挑衅。
“绣花坊”是一个门派,门派的名字,不叫“绣花坊”。
是很好听的名字,百花芳香。
百花芳香之主,是寂寞女人。
她门下的弟子,不低于一百个少年。
每一个少年都很英俊,或者乖巧,或者冷酷,或者帅气。
她赐给每个少年一朵花的名字,每朵花她都尽心呵护。
百花芳香之主,似乎有花不完的钱,她给百花少年穿最贵的衣,用最美的剑,喝最香的酒,吃最鲜的菜。
她每天面对漂亮如百花的少年们,仍然寂寞。
脸上偶然有些许笑容,也只是怕自己心情不好,别招惹百花伤心。
她对百花少年们很宠爱,如果有谁叫累叫苦,她从不强求。
所以百花芳香之主,徒有一声惊天法术,她门下弟子,竟学不去万中之一。
地仙门派暗自嘲笑百花芳香,除了百花之主是有真本事的,百花少年都是绣花枕头。
也正因为如此,百花少年们得了屈辱的名字,被人嘲笑做绣花坊。
而此刻嘲笑他们的大胡子,是一九堂的人。
一是开天辟地之数,九是至尊之数,把名字取作一九堂,是意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一九堂的本事大不大不好说,但他们的气势确实很大,每次出门都是集结一十九个人,为了合一九堂的名头。
现在百花芳香要和一九堂动手,只为了一席座位,徒争虚名。
大胡子刚刚放出狂言,如果百花少年敢拔剑,他就要放躺下少年。
现在,少年拔剑了,如果大胡子不出手,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
扛在肩上的斧头,被举在空中,少年的手中剑,已闪过寒光。
眼见着酒楼大堂,就要变成杀人法场,掌柜的在柜台里连连作揖,几乎快哭出来了:“英雄,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可别祸害我这小小生意呀!”
没人理会掌柜的哀求,倒是有人理会黄袍老道,是一九堂里的书生。
他展开一柄铜筋铁骨的折扇,轻轻摇在胸前,对黄袍老道一声轻笑:“无药可救的朋友们,绣花坊和一九堂要切磋,你们可别趁乱登高,占了我们的座位。”
他叫黄袍老道是无药可救的朋友们,听上去像是骂人的话,实际上无药可救,正是黄袍老道的门派字号。
许多人都打听过这个名字的来历,但打听到的结果,却是众说纷纭。
有的说是妖怪如果被他们追杀,一定无药可救,所以因此得名。
有的说是因为这一门派的创始人,在降妖时失手,中了妖毒而死,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无药可救。
无论门派名字是因何得名,一九堂书生的一句话,将无药可救也拖入即将要动手的一局。
第四百七十五章 瞎子
百花芳香,无药可救,一九堂,都是地仙门派。
为了争一个吃饭的座位,此刻要大打出手,似乎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一九堂的人最多,他们不怕和任何人打架,也不会受任何人的欺负,所以在动手之前,一九堂的书生警告无药可救的道士,让他们别想趁机捡便宜。
连被称作绣花枕头的百花少年,此刻都表现的如此硬朗,无药可救的道士,又怎会任由他人指使?
黄袍道士一声冷笑,斜眼看着书生手中铜扇,不屑地一哼:“你们打你们的架,我们喝我们的酒,谁也别碍谁的事。”
“这么说,我只有请朋友们出来逛逛街了。”书生话音未落,将折扇横甩出手,像一轮要命的飞月,割向黄袍道士的咽喉。
四个道士,八支银钩,此刻同时挥舞,形如一人,取向书生的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一九堂的其他十八件兵刃,迎向无药可救的银钩。
铁器相交,声音刺耳,吓得酒楼掌柜的和伙计们钻到桌子下面,不敢偷眼观瞧。
无药可救的道士们确实有几分手段,否则也不敢参与围剿地府的大事。
八只银钩,舞成一片银花,挡住一九堂的神兵利器,人也跃到街上。
“一九堂的,外面宽敞,咱们出来耍一耍。”
四个道士背靠背,好像一尊八臂佛,丝毫不畏惧一九堂人多势众。
一群人冲到街心,包围四个道士。
百花少年先前被一九堂羞辱,此刻终于动手,他们也想仗剑加入战局,痛快的与一九堂一战,还没冲出酒楼,却被两柄巨斧拦住。
拦住百花少年的是大胡子,他挡在酒楼门口,像一尊铁塔,嘴里说着狂妄的话:“绣花坊的,咱们三个人玩玩,不用到外面,这里就够用。”
这话说的阴损,能气炸百花少年的肺,似乎在说,老子原地不动,能立即解决你们。
少年一声怒吼,剑走轻盈,刺向大胡子周身要穴。
大胡子似乎不怕死,不管少年剑锋如何凌厉,只顾抡起巨斧,劈向少年头颅。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要死就抱在一起死的策略。
这种手段很粗糙,也很蛮横,却非常有效。
百花少年的性命,是天生金贵的性命,他们怎么舍得和江湖游客交换?
两个少年,互相交换了眼色,两支华丽的剑,缠上大胡子手腕,只要废了他的一双爪子,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望天阁耸立在闹市中心,原本是华丽之地,现在却变成战场。
酒楼大堂里一场战局,酒楼大门口一场战局,两场战局胶着。
战局初始时,几方都在互相试探,并不急着痛下杀手,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各路兵刃挥洒出的罡风四散,吓跑了闹市街上所有人。
唯独一个卖狗的瞎眼老头,看不见眼前发生了什么,嘴里唉声叹气:“吃饱喝足了没事干,铁匠铺的人又在打铁吵架了。”
他今天抱了三条小狗出来卖,街心打架的时候,小狗们害怕,纷纷钻到他怀里。
小狗们又软又暖,在瞎子怀里吓得哆哆嗦嗦,瞎子轻轻摸着狗头,满嘴抱怨:“在家里出来的时候,喂你们吃了那么多菜汤窝头,现在又在闹腾我,让我上哪给你们找吃的?”
抱怨归抱怨,瞎子还是抱起狗崽站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现在快到饭时了,我去酒楼里问一问,有没有好心的大爷,能赏你们狗崽子一口吃的?”
街中心正打得热闹,冷兵相交,火花四溅,叮当作响。
瞎子过街,横冲直撞,他什么也看不见,也就什么都不怕。
街道上除了一九堂和无药可救的人在打架,其余的人都跑了个干干净净,做生意的小贩连摊子都不要了。
只有看不见的瞎子敢在街道上走,他以为冷兵相交的声音,是打铁铺在打铁,互相叫骂的声音,是铁匠们在吵架。
所以,他大摇大摆过街,走向战局时,没有丝毫畏惧。
两伙地仙门派,虽然在好勇斗狠,但也不敢轻易在闹市中心乱用法术,更不敢无端无故杀人。
瞎子走入战局,他们都停了手,任由瞎子穿过,走向望天阁大门。
瞎子一过,继续打架,两边都打红了眼,心中只有门派之争,也许早就忘了是为了一个座位而争斗。
瞎子走进酒楼大堂时,百花少年和大胡子正在纠缠不休。
“咦?难道酒楼改成打铁铺了?”瞎子很疑惑,他抱着狗,四处作揖,嘴里说着吉祥话:“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求贵人的残羹剩菜,赏我家狗崽子一口吃的,狗崽子一定不忘贵人的大恩大德,来生托成牛马,给贵人家干活。”
吉祥话说了三四遍,百花公子和大胡子正打得热闹,哪有人会理他?
瞎子深深叹一口气,感慨世态炎凉,连一口狗饭都讨不来。
今天也很奇怪,酒楼的小二哥竟然没有出来赶他,于是瞎子决定去二楼碰碰运气。
在二楼同样说了几遍吉祥话,没有人回应,瞎子又上了三楼。
三楼也是空,瞎子到了最高顶。
这一次运气很好,只说了一遍吉祥话,就有人应声,是一个慵懒的声音:“我这里有美酒佳肴,请老兄过来同坐。”
声音是从登天座里传来的,可怜楼下三伙人,正为这个座位打架,却不知早已有人在这里喝酒,俯瞰街心的热闹。
有人肯施舍,正是瞎子所求,他微微一愣,连忙将狗儿放在地上,对着声音的方向作揖:“只求老爷的一口剩饭,不敢和老爷同坐。”
与街中心和酒楼大堂相比,此地安静得像世外桃源,三只狗儿不再害怕,滚在地上一起嬉耍,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登天座里的人,看到狗儿有趣,对瞎子轻轻一笑:“这三只狗儿卖多少钱?”
这真的非常意外,本来想给狗儿讨一口吃的,竟然遇到了买主,瞎子顿时满脸喜笑:“老爷能在登天座里喝酒,一定是富贵的人,老爷随便赏点钱,也够我老瞎子吃两年。”
瞎子刚开完价,听到莺莺燕燕一声女人笑:“用养一个人两年的钱,来买三只小狗崽儿,你真是会做生意。”
听到女人调笑,瞎子立即自嘲:“俗话说,瞎子奸,瘸子滑,我是要小钱儿的,让夫人笑话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花花世界
楼下和街心正打得热闹,为了争望天阁的登天座。
可是打架的人,却不知道登天座早已经有人坐了,而且在和瞎子谈着买卖。
坐在登天座里是一男一女,男人俊朗却慵懒,女人娇媚也温柔。
女人将双手交叠,搭在男人肩上,小巧的下巴搭在手背上,她在咬着男人耳朵,说着亲密的话:“我看这三只狗儿幼小,如果红烧来吃,一定很嫩,相公,你买给我吧。”
男人宠爱的摸摸女人头发,他没说任何字,从袖子里摸出金子,轻轻放在桌上。
金子璀璨,是上好的成色,发着诱人的光芒,这就是男人对女人最好的答案。
“瞎子,你过来,拿了金子,狗就是我的了。”女人笑眯眯,对瞎子招招手。
在男人拿出金子的时候,瞎子已经满面喜笑,听到女人招呼,他听声辨位,摸向登天座。
苍老的手摸到金子,放在嘴里轻轻一咬,是甜的。
金子的甜味儿,比任何蜂蜜都美味,瞎子心满意足,对老爷夫人千恩万谢,转身欲要离去。
还没走到楼梯口,又闻到一阵脂粉香。
这个香味儿,不同与登天座里的女人,更加清淡,也别有雅致。
站在楼梯口的人,是一个俏丽的公子,是摘月扮成的择月公子。
楼梯口很狭窄,摘月站在当中,拦住瞎子去路。
瞎子刚赚了金子,心情异常的好,他连连对摘月作揖,嘴里唯唯诺诺:“有劳公子抬抬脚,把老瞎子放过去。”
话音刚落,登天座里的男人笑了,他品一口酒,问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楼梯口的人是位公子?”
瞎子愣住,嘴中喃喃:“难道不是吗?”
登天座里的男人站起来,他抻了一个十足的懒腰,说话的时候满脸醉笑。
如果一个人盲了双目,他的耳朵和鼻子会变得比常人更灵。
这也算是老天赐予的另一种公平。
就算是耳朵不灵的人,也一定能听出街心和酒楼大堂里,是有人在打架。
但瞎子却听而不闻,执意要一路走来登天座,这是你的第一个破绽。
我夫人说,她想买狗红烧吃,肯为狗儿讨饭的人,怎会容忍他人将狗儿作为盘中餐?
但瞎子却毫无怜惜之情,恨不能将狗儿立即脱手离去,这并非人之常情,这是你的第二个破绽。
站在楼梯口的人,的确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模样,但她却用着女人的脂粉。
鼻子很灵的瞎子,一定能闻出女人脂粉味儿,他若看不见,应该叫小姐。
你却将公子的称呼脱口而出,这是你第三个破绽,也是最大的破绽。
一切都被男人说破,瞎子无奈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还没捂热乎的金子,依依不舍的放在地上。
瞎子终于睁开眼睛,对男人深施一礼,满脸苦笑:“我装瞎子,是为了装可怜,可以将狗崽子卖出个好价格,骗人是我不对,我将金子退给老爷。”
瞎子说的很可怜,当今世道不好,但也得混口饭吃,装可怜博善良人同情的比比皆是。
骗人固然不对,可骗局被戳穿后,瞎子退了金子,也不该再为难他了。
楼梯口的俏公子,依然半步不让,登天座里的男人,笑得更加爽朗。
“如果装瞎子,只是为了将狗崽子多卖几个钱,你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两个战局,来到这么高的地方?”
男人喝一口酒,看着瞎子,长笑不止,似乎笑瞎子是世上最可笑之人。
笑声渐渐落下,男人说穿瞎子心底:“你无非是想趁乱坐上登天座,为你夏花山争一点面子,果娃娃,我说的对吗?”
登天座在望天阁的四楼,到了这个地方,只有两个出口。
一个是摘月守着的楼梯口,一个是登天座旁的阁楼窗。
两个出口,现在都被人守住,瞎子已经无路可退。
他瞄向狗崽子的时候,听到男人一声笑叹:“果娃娃,我劝你别将魂魄放在狗儿身上,刚才我夫人说爱吃红烧狗肉的事,的确是真的。”
瞎子没有承认他是果娃娃,他在权衡,该从哪个出口硬闯出去?
这一点点心思,似乎又被男人看穿,男人又在好心好意劝瞎子:“果娃娃,守在楼梯口的择月公子,是会念几种魂咒的公子,你最好别闯他那边,否则就是自找不痛快。”
劝完瞎子,男人对摘月扬眉轻笑:“有劳公子,唱一曲摄魂咒,看能从瞎子身上摄来什么东西?”
摘月立即拈起摄魂咒手势,红唇轻启,即将念念有词。
瞎子不敢听咒语,立即纵身扑向登天座里的男人。
他已没有刚才装瞎子时的步履蹒跚,此时动作快如闪电,纵身而起时,两只手勾起大力鹰爪功,要抓碎男人的咽喉。
男人非但不躲,反而迎上一步,顺势将酒壶送到大力鹰爪手里。
大力鹰爪功刚猛,练到炉火纯青时,手爪能抓破坚硬的岩石。
一只瓷酒壶,怎能抵住大力鹰爪功的猛烈?
可是非常奇怪,酒壶没有碎成粉末,瞎子的鹰爪突然变得很软,他抓着酒壶,斜斜躺在地上。
登天座里的女人突然冷笑,双目冰冷如刀,瞪着男人和择月公子,嘴里说着狠话:“你们再敢说念魂咒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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