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就能将他推倒。
蒋大少低眉一笑,不再抓苗六公子的腿脚,微微蹲下身,让他替在自己的大腿上。
苗六公子终于赢了一招,台下众人喝彩不断。
掌声最大的,竟然是蒋府主人,蒋大少的父亲,蒋虎将。
蒋虎将是一介武夫出身,最喜欢性情强硬之人,他躲在家丁后面看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朗朗出声:“别打了,你们俩都是英雄,应该结为兄弟,为大辽国共同杀敌!”
家丁们刚才只顾看热闹,没想到老爷在后面,此时让开一条路,让老爷走到擂台前。
蒋虎将跃上擂台,先将苗六公子脱环的左臂装上,爱才之心溢于言表,满目和蔼之色,温声说:“孩子,你赢了,无论你让蒋大少做什么,他都应该听你的。”
“他的马车轧死了我的猫,我要他在我的猫坟墓前磕头认罪。”
为了一只猫,少年不惜拼命,这已是世间少见。
蒋大少无奈的苦笑,劝说少年:“小弟弟,你如果喜欢猫,我送你一百只都行,但让我给猫磕头……”
“你住嘴!”蒋虎将厉声训子:“如果武将视战马如兄弟家人,就有人视猫为亲朋挚友,你闯下如此大祸,让你磕头赔罪,已经捡了便宜!”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武将与战马,是互相信赖的伙伴,在战场上,是能交换性命的兄弟。
蒋大少是武将,他当然懂这个道理。
听到父亲言语中有隐隐怒气,蒋大少不敢再说话,只能低着头站在一边。
蒋虎将对苗六公子一笑:“先将你的伤调理好,再让大少在猫的坟前磕头赔罪可好?”
“不行!”苗六公子依然强硬:“现在就去!”
“好,现在就去。”
蒋虎将实在爱惜苗六公子这份勇猛,立即答应。
吩咐家丁们准备好轿子,蒋虎将亲自将苗六公子扶上轿厢。
蒋大少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好跟在后面走。
刚出府门,见到美丽的少女向府门冲过来,少女身后跟着一个员外,也是面目焦急,脚步匆匆。
少女脸上有泪,堵住轿子问:“苗小六呢?”
唉,今天的蒋府门前,还真是热闹。
如此漂亮的小姐,一身华贵,却被雨水浇湿,不知道是谁家的千金。
蒋虎将横出一步,笑问少女:“小姑娘,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你说的苗小六是谁?”
刚问完这句话,轿帘掀开,苗六公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这是一张半边血迹的脸,一只眼睛肿的已经睁不开,苗六公子对少女轻轻一笑,露出满口血齿。
他怎么被打成一个猪头了?
少女星眸飞泪,举起粉拳,捶打蒋虎将的胸膛,嘴里哭哭啼啼:“你们这群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少女的拳头,对纵横沙场的将军来说,如同解痒。
蒋虎将无奈作笑,细问究竟:“小姑娘,你说我是坏人,也要拿出凭证。”
花青莲一共就两个跟班,小肥肥被蒋大少的马车轧死了,苗小六又被打成了猪头。
这个坏人现在还强词夺理,跟我要什么凭证?
花大小姐根本不理将军的问话,一拳一拳的打下去。
花老爷终于跑到近前,将花青莲从将军的身边扯开,对蒋虎将一声长叹:“这件事,事出有因,请将军先别怪罪。”
看到眼前的员外,蒋虎将依稀有几丝印象,好像在哪个宴席上见过。
当官的和有钱人,总是出入各种宴席,无论世界怎么大,权贵中间一定有朋友,这似乎是铁定的规律。
“刚才冒犯将军的是小女,在轿子里面坐的是小婿。”花老爷苦笑一下,细说分明:“只因将军公子的马车,轧死了小女和小婿的爱猫,小婿气不过,才上门和将军公子讲道理。”
女孩看似大了男孩好几岁,也比男孩高出许多,这一对少男少女,竟然是订了亲的夫妻吗?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蒋虎将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正要带着犬子上门赔罪,让他在猫的坟墓前磕头,这是你家女婿比武赢来的。”
比武?
花老爷愣住,苗六公子身体虚弱,怕他赴五位兄长前尘,别少年夭折,恨不能让他吃完补品就躺着着,怎么敢教他武枪弄棒之道?
看眼前这个情景,苗六公子半脸残血,这哪里是比武,说成是挨揍还差不多。
“另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蒋虎将走进花老爷一步,拱手谦声:“我爱惜你家女婿勇猛,想让他与犬子结为金兰之好,我教他武功骑射,将来必能在战场上杀敌建功,到时候名扬天下,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妖魂
花大小姐的院子里,今夜很热闹。
摆了香台烛火,酒水供果。
在小肥肥的坟前跪了两个人,一个是苗六公子,一个是蒋家大少。
对天磕了三个头,立下终身不变的誓言。
两个完全不搭边儿的人,因为小肥肥之事,结为了异姓兄弟。
花老爷征求了苗老爷的同意,蒋虎将认了苗六公子作义子,开始教他骑射武功。
从此以后,苗六公子每日白天到蒋府的演武场,与义兄蒋大少共同练功。
而花大小姐每天依旧和娘亲学习琴棋书画。
棋画一路,略有小成,筝声依然弹的像鬼爬音。
每次到了学筝日,花大小姐都会气哼哼地回到闺房。
看到闺房秀丽,院子里却空无一人,花大小姐更是气得冒烟。
“该死的苗小六,自从学了武,每天回家就往屋里一睡,像头死猪一样。”花大小姐又在气哼哼地自言自语:“你变了,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都会在院子里等我回来。”
几个春秋,转眼即逝。
花老爷与苗老爷已经两鬓白发,而少男少女却正在青春得意时。
花大小姐十八岁了。
每个十八岁的女儿家,都满身散发着如月的光华。
花青莲的美貌,更盛明月,宛若夏雨莲花。
身材更苗条,容貌更美丽,这些是青莲小姐的变化。
但也有一些事是不变的,比如花大小姐的琴艺和脾气。
筝案上焚着一炷香,摆着一杯茶,青烟飘渺,茶香十里。
花大小姐就坐在筝案后面,一袭白裙,红唇胭脂,纤纤素手,头戴樱花,看上去有模有样。
轻摆衣袖,素手弄弦,几个音律下去,院子里的鸟儿全飞了。
“真没义气,多听一会儿能死啊?”
花大小姐看着鸟儿翅膀扑簌,委屈的埋怨。
“不弹了,不弹了,不弹了。”花大小姐跟自己发着脾气,喝光了茶,离开琴案,去荡秋千。
这架秋千是苗六公子给她做的,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那一年苗六公子十一岁。
十一岁的苗六公子为十五岁的花大小姐做了这架秋千。
他喜欢听青莲在秋千上的笑声。
十五岁是女子齐笄之年,由娘亲给女孩盘起长发,从此以后,女孩的盘发只为夫君解开。
苗六公子是花大小姐将来要嫁的夫君,这件事,他们俩从小就知道。
只不过孩童懵懂,还不知道夫妻的意义,只是听大人说过,夫妻就是永远也不分开的人。
苗小六是我的小跟班,他本来就不应该跟我分开,花大小姐对这个安排满意极了。
苗六公子在花大小姐的见证下长大,学走路的时候有她,学说话的时候有她,学用筷子的时候有她,记忆里全是她。
苗六公子当然也不愿意跟花大小姐分开。
童男童女长成少男少女,少男少女长成大男大女。
娘亲慢慢的和花大小姐说过夫妻之事。
那时,花大小姐的脸,烧成一朵红云。
原来夫妻是两个人什么也不穿,躺在一个被窝里。
花大小姐不敢想象这个画面,虽然小时候经常看苗六公子什么也不穿的样子,但现在肯定不同了。
比方说,苗小六小时候的脚丫,只有掌心那么大,握在手里肉乎乎的好玩。
现在,可碰也不愿意碰他那双臭脚。
其他的地方,变化一定也很大。
秋千是苗小六做的,此刻坐在秋千上,就如同坐在他的怀抱里,花大小姐的脸微微熏红。
在花大小姐低眉思春时,耳畔传来徐徐筝音。
丝弦绕在指尖,点亮晴空,引来百鸟和鸣。
抬眉见到苗六公子在抚琴。
眉目凝神,十指绚烂。
苗小六会弹筝?
花大小姐跳下秋千,跑到琴案边,按住丝弦。
“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花大小姐满眼不可置信。
苗六公子轻轻一笑,提壶注一杯新茶,递到花大小姐手里。
“女子学琴艺,其意有二。”苗六公子说得摇头晃脑:“一是沉静自己,二是讨好夫君。”
花大小姐微蹙纤眉时,苗六公子徐徐起身笑:“既然青莲姐姐不喜欢弹筝,就由我来代替青莲姐姐讨我自己欢心。”
他说了一个绕圈子的话,但花大小姐聪慧,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是我的夫君。
“苗小六,你才十三岁,就敢调戏女人,讨打!”
嫩葱小手握成拳,捶向苗六公子的肩头,却被他的手攥住。
他的手,什么时候长成这么大了?
在花大小姐惊诧时,赫然发现,曾经比她矮那么多的苗小六,现在居然和她一样高了。
羞涩地抽回小手,青莲娇面微红,婷婷转身低眉,几丝婉转余香。
“青莲姐姐,我会努力长高,学好武艺,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夫君。”
他说的信誓旦旦,情意绵长,听羞了青莲,轻轻他啐一声。
“呸,你懂什么是夫妻吗?”
“花伯伯说过,夫妻是永远也不分开的人。”苗六公子挺起胸膛,在青莲耳边细声说:“青莲姐姐,你等我到二十岁冠礼之年,我会建功立业,风光娶你。”
真讨厌,这种私房话,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等你二十岁,我都二十四岁了,已经是老姑婆了,鬼才愿意跟我在一起。”
花大小姐嘴上说的楚楚可怜,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就算青莲姐姐二百四十岁了,我也要跟青莲姐姐在一起。”
他说的那么认真,逗得花大小姐咯咯直笑:“我才不信你,谁能活二百四十岁呀?除非是妖怪。”
这是情人之间的甜蜜话,却没想到一语道破天机。
苗六公子虽然不是妖怪,但他身体里住着一只妖魂,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只妖魂,先后寄住在苗六公子五位哥哥的身体里,五位哥哥之所以先后死于非命,是这只妖魂汲取了他们的阳寿滋养妖灵。
苗六公子自小身体孱弱,也是被妖魂渐渐蚕食阳气所致。
而花大小姐克死五夫,是天煞孤星托世这种说法,是给这只妖魂背了黑锅。
妖魂现在还未觉醒,在他醒来后,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嫁给苗小六,是花青莲的命运,花大小姐喜欢这种命运,满怀羞涩的等着苗小六冠礼。
这一年,终于来了。
男子二十岁冠礼,将头发盘起,束缚在帽子里,唯有妻子才有权力摘下夫君的帽子,释放他的热情。
第四百一十四章 马前卒
苗六公子冠礼的场面很庞大。
冠礼仪式,在花老爷的府中举行。
除了苗家和花家的两府人在观礼,还有苗六公子的义父蒋虎将的全府人。
给苗六公子戴上帽子这个殊荣,被义父蒋虎将争取到手。
他亲手为义子扎上头巾,在头巾外面,戴上他年轻时的头盔。
义兄踏步上前,送给义弟一副全新的铠甲,还有一把明晃晃的佩刀。
苗六公子披甲戴盔,威武的立在当场,像一个凯旋的将军!
二十岁了。
从蹒跚学步的婴孩,长成高大威猛的男人,苗老爷与花老爷心里几多感慨。
从提着菜刀乱打乱撞的男孩,练成武功十全的杀阵先锋,义父与义兄心怀激荡。
从瘦弱的小跟班苗小六,长成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不久后,就要做我的枕边人,花青莲满怀羞涩。
“好男当从军!”
蒋虎将英雄大喝,厉声问向苗六公子:“有边族犯我大辽疆土,杀我兄弟姐妹,你该怎么做?”
“从军杀敌!”
这一声誓言,震落冬雪,让人心潮澎湃。
蒋虎将重重一点头,劈声再问:“苗六,你寸功未立,只能做我马前小卒,你愿不愿意?”
“愿意!”
这一声回答,是军人的骨气,让蒋家父子热泪盈眶,看着苗六公子的英雄模样,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蒋虎将咽下英雄泪,转步走到青莲身边,满目慈爱:“青莲,我看着你自小长大,在我心里,你如同我的亲生女儿,我知道你等了苗六许多年,但现在边族犯我大辽,正是苗六杀敌建功的好时机……”
“蒋将军不必再说了。”青莲低眉轻笑,淡淡娇音:“青莲祝将军马踏敌尸,再建奇功。”
蒋虎将看了青莲许久,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终于忍住老泪,仰天大赞:“大辽儿女皆情义,何惧天下无英雄!”
虎威震天后,蒋虎将转头立目:“蒋大少与苗六听令!”
“在!”兄弟抱拳齐吼,震荡雪雾飘摇。
“速回军营,准备开拔!”
“得令!”
兄弟翻身上马,苗六公子转头看青莲,满眼宠爱,立下誓言:“我爱花青莲!”
多么直白的几个字,撞击人心。
青莲星眸含泪,对他遥遥点头,看着心爱的人儿驰骋离去,不知何时能归。
马蹄踏碎白雪,直奔大辽先锋阵营,蒋大少喝赞义弟:“兄弟你好样的!等咱们凯旋归来,做哥哥的带三千铁甲兵,给你撑足场面,陪你迎娶花青莲。”
多么美的一个梦,真希望能早一点儿到来。
军营旌旗招展,兵士雄心激荡,已经擦亮刀枪,准备杀敌建功。
苗六一身亮甲,站在数千兵卒当中,并不因为他是将军的义子和先锋的义弟,而得到任何宽待。
蒋虎将一副戎装,骑在马上,面对大辽子弟兵,英雄大吼:“你们是男人,男人就该保护母亲,妻子和孩子!上了战场,就一定会死人,怕死的现在就可以回家!”
从军者,都是血性好男儿,谁肯未战先逃?
顿时齐天怒吼:“誓死追随将军!”
“好!”蒋虎将赞一声英雄,虎威雄雄:“所有兄弟们听着,你们的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你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无论哪位兄弟战死沙场,你们的家人都有所依靠!”
鼓舞过了兵卒士气,将军大旗屹立不倒,一声军令破天:“杀敌!”
战场在冰封的河岸,军队到达战场时,蒋虎将没有下令扎营。
他对三军言明:“小小边族军,何须耗时日,一战杀万敌,英雄慷慨气!”
这是何等的将军霸气!
两军交战,约定好战场时日,蒋虎将拉开一字长蛇阵,以兵卒做肉墙,封住护国长河。
在冰河对面,边族军摆好了四方阵势,元帅派下先锋官,驰马到冰河中心。
大枪一丈二,铁矛向辽军,喊得怪声怪气:“我乃合喇子莫尔族斩将先锋,今日要踏平你辽国疆土,尔等鼠辈若弃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