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姓诸葛?
或者是化名?
“你怎么会做木牛流马?”
夜兰手问出诧异,肖没盐答的得意:“因为我不但是郎中和蛊师,还是匠人。”
木马渐行渐慢,郎中只需要再回手按几下马尾巴,木马便又加快了脚步。
他在装腔作势,普普通通的匠人,怎会有如此大的智慧?
就算他真是个匠人,只要他将木牛流马献给朝廷,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又何苦流落在民间?
“这不是木牛流马,其实差得很远。”在夜兰手疑惑时,郎中解释给他听:“虽然都能走路,但实则大不相同。”
木牛流马的高明之处,不是因为它快,而是因为它稳。
无论上坡还是下坡,它的速度永远一致。
无论爬山还是过河,它的力量永远均衡。
“如果只是一个能走几步路的玩意儿,怎么可以运送粮草?”郎中反问夜兰手:“难道运送粮草之路,都是平坦大道吗?”
他说的没错,只用麻绳与木材,就能做出速度一致,力量均衡的木牛流马,这是卧龙先生独有的智慧。
也许其中的机关,几千年后,依然是谜。
再行了两个时辰的路,郎中又叫停了蝴蝶,跳下木马,满脸苦笑:“腿确实不疼了,现在轮到屁股疼了。”
也许是夜兰手敬佩他的智慧,让他几分。
也许是夜兰手体恤他不会武功,已经行了大半日的路,着实辛苦。
这一次,居然没有催促他,还将水囊递给了他。
郎中喝足了水,折了一些干枝,拔了一些荒草,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编出了两个粗糙的蒲团。
他将两个蒲团落在一起,都让给了夜兰手坐,自己用双手做枕,躺在地上。
蝴蝶落在他的额头上,也收起了翅膀。
“女侠,听九臂蜘蛛说你是天下第一赏金猎人?”
夜兰手饮水轻答:“天下第几,与我无关,我只是抓贼赚钱。”
“你这么玩命的追九臂蜘蛛,他的赏金一定很高。”
“白银二十两。”
二十两!
郎中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数字,摇头感慨:“他给我的金灵芝,如果货卖识家,少说也能卖一万两,他自己却只值二十两。”
“在我眼里,他连一两都不值。”
有些人值钱,并不是因为他们坐拥了多少财产,而是他们对人间有益。
有些人富可敌国,却谈不上值钱。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能想明白。
正是有了“以富贵论英雄”的糊涂想法,才会有人不择手段的去谋财。
嫌贫爱富是人性的脆弱,今天是这样,几千年后也会是这样。
郎中也许看透了这个道理,所以他一身才华,却不去拼命赚钱,平时妙手回春,更图自在逍遥。
“一般来说,案子做的越大,悬赏的花红就越多。”郎中侧头想了想,还是有点闹不明白:“九臂蜘蛛做了那么多大案,朝廷对他怎么这么小气?”
“三十年前,九臂蜘蛛的价格是十万金。”
那应该是九臂蜘蛛最辉煌的时代。
“可是没有人能得到这笔赏钱。”夜兰手婷婷起身:“因为九臂蜘蛛在江湖中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流走,十万金变成了二十两。
若不是九臂蜘蛛有过江湖传说,恐怕今日连二十两也没有了。
“三十年后,他终于现身,却因你而逃。”夜兰手冷视俏郎中:“若是真的丢了他,你应该能想到你的下场。”
这是一场昔日的天下第一贼与今日的天下第一赏金猎人的较量。
郎中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尽医者本分,竟然搅入这么一场大局!
这一次,不等夜兰手催促,郎中急忙爬起来,放飞白蝴蝶,让它快些引路。
第三百六十章 了却尘缘
清晨钟声,山雾缭绕。
名寺古刹,多隐于层山之间。
此时的钟声出自不觉寺。
不觉寺,曾在江湖中名震一时,因为寺里出了四位佛爷。
佛爷的武功修为之高,已至化境,无人能测。
出家人不与世俗争名利,修行人不与英雄论短长。
佛爷很少在江湖中出手,有慕名来请教的江湖客,也都由弟子抵挡了。
江湖中所说的请教,可不是品茶论道。
是比武,有时点到而止,有时生死决战。
规矩怎么定,全看你们的商量。
没有哪个江湖客,能打赢佛爷的弟子,有的甚至连一招都抵挡不了。
佛爷的弟子已经如此厉害,何况佛爷?
江湖有笑谈,佛爷若肯伸出一只小指,就能统领武林。
时光年华,渐渐流逝,任何人都抵不住苍老,佛爷也是。
打赢迟暮的老人,并不光彩,所以江湖客们不再请教,不觉寺也已经少人问津了。
出家人要的就是清静,无人打扰,佛爷也好修行。
天还没亮,和尚们听钟起床。
修行人的生活很清苦,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起了床要坐香上早课,下了早课要劳作。
挑水,砍柴,耕田,修路。
每天只有日中一餐,过午不能食。
听上去似乎很不健康,但和尚们都身清体瘦,健步如飞,这也许是有佛祖保佑。
寺庙山门飞进了一只白蝴蝶,而此时刚刚下了早课。
白蝴蝶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气喘吁吁的美少年,一个五官普通的女英姿。
有女人进庙,两个小和尚立即迎上前去,口尊一声佛号:“今日庙里师祖讲经,不受香客的供奉,小僧恭送女檀越。”
“唉。”肖没盐叹气:“我们刚刚进庙,连口水都没喝上。”
“施主若是想喝水,小僧可以为施主取来。”
小和尚向肖没盐双手合十,脸上有几分欣喜:“我们师祖闭关二十年,恰逢今日出关讲经,这是施主的机缘,施主若对佛法有兴趣,可以和我们一起听经。”
还未待肖没盐回话,听到夜兰手冷声:“山门开八方,度化有缘人,我和他同时进庙,为什么他有机缘而我没有?”
“女檀越当然也是有缘人。”小和尚急忙施礼:“只是今日庙中,只有女檀越一位女居士,怕是不太方便。”
小和尚谦声有礼,夜兰手也不好发脾气。
何况他又说的没错,女居士当然可以听和尚讲经,但必须至少成双,可今天只有夜兰手一个女人。
佛法另有规矩,女人在来月事时,是污秽之体,不可礼佛事,否则是对佛菩萨的大不敬。
小和尚又不能问夜兰手来没来月事,只能以单女不成双的规矩,委婉拒绝。
闭关二十年的高僧讲经,必有高论现世,这确实是难得的机缘。
肖没盐本想和夜兰手一起退出去,但又舍不得。
正在满面为难的时候,夜兰手回步出庙:“我在外面等你。
目送她抬右脚跨出山门,肖没盐转头笑问小和尚:“我渴了,最好能喝碗粥。”
大雄宝殿,威仪庄严。
正中坐着我佛如来,左右十八罗汉。
供果香油,佛堂法器,一应俱全。
佛像脚下,有三个黄色蒲团,每个蒲团上坐着一个老僧,都是白须长眉,面目慈祥。
所有听经的人都屏息以待,不敢弄出半点响动,生怕听漏了老僧讲的任何一个字。
佛有八万四千法门,是无量多的成佛之道。
只要悟通一则一切,摄入其中奥妙,方能圆融无碍,万相大开。
佛法无边,怎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
讲过了几段经,讲经老僧顿下声音,旁边的弟子立即递上清茶。
茶水甘润滋喉,老僧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似乎喝出了更深意的味道。
“佛堂广阔,众生平等,女檀越不必拘礼,请下来饮茶。”
老僧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佛堂角落。
众人都疑惑,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
话音刚落定,坐着他左手边的老僧又说:“请女檀越走佛堂门,别弄破了我的屋瓦。”
难道有女人隔顶偷听经?
疑惑时,听到佛堂门口传来女声:“大师好耳力,居然能隔着金顶听到我的呼吸。”
女人赞过一句,说出疑问:“可大师是怎么听出我是女的?”
右手边的老僧一声笑谈:“施主气息温婉娴雅,若是个男的,岂不太煞风景?”
佛堂之众,有百人之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女人。
女人的声音甘润如茶,乍看之下,相貌平平。
她的五官普通,甚至可以说,没有一处是漂亮的。
但你若肯再多看她几眼,会觉得正是这普通的五官,成就了她的美丽。
她的美,并不是惊艳八方,而是独自绝世。
普通的人儿,普通的相貌,但集于她一身,就是独到的美。
你若少看她这几眼,就会错过这份美丽。
“佛堂光明正大,大师说不说假话?”
在女子的笑问下,讲经老僧打着禅机:“真亦假,假亦真,世上无真也无假。”
女子不愿意和老和尚说麻烦话,直说来意:“我要找九臂蜘蛛,请大师指条明路。”
老僧轻叹:“众生皆虚无,九臂蜘蛛在三十年前已经死了。”
“我昨夜还见过九臂蜘蛛。”女子冷笑:“大师这么说,是要与贼为伍?”
“偷生于世,谁不是贼?”老僧长叹,说起过往:“三十年前,老僧确实见过九臂蜘蛛,三十年后,老僧只知道世间有一个和尚法号祥罪,却再也不记得有九臂蜘蛛了。”
难道九臂蜘蛛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年,是因为他出家了?
国家有律法,戴罪之人如果遁入空门,只要不再作恶,可以既往不咎。
好奸猾的九臂蜘蛛,为了躲避朝廷通缉,竟然当了和尚。
“大师,请你明明白白的说一句,和尚杀人偷东西,该不该伏法?”
女子的话音未落,突然从手里甩出丝线金钩,钓中了一个听经人怀里的包裹。
素腕翻转,将包裹甩向讲经老僧,女子冷哼:“祥罪和尚昨夜杀了人,还偷了一只金灵芝,这就是证据。”
女子咄咄逼人:“大师熟读佛经,通晓佛理,请问大师,杀人盗宝,该怎么处置?”
老僧长叹一声,黄袖一挥,犹如流云。
他并未碰到包裹,包裹偏偏凭空而起,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再次落回听经男子的怀里。
“男施主,女檀越,请二位移步藏经阁,替祥罪了却尘缘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此计有险
庙里的藏经阁,是武林圣地。
据说,从藏经阁里随便偷出一本书,如果练成了,就是武林高手。
如果练成了两本书,就是绝顶高手。
若是练成三本,几乎要无敌于天下了。
如此珍贵之地,当然防守森严,通常都是庙里的最高手看护。
老僧让夜兰手与肖没盐,去高手看护的藏经阁,寻找祥罪和尚,莫非明知道他们进不去,是在故意刁难?
藏经阁有三层楼,门窗大开,空无一人。
为防止有人暗施冷手,夜兰手指尖绕着丝线,垂下两对金钩。
肖没盐想率先走在前面,却差点被夜兰手摔个跟头。
“如果有人打暗器,你躲得过吗?”
肖没盐躲不过,但他也不愿意让女人在前面当肉盾。
“佛堂光明正大,哪有你想的那么卑鄙?”
他又想往前走,又被夜兰手扯着衣领,丢在回后面。
“你别忘了,你昨夜救的人,活了就想杀你,他就是庙里的和尚。”
实在反驳不了她这句话,打又打不过她,只能忍着窝囊气跟在她身后。
一路出奇的安静,夜兰手行走如猫,悄无声息,只听到肖没盐踏在楼梯木板上的吱呀声。
到了三楼,书阁中间立着一个和尚。
仔细看和尚的面目,果然是剃了光头,刮了胡子的九臂蜘蛛。
和尚稽首,念了一声佛号。
“小僧祥罪,恭候施主们多时了。”
“剃了光头,就想成佛?”夜兰手冷笑:“还我二十两!”
素手飞扬,袖衫烈烈,夜兰手打出十六枚金钩。
一瞬间,金色流星遍天,将九臂蜘蛛埋没。
施下如此辣手,夜兰手似乎并不想活捉他。
肖没盐不忍再看,恐怕九臂蜘蛛周身,要被千条丝线穿透。
僧袖闪过,如一团云雾,吞没了金色流星的光芒,祥罪和尚安然无恙。
十六枚金钩,已被和尚纳入掌心,和尚撕下僧袍的一块布,将金钩包好,再次舞袖,将小包袱隔空送还夜兰手。
流云袖!
这是修行人的独家秘技,专克暗器之功。
今日的祥罪和尚,与昨夜的九臂蜘蛛,功夫已经判若两人。
没有人能在一夜之内,从高手入化境,九臂蜘蛛当然也不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昨夜的九臂蜘蛛在装,用性命之忧在装。
夜兰手不必再出招,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只在一招间,见出高下。
她已承认,她实在不是祥罪和尚的对手。
他又为何要冒险如此大的风险,将夜兰手诱入藏经阁?
“我昨晚救了你的性命,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见夜兰手不再有动作,心知他不是祥罪和尚的对手,肖没盐横出一步,挡在夜兰手前面。
脚步还未站稳,他身体突然打了个旋儿,原来又被夜兰手扯到了后面。
“小僧没有恶意,不必慌张。”祥子双手合十:“两位施主都能舍己为人,是善莫大焉,必能得无量福报,善哉,善哉。”
依然夜兰手的功夫,虽然斗不过祥罪,但若要全身而退,也并不是太难。
可是,此时身旁有俏郎中,夜兰手怕是不能同时保全两个人。
夜兰手将袖子里所有的金钩,都悄悄拈在指间,若有危急时刻,可以鱼死网破。
“三十年前,有一桩离奇大案。”
祥罪苦叹一声,娓娓道来:“船顺镖局的吴牙虎,运送波斯国宝刀,丢失在水鬼愁的江面上。”
夜兰手与肖没盐实在太年轻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恐怕她们的娘亲,也只在青春少年时。
所以,祥罪将这件事情讲得很细。
说过前情往事后,祥罪仍然不解。
无牙虎在丢刀之前,只为妙音大师上过祭香,若说他监守自盗,他已经以死明志了。
当时跟随他的金嘴蟾与铁臂鳌,如今也已化作尘土了。
江湖上从未听说,他们在生前亮出过宝刀。
船上的僧人,都是为妙音大师送祭的,修行人本就心底清明,又值大悲之时,谁也不会偷这把刀。
那么,这把刀,究竟哪儿去了?
“难道僧人之中,就一定没有贼吗?”夜兰手冷视祥罪,似乎话里套话:“三十年前,不也有贼混入寺庙,以躲避律法制裁吗?”
“女菩萨说的有理。”祥罪低首,轻轻一笑:“不过,船上若有偷刀贼,我一定知道。”
复又抬头,苦叹一声:“因为当时,我就在船上。”
“哼,我懂了。”夜阑手轻蔑的一笑:“你混在船上,也想偷刀,却没想到被别人占得先手,所以耿耿于怀。”
说过当年,再说今天:“你出家这么多年,是不是觉得刀在寺中,终有一日会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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