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春衫碧罗裙,戴了夏夜凤尾花。
描了秋月凝霜眉,染了冬梅点红唇。
他简直比女人还漂亮,再加上他生的矮小,面容清瘦,十足一副楚楚可怜相。
只要他看上了哪位小姐,就会想方设法的混进府做丫鬟。
他做丫鬟时的名字,就叫牡丹。
牡丹干活灵巧,又懂琴棋书画,还会说江湖故事。
这样的漂亮丫鬟,会讨来府里每一个人的欢心。
更何况是养在深闺不出门的千金小姐。
牡丹往往只需要做一个月的粗活,就能混入小姐的闺房里,做陪睡的贴身丫鬟。
有了这种时机,再用一些迷香药,还怕好事做不成吗?
所以他屡屡得手,香艳半世。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官家不敢声张,所以好好的官小姐,也不知道被他糟蹋了多少个。
自从出了这种事以后,许多官家千金的丫鬟,都不再敢找漂亮的。
自家的女儿,在自家的府里,遭人凌辱,叫当官的爹怎能不怒火冲天?
即便是这样,为了保住女儿的名节,也不敢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当然,也不敢将这件事写在通缉令上。
万两赏金的花红,不是官府的悬赏,是官老爷私下里对江湖的悬赏。
采花偷腥这种事,实在是太下三滥了,简直败坏江湖人的名头。
谁能拿住春牡丹,谁就能名利双收,哪个赏金猎人会不心动?
甚至,江湖上的老赌们居然放出了盘子,大家可以下注押宝,赌这万两赏金,究竟花落谁家?
夜兰手自然名居榜首。
这座城市的冬天很短,初冬时节,很少飘雪。
今夜,冬雨。
初冬的雨,甚至比雪还冷。
冬雨绵绵,不像夏雨那般猛烈。
但越缠绵的雨,就下得越久。
这场冬雨,已经下了两天,似乎还没下透。
青石路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雨落在地上,石头映着天雨。
冷雨缠绵时,有一双绣鞋,踏雨而来。
绣鞋已被雨水浸透,掉了些颜色,染了姑娘的霜袜。
姑娘撑着一把漂亮的油纸伞,任油纸伞再怎么漂亮,也漂亮不过姑娘的脸庞。
姑娘的瘦脸清消,眉目俊俏,不施半点脂粉,身上却不染自香。
姑娘一身葱绿,洒腿裤,俏花鞋,连走路的样子都透着俏皮。
眼见着就要走到城门,姑娘斜目瞥见一个人,在他人屋檐下避雨。
避雨之人,紧抱双肩,已有些瑟瑟发抖。
走近一看,是个少年公子,面目被冻得苍白。
公子穿得不富贵,但很整洁,不像是无家可归之人。
他五官平平,却有几分儒兰雅气。
巧笑两声,姑娘走近公子,将油纸伞撑在他的头顶。
“公子是没有带伞吗?”
听见姑娘轻声问,公子窘迫的将头转向另一边,嘴中低声:“承蒙小姐照顾,天色已晚,还请小姐快些回家吧。”
“哟,你这人,还挺守礼节的呢。”姑娘觉得公子十分有趣,竟然比大姑娘还害羞,不禁逗他一句,再站近一点:“我若是走了,谁来管你这个落汤鸡呢?”
一股异香,自姑娘的身上飘来,熏得公子更羞。
公子紧紧低下眉目,不敢作声。
也许姑娘本就知道自己很香,她是故意让公子闻的。
“说说吧,你是不是从哪个姑娘的闺房里偷跑出来的?”
姑娘突然的问得清冷,着实吓坏了公子:“小姐,万万不可胡说呀,我是读书人,不敢有辱斯文。”
“读书人?”
他真是有趣,随便逗他一句,他就当真了。
姑娘咯咯直笑,脆生生的问:“大半夜的站在雨里,难道也是读书吗?”
“我,我,我丢了盘缠。”
公子臊红了脸,紧紧咬着牙,低声说出这几个字。
“所以呢?”姑娘仰起脸,好笑的问。
她似乎很喜欢看他这为难样儿。
“所以,没钱住店。”
“所以,你就站在雨里,是想感动老天,把你丢的盘缠还给你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有安排的。”公子连连摇头,急忙解释:“等明天天亮了,我就去找个活儿做,赚了钱,可以继续赶路。”
“切,想不到,你还挺有想法的。”姑娘撇嘴笑,扬眉再问:“说说看,你都能做些什么活儿?”
夜深人静,独自雨中,能得姑娘的几句问话,公子也有几分感动,回答得也格外真诚:“我会写字,可以写对联,代写书信。”
“我听说,会写字的人都会算账。”姑娘认真的问:“读书人,你会不会算账?”
“可以的,可以的。”公子怕姑娘小瞧了他,连忙迭声回答:“我虽然对珠算不精,但做做普通账目是完全没问题的。”
“我可不懂什么账是普通的,什么账是不普通的。”姑娘有些刁蛮,似乎闲公子嗦:“读书人,你就简单的说,卖布的帐,你能不能做?”
“布铺的账目,我可以做。”
姑娘的刁蛮果然有效,公子再回话的时候,不再有半个字的废话了。
“既然能做,你就跟我走吧。”姑娘俏笑一声,率先转身迈步。
“去哪儿?”公子不解其意,傻呆呆的问。
“我家是卖布的,你跟我回家,帮我家里做账。”姑娘白了他一眼,补了一句:“不白让你做,管吃管喝管住,还给你钱。”
说完这话,姑娘立即就走。
正在走投无路时,天上突然掉下来这样一件好事。
公子就算再傻,也立即正了正巾冠,紧紧跟在姑娘后面。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也没猜错
出了城,没有夜灯。
姑娘举着花伞,公子跟着后面。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水里,伴着细细丝雨声,摸黑前行。
姑娘果然是本地人,熟知路径,尽管天色很黑,几近不见五指,她却从不会走偏了路。
姑娘是公子的盘缠,无论如何的冻饿,公子也不会跟丢了姑娘。
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姑娘突然停下了脚步。
“完蛋了。”她叹息一声,跺着脚儿,俏音埋怨:“都怪这该死的雨,下个没完没了,居然把路都冲垮了。”
雨虽然下的久,但只是细雨,居然有这么凌厉的力量?
公子上前两步,与姑娘站作并排,努力辨认。
果然,没了路。
山上的泥石草木,被雨水冲下了山坡,挤满在路中间。
没了路,就回不了家,姑娘气的直埋怨:“只能等到明天,地保会带人清路的。”
原以为再走上一段路,至少能喝上一碗热水,解解身上的寒气。
可是现在,唉。
“真没用,除了叹气,你还会做点什么?”姑娘转头,对公子撇了撇嘴:“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
“姑娘若是冷,我可以脱下我的外袍,为姑娘御寒。”
哎呦,真不错,还知道疼人呢。
“算了吧,我可不会欺负你。”姑娘咯咯一笑:“再脱,你就会冻死的。”
笑完他这一句,姑娘转头就踏上左侧。
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回姑娘家?
公子不做他想,急忙跟上。
又走了两刻时分,见到前面依稀黑影,似乎有两间破房子。
走到近前时才发现,这是一座被荒弃了的庙。
庙门早已化作了朽木,姑娘踏步而入,将花伞支在地上,姑娘急忙去寻一些引火之物。
庙堂中间,燃起一簇篝火。
环顾四周,已经破败到凋零。
这间庙,也许历经了几百年。
佛像四分五裂,金刚大卸八块,满目疮痍,四处尘埃。
“好冷呀。”
尽管姑娘烤着手,小脸儿还是苍白。
破庙四处漏风,棚顶淅淅沥沥。
这苗火没有被浇熄,已经算是佛祖保佑了。
“读书人,你也坐。”
姑娘招呼着,公子坐到对面。
“你离我近些,我有话对你说。”
她突然扭捏,有几分撒娇,火光映红了小脸儿。
公子果然听话,坐到她的身边。
将小红脸儿凑近公子,她眨眼一笑。
尽管四周无人,她还是悄悄地问:“读书人,你其实是个女人吧?”
姑娘问得调皮,笑得很美。
这,这!
公子低下头,似乎不想理她的胡言乱语。
“就算你不回答我,我也知道你是个女人。”姑娘得意地扬起下巴:“你没有喉结,你骗不了我的。”
公子急忙捂住自己的脖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就算努力束好了胸,穿了大鞋子,穿上男人的衣服,将长发盘在巾冠里,仍然被白皙的脖子出卖了。
见到公子害羞的笑了,姑娘笑得更得意,她又挪了挪身子,凑近公子,在耳边悄悄说:“你是不是逃婚出来的呀?”
被姑娘问到这句话,公子低下头:“家里穷,要把我嫁给村里的大户做小妾,能换两头牛。”
“呸!”听到这种事,姑娘狠狠的啐了一声:“糊涂爹娘!怎么就舍得用亲闺女去换两头牛呢?”
“我不是他们的亲闺女。”公子苦苦的叹了一声:“我爹娘死得早,是叔叔婶婶把我养大的。”
“你别说了,气死我啦!”姑娘气得咬紧红唇:“亏他们还是你的叔叔婶婶,连后妈都做不出这种事!”
姑娘说到动情处,牵着公子的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你住在我的家里,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孤苦青春,似乎终于找到了依靠,公子点了点头,低眉一笑。
公子已经承认了,她是女儿身,穿着男装。
她的五官并不细致,没有如星的双眸,没有新月般的纤眉,没有红豆一样的小嘴儿。
甚至,连她的皮肤,都并没有那么细嫩。
可是,她含羞一笑时,你仍然会觉得她很美。
你会觉得,正是如此普通的五官,成就了她独有的美。
“姐姐,我还是很冷。”姑娘的嘴很甜,依偎在公子身边,腻腻的撒着娇。
“离火堆近一些,好好烤烤火。”除了这样,公子也没有其他办法。
“姐姐,我有一个办法,咱们两个人都能暖和。”
姑娘的眼睛一亮,笑着说出她的主意:“我们脱光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脱光?
她说的好羞人,公子立即脸红。
“大家都是女人,你怕什么嘛。”
姑娘起身,俏笑:“最多我让着你,我先脱。”
她真的除下了自己的绣鞋,摘下了霜袜,露出小巧的天足。
咯咯一声笑,她欢快地转到残破的佛像后面。
将衫子,洒裤,小衣,还有羞人的肚兜儿,都隔着佛像,抛向公子。
“姐姐,我已经脱完了,你脱完了才许来寻我。”
公子将姑娘的衣物,一一捡起来,投到火堆里,焚烧。
看着丝绢被火苗吞噬,公子的脸上已无羞涩,只有冷笑:“我是女扮男装,你没猜错,但你是男扮女装,我也没猜错。”
公子的声音不大,确已足够让佛像后面的姑娘听到。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好冷呀,你快过来抱抱我。”
姑娘说话的时候,简直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赤条条的在漏风漏雨的破庙里,不被冻到才怪。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承认?”公子轻轻一笑:“春牡丹,何必再装?”
听到假公子道破假姑娘的真名号,春牡丹一声怒喝,踏破佛像,跃进庙堂。
“识相的,就把自己脱光,别逼爷儿们下黑手!”
春牡丹浑身精赤,**必露。
“我敢跟你走,就是想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面对如春牡丹这种摧花辣手,公子不见丝毫的紧张,眼睛里只有玩味的笑意。
对手强弱未知,春牡丹不敢轻举妄动,沉声喝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公子素手,微微一扬。
一条丝线上,拴着一对细小的金钩,缠住了春牡丹两腿间祸害人的东西。
春牡丹低头看清了金钩,倒吸一口冷气:“你是夜兰手?”
“算你有点儿见识。”
公子微微一笑,轻轻一扯丝线,活生生将春牡丹的脏东西,摘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送葬船
金钩钓咽喉,夜半酥兰手。
说的是当今江湖,第一赏金猎人。
令江湖恶贼闻风丧胆的金钩,今夜,钓的不是咽喉。
任春牡丹半世风流的脏东西,被金钩甩在地上,恶心的像血肉模糊的死泥鳅。
夜兰手轻轻扯断丝线,又换了一对金钩。
金钩细小,只有指甲那么大。
用这么小的钩来钓鱼,恐怕连五六斤的鱼都提不上来,可它们偏偏成就了夜兰手的名头。
春牡丹蜷缩在地上,他死也不肯相信,自己就这么被人废了。
半是男儿半是女,才情妩媚捻花枝。
这种风流日子,以后再也与他无关了。
“我自认没有破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落败的人,额头冷汗,颤颤巍巍。
“你可以凭借我没有喉结,认出我是女扮男装。”夜兰手戏虐的一笑:“我也可以凭借你身上的一样东西,认出你。”
“请让我死个明白。”
春牡丹在问答案,夜兰手轻轻微步,走近火堆,姿意的烤着火。
“不可否认,你的易容术,确实很高。”淡淡夸了他一句,夜兰手继续说:“你演的女孩儿,多姿多彩,甚至比真的女孩儿还要女孩儿,已经完全没有破绽了。”
春牡丹疼的说不出话,凄惨的望着夜兰手。
“你的破绽,是你的香。”夜兰手说出答案。
无论你演什么样的女孩儿,总是用这一种香。
这种香,的确很迷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喜欢这种香。
你心思诡诈,每次都演不同的女孩儿,但却独爱这一种香。
也许你万万想不到,正是你的钟爱之物,出卖了你。
“多谢指教。”春牡丹奄奄一息,咬牙切齿。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独爱这种香。”夜兰手轻轻一笑:“因为这种香,是你独有的迷药,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拖着我说话,就是想等迷药在我身上发作。”
篝火渐渐徐徐,映得佛堂忽明忽暗。
“你每次接近我的时候,我都不与你说话,不是因为我要将公子演的害羞,而是我要屏住呼吸。”
春牡丹瞪大双眼,他知道最后的一线希望已经破灭了。
垂死的人,突然纵身就逃。
轻功不好的人,做不了采花贼。
春牡丹是采花贼,所以他逃得很快。
可惜,快不过夜兰手的金钩。
在他纵起起身的那一刻,金钩锁住了他的咽喉。
他逃得越快,死得就越快。
金钩钓出了他的整个喉咙。
没有谁敢赖掉夜兰手的赏金。
夜兰手得了万两白银,赌夜兰手赢的人,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世间只要有钱,就会有贼。
有花不完的钱,就有抓不完的贼。
船顺镖局,在江湖上风生水起。
他们只用船来运镖。
尽管他们的收费最高,但他们的生意却最好。
因为船顺镖局从来没有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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