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衣人的话,仔细看过了他的双手,十指修长,被酒润过,更显得白。
“朋友这双手,不是杀人的手。”
“哦?”白衣人一声纳闷:“怎样的手,才是杀人的手?”
大汉伸出自己的手,骨节粗大,布满了老茧。
这不像是一双人手,更像是吃人夜叉的手。
看过了这双手,再看看自己的手,果然只像是提笔弄墨的手。
“无论如何,我想试试。”白衣人似乎不放弃殊死一搏。
大汉负起一只手,单手架起守势,放出狂言:“我让朋友先进三招。”
白衣人煞有其事的点了头,按比武规矩,先进了一礼。
双足较力,高举双手,一声怒喝,他冲了过去:“先看我的第一招,老猫洗脸!”
大汉不闪不躲,等着他来。
两手成勾,凑到大汉近前,胡乱刷动,好像村妇打架。
原来,所谓老猫洗脸,就是往脸上挠一挠,还以为是什么惊天招式。
大汉心底好笑,随手一拨,把白衣人丢了出去。
滚了几滚,白衣人捂着腰站了起来,吐出口中的泥沙,满声不服气:“再看我的第二招,花猫蹬腿!”
他跑到近前,居然背过身子,抬起一条腿,踢向大汉的腰眼。
将背心露给了对手,完全是武术家的大忌,白衣人却觉得自己这招有贯天彻地之势,嘴里还伴着呼嚯一声助威。
唉,他的招式,名字也可笑,动作也可笑。
如此可爱的人,大汉简直不知道该不该杀他了。
也许,当个宠物养养,会有更多乐趣。
他的脚底已到近前,大汉又是随手一推,将白衣人直接推到了树根儿下。
两次落败,白衣人依旧不气不馁,吐出嘴里的树皮渣子,提了口气:“看我第三招,野猫上树。”
报完名字,他真的开始爬树,虽然爬得笨拙,但逃命之下,真的爬得很快。
他死死抱住一根枝杈,再也不下来了。
这三招过后,大汉简直哭笑不得,还真没枉费了这三招的名字,果然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慢慢几步踱到树下,大汉仰头看着白衣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抢了先:“你别劝,我死也不下去。”
“想让朋友下来,我何必劝?”大汉似乎在捉弄他,从靴子里取出一支火折子,轻轻一问:“我要是把树点着了,难道朋友还会不跳下来吗?”
“你别唬我,活树有树浆,没那么容易点着。”白衣人抱着树杈,像将溺水之人,抱着稻草。
“点着也不难,抱些干柴来引火就行了。”大汉丢掉了火折子,轻轻一笑:“只是太浪费时间了。”
说过废话,大汉单掌推向树干。
这棵树有承人之力,自然不会太细短。
这一掌看上去明明是软绵绵的,推在树上却好像有排山倒海的力量。
老根爆裂的声音破土而出,大汉在掌间注入些许内力,老树迎风而倒。
死抱着树枝的白衣人被压在枝杈间。
四处有尖枝如刺,他动弹不得,简单比捆住了还结实。
“朋友能逗乐了我,真是个难得之才。”大汉摇头叹息,似乎有些不舍,无奈的对白衣人再说:“为报朋友这份情义,我出手一定很快!”
大汉折了一根残枝,随手捋去细杈,做了一根尖刺。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住了白衣人的咽喉。
一刺下去,定要他魂飞归西。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送白衣人轮回的尖刺,竟然在刺到一半的时候,生生断了。
大汉心里大惊,还没来得及抬目观看,突然一股罡风切到眼前。
体魄如山的大汉,竟像一片纸鸯,被罡风送到了天上。
“贼子,还不受死吗?”
凭空一声喝骂,只见血影绰绰,有人平地施出援手。
大汉一身绝世轻功,被罡风震伤时,竟能凌空转身,足尖踏了枝顶的枯叶,泄去了坠势。
他明知自己不是来人的对手,急忙将身形隐入密林中,堪堪逃命去了。
穷寇莫追,只要能救下人命就好。
来人跃近横树旁,一声重叹:“我来晚了,让朋友受了委……”
“你别废话了!快他奶奶的搬树!”
来人一愣,白衣人非但不谢他的救命之恩,反倒对他大声呼喝,像喊家里的奴才一样。
愣过之后,来人随即会意,这树压得他辛苦,恐怕他已吃不住劲了,这才有违了人性。
在白衣人的叫喊下,来人有意亮了一手功夫。
单脚较力,将大树踢到半空,再纵身凌空,单掌一推。
老树破风而去,又砸断了粗树数根。
这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若无过人脚力,怎能将老树踢到半空?
若无绝世轻空,怎能平地拔身而起?
若无掌上罡风,怎能将老树推走?
若无过人的内力,又怎能借力打力,再砸断其他的粗树?
飘飘落下时,来人脸上几分得意,我救了他的命,他又看过了我这一手,总该对我有几分尊重了。
“你别发愣了!快他奶奶的扶我!”
这是白衣人对来人的第二句话,声音更大,这次不像是喊奴才,更像是喊狗。
心底一阵苦涩,莫不是白衣人受了生死惊吓,已经失心疯了?
好人做到底,来人果真轻轻扶起了白衣人。
白衣人已经半身褴褛,将后背递给了来人,哎呦一声:“腰疼,给我揉揉。”
这,这。
一瞬间,来人几乎弄不清楚了,究竟是我救了他,还是他救了我?
第二百四十九章 车月国
行侠仗义,不图回报,这是仁心所为。
山野林地里,救下一条人命,被救的人不但不说半个谢字,却将救命恩人当做仆人使唤,这简直闻所未闻。
事情如果再发展下去,会不会变成东郭先生与狼?
白衣人叫苦不迭,自己撩起长衫,非得让救命恩人给他揉揉后背。
这人倒也好脾气,看到白衣人的后背略有青紫,竟然真的伸出单掌,帮他推拿起来。
白衣人被他揉得舒服,满脸喜气,语气说得很大:“念你救人有功,我封你为护护国公大臣。”
封过了人,他才想起来侧头问:“你叫什么来着?”
他终于想起问我的名号了,来人拱手谦声:“在下闫箫寐。”
“别停,接着揉!”
白衣人又在发号施令,来人急忙收起拱手,又帮他推拿。
闫箫寐,世间唯一的大侠,恐怕也只有他能受白衣人这份委屈。
因为大侠就是榜样,只能有江湖道义,不能乱发脾气。
又享受了一阵他的推拿,白衣人舒服的哼唧了几声,放下了衣衫。
他转过身来时,纳闷的看着闫箫寐:“我刚刚封了你护护国公大臣,你怎么不跪下谢恩?”
他被闫箫寐救下性命,不但不跪闫箫寐,却让闫箫寐下跪,这是谁家的规矩?
他能随口封一个护国公大臣?难道还能是皇帝不成?
简直疯言疯语!
淡淡一笑,闫箫寐只把他当一个疯人,轻叹一声:“闫箫寐只是一介江湖人,怕是难担得起护国公大臣这个号头。”
“什么护国公?是护护国公!”白衣人摇头叹息,上下打量了一下闫箫寐,轻轻一声:“看着也不老呀,居然耳朵已经沉了。”
“如在下所说,在下只是一介江湖人,不懂朝廷的封号,万望兄……”
“我是护国公,你刚刚护了我,所以是护护国公。”白衣人打断了闫箫寐的谦声,再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也不老呀,居然脑子已经不灵光了。”
几次被他不屑,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难免面有不悦。
大侠不能面有不悦,却话里有话,挑战白衣人一句:“敢问护国公大人出行,为何不带随从?”
“秘密行事,秘密行事!”白衣人第三次叹了气,仿佛在笑闫箫寐无知:“况且,我一身盖世武功,如果带了随从,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
盖世武功?然后,被压在树下,任人宰杀?
强强忍住笑意,闫箫寐淡淡一声:“大人的武功,在下佩服至极。”
“咦?听你话里藏笑,是瞧不起我的功夫吗?”白衣人哼了一声,满嘴不屑:“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打不过刚才那个废物?”
闫箫寐不再说话,似乎默认。
“我肩负车月国复国之命,怎能和一个劫匪……”
白衣人脱口而出,正为自己方才的狼狈辩解。
谁知,话到一半,他突然掩住了嘴:“说多了,说多了。”
车月国?远在西域,虽然国土不大,听闻有珍宝无数。
白衣人蓦然止住话头,闫箫寐趁此机会追问:“方才那人是劫匪?可曾劫了大人的什么东西?”
“六车金子,不值一提。”
他回得无所谓然,闫箫寐却立即大惊:“如此大的一笔数目,怎能任由歹人得去?在下不才,在江湖上还有几个朋友,定要召集英雄们,为大人讨回……”
“都说了不值一提,哪那么多嗦?”
清了清嗓音,白衣人立即再对闫箫寐说:“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等我按藏宝图找到了复国宝藏,再来招你入朝。”
他说完话,转身就走。
藏宝图?复国宝藏?
如果按他所说,那六车金子,确实不值一提了。
在心下思量过,闫箫寐纵步跟上,与白衣人并肩而行:“大人如果肩负复国使命,怎能一人独闯山野?”
“我有盖世武功,怕什么?”
他又提盖世武功,连推树之力都没有。
“常言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大人能一个打一百个,如果来了一千个,又该怎么办呢?”
闫箫寐的问题很直接,也很有效。
莫说没有人能打一千个,就算能打一千人,累也要累死了。
听他这样问,白衣人站下了脚步,语音沉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又能怎么办呢?”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闫箫寐点了点头:“如在下刚才所说,在下在江湖上小有朋友,可以约几个帮手陪同大人。”
刚说过了这条计策,闫箫寐随即自己摇头,又说出顾虑:“不过,人多嘴杂,怕又走漏了消息。”
“嗯,你考虑的很周到。”白衣人终于接连两次给了闫箫寐好脸色。
“如果大人觉得在下的功夫还看得过去,我愿助大人完成复国大业。”
闫箫寐说得郑重其事,惹来白衣人皱眉打量。
“咦?你不是说江湖人不愿意当人臣吗?”
“行侠仗义乃我辈之天命。”
他说得义薄云天,招来白衣人点头赞许。
“难得你有这份义气,这张藏宝图就交于你保管。”白衣人说着话,从腰里摸出一张牛皮,递到闫箫寐手上。
藏有复国宝藏的藏宝图,他尽然如此轻易的交到闫箫寐手下,而他,并不知道闫箫寐是天地间唯一的大侠。
接过牛皮,闫箫寐看也不看,将它塞进腰带里,对白衣人点了头:“定不负大人所托。”
白衣人又迈步前行,闫箫寐紧随其后。
行路间,白衣人随口一问:“你身上带钱没有?”
“大人急着用钱?”
“废话!我刚刚被人抢了,呆会咱们还得吃饭,晚上还得住店,哪样不需要钱?”
讨好招来他怨言,闫箫寐淡淡一笑:“大人放心,有我在旁,吃饭,住店,都不需要钱。”
“难道你比土匪还可怕?没人敢收你的账?”
听白衣人这样问,闫箫寐挺起胸膛:“只因江湖朋友肯给面子,叫我一声大侠。”
看他那副得意的模样,白衣人仰头大笑:“你一身破衣服,花里胡哨的全是血,身上连把配剑也没有,还大侠?吹吧!”
闫箫寐笑而不语。
他是车月国的家臣,哪知道中原江湖的事?
江湖中,只有大侠才配穿一身血衣,只有大侠才配用空空两掌退敌。
不知道也没关系,等到了前面的县城,定要让你见识见识大侠的风采。
第二百五十章 拜把子
秋高气爽,正是行脚的好天气。
行了小半日的路程,大人和大侠终于进入了县镇。
晌午时分,到了饥肠辘辘的难耐时刻。
大人既然是护国公,当然权高位重。
权高位重的人,应该步步坐桥,顿顿佳肴,怎能受得了江湖苦?
所以,大人一进入县镇就立即问大侠:“你身上有多少钱?咱们能吃得起多大的馆子?”
大侠没说半个字,引大人来到了一座两层楼高的馆子。
在扬州城边落的小县镇,两屋楼高的馆子,已经是最奢华的馆子了。
两人迈步酒楼,一个一身血衣,一个半身褴褛。
小二哥懒懒的搭着毛巾板儿,连步子都懒得迈,松松问了句:“两位小哥,有面条白饭,碎茶咸菜。”
看人下菜碟儿,说得就是这种人。
称呼这两个人为小哥,不叫他们大爷,已经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
实际上,没赶他们走,已经算是客气得了。
面条白饭,碎茶咸菜,你听听这几样东西,已经素到一滴油都没有了。
“大侠?哈!”大人斜了闫箫寐一眼,满声不屑。
不得不说,大侠确实有大侠的肚量,所以闫箫寐没说半句为难小二哥的话。
也不得不说,大侠确实有大侠的气派,所以闫箫寐也没理小二哥,径直走上了二楼。
“小哥,二楼是吃成席的桌面儿。”小二哥扯着脖子喊,也没能拦住大侠的脚步。
大人的气派自然也不能输给大侠,甚至比大侠还淡定自若,挺胸抬头的走上二楼。
进门就是客,就算是穷客,也不能把人家给打出去。
小二哥暗叫一声倒楣,也只能懒懒得跟上二楼。
大侠挑了一个风景最好的位置,先引大人坐下。
环顾了四周后,大侠淡淡一声:“上等酒席九桌。”
“九桌?”小二哥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这两个人的装束,能付出两碗面条钱,也就算刚刚好而已。
“九桌。”大侠好耐性,又重复一遍。
“小哥,你们只有两个人……”
“你这堂子摆满了,也只能摆八桌,所以,我只点九桌。”
大侠说着深奥的话,小二哥更是听不懂。
抬眼看看小二疑惑的脸,大侠淡笑:“多出来的那一桌,是送给厨子、伙计的。”
八桌自用,多赏一桌,只是这么简单的一笔账。
说清楚了话,小二哥仍然不走,搓着双手,立在原地。
江湖有暗语,搓手时,就是要钱时。
大侠是江湖人,当然懂江湖的路子。
还是淡淡一声,吩咐小二哥:“劳烦小二哥跑趟腿,到镇西满客茶楼招呼一声板子刘,就说闫箫寐今日要请他喝酒。”
板子刘?不就是满客茶楼里说书打板子的艺人吗?
也只是个穷户而已,找他有什么用?
恐怕连半桌酒席钱都付不出来。
小二哥又立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有掏钱的意思,满心不情愿的转身下楼。
下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嗓子痒,还是其他的什么,重重的啐了一口。
大侠坐得安稳,大人却有点坐不住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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