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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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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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凭什么是你的?!”乐芸质问。

问得太凶,明雪不睬她了。再说这事儿涉及到以前姐妹相处模式……云华叮咛过明雪,不准跟任何人说姐妹之间的事儿,明雪记着,乐芸跟她再好,该不说还是不能说。

乐芸一时问不下去了,也怕逼太紧害明雪当场闹腾起来,这种特殊时间场合,太不好看,就叫胡芦先盯着明雪,她自己来回报云华。

云华一听,吓了一跳,先问阿逝印证。阿逝认了。云华不由埋怨:“你给丫头东西,原该告诉我一声。”

阿逝不响。云华先命乐芸去安抚明雪,道:“此事我已尽知了,原不怪明雪,你替我去说几句软话,莫屈着那丫头。”

过会儿得空了,云华悄悄儿的自己来问明雪:“怎么得了东西,不告诉我一声?”

明雪努嘴道:“你忙!”

倒不是赌气,是实话。云华这阵子如此之忙,大大忽略了她,乐芸也叫她少烦小姐。明雪想着一双蚌壳面脂,不是大事,就不去找云华了。

云华心底过意不去,问她:“你可怪我呢?”

明雪大大惊异:“我吃香的喝辣的,有好衣服穿,也没啥人骂我追我打我了,都是小姐好,我怪你干嘛?”

云华听私底下两人相处说心里话,她还赶着自己叫小姐,不是不酸楚,但明雪性夯,要改口不如全改,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怕她露出马脚,反不美,因此不提称呼之事,只问:“你可怪我太忙、跟你相处太少呢?”

明雪果然道:“我是想小姐陪我多玩玩!”

云华正惭愧,明雪又道:“不怪你。结婚是大事。你忙了,把大事办完了。”

这样体贴!云华感动道:“这上下忙得空些了,我就多陪你。”

明雪欢喜无已。云华又关切几句,离身出来。

这次找云舟。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失婚遂望天

云舟立着正看一簇娇黄的报春花儿,见云华来,先笑道:“冬衣还没脱,不料春花便开了。”

云华拉了她,切切密密道:“四姐,我同你说说体己话儿。”

云舟喟叹道:“真的么?难得我起了这么个安全又可爱的话头呢!”

她说话再没这样清冷讽刺过,云华怔怔道:“四姐是真的倾心四姐夫么?”

云舟牵牵嘴角:“从前你身体不好,有人说你胎里病、有人说你自己不懂将养、有人说你冲撞太岁、有人说你娇滴滴装的。总之但凡生了毛病,总有人问自以为猜着你的因,你说哪样是真的?”

云华不由也回她个刺儿:“至少有个因是多承了四姐给的。”

云舟失笑:“这倒是真的。当年还是太轻狂了,总当天下不去论它,我自己身边的环境,我总能把它收拾得养眼,病枝剪了去、好花更怡人,还是力所能及的,谁知这一点都是高看呢!早知如此,你纵不从病枝蜕变为好花好蕊,我也不用费力气去睬你。”

云华听她言下之意,甚是苍凉,起了可怜之心,劝道:“四姐来京,还有大好前程,不必悲观。”

“前程?”云舟挑眉道,“进宫么?”

云华慢慢道:“修德嫔在宫中,也想多个姐妹热闹热闹,总是极口赞扬四姐的。”

“一门三姐妹挤到一起,可不热闹坏了!”云舟笑得前仰后合,“我出嫁前未动过这脑筋,嫁人之后倒要没谋过面的妹妹提携分这杯热羹么!”

“四姐若不慕云上蟾宫,”云华道,“人间也还是尽有园林可栖的。”

云舟嫡出女儿,名声没坏、人品摆在这里。纵然二婚,嫁还是能嫁的。小妾委屈了她,续弦总是胜任愉快,甚至,只要她自己手段够好,豪门大户的元配也不是不可能。

云舟笑意陡然一收:“不,谢了,我还是投奔天上去罢。”

“你并不是真正喜欢。”云华蹙眉。

“而你在真正为我忧心?”云舟惊讶的瞅她一眼,“我害过你。你大局为重,肯同我再续手足情谊、共撑家声。已经难为你了,而今我到这步田地,你还真正关心我心里喜不喜欢?你——全然不恨我?”

云华道:“若你现在还有害于我。我自然还要跟你交锋,没有缩头白让你害的道理。但你现在又不做这种事了,那就算了。你的终身,我总是希望你开心一些的。”

云舟瞅了她片刻,问:“你现在这归宿。开心么?”

云华偏头想想阿逝的样子、余夫人的样子、余府诸人的样子,笑了笑:“也不坏啊。”

云舟抬手掠鬓边头发,若有所思:“你还真能随遇而安。这才叫福气罢!”放下手,“别杞人忧天,烦恼起我的事来了!我自然是还要往上爬的。我的人生,怎可能在这里就这样算了!”

掷地有声。从前云舟的意气又回来了,云华这才放心。她愿意见到一切男孩儿女孩儿,都对自己力量有自信、对自己未来有憧憬。

不过。还是补叮咛一句:“没必要的伤人,别再作了。为了自己的风头、还有剪病枝什么的理由,就去伤害别人的身心,那种事别再做了!”

“哟,你当真教导起我来!”云舟似笑非笑睨着云华。云华对住她,一步不退。还是云舟投降,“好好,除非有枝子横在我路上,我把它拂开。就这样而已,好了罢?”又带起一丝伤感,“没想到叫我开口谈心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最初的梦想也不过是相夫教子安稳一世……女人,泼天的聪明美丽,算到头,不过一份人家,算错了呢,步步沦泥。男人只要过得去的,略算一算,也赚些功名产业,狠狠差池下去,也还好浪子回头,一般挺起腰杆。怎的差这么多呢?”

“那,你还是可以的。”云华道,“你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喜欢的,家里也要过得去的,你嫁他,也是可以的呀!”

云舟抿着嘴笑道:“其实最讨厌宫里的,是你对吧?真心觉得宫里没什么好的,是大大苦差,能不去就不去的好,是吧?”

云华讪笑。

“还有,你其实不喜欢你的夫君,是吧?”

云华怔住。

云舟是真的喜欢唐静轩,因为这样喜欢过,还惨痛婚变收场,故知再也不可能另挑出一个“也喜欢”的男人,就再嫁一次。此身已残,此心已成灰,活却还要活下去,那不如进宫里,至少勾心斗角、皮里阳秋,是她的强项呢!未谋过面的裳妹妹,不一定强过她。说不定她还能混得国母当当?“不过有一件事真搞笑,”她开口,想想,又停住,“算了,不说了。”

她想她的丈夫,确切的说,前夫,唐静轩,死在大逆案中,也就是因为危害皇权而死的,等于是死在皇帝手里,而她这个未亡人,立下雄心,去侍奉皇帝去,岂不搞笑?但这笑点说出来,也涉嫌大不敬了。云华呆视云舟,云舟推她道:“咱们先找个乐子去!叫上妹夫!难得你们回门,又不用去锦城拜一圈长辈、招待一圈亲友,关在这个小家里,爷爷也放纵,就是安心先叫咱们乐乐的!不用足了是傻子——哎,不是说你那妹夫。”

“你说好了。”云华被搞得没脾气。

“他要是叫你不满意了,回头你也进宫来?”云舟道,“一门四姐妹,更亲香了!左右修德嫔一定也说你的好话!”

“四姐姐!”云华这脾气还是上来了。

“行,行,”云舟拍着她,“找什么玩呢?”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端庄人忽然开荦、调笑起人来。云华招架不得,想想道:“咱们调胭脂玩儿罢?”说了当初作面脂的事,又说七王爷府里有好香料与颜色,送了她些,有的还堆在这儿,估计他没收回去。

云华此议,也是想着了明雪。想云华为云剑作面脂时,明雪等几个丫头们都还没来,及来了以后,并没时间另作什么东西,一应所用都是现买,有些东西很不如锦城所用精致,京城气象又比锦城干燥得多,脂粉类更须滋润,竟不如自己做些玩玩,一来有趣,二来大家也都能用的。

云舟附议,且颂道:“自古主妇须勤理桑麻,移时易逝,且以脂油为要务,试以九日为期,三日调脂、三日整治厨房乡味、四日再将茶水并改善了,稳扎稳打,或可为长期驻扎之计。”

云华嗔道:“四姐又来调笑。”

云舟幽幽道:“二姐若再吃到锦城风味小菜与茶水,不知还习惯不习惯。”

云华默然。云诗在宫中,必然事事都只依着宫中来,无一点改善宫中环境来迁就自己的余地。南人北上,种种细节多有不顺,七王爷肯顺着云华、余夫人也照顾云华,云诗在宫中却不知怎样过来的,竟不如市井中人,只要有些钱,市面上总还能买到各种南物以慰乡情。

天家原是没什么情可讲的,除非——

“修德嫔恐怕没二姐姐老实。”云华苦笑。

“是。”云舟笑道,“听说今儿想念南边的点心、明儿还要家边的泉水泡茶,害得驿站漕船,来来往往替她搬点心师傅和泉水呢!越性把个明绍坊搬过去,二姐姐多年之后,也终于能拜她所赐看看家乡了。”

“太过劳民伤财罢!”云华忧虑,“四姐姐若见着修德嫔,还是劝上几句为好。何必落人话柄……”

“担心别人说她奸妃么?”云舟道。

云华连称不敢。

“当今皇上自是一代明君,”云舟满不在乎道,“自有权衡决断。当今市面上,南物北物西物东物,还不是充塞得满满盈盈,也不消官中吩咐,他们自己运了来,也不见损害一丝民力,市道倒更见繁盛了。小女孩儿想家,要些家乡东西,总比要金要银要宝要玉的强。那才是挥霍国库。想必皇上也是念修德嫔真性情,才更怜许她。要有一些些儿祸国殃民,皇上明鉴万里,必是不许的。修德嫔聪慧体贴,也必然不要了。何必你我置喙。”

其实谢小横也是这个意思,认为宫里的生活方式,由云裳选择,不要轻易干涉。云华只能闭嘴,先观察下去再说。

云舟便与云华一起吩咐下人准备自制胭脂的种种材料、并招呼诸姐妹来。云舟又问云华:“妹夫喜不喜欢偶尔做做这些物色儿?”

云华思及阿逝与神秘庄园里的姑娘们以璧琉璃作彩板的样子,不觉微笑:“大约是喜欢的。”

“那也叫他来罢!”云舟道,“回门日子,原就是给小夫妻放松两天的。面脂也不尽是女子所用,他也不用避忌,只当亲善丈人家里头的姊妹们,一同来罢!”

云华称是,便去叫阿逝。

一时下人将材料器皿都备来,因是云华新做过,大致都是齐全的。但上次云华主要是做给云剑,这次主要做给姊妹与分赏丫头,东西更要香艳些,缺了些香料、颜色、盛成脂的精美筒盒,下人再去搜罗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既生牙何生糖

云波也来了,听说要自作胭脂,道:“好。”被问及来北方后用的各类脂粉习不习惯、有什么缺憾?也只道:“还好。”便安安静静低头立在一边。众人知道她脾气,便不再多撩她。

云岭倒还没来,闻说牙疼犯了,含着牙药,躲在床上呜咽呢!云舟嗐声道:“铁嘴钢牙,到底发作出来!”嘱侍候婆子们都搜检一遍,这次真真再不许她夹带私货嚼食了。

云华仍然没找着阿逝。

她先还强自镇静,叫云舟、云波她们只管先玩起来,找来找去都没人,婢子们都道没头绪,把门各处又都说世子绝没出去过,看他车马也还在,只是没人,云华也慌了,来找云舟问计。

云舟怔一怔,先望一眼婢子,望的是阿逝带来的旧婢。她想阿逝若有什么隐秘之事,以至于以非常方式不告而别,旧婢或者会知情。但那几个婢子都是满脸焦急与茫然。云华含着眼泪道:“四姐,实实的不知怎么了。”

云舟想到的,云华也想到,已将那几个婢子都旁敲侧击过。婢子们也知世子失踪,干系非小,然实在一无所知。云华已无法了,故求云舟集思广益。

云舟又附耳问云华:“可觉得世子有任何古怪之处?”

云华摇头,眼泪已扑簌簌落下。她为人细腻如此,阿逝又是一无设防的孩子。她未察觉阿逝有何古怪,想必是真没有了。云舟一时也无头绪,口中疑怅道:“我看世子对你,也是好的,他纵有急事要走,怎不先给你留个信儿,宽你的心?”

云华听此话。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模模糊糊,一时没有明晰,云波在旁忽道:“六姐是跟六姐夫拌嘴了么?”

一遭目光都投向云波,云波顿时脸面通红。她原不惯在这种场合发言,只是想到自己有时觉得被人讨厌了,就恨不能找个地方把自己深深埋起来,眼见英明神武的姐姐们都束手无策,推己度人漏出来一句。顿时涨红了脸,暗恨自己多了嘴,怕又惹人嫌了。

云华并未与阿逝拌嘴。可是为了明雪那蚌壳面脂的事,埋怨了阿逝一句,回想起来,阿逝当时的表情是不开心。但他当时低下头去,也没说什么。她又急着找明雪,没及理论,难道……就为这个,阿逝就躲了起来?

鹤儿等婢女被云波提了醒儿,忙向云华禀道:“世子幼时挨了夫人训斥,有时是会躲着的。须得夫人叫我们满地儿喊。他才肯出来。”

云华着慌,嘱她们道:“那你们快喊他去。”又疑道,“我们刚才找世子。也发出不少声音了,世子难道听不见?怎么不出来?不会出府去了罢?!”想到外头戒警,阿逝负气直闯,不知会不会闹什么乱子,一发着急。

“世子绝不会出府的。”镜儿保证。只因余夫人家教甚严。阿逝躲归躲,跷家是不敢跷的。只不过。“少夫人,我们喊什么呢?”

“平时喊什么?”云华问。

“夫人叫我们喊,夫人原谅世子了,请世子出来,或者喊,夫人很生气,世子快点出来,否则夫人要更重处罚了!”鹤儿禀报。镜儿则问,“少夫人,我们喊哪个?”

那自然是原谅了!断没再处罚夫婿的道理——哎,云华转念一想,她身为妻子,出言莽撞,有错在先,有怎有腆着脸原谅夫婿的道理?

“哪一个都不用。”云华道。她要换一个方式。换个让阿逝保留丈夫尊严的方式。她云华不是余阿逝的母亲,而是他的妻子。

丫头们都疑惑。

云舟已然会意,吩咐道:“去铺一张芦席。”说在云华心坎上,云华惺惺相惜对云舟点头,回望云波一眼,道声谢,举步出去。

婢子们也都拥了出去,云波呆立在那儿,又埋头,把手藏在袖子里,悄悄剥起指甲。云舟倚着桌边看了片刻,道:“八妹妹这次很好。”

语调平淡。像以前一样,云波不知道这位姐姐是极高兴、还是着了恼。

芦席铺在廊下,云华跪了上去。婢子们满园叫,叫的是:“世子请出来!少奶奶跪得膝头痛了,请世子出来!世子出来,少奶奶才能起来!”

于是檐底有响动,一只小狗熊般大、但动作比狗熊灵活多了的家伙,从椽下爬了出来。

爬出来就哭哭啼啼的问人:“少奶奶干嘛跪啊?”

婢子们先“哎哟”一声:“世子您每次越躲越能躲了!”又道,“您得问少奶奶去。”一边帮他掸着灰,顺一顺头发、理一理衣,七手八脚的簇拥他到廊下。阿逝但见云华摘净艳色首饰,直挺挺跪在薄席上,脸上两行泪痕、眼圈泛红,更见可爱可怜,走过去,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云华对面跪下了。

云华不说话,他也摸不透云华心思,呆了一会儿,指指云华膝脯头,问:“疼不疼?”

云华吸了吸鼻子,命下人都退去,问他:“你跪下来作什么?”

阿逝说:“看你跪了嘛。”又问,“谁罚你跪的?”

云华道:“你。”

阿逝一怔,叫起撞天屈来:“我没有!我哪有!”

云华恨道:“我也没有叫你藏起来,你藏起来作什么?”

阿逝呆了呆,吃吃道:“你,你骂我。”

云华道:“你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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