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未来的妻子”已经具体化,确定到云舟身上。他们的婚期也确定了,他越来越不自然,水不知怎么到、渠也不知怎么成。狐朋狗友再一撺掇,他晕头晕脑,就发现自己在青楼上了。
第一次实战,可以说是惨败。唐静轩落花流水、丢盔弃甲逃走,将养了十来天,竟从这惨败中,品出点甜味来。
确实是……非经实战,无以言喻的甜蜜啊!
再说。陪他练兵的姑娘也非常优秀,气质娴静,没有一点粗俗风尘味。姿态比某些闺秀还更优美些。他表现不佳,她也看出他是童子鸡,没有一点嫌弃,反而更惊喜和珍惜,那种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样子……感觉真好。
他又去了一次。要找第一个姑娘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再说,原也该开阔眼界才是,就又点了个不同的。
这一个,眼波比头一个活泼得多。但床上却一样体贴温柔,又有不一样的风味。唐静轩放松下来,头一次真正品鉴到“温柔乡”是什么意思。也理解到“沉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不愿出来”是什么心情。
成婚之后,可以和云舟名正言顺的做这事,而且是天天做,做一辈子……
唐静轩目眩神摇,不信人间有这等美事。喂。只愿生生世世结为太平夫妇,谁愿去修仙?!
就算没娘亲管束。他也不会再去青楼了。他已经开了窍,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了自信——青楼姑娘是怎样赞许和推崇他啊!云舟也一定会满意的。
他和云舟会一起享受美满的生活,在那之前,只需要等待。没关系,唐静轩善于等待。
他放出最宽容的心态,对待别人,用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参与家务,还协助爷爷、父亲去修王爷府。他亲自看园林草图、漆的颜色,甚至关心钉头这样的小事。有个门上要用的花棂,得精工,现雕的话怕赶不及,唐静轩记得出去游玩时,见一户人家垂花门上新装的花棂,雕得倒好,上头莲花宝盖,下垂处是贯圈绣球,刀工不俗,便去接洽,那家人却不肯出让。唐静轩也罢了。他和云舟的喜事在即,天地间这样祥和,一户人家守着自己的门棂不肯出让,也是很有趣的小事,他不往心里去,只是遇见二老爷时,不知怎么提起来,随口说了一句,二老爷说:“哦,是这样。”当时也没更多讲什么,但几天后,王爷府西首门楼的花棂,就装上去了,唐静轩看看,就是他当初看中的那件花棂。工头道:“哦,一个囚犯家里献的,想赎轻罪刑。”原是常有的事,唐静轩也不该往心里去,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去那户人家转了转,却门闭屋空,墙头一树苹果花也枯了。邻居说:“犯了事,走了。”
肯定是凑巧犯了点什么事,于是献了花棂,不好意思在城里呆,就走了罢?太守仁德冶民,谢二老爷也一向是个笑嘻嘻的慈祥长辈,不会为一件木器构人于罪,巧取豪夺吧?唐静轩是这样想的,但心里仍有点乌糟糟,好像原本一个精致甜美的花圃,琪花瑶草中却钻出来一株稗子,怎么拔也拔不掉,很煞风景。
唐静轩沉默了,也不再关心王爷府,说是念书,缩回了书斋里。这里头气候安静,新的野稗大概长不出来了。旧的不小心长出来的那棵,慢慢消磨,应该也可以枯萎、烂掉。
唐静轩念了一些书话,看到一篇特别雅致的,用行楷小字抄录在深红谢公笺上,留待不久后与云舟共赏。恪思阁送来了新仿前朝制琵琶底包金嵌琉璃银带勾,很好,可惜是男式的,唐静轩叫改一改,做得纤巧些,可系在云舟绸缪带环上。他的透雕舞乐黄玉环佩上金链子断了,丫头要拿出去叫工匠重打,唐静轩想想,叫放着,等云舟来了可以打个线络子系上,岂不比金链子温馨?
他的日子,完全在准备迎接云舟、遥想云舟嫁过来之后的幸福中度过,连张惠妃病卒,他都没怎么在意。
遥远京城那个年青女人的死亡,其实是已经引起一些家庭天翻地覆、并可以进一步引发更大动荡的事件。但更深远的影响,至少目前还没显示出来,抑或说被压了下去。张家灰头土脸了几日,谢小横还主动去示好,张家感激涕零,尽释前嫌。锦城唐、谢、张、梅、福几大家,呈现出一派祥和,而王爷府,也紧锣密鼓、按部就班的建造起来。
两个半月,大殿草成,漆可以开刷,门窗可以往上安,家什也可以搬进去了。三个月,坐落在那儿的基本上是个现成的大殿了。细作又加工了一个月,可以向京城复命:如令修成王府,恭请王爷入住。
七王爷没来,雪宜公主却先来了。
这雪宜公主,是先皇之女、当今皇上的三妹,并非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其母在世时与太后甚相得。故今上即位后,太后作主,第一个加封的就是雪宜公主。至于雪宜公主的母亲,追谥为慈真太妃,遗骸移葬皇陵侧,近奉先帝,算是尽享哀荣了。
雪宜公主到如今,凤龄四十有三,当年种种原因,误了嫁期,如今也不嫁了,一门心思照顾幼弟七王爷。太后对七王爷疼爱归疼爱,是作大事的女人,心性疏朗,许多小节关注不着,七王爷自幼倒是在雪宜公主膝边挨延的时候多。
这会儿七王爷要指封锦城,雪宜公主先替他踏看。凤驾来处,阖城跪迎,太守战战兢兢,有了七王爷前车之鉴,以为公主更难伺候。不料公主倒还好,一路并没教训什么,见到王爷府正殿,还叹一句:“难为你们,这样短时间赶出来。”竟不是着侍女传话,乃是亲自赐音,毕竟中年了,其音略低哑,不似青春少女清脆,但仍有种悠然安详的美。
太守为首的锦城一干人等忙道:“为皇家尽忠,是下官等应尽的本份!”
雪宜公主脸隐在凤帷里,略发出个鼻音,似乎是笑了笑,又道:“漆味还是大了些。”
太守连忙道:“臣死罪!”
雪宜公主不语,她的侍女提点道:“王爷行卧之处想必在其他地方罢?”
太守恍然道:“是是!”那处原是太守自己的旧楼阁改的,沉着清爽,又新添了许多贵重摆设,料想配个王爷也配得过的,便请雪宜公主去看。
一行人,前呼后拥,服侍雪宜公主走条花砖雨道,两边都是时鲜花草,姿态各妍。雨道依着假山石势绕过两个弯,通到垂花门前,进去是个滴水楼阁,两步台阶、半尺高的红漆门槛子,可见当堂摆着两列四把香楠加官椅,四壁都是名人字画。太守要卖弄,且不从堂前走,转过墙脚,一路花木更见精巧,芳径幽微,拐了几道方到腰门前,推开,壁上黄缎重幔,家什黑漆点金,架龛宝器玲珑。踏着暗红地毯沿一溜胡梯向上去,廊边雕花木板作工都极精致,不是太守旧物,又不知是多少人家里拆了来。雪宜公主见这些繁华陈设,倒也罢了,独在拐角处,见不按寻常规制开了扇落地的窗,容外头老槐树和花木的影子像水墨画一样印至窗台上来,立了一立,暗赞他匠心独运。
这却是当年谢云剑亲自给太守设计的。唐太守还嫌他古怪,不肯用,唐静轩也喜欢,这才实行了下来。
当下雪宜公主看过了此地,还算满意,就把行驾设于此,命太守留下一打丫头、一打仆妇、一打小厮、一打仆役,在内听用,外头更留几百余名壮丁,随时备驱使。
ps:
榴花会
云华拿起雾洒,试往脸上喷雾,再用丝绵压匀,粉却又粘落到丝绵上。只好往脸上又上一次干粉,再喷雾,丝绵先抿一层粉在上头、方往脸上压,如此不至把粉粘下来,脸上也拍匀了,这次倒粘得牢,且比铅粉果然清透。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九十三章 榴花会
雪宜公主住了十余天,十余天中这一打丫头一打仆妇一打小厮一打仆役和几百名壮丁,跑来跑去就没停过,小至一个琴囊上的穗子颜色不对、大至一堵墙要敲掉,丁丁当当,未有停歇。太守等人这才知道雪宜公主的“还算满意”,不是满意这个楼可以住人,而是满意这楼“至少有可供修改的余地”!
这十余天中,春闱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云剑虽未中会元,也中了第七名元魁,盖过这一批所有锦城子弟,报喜的先回锦城报喜,云剑还留在京中同其他子弟们一起备殿试,谢家自与其他有喜的家门同贺不提。
十余天之后,雪宜公主出关,说这楼“略可住住”,便说要开宴,宴请所有锦城有头有脸的女眷,又说不敢请老人来看自己,所以谢老太太那样年纪的都不与会了,有幸接她帖的,只是未出阁的小姐和青、中年的夫人们。
她招呼一声,太守等人又忙坏了。还亏她带来的宫娥、公公们帮忙张罗,三五天,也算搞出了个勉强有宫宴样子的宴会。那时候已是六月初,天气很有些热,榴花也都开了,便定名为“榴花会”。
福珞还在锦城,没有入京,因张惠妃卒了,宫中有丧事,不便再往里进人。她在开春时,也像唐静轩似的紧张,倒有些怕去入宫,能缓一缓,也好,听说雪宜公主来了,又特别想见见公主,这次榴花会,正中她下怀。
云裳也没能入京。她倒不紧张,急巴巴的恨不能一天就打进宫里去呢!为这丧事,从开春憋到夏初,见天儿跟爷爷分析宫中形势,纸上谈兵。闷坏了,一听榴花会,也吵着要去,理由自然是想见见公主。夏宜公主也是宫中重量级人物呢!见见自然是好的。
谢小横摇头道:“哪有个道童送去公主宴会上的道理?请的又都是女眷,我都不得去,你更去不得了。”
“我小嘛!爷爷去不得的地方,我才去得呢!”云裳缠道,“我扮个侍女去?”
“公主的宴呢!哪那么容易就捏造出一个侍女进去。”谢小横摇头。
“爷爷肯定有办法!”云裳撒娇。
谢小横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却道:“纵然进去,你生得太美。只怕也招人侧目。”
云裳就捂嘴笑:“我采山后那黄果子,把脸涂黄。”
“一双眼睛须涂不黄。”
“嗳哟,我美到眼睛里!”云裳大笑。“爷爷不怕不怕,我总有办法,绝不惹事便是了。”
“那末,怎样混进去,你也想办法。”谢小横道。“其中若用到任何人力物力,你再问我要。”
这也是考题,云裳应下了,又道:“其实很有些羡慕华妹妹……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宴会、去进京。”
“她倒不想去呢。”谢小横遗憾道。
“榴花会都不想去?”云裳睁大眼。
“是。”谢小横道,“似乎毫无斗志,又退回到她前两年的时候。简直成阿斗了。”
阿斗本人是享福的。
云华正在享清福。
她从前的斗志,不过要给家人安排个好前程,重生后的斗志呢。则要挖出死亡的真相。现在……现在她做些什么呀?
死因已知是云柯哄她偷玉坠,害老太太误会。云柯跑了,对老太太她又下不了手报复,幕后或者还有黑手,涉及宫廷太深。她不敢去蹚混水,还作什么呢?
明雪和金子都在谢家安顿下来。父母亲衣食按时送去,是不虞匮乏,大弟弟跑都跑了,暂时也追不回来,还能作什么呢?
云华便惶惑的闲下来。她身上的初潮,几天便走了,之后到日子也没再来,大夫说,也是正常的,那一次原本只为奔波劳顿了、或者饮食起居也有些不调,所以匆匆露个头,之后就算好几个月不来,都正常,毕竟她还小,不来也是好事,乖乖饮汤药调理,以后总会来的。
这几个字入耳,云华醍醐灌顶:她还小呢!
真的可以劝劝自己,不必把前世的重担再压在肩上,不必再把所有人的悲欢疾健视为己任。她这一世,只是个十二周岁的小姑娘,赶紧玩几年,回头要出嫁了。出嫁后还不知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不能呢!
并不是很习惯,她也渐渐享起清福,乘着春风,斗斗草、剪剪花。刚重生那几个月的基础打得不错,云舟再不跟她闹,老太太也都还算疼她,屋里丫头们一个比一个敬她爱她,她过得似老鼠睡在米缸里。
谢小横若这时候叫过她来说:等京里一方便,你还是要上京。并且把云裳这颗正棋子瞒过不表,吓唬她说:没别的姐妹替你,你自己要进宫伺候皇上去!那云华可能又骇得踢腾起来。但谢小横又没这样做。
云华便十足十过起了阿斗的日子。
石榴会的消息来,她才不跟云舟、福珞她们费心争光彩。大太太新给她作了两身春衫,极轻薄的,初夏尽可穿得,不必另裁。她闲着倒歪在床头指点洛月她们的妆扮:“嗳嗳,脸何必涂得这样白?你们原来肤色还有血色,何必都遮去。”
乐芸驳嘴道:“左右可再往粉上拍胭脂,这便有了血色了嘛!”
“把自然颜色都遮去,偏调些铅朱涂上,”云华叹道,“总是可惜。”
洛月便偏过头笑。
云华问:“你笑什么?”
洛月不肯回答,云华和乐芸一起猴到她身上逼她讲,她急了,道:“前儿在小姐书里看到一句……”说到这里,又笑得不肯说,乐芸要呵她痒了,她忙忙道:“却嫌脂粉污颜色。”还补一句,“小姐也是贵人器量。”
明雪在床边拍起手来,甚是喜欢,把这句诗又背诵一遍。云华止她:“别这样!人家听了要当真。我如何能那样作比呢?”想想,道,“能像那位夫人一样天生丽质的。能有几人。总要借些妆饰,但整张脸都抹去,像戴个壳子似的,把自己的优点也都掩了,单以假面示人,多没意思。”
“那要怎么做?”洛月听得入迷。
云华也来了兴致,捋袖子与丫头参详。这时候上好的粉,都是用铅粉,粉质雪白,遮瑕能力强。乃是铅料、米粉、香料调和而来。次于铅粉的,是花粉,乃是米粉、香料调和而来。再次的。就是纯米粉了,大米中选洁白者,蒸晒后磨粉,又几蒸几晒,成极细的粉。可以抹在脸上,但没有香味,附着力不强,稍抹得厚些,便会掉下来,只能很淡的扫一层。几乎达不到什么遮瑕效果。再要次一等的,就是石粉了,即以白石研出粉末。敷在脸上比铅粉还不自然,真正是个面具。
“咱们府里最差的,恐怕就是这个了。”乐芸去飘儿房里取了米粉来,叹道,“飘儿都不想用呢!”
“飘儿脸黑。”飘儿嗫嚅。“涂这个……没用。”
没用是说轻了。飘儿个人认为,她脸上抹一层米粉。像马粪蛋上洒了一层霜其状惨然。她等级够不上府里配发高级铅粉,宁肯自己贴钱去小贩摊头买那种比较青涩、但至少遮瑕能力更强的铅粉!
云华对着菱花镜看了看自己。
从前作明珠时……唉又要提从前作明珠时候!小巷子里上来的,太阳晒坏了皮肤,也靠铅粉,才能抹得白白的,但像碧玉、乐芸、洛月等人,凭怎么晒,天赐一张白皙的皮儿,云华是觉得用铅粉遮着,可惜了,当年不好劝人停粉,如今她自己也有娇滴滴的好脸皮,在自己身上试起来,总可以吧!
病养好了,二月春花初绽的嫩脸呢!
云华试以米粉极轻极淡扫了一层,问:“就这样,如何?”
“小姐您千万别就这样出去。”乐芸骇道,“裸着一张脸跑出去,跟小丫头似的,太太见着,不怪您,可得打死婢子们!”
太违背世俗,果然是不行吗……云华心里一拱一拱的,不知是不是春天的作用,令得六小姐遗留的叛逆精神发芽作祟,她想作个任性的小女孩儿。
手却毕竟依乐芸所言,又重些扫上一层。
这就很明显看得出上过粉了,而且,脸部表情如果过大,说不定会有粉“簌簌”的落下来。
这就是米粉材质的坏处。
云华心念一动,吩咐道:“去四小姐那儿借个雾洒来。润兰花的,最细的那个。”
兰花喜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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