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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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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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些时候曹远智也不妨让云华找到的。他要藏起尸身,主要因为那尸身被他破了膛。等埋一段日子,肉烂了,光剩骨架了,谁还认得出来?尸体腐烂是很快的,曹远智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让云华再找一点点时间就好了。

云华问展夫子:“夫人给你送信了没有?”

“呃?”光辉喉头刹那间又有被噎到的感觉,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没有。”

“奇了。”云华粉红而优美的指尖在桌面无意识的划下小小弧线,“我看那信使还存着事,又是往这边来的,不是给你带信,难道是给曹大叔?”

好像只有这个可能,但是,云华想,这也不对啊。展夫子刚经大难而活过来,余夫人有信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带给展夫子的吗?为什么带给曹大叔,而对于展夫子只是在给云华的信上捎带关心致意?这说不能,除非——

“糟了,侯夫人怀疑你!”云华向展夫子紧张道,“肯定是哪里,她觉得不对劲了,但跟我解释又有麻烦,所以直接叫曹大叔监视你。”

猜得很聪明。光辉幸灾乐祸的想,可惜不对。因为前提就错了。谁叫你相信我没收到侯夫人的信,不知道我骗了你……

这个小小的、一脸庄重和关切的少女,因为过于相信他而造成判断失误,他忽而生出愧疚来,竭力掩去了。

他不能生出愚蠢的软弱。

云华急切的问:“展夫子的行李你看了吗?”

来了!光辉暗叫一声。好戏在这儿!他为刚才的愧疚而羞愧,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看了。”

“有没有什么信件、记录,写着侯夫人请展夫子来做什么事,是非常重大,我不便知情的?”云华问。

光辉肚里冷笑:“急了呗?急了我也不告诉你。”脸上则焦切道:“我也担心有什么重大事情,先看了一遍,没有找到。”

“你都看了哪些?”

“喏,这些。”光辉将书箱打开,里面有展夫子的诗集、笔记、一些书,有的书页上写着批注。曹远智帮光辉确认过了,都是些无关紧要、吟风弄月、偶尔刺刺时政的东西,至于要紧的信,真有,曹远智拿去了,说不能给少夫人看。

那里面说的东西太震撼了,它表示朝廷朝廷形势不好,未城可以利用地理优势,聊供避祸。

也就是阿逝可以跟西戎、北胡搞好关系,自立为王。

也就是造反!

本朝中流砥柱大将军的英武夫人,对朝廷悲观,唆使儿子造反!

这若传出去,轩然大波不说,皇帝准把余家满门咔嚓了,管他砥柱不砥柱,至少不能放他们活着作造反的擂木!

对于光辉来说,这倒稀松平常。他来自那么个时代,造反才是对的、革命没有不流血的、心慈手软是可笑的,横扫一切旧事物……啊这些就先不谈了。总之光辉看到造反就开心就同情就乐意帮忙,看到维护旧秩序的,就生气就仇恨就欲除之而后快。

看到侯夫人想造反,他太开心了,说那我一定帮忙。

曹远智拿着那信,手倒是有点儿抖。

他在江湖上混,朝廷拿江湖人不怎么好看待,江湖人还是爱国的。曹远智成立秘密的血杀盟,那也就是杀贪官污吏,还是为国为民。为谁的国就不好说了,总之某些官员肯定不承认他说的为国,好在老百姓们听了高兴。曹远智就杀下去了。杀着杀着吧,他也觉得,这朝廷太烂污了,这杀得吧,恐怕要把上头都杀空,把朝廷都杀空,换一批能干而清廉的上去,才能有希望吧?

这种想法就大逆不道了,他也就想想,然后悲怆一下,能杀几个贪官杀几个,逃避朝廷追捕,继续杀……

不得不说光辉那些无法无天的胡扯,某方面推了曹远智一把,叫他在悲怆之外生出别样的雄心来。

再看到余夫人给展夫子写了这样的秘信,曹远智惊喜之余,生出恐惧:“濯仙袖,你这还好是落在我手里。若让别人看见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只怕病闲人

余夫人也是为了儿子,没办法。

她把儿子送往边城,想着有机会的话就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但如果她还没能去,事态就大变,她离不开京城、也联系不上儿子呢?

她留这个信,用隐形药水写的,已经够小心了,谁叫曹远智是她老友,她会的伎俩他也晓得,就拿米汤浸出来了?这个本来是余夫人预备紧急时刻着展夫子拿给阿逝看的信哪!她已逼着阿逝记住她的笔迹,阿逝是认得出的。看到母亲亲笔叫阿逝别管其他,第一要务依托边城保住自己性命,那阿逝会听。难得展夫子跟余夫人志同道合,不以避祸为耻,不抱着“君有误,谏;不听,死谏;国破,臣殉”这种铁板钉钉的信念。他肯帮余夫人,余夫人谢天谢地,也看展夫子不乏经世济民之才,帮忙治理未城,那是绰绰有余。年来给阿逝娶了个云华,余夫人更称心如意,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曹远智来送贺礼,余夫人不知他成立了血杀盟,只当他落拓江湖,试以卑辞厚馈,请他保护阿逝一行。曹远智一来念旧情,二来觉得世子保镖的身份也可掩饰血杀盟的行动,故答应了,当时也没想太多,怎知余夫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如果用光辉的话来说,肯定是:你以为她没你进步,其实她都已经秘密入党了!

曹远智立下了跟着入党——哦不,加紧造反的决心,沉甸甸的,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云华去见光辉,曹远智心里怀着鬼胎。云华取了展夫子的诗集去看,叮咛光辉:“要小心!真若一开始跟侯夫人说明的话还有生机……但隐瞒到现在了,已经说不出了。她若找出你的真面目,准不肯再听解释。你要很当心!我呆久了,怕曹大叔疑心。我先去了。”

光辉应允。云华去了。曹远智在外面磨叽了一圈,转过头来直扑光辉:“怎么样?!”

光辉汇报:“她来试探我。”

“没让她看出破绽吧?”

“没有!”

光辉只要树立了正确的思想,确认是为了正义而撒谎,那他绝对能把谎撒得正气凛然气壮山河,相信云华看不出来。

“很好。”曹远智道,“侯夫人给你的信呢?”

“吃了。”光辉挺胸道,“少夫人突然来,我怕她搜信。嚼烂,拿水冲下去了。她哪怕剖开我肚子,也拼不出字来了!”

够狠!曹远智笑问:“那你背下来了吧?”

“没有!”

“没……”没有!曹远智头晕了一下。“没有你吃了它干嘛?!”

“我们不看,也不能给敌人看!”光辉理由充足。

曹远智磨着牙,也无奈他何,怒问:“那你总打开看过吧?”

“看过。”

“很长?”曹远智想着,从接信、到云华来。也有段时间了,还背不下来,想必余夫人写得非常之长了。

光辉摇头:“两句话。”

“两句话你背不下来?!”曹远智大怒了。

“认得的字我背了。”光辉解释,“有的字不认得,我本来想把它们分别抄下来,毁了信后。光拿字给你认,又怕留下痕迹,还是有危险。就想把它们笔划记在脑袋子。刚记几个字,少夫人来了,我赶紧吞纸,不吞的话……”

“你——你蠢也就算了,字都认不全?!”曹远智面如锅底。他知道余夫人自己文化也不高。写出来的字不会太深奥艰涩。这样的字都认不全,那是半文盲了。

“很多字我们不用了!”光辉替自己辩解。“我们的字跟你们的字不一样!我看不懂你们的字很正常——”

“先把你记得的字写出来我看。”曹远智催促。生怕再拖下去,光辉的小脑壳儿把记得的几个字又忘了。

光辉脾气拧了,冷笑道:“写什么?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嘿!你不写我怎么知道它什么意思?没——”

“夫子重伤,我很心疼。万一你死了,把信给曹远智,好让他转交世子。”光辉道。

“给我?”曹远智感动了,又疑惑,“你背下来了?”

“不是背,是理解。”光辉骄傲道,“就算有几个字不一样,大意还是猜得出来的。”

曹远智欣慰: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能耐、能办点事的。但他又奇怪:“你死了还怎么能把信给我?余夫人怎么能这么嘱咐?”

“快死的时候,赶紧交代给你。”光辉道。

曹远智宽了心。余夫人是信任他的……这太好了。他的兄弟也已经跟京城大老板接上头,初步谈了谈合作的事。顺利的话,他有可能在飞萧山附近跟大老板安排一次会面,那才是定下基调的会谈。

在那之前,他还可以把白龙内丹吞了。

曹远智下定决心。造反也是冒险,吞丹也是冒险。要造反,他需要更多力量。吞丹的险都闯不过,他也就不用冒险了。

三天后,曹远智找到机会,给自己留下大片空闲时间,吞了丹。

云华不会找他。她忙着调查未城农耕和牧羊的事,又以为他在为世子的安全负责。

阿逝不会找他。忙着玩儿呢!又以为他在帮忙训练侍卫们。

侍卫们也不会找他。忙着保护世子、以及出少夫人吩咐的差使呢!又以为曹远智有其他要务。

曹远智确实有要务:吞丹。

吞下去,脱胎换骨,或者,死。

曹远智凝视白色的丹药片刻:毒蛇腹内的积瘤、死人喉管里抠回来的丹药。是毒,也是药。光辉说,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革命不怕流血。

曹远智把丹药吞了下去。

那时候云华正在向洛月哀求:“把文书还给我吧。”

洛月鼓着腮:“不行,你要休息!”

“我有休息呀!”

“哪有!京城过来一路够累了就不说了。到了未城也不好好养养,一到了就忙里忙外——”

“这宅子有些地方不合适。家具什么的,我也知从长计议,不过先列个单子是要的,倒是你们检点得劳累,我综合一下你们成果而已,有何疲倦?”

“马上又安排蝶姑娘、刘大夫的婚事——”

“你也说是他们婚事了,”云华红着脸笑道,“怎能不帮忙?何况我主要是安排人家作事,自己也并不怎样累。当初我……自己出阁,还有归宁、离京,人与的更多,也还不是这样下来了。”

“那也就够了。”洛月死抱着文书不还她,“政务也夹着一起做,这太过份了!”

云华好笑:“洛月!政务才是正事。我们到未城,是当父母官来的!”

洛月点头叹道:“原来我是服侍父母官来的。”

云华瞅着她道:“我若是男儿,你服侍我上任,难道不愿意?”

洛月目光粼粼,片刻,别过头:“小姐还是多休息为是。”

“会休息!”云华求恳,“我先把文书过一遍,理出头绪,怎么安排人做什么事,有了稿子,可以措手了,然后着人家去做,我就清闲了。”

“只怕还没到那时候,小姐不得不闲了。”

这是怕云华病闲了。

“我身体好多了啊!走了远路,还更觉硬朗了。”云华夸赞,“多亏刘大夫调理得好。”

说起刘晨寂,还是有点心虚,但阿逝、蝶笑花反复嘲笑她没必要的自我克制,就像蚌肉要给自己套个铁壳,其实也没有人欣赏她的牺牲——好吧,后一句比喻是蝶笑花暗示的。

重要的是刘晨寂也从容自持,让云华觉得自己的亏心很冤枉。

她已经可以很正常的提起刘晨寂了。

洛月只是不许她:“小姐,你就是歇半个时辰也好,莫再连着看书了。”说时,难受得要哭出来。

云华泄气:“那半个时辰后再看吧。”呆坐桌边,却也难受。

你能做事,不难受。你挂心,却不能去做,那才难受。

所谓休息,一个人一天能睡几个时辰呢?又不是吃奶的婴儿。真要没黑没白睡去,反而晕头晕脑,还不如早睡早起、适度娱乐。所谓娱乐呢,也是喜欢的,就成了娱乐,不喜欢,便是受罪。要说费脑,打叶子牌、说人闲话,拉一派打一派,难道都不费脑?咦!

云华很想抱过洛月手里的文书作消遣。

洛月看着云华脸上的表情,也觉抱歉,讪讪道:“要不——咱们找些其他消遣?”洛月自己也很不懂得玩乐,想了想,不过是,“请蝶姑娘来谈讲谈讲?”

不!谢谢!洛月她们可能是真的把蝶笑花当女人了,云华警惕之心未全去,不能无聊了就把蝶笑花夫妇找来消遣消遣,那好像太荒淫了。

乐芸进来,看看洛月手里抱着的文书、看看云华脸色,已经猜着了,笑对云华道:“姑娘,此地风光,虽说荒凉些,也有它自己的可观之处。咱们玩赏玩赏如何?”

云华眼睛忽然亮起来:“好。”

又叫洛月:“把文书带上,还有案上的那些。”

洛月睁大眼:“小姐!”

“不是我看。”云华笑道,“你们帮我查,行了不?”又道,“将刘大夫、蝶姑娘也请来一起走吧!”眨眨眼,“都按你说的做了,好不好?”

正文 第十六章 云剑庆大功

请蝶笑花来,因为他在未城呆得长了,路径熟、人情熟。云华正觉看纸上数字,枯燥且未必可尽信,不如亲身去看看,她总是年少贵妇人,街头巷尾的走,也怕人侧目,不如将蝶笑花、刘晨寂这双美人儿推在前面,她躲在后头,低调得多。人家只会念叨:“我看到美人了!”“美人看我了!”不会太在意:“哦?怎么太守夫人跑来跑去问我们这些草民过得怎么样?”最多加一句:“哦,美人后面,太守夫人关心了一下我们的生活……”

嗯,这就自然得多。有美色相诱,叫人家回答问题也会容易得多吧?

云华觉得自己真狡猾。她呵呵笑起来。

这会儿她感谢蝶笑花嫁给刘晨寂,发自内心的感谢。叫一双夫妻还不是一男一女来帮忙,听起来好听得多啊!

洛月无奈的向乐芸求助:“你看——”

“算了罢。”乐芸一边帮着收拾书,一边道,“出去走走也好,姑娘闷不住的。”

“以前……”洛月说到一半,停住,叹了口气,“你说得是。”

他们一行出发去。蝶笑花推荐了两个地方,可以让云华先去看看,不算太脏乱,能让云华试试水。

这个思路像云华让阿逝进山一样:你先进得浅点,看看有没有危险,试试水。

他们还没有真的出门,又有信使来。

云华已经派周阿荧到北疆送家书了,刹那间想:“会不会是回信来了,这么快?”

不,没有这么快。那信使是东南边过来的。

不是京城、不是锦城,是在京城到锦城的路上。

邱妈妈自觉身体越来越不好,求告余夫人,把她送回锦城去。免得她客死异乡。

余夫人只好允了她。

可是在路上,邱妈妈再次病发。

“死了?”刘晨寂在旁听到信使说到这儿,难过的插口问。如果一直有他在旁边调养,并免去长途跋涉,邱妈妈应该还不会死,可是……

他很内疚。

“不,没死。”信使不给他内疚的机会。

“怎样了?”云华着急。

信使带的不是书信是口信。这不还没时间找人润色写字嘛!他是跟着邱妈妈走的一路,见了什么事,就过来直接说了:“邱妈妈大病了一晚,腿不能动了。”

“人呢?”这次追问的是刘晨寂。带着医生的关切。

“人还躺在客栈里,倒还好——”

“其他地方都还能动?”

“都不能动就死了!”

“她没死?”

“嘿,瞧您这话怎么说的!”

云华问:“刘大夫。怎么了?”

刘晨寂直着眼:“应该是死了呀。”

蝶笑花勾勾他的衣袖:“你呀!活着不好吗?”

“活着不对啊!”刘晨寂心里困惑,就直说了。真说就不好听了。要不是他跟在少夫人身边,生得又好看,老婆又好看,信使真想揍他。这会儿。刘晨寂真心困惑着,信使眨巴眨巴眼睛:“反正活着。就是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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