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影传奇- 第10部分

　　　　红色奥迪小车缓缓减速，慢吞吞停于村子正前方。杜鹃兴奋极了，又伸懒腰又蹬腿的。她眼睛睁得溜圆，心窝儿差点蹦出几头欢快的小鹿小羚羊来，肉喇叭清脆悦耳，喊：“哇噻，嘻嘻！下车喽——”

　　　　“嘎吱——”杜鹃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我唯恐丢了，尾随而下。

　　　　啊！我们不禁陶醉了。伫立车前，面向村子，眼睛微闭，任凭轻烟漫雾缠绕包裹，沐浴颐养，心身自然回归原始原生状态。我情不自禁高喊：“你听！杜鹃鸟的歌声——布谷鸟的歌声——丰收的歌声啊！太令人兴奋了……鹃妹，这里是鸟儿的天堂！你是一只真真正正的远洋归巢之鸟，感受一定很特别吧？”

　　　　“健哥真会开玩笑。其实这里是一个既让人温馨又痛苦的地方呢。”杜鹃平静之心中忽然透露出一丝忧伤来。

　　　　这里对于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心底不由蹦跳出几个问号：“这里是？……你领我到这里来？……”

　　　　“荷叶……荷叶的乡下老家啊！”杜鹃的眼睛好像倏然更加湿润了。

　　　　我默默地站着，说什么话好像都是多余，不由想起了自己也是农村土生土长起来的娃娃呢。乡下除了大山、石头、泥土、小草、树木等等之外就是化不开的人情，不沾一点儿灰尘和泥巴的人情啊！

　　　　你瞧！这里的一切浓缩了所有原始农村自然、淳厚、质朴的特点。虽然没有见着一个人，单单这里的环境就让人感受到了异常的温馨与舒服。确切地说，这里真可谓优美袖珍平原，土地丰腴肥沃，质地柔软而不黏沾，好似自然地毯，踏上去天然按摩，舒适而疗养身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果花飘香，菜苗儿红绿相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我不禁想起了东晋文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然而桃花并不挤挤挨挨，而是星星滴滴点缀于青草绿树之中，真可谓“世外小园”。

　　　　我们肩并肩踏步村内，边赏边感，脚下忽觉呼呼生风，筋骨铮铮有力。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少说什么，反正感觉都很惬意。

　　　　“鹃妹，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好久了，不知该不该说？”忽然，我脑海有一些不安分的青蛙跳跳蹦蹦的，老想活跃一下气氛。

　　　　“说吧，我一点儿不怪你的。”杜鹃似乎早有准备。

　　　　“其实，世上之事就是这样，该说的话早晚要说，该发生的事早晚要发生的。你说实话，二十年了，你真的根本就没有回国？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你和荷叶之事地道战似的曲里拐弯虚虚实实，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竹筒倒豆，痛痛快快。

第四十五章　一个男人（）　
“是这样的。说我根本没回国的确有些夸张，但决不是同学聚会那天晚上，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杜鹃的态度十分平静，话语掷地有声。

　　　　“为什么？”我目光焦灼，心情急切。

　　　　“真的想知道？可不要后悔哟？”杜鹃有意吊起我胃口。只见她心平静气了一会儿，声音绵绵长长地说：“因为我想保护一个男人的名声。”

　　　　“谁？”我心里像被荆棘扎了，目光斜视，还有些男人本能的嫉妒，迫不及待。

　　　　“看看，心急了吧！记住，心急之人吃不了热豆腐的啊。”

　　　　此时杜鹃心神出奇的镇定，沉吟片刻，故意慢条斯理地诘问：“你还有理问我呢？当时的情景下，难道我容易吗？忧患之时，这个男人视名声为儿戏，力排非议，挺身而出帮助了我。临产荷叶前，我们乔装改扮以夫妻的身份双双回国，并顺利住进了一家爱婴医院。

　　　　记得我当时因为难产，折腾了两天两夜荷叶才落地了。他不分昼夜在妇产科室门前坐坐转转，两天两夜都没合眼。第二天夜里，护士看我一时半会儿不会生产，怜惜地让他到隔壁值班室睡上一觉，说有事立刻叫他，但他一点儿不放心，头几乎摇掉了，言辞拒绝。

　　　　黎明时分，一声哇哇的童音突然划破寂静的夜空，于是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头一歪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花。我们母女俩多亏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料理，身体恢复得很快。出院没几天，他按我的意思和吩咐，携手把孩子送到了这里。

　　　　当时，我心肠铁石似的，固执地认为孩子是霉气包，扔得越远越心静。唉！事实并非如此，送出去没有几天，我可又想念女儿啦！目光暗淡，心里软垮垮，空落落，失魂落魄的。有时浑身酸软，连腰都要挺不起来了。年轻人心活，转眼就是弯弯，我很快主意已决，于是立刻跑去与他商量坚决要回孩子，但他听后一句话也不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唉，以前我有求必应，但那时他唯恐躲闪不及啊！

　　　　也难怪，抛弃荷叶时，他曾平心静气说服我不要随便丢弃孩子。如果非要顾及自己的颜面和不想被拖累的话，好办法有的是。送孩子的前一天，他目光灼灼，几乎烫伤了我的眼睛，再三叮嘱我思考成熟了再做决定，一句话唠叨了不下二十遍，说：想清楚了吗？千万得想周全！要知覆水难收啊！唉，如果当时按他的意思，我不固执己见的话，也许没有麻烦了呢。这世上卖什么药的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如今想起，当时我简直傻蛋透顶，愚不可及。

　　　　你想就因为我心里一时冲动，呼哧！好像擦燃一根火柴似的轻而易举就把孩子给丢弃了。这儿戏玩得够大了啊！抛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无凭无据的，转眼就找人家要回，人家能认账吗？说不定得经历一场官司，花一笔大钱，不过钱倒无所谓，关键是怕打官司还会惹出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总之不利因素多多，只好认命。”

第四十六章　感觉自己很渺小（）　
说来说去的，杜鹃还是不愿把这个男人的名字告诉我，任我怎样焦躁难耐。她曾经暗示我说：“这个男人你也许早就认识了……”我不由睁大好奇的眼睛屏气静心侧耳倾听。嘿，她倒没有下句了。

　　　　夜阑人静。我翻来覆去想象，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童年。一番精心构思，心的画笔一起一落，很快就把这个男人的形象勾勒出来了。你看，慷慨的太阳轻轻泼下金黄金黄的光彩。温柔的海风轻轻地吹啊吹，洁白美丽的浪花在不远处欢喜雀跃，声音清脆悦耳，一望无际白糖般软软绵绵的沙滩……几个光腚小屁孩儿只挑一件小裤衩，嘻嘻哈哈蹦蹦跳跳，正在那里玩过家家的游戏……其实我想清楚了，也画清楚了，沙滩上有杜鹃、欣欣、一个小男孩，但我不由轻轻挠挠后脑勺，一时记不清这个小男孩的小名到底叫什么了。

　　　　啊，每个小孩都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一颗一尘不染的小生灵呀，回顾我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单纯、幼稚和天真……我们不管玩什么都显得那样的痴迷，执著，不遗余力。你听一样洒满偌大的河滩……如今，我们长大了，心里的红尘落多了，似乎一切变得复杂起来，见人多了，事多了，顾忌多了，面子多了，这多了，那多了……

　　　　我忽然觉悟真不应该对杜鹃心存一点儿猜疑，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对的。我也不必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这个秘密并不重要。我不由面对这个男人的形象，感觉自己渐渐渺小起来……

　　　　曾记得二十多年前，杜鹃出国走的前一天晚上，我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到车站送送她的，但犹豫不决的心情让我迟迟没下决心，还偏偏起床晚了，待反应过来，已经晚点了。其实，杜鹃之事不管我以何种理由遮掩搪塞，都会让人不经意窥出一些丑陋来，相反与杜鹃同甘共苦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大男人——“大我”往往呈现在风雨之后，那才是人生最绚丽、最美好的彩虹。

　　　　蓦地，扑棱棱，扑棱棱！几只漂亮的鸟儿绕树冠盘旋飞上高空。鸡儿嘎嘎，鸭儿咕咕，狗儿吠声渐次响亮……山歌清泉似的清脆嘹亮，漫过天际，呼应千回百转的山谷，荡气回肠。我和杜鹃蓦然仰头，忽觉上面人影儿晃动，真的有人在唱歌么？或者自己心里在唱？……我们不由骤然止步，低头眼前出现了一层层绿油油布满苔藓小草的石头台阶儿。

　　　　“嘻嘻嘻……咯咯咯……奶奶，奶奶！客人来了——”两个蹦蹦跳跳小鹿般欢快的小孩，一串原生的铜铃音。

　　　　我们循声望去，一座原始朴实的住宅出现于石阶上方，房子呈凉亭状，棱角分明……整体灵活飘逸，玲珑俊秀，但并不缺乏刚健，稳固。从侧面看除了梁柱、椽子、横木等是优质的木结构外，其余全部是用石头黏土构造的。外观敦厚典雅，淳朴无华，内透亘古及今农村朴素唯美之精髓。

第四十七章　遇到兰子（）　
“你们是？……”一位鹤发童颜，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连忙从石凳上起身相迎。

　　　　一对白净红润的孪生女孩儿正在做狗撵兔的游戏，见我们一步步上了台阶，倏地，像一对儿白兔慌忙躲进老妇人背后。只见她们的眼珠子骨骨碌碌，舌头一伸一缩，吐出了些许不安和羞涩。

　　　　“呵呵，大娘，您近来身体可好啊！我们见过面的呀，莫非您给忘了？”杜鹃的脸牡丹花儿似的开了，满面春风双手紧紧握住了老妇人粗糙老茧的手。

　　　　老妇人愣怔了一会儿，缓缓从心底浮起一丝惊喜来，继而满脸放光，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荷叶她娘吧。看我这赖记性，快进屋里坐坐，兰子——有客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面朝院内喊话。

　　　　这时，孪生女孩的心扑通踏实了，像欢快的小羊羔蹦跳着离开奶奶，伸了伸舌头，朝我们作了个鬼脸，做游戏去了。

　　　　绿意盎然，鸟儿欢唱，温馨四溢。仰望，大伞似的树冠像人的胸怀紧紧护卫着整个住宅。透过绿叶空隙，蓝天白云似乎也成了树叶，片片动画般随风舞动，煞是好看。目光顺枝丫下移，树身笔直参天，距住宅几丈远，大罗汉似的稳定坐着。两扇木门似乎没有经过一点儿加工装饰，质地朴厚，轮纹自然清晰，悠悠散发出一股原始纯真之气。

　　　　只见门缓缓推开了。一位苗条白皙的中年妇女款款走出来，说：“妈——什么客人啊？看把您喜的。”语音含笑，自然甜润。

　　　　我一激灵，蓦然心里嗅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儿，循音望去，眼睛情不自禁睁得灯泡儿圆，手不停地在眼眶里揉搓着什么，恐怕看不清了，嘴松松的，跃跃抬步趋前，急于表白。但这些细微的举动早被杜鹃窥了个一清二楚，于是我的嘴和双脚不由被杜鹃犀利的目光紧紧箍住了，同时她小声话中有话，说：“哎，你激动什么，不要鲁莽。好事多磨，慢慢来嘛！”

　　　　“嘻嘻！你们好！从山外来的吧，登这么高，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劳累了，回家歇歇吧。”兰子说着，很有礼貌地用手指引。

　　　　老妇人嘀嘀咕咕不知跟孪生女说了些什么。我们尾随兰子悄悄走进院内……

　　　　登凉亭二层，环顾四周，光线透彻明亮，转房子一周有好几个门。整个宅子既不依坡又不临沟，座落于平坦高地之上。周围古木参天，郁郁葱葱。住室上面整个由罗汉树枝庇护，真可谓人间仙居。

　　　　亭楼内房间上下贯通，左右套接。推大门而入，室内宽敞明亮，陈设自然朴真。墙壁地板全木结构，不沾半点儿石片泥土。各种各种的家具几乎都是木做的，除铁锅外，甚至饭碗、勺子、盆子也是木做的。

　　　　我看了又看，品了又品，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不禁想起了木匠祖师鲁班，如今几乎所有深山老林都被人招商引资开发挣钱了，惟此处没“招蜂引蝶”，莫非鲁班想借此给后人留下什么记忆？

第四十八章　介绍兰子（）　
兰子满面春光，忙来忙去，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问寒问暖，倒茶，递上各种各样晒干的山果儿……用真诚朴素的话语娓娓介绍了山上许多鲜为人知的趣事儿。

　　　　不大一会儿，我们几个感觉好像认识好多年了。继而，我心里有一些语句像水潭里活泼的鱼儿，又像彩票开奖时跳动的小球，急着要蹦跳出来，但我的举动及神态好像什么都瞒不过杜鹃，她还不停地给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轻易说出。我打哈欠似的，口张了几张，听信她的始终没有说出什么。

　　　　这时，老妇人进来了。她兴奋地向兰子介绍了杜鹃，又介绍了兰子。兰子好像不乐意介绍自己，她不停地向母亲递换眼色，但老妇人始终兴致未减，说：“我有两个女儿……”嘎吱，她心里似乎觉出有些不妥，又连忙改口说，“不，兰子是我惟一的女儿……中学毕业后，她下山进城打工，听说还跨出了国界，未经家人同意，私下跟一个男人结合了。看看，没生活几年吧，她就嫌弃外面那个男人太势利，太虚伪花心了，结果一气之下就跑回来了。十来多年了，她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好像总有什么心事，过不踏实。现在好了，她收养了一对可爱的孪生女，总算过安心了。一家人互敬互爱，和睦融洽，日子过得像一首欢快的歌儿甜甜蜜蜜。”

　　　　老人的话像飞起的石子，在我心潭激起了一阵阵涟漪，一些语词珠子光溜溜的，差点儿滑出口去。只见杜鹃这时目光平静，改变了原来的态度，丝毫没有阻拦之意，倒是我有了些许的警觉，惟恐说出来有什么不妥，自觉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那对孪生女蹦蹦跳跳，嘻嘻哈哈进来了。只见她们手里各捧了一簇鲜亮亮，水灵灵，散发着浓郁芳馨的野花。两个小家伙脸蛋桃花似的白里透红，身材小巧玲珑，忸怩着害羞地说：“阿姨，叔叔，您们好！”跑步把花塞到我们怀里，转身就要离开，但被我一把揽进了怀里。

　　　　室内气氛温馨，柔和，和谐。一首心田风光曲不由在我们体内缓缓奏起，如小桥流水，袅袅薄雾，春天的娇阳……轻曼婉转，温馨圆润。我海绵似的心，很像沉浸到了什么甜蜜的液体里，每一个毛孔都无限的舒张展开……我与孪生女的目光近距离接触也像正电遇上了负电，火花四溅。我不禁感叹：眼前这一对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身影，不就是我与兰花一起生活时想象的女儿吗？于是我生怕惊动了她们，默默俯下身，脸对脸贴近了……轻轻亲了亲那嫩红嫩白月季花般的脸蛋，尽情品味那奶声奶气，撩人心弦纯净、均匀的呼吸。

　　　　啊！我陶醉了……禁不住歇斯底里惊叫起来：“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可找到你了！！！……”我双手抖动，一手抱着一个孪生女，声调颤颤悠悠的。

第四十九章　没找到荷叶（）　
“啊！”屋里人个个大眼瞪小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杜鹃见状，赶忙拽拽我的衣襟，声音如一根银针，细声细气地说：“健哥，你熟悉孩子？不会犯什么病吧？别闹出什么洋相啊！”听后，我像做了一场奇妙而美丽的梦，慢慢苏醒过来。

　　　　这时，杜鹃的电话响起来了。原来是欣欣打来的，她瞅瞅我说：“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今晚咱们还有个同学聚会呢。”

　　　　太阳红气球似的悄悄飘下山去。我们依依不舍与老妇人一家道别，走下台阶。我蓦然回头，捕捉到了一束不易察觉火辣辣的目光，因为兰子无意朝我诡秘一笑。

　　　　杜鹃一怔，自言自语说：“哎呀，我真混！怎么把来的目的给忘了！今天原打算来找荷叶的，怎么连她的影子也没见着啊？”说着，杜鹃连忙又踅回去了。

　　　　我不禁狠狠拍了一下脑门说：“是啊，我也真够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