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也知道;那帮家伙在她身上弄出了多少个血洞;毕竟这件事她确实做的“不合规矩”。
想要复生三个早已消弭在天地间的魂识,意味着挑战天道,他们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地放过她。
模糊重影的视野里,骤然亮起一片金灿灿的黄光,强烈的仿佛要照射到人的灵魂深处。
之前那些身穿盔甲手握弓箭的神兵已经退去;天界最高掌权人翩然而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似从上古时期传过来般清远缥缈:“你既还活着;本座便给你个机会。”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仍是徒劳无力。
他目光淡漠地掠过她身上数不清的血洞,道:“本座会封锁你的神格;重新给你一副身躯;并在你的心脏上烙下‘锁洞’作为惩罚;待你复活了你的那三位挚友;一了心愿后;可自行解开‘锁洞’;回归天界。”
尺宵尊静默地听着;待听到最后四个字时;唇角意味不明地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
那人怎不会懂她在想什么,下垂的睫毛上一层浅金的光,映得他漆黑的眼底也亮堂起来,他道:“本座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神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神后竟会生出心魔,最后竟然——”
“我,”尺宵尊打断了他的话,嗓音沙哑,嘴唇翕合间血味翻涌,“什么时候可以下界?”
沉默良久。
“随时可以,只要你承受得住。”
得到满意的回答,尺宵尊不再强撑着,任无边的黑暗将她侵袭。
暮暮,雀禾,清盟,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昏暗微弱的光从左边投射下来,在慕启琛的右边鼻翼处落下一片阴影,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着,泛着冷光,他将清岳拔了出来,任由淋漓的鲜血浸染自己的衣袍,原本深蓝的衣裳此刻遍布污迹,或是已经干涸的深褐,或是才刚溅上去的殷红,触目惊心。
他瞥了眼蜷缩在魔台边缘瑟瑟发抖痛哭求饶的人,伸脚轻轻一推,那人尖叫着滚落魔台,消失在半空中。
他呼出一口气,这是最后一个心魔了。
左手紧紧地握上右手手腕,企图压制住那份颤抖。
已经结束了。
他闭上眼,将脑海里的画面一一清除出去,再次睁开眼时,那深藏的阴鸷与狠戾已经散去,清浅如水的眸光一如往昔。
他还是那个偶尔别扭小气抠门的慕仙君。
周身风向一变,他明白这是过了心魔这关了。
双脚触地的质感骤然消失,慕启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感觉身体自内而外发生了某种本质上的变化,一股庞大的力量汇聚其中,他的感官比之前敏锐数倍,等他睁开眼掐诀幻化出水镜时才看清自己此时的面貌——伪装出来的魔修容貌轮廓线条冷硬不少,眉间不知何时现出了一朵盛开的红花,花瓣线条流畅婉转,乍一看竟有点像乘风翩然而舞的妖艳女子。原本浓墨一般的发丝此刻暗的发紫,双臂上覆着一层暗蓝的类似于鳞片的东西,抚摸之时有坚硬的触感。腰间也坠了一个亮着紫光的令牌,其上刻着一个“壹”字。
慕启琛皱了皱眉,他不明白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实力要比洞天上境的还要强,而这不是突破的迹象。
突然被赋予的超过本身的力量让他有几分警觉,环顾四周发现紫雾一片。
不知阿瞒可有打败心魔来到此处。
慕启琛以魂识为载呼唤姜瞒,却是半天无人应答。
是——
他心脏快速地跳动了一下,很快他又稳住心神,也许阿瞒现在心魔缠身,也许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没法使用“玉引”。
为了印证后者,他呼唤了一下山寒仙君,后者立刻就给出了回应,并表示自己正在赶往翰闲冰原的路上。
“玉引”能用,那就是心魔缠身了。自从他知道姜瞒就是尺宵尊后便搜罗了有关尺宵尊事迹的各色书籍,从知名大战到坊间传闻,他几乎是倒背如流了,自然也知道尺宵尊的心魔拢共也就那几个,不应该啊。
然而现在情况容不得他忧心下去,一个眨眼间,一个高壮的人影破开重重紫雾,来到他面前。
没有半句废话,那人扬起手臂,带起猎猎风声,瞬息间慕启琛亮出清岳下意识就往前一挡,巨型斧子砍在薄薄的剑身上,似乎下一刻清岳就要断成两半,实则它坚硬如铁,没有被撼动半分。
他趁着空隙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除了诡异的发色和贲张的肌肉外,跟他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额间那朵妖艳的花了,不过若是他细细数来,就会发现对方的花瓣开合的弧度没有他大,花瓣数量也没有他多。
那人看似高壮,内里却不如他力强,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败下阵来,无力再举斧子,被他一剑穿胸,倒趴在地上。
他腰间的令牌从“壹”变成了“贰”,且打斗中损耗的灵气又补充了回来,他若有所思。
紫雾很快又弥漫过来。
慕启琛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紫雾随着他的动作波动起伏,前面渐渐显出一个同他差不多高的人影来,与此同时左右两边各显出两位。
意思是他的四周有这些人存在,而他可以自由选择哪一位挑战么?挑战的目的应是为了夺取对方的令牌,他不知令牌有何作用,但清楚越多越好。
既然灵气会自动补充,那他也无所顾忌了,先是呼唤了一遍姜瞒,依旧等不到回应后他抿紧了嘴唇,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正前方的一人,提着清岳向前走去,身影很快被紫雾吞没。
半个时辰之后,山寒仙君来到了翰闲冰原。
翰闲冰原里的雾气比魔楼别处的都要浓厚庞大,他肃着脸思索一会,干脆把另三位仙君都叫过来了。
四位仙君外加一个陆僧舟在翰闲冰原碰面,彼此商量好后一同被雾气“接纳”。
在飞往魔台之时,他们也遇到了从阴暗的地面上蹿升出来的残肢断腿。
四位仙君最低的修为也是化神上境,这些小打小闹实在是不够看,但对陆僧舟来说却有几分棘手。
他躲避着五官狰狞的头颅,模样看着狼狈,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沉静如水,波澜不兴,手中飞快掐诀,手势变化早已熟练于心,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没有半点慌乱,游刃有余地完成了一次次手诀,冰刃如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地扑了上去。
那头颅被冰刃射成了个马蜂窝,速度迟缓了一些,仍张着血盆大口咬了上来。
陆僧舟手指紧了紧,终于还是移到腰间的骨剑上头。
这般危急的关头,他却分出了一丝心神往段宥的方向看去,陡然面色一变。
师尊双目紧闭,额上冷汗密布,向来冷硬的面孔此刻有如冰封,两片唇瓣毫无血色。
电光火石间,骨剑已出鞘,笔直地朝着段宥劈去。
右耳凌厉风声掠过。
“反噬”的剧痛慢慢消退后,段宥睁开眼,下意识地往右后方一瞥,一个长大了嘴巴露出满口腥污的头颅堪堪停在距她一尺的地方,眉中间正插着一把骨剑,剑柄还在微微的晃动。
段宥待细细打量这把骨剑,就听得身后一声闷哼。
陆僧舟皱眉看向自己右臂上挂着的那颗头颅,两只血凄凄的眼洞直勾勾地盯着他,两排阴森的牙齿狠狠地陷入他的皮肉中,口中的污秽一股脑顺着牙齿流了出来,腐臭味霎时包围着他。
先前入雾气之前几人就说好了,魔楼相当于是陆僧舟的历练,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他,除非他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们不会出手。
如今他被头颅咬中,最得空的山寒一个风镰甩过去,直接将那头颅击到了几丈之外,风镰爆开,头颅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多谢师伯。”陆僧舟说道,低头看着右手臂上那一排可怖的牙印,以及顺着轮廓延伸的血污,眼眸漆黑。
一只手自眼底伸了过来,掌心上静静躺着一颗莹黄的圆润的丹药。
陆僧舟顺着掌心一点点往上看去,一截雪白的皓腕,衬得肤色更白更亮的浅灰紫的衣袖,繁复却颇有章法的锦绣纹路,修长的脖颈,最后目光相触,一向沉稳的他猛地低下头去,不让她看到他眼底沸腾的滚烫的情意,捻起那颗丹药,指尖轻微颤抖,却是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到她的手掌。
她不喜弱者,更是讨厌拖后腿的,在他有足够的能力与她并肩之前,他不会让自己的心意妨碍到她一分一毫。
将两者神色动作收入眼底的宋偻眨了下桃花眼,里面闪着仿若有金属质感的冷光。
他不知道陆僧舟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怪腊老人缘何不吃了他,但他知道,陆僧舟决不能活着回到段月宗。
为了他,也为了阿宥。
“这把剑,”段宥见他面色稍和缓了一些,将从头颅上拔下来的骨剑递到他面前,声音夹杂着风雪,“你从何处得来的?”
陆僧舟垂着头,毕恭毕敬道:“有人赠予我的。”
“谁?”
宋偻猛地心一跳。
陆僧舟没有看他,双眼只盯着段宥的衣袍尾端,安静答道:“怪腊老人。”
第137章 对战()
它像往常一样头软软地耷拉在地上;漆黑的尾巴蜷成了一个弧形;将它整个身子包裹在一起;一动不动;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它两只耳朵竖了起来,凝神细听了一会;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状;乌黑的瞳仁霎时变成了酒红色,柔软的兽毛簌簌地抖了起来,竟不知是愤怒至极亦或是欣喜至极。
某处空间迅速膨胀,些微的亮白从中透了一点出来,它近乎是贪婪地盯着那处。
有道修长的身影自光亮中缓步而来;一路不受任何阻碍;径直走到了它面前。
那人面对它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半分紧张或是畏惧,一撩衣袍席地而坐;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就是空骨兽王?”
空骨急躁道:“我便是;你所说的东西呢?”
那人瞥了眼它硕大无朋的身躯以及张合间显露无疑的尖利獠牙;知道自己慢上一步,那獠牙就可能与自己的皮肉紧密镶嵌,于是不说废话;从怀中掏出一个镂雕红杏的四方盒子来;呈给了它:“她;就在盒子里面。”
空骨看着近在咫尺的盒子;突然之间有些畏惧;酒红的眼眸越发明亮,像是要滴出血来,嗓音嘶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使用了万袖乾坤吗?她不是回来了吗?”
“主人让我替她说一声抱歉,事发紧急,她不得已欺骗了你。”那人诚心诚意地道了个歉,在自己被一爪子拍死之前连忙说道,“但噬魔尊一事并非全然是假,主人曾进入过噬魔尊开创的领界,在里面偶然遇到了噬魔尊分出来的一丝魂识,因此得知了她与你的约定,噬魔尊对主人说,她知道她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所以她分出一丝魂识陪伴在你的身边,也做不了什么,就是感受着你的气息,觉得很安心,但是她真身死后魂识也存在不了多久,且你又跑出了领界,她一抹魂识无法擅自离开,只得请求主人帮她一把。”
空骨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直叫听见的人感同身受。
那人徐徐道:“人骨是承载魂识最好的器具,但是领界里找不到,主人便找了一截兽骨来代替,喏,就是盒子里的那根。主人将噬魔尊的最后一抹魂识带出了领界,本想找到你后将盒子交给你,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主人一直不得空,便将盒子埋在了一处,等解决了事情后再挖出来,谁知这么一等,就等到了现在。”中途还经历了一次飞升,耽误了一千多年,若不是主人为了救他跑到了空骨的巢穴里,盒子的事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我知道你若是得知有这么一个盒子,必定不惜一切交换过来,但是主人说,人呐不能太无耻,该有的底线还是要有,她托我将这盒子挖出来交给你,感谢你在白囚手下救了她一命。”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无比郑重。
空骨始终沉默着,颤巍巍地接过了盒子,触手是冰凉的质感,它抚摸着它,自那场大哭之后已经干涸的双眼又分泌出了些许湿润的液体。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再也等不到她了”
明明是一张凶兽的脸,他却分明看到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模样。
那人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主人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就不叨扰你了,走了。”
空骨牢牢地抱住盒子,问了一句:“她是你的主人,你是谁?”
“我?”那人来到出口处,感受着外头的阳光洒在自己的皮肤上,碎金一般,暖洋洋的,笑道,“我叫千嘤。”
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只那双眼睛微微眯着,无尽的餍足。
魔楼,翰闲冰原。
四位仙君先后斩破心魔,来到了一片紫雾之中,最后一个陆僧舟是塑脉下境,要说心魔也没几个,是以也没有耽搁太久,很快紧跟其上。
一来到紫雾中,陆僧舟就明显感知到了自身的变化,一股不属于他的磅礴的力量汹涌而至,就好像一个脆弱无力的孩童一瞬间长成了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随意挥出一拳便可叫日月失色,星河黯淡。
这是强者的力量,这是上位者的高贵。
陆僧舟无波的眼神泛起涟漪,他略带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里面蕴含的力量让他充满向往。
如果他拥有这份力量,他就可以与师尊并肩前行,而不是只能缩在师尊的背后,看着她受伤而无能为力。
唇角无意识地勾起,额上妖艳的花愈加夺目。
陆僧舟没有玉引,并不了解仙君们的情况,事实上胜宣几人都炸开了锅。
四位仙君身处不同的地方,入目所及皆是茫茫雾气,只得用玉引开始交流。
胜宣:“这是何处?为什么我一进来力量就被削弱了?你们呢?”
山寒:“同上。”
宋偻:“我也被削弱了。”
段宥:“没变。”
前三位仙君:你走开!
此事很诡异,有的实力被削弱,有的不变,等问了慕启琛之后又得知,还有可能增强。
胜宣不明白了:“这是根据什么决定的?”
慕启琛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答道:“容貌?”
胜宣:“”
山寒:“”
宋偻眯眼:“你认真的?”
慕启琛是个不畏威胁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合理一点,不由点点头,字正腔圆道:“嗯。”
宋偻:“”嗯你个大头鬼。
慕启琛跟他们探讨了一会,忍不住再次呼唤了姜瞒,仍是没有回应,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心神又开始晃晃悠悠,连后到的四位仙君都来到了紫雾,没道理心魔很少的尺宵尊会一直被困。
他一直不敢触碰的那个念头慢慢抬起头,准备亮出自己的爪子。
然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逃离不开紫雾,只能一遍遍地将碍事的家伙剔除出去,看着腰间令牌上的字从“贰”变成“贰拾壹”,胸膛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进去。
但打了这么久,慕启琛也摸出了一点门道,越是强悍的人,额上的花开得就越艳丽,花瓣数也越多,反之则越少,他甚至还遇到过一个映着花骨朵的人,没过几招那人就败下阵来。
要说还摸到什么,那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并非他们原本的身体。
凡事都讲究个因果,魔楼突然往他们身体里塞力量或是将之抽走,放在外界可以称得上“邪术”了,一段时间后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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