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撇撇嘴,"终究是二少奶奶好说话,竟然就这么由着卫二爷胡来!"
何氏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她这嫂子素来说话心直口快,却是不知道收敛,这会子要是把卫如意惹恼了,可要怎么再说话!
卫如意却没有半分恼意,她微微低了头,盯着自己的绣鞋尖,声音低低带点嘶哑:"我有什么法子,二爷看上了,哪里肯听我的,前些时日我还病着,就把人叫去前院了,再回来就。。。。。。"她似是有无限委屈,"我不敢落了他面子,所以只好叫人打点起来。"
何大奶奶算是知道了,这位二少奶奶是个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被夫家和妾室压得死死的,难怪何氏说这事她必然会应承着。
第二十一章 目的()
闲话几句,何氏还是说明了来意:“……说来也是有事要请弟妹帮衬,所以才不请自来了。”她看了眼脸色有几分尴尬的何大奶奶,“还请弟妹莫要见怪才好。”
卫如意更是迷惑不解,何氏平日看着亲切,却是自持是侍郎府贵家出身,素来不大瞧得上自己,这会子却是求上门来,还带着何大奶奶,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何氏的。
她笑了笑:“嫂嫂这是见外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见怪的话,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大嫂只管说就是了。”
何大奶奶听了这话,也不等何氏说了,抢过话头来堆满了笑:“素来听说二少奶奶是个大方厚道之人,今日看来再不错了,若不是这样我们也不敢腆着脸来找二少奶奶开口,实在是着急。”
她一气说了下去:“过些时日就是太后寿辰,宫里设了宫宴召六品以上的诰命夫人进宫觐见,这可是盼也盼不来的恩典……”
何氏恼着她这嫂子不会说话,偏偏又是嘴快的,还未开口就把自己的底说了个清楚,忙打断她的话,温和地笑着与卫如意道:“说来也是母亲的意思,原本咱们府里不比从前,没了爵位自然是进不了宫,只是母亲还是想着能让府里尽一份心意,想托我母亲觐见之时代献份寿礼与太后。”
她说着却是叹口气:“只是咱们府里的情形二弟妹是再清楚没有了,外边瞧着还是朱门大户,勋贵之后,实则早已是勉力支撑了,这些时候若不是弟妹是不是帮我分担些,怕也是早就撑不住了。”
卫如意微微蹙眉,望着何氏姑嫂二人:“却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大嫂只管直言就是了。”看何氏的样子,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了,她倒要看看究竟她们想要做什么。
何大奶奶又忍不住了,抢先道:“太后娘娘平日喜爱寿山石,听说就连宁寿宫里的观音像都不用白玉,用的是寿山石雕成的。”她说完却是望着卫如意。
卫如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们是为了那两块寿山石而来,顿时气结,强忍着不冷笑出来。
当初卫如意的父亲卫清汉偏爱收藏石料印章,借着四处行商的机会,收集了不少上等石料,再请名家雕了各式印章,很是爱惜地珍藏着。只是在福州之时,高价得了两块极为珍稀的寿山石料,却是一直不曾请人雕刻,倒是留着等卫如意出嫁之时作了陪嫁送来了殷府。
说来那两块寿山石也非凡品,乃是寿山田黄冻石,又是每块都有一尺余高,通灵澄澈,色如蛋黄一丝杂质也没有,实在是罕见,也难怪卫清汉那般珍视,却舍得给卫如意作了陪嫁。
只是卫如意想不到何氏姑嫂竟然是来开口向自己讨要这两块寿山田黄冻,那是她的陪嫁,并非殷家之物,她们竟然真得上门开口,可见是认定了自己软弱可欺,会应承了。
她想了想,却是眼前一亮,唇边露出笑来:“原来是为了这个,既然是太后寿辰,又是母亲的一番心意,想要在太后面前替殷府尽尽心意,自然我也不能推脱了。”
听她如此说,何氏与何大奶奶顿时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卫如意性子软和,又是殷老夫人的意思,必然不敢推脱,但终究是要她拿了陪嫁之物出来,于情于理都不和,难免会有些担心。如今听她应承了,可是放心了。
何大奶奶与何氏递了个眼色,望向卫如意的目光越发轻蔑了,商户女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就算是嫁进大户里,还是不得人尊重,连陪嫁都要拿出来讨好别人。
卫如意恍若不曾看见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唤过赵妈妈:“妈妈把我的陪嫁单子取来,我瞧瞧那对田黄冻是放在何处了。”
赵妈妈一时间有些懵了,二少奶奶这是糊涂了?前一日才查过库房,库房里陪嫁过来的古玩摆件早已经被二爷给取了去,只剩下空空的箱子了,那对田黄冻哪里还找得着。
只是卫如意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着,取了陪嫁单子来与卫如意。
看着那长长的陪嫁单子,饶是何大奶奶也不得不咂舌,这许多陪嫁,难怪当初殷府肯娶了这个商户女回来,就是这些陪嫁也怕是值不下万两银子了。
卫如意瞧了一会,笑了起来:“找到了,原来是放在库房里了。”她把那陪嫁单子递给何氏,“那两块石料未曾雕刻,我先前瞧着也不知道该用在哪一处,索性锁在库房里,打算日后再想用处,这倒是正好用上了。”
何氏瞧了眼陪嫁单子,笑得很是欢喜:“这也是机缘巧合,二弟妹也想着为太后寿辰尽心呢。”
何大奶奶却是急的耐不住了:“二少奶奶不如使人去瞧瞧,可是放在库房了。”
何氏脸面上着实挂不住了,瞪了她嫂子一眼,有几分歉意地望着卫如意:“我家嫂子性子急,听说那田黄冻石很是稀罕,一直想瞧一瞧开开眼界,二弟妹莫怪。”
卫如意淡淡笑着,摇摇头说不妨事,心里却是怀疑着,若真是殷府要这田黄冻请何老夫人代为献给太后,何大奶奶为何这般心急,亲自过来这边讨要?只怕这里面另有猫腻。
她也不点穿,只是起身来,笑吟吟地:“既然何大奶奶有兴致,大嫂也在这里,不如一起随我去库房瞧瞧,若是在这就取了出来。”
何氏与何大奶奶一愣,卫如意邀请她们一起过去,这倒是想不到,她们倒也不推辞,点头应着,跟着卫如意一起向库房去了。
第二十二章 遭贼()
金桂园的库房在东厢的转角处,卫如意领着何氏与何大奶奶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过去。
赵妈妈没有卫如意那般镇定,拿着钥匙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她可是知道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不但找不到那对田黄冻,只怕会被大少奶奶和何大奶奶发现少奶奶的陪嫁被二爷给动了,只怕更是要瞧不上二少奶奶了,也会惹恼了二爷。
库房的门终究是打开了,卫如意早就叫人封了库房,不曾有任何人进去过,自然还是一地的空箱子,东西散落一地,凌乱不堪。
何氏与何大奶奶还没回过神来,卫如意已经容色大变,高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呢?”
赵妈妈愣愣看着她,二少奶奶这究竟是要……只是她终究是多年在卫如意身边伺候的,虽然不知道意思,却是接过话来道:“这库房一直不曾打开,不知道这里面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卫如意恍若急糊涂了,一迭声地道:“去把管库房的捆了来,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东西也不知去了哪里,她难道还能不知道?”
何氏与何大奶奶这回明白了,敢情金桂园是遭贼了,这库房里放着的陪嫁都丢了。二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不会这么凑巧吧,正赶着要那对田黄冻了,偏偏就说遭了贼,丢了陪嫁了。莫不是卫如意不想给,才想出这么个由头来?
只是看看库房里一片狼藉,她们又是与卫如意说了便跟着过来了,她又没有未卜先知,怎么也不似是作伪。
何氏先上前一步,目光微闪:“二弟妹先莫急,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先问问再说!”
何大奶奶这会子倒也不抢着说话了,退了一步,带着丝事不关己颇为高深的笑容:“可不是,二少奶奶还是先问个清楚才好,说不定是丫头婆子不仔细,翻乱了也是有的。”
卫如意像是没了主意一般,听她们说连连点头,对赵妈妈道:“妈妈快叫人把管库房的丫头婆子唤来,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是委屈地看着那一库房的箱子,“先前可是都好好放在这里的,怎么成了这样!”
赵妈妈已经听出意味来了,她向着卫如意欠身道:“少奶奶怕是急糊涂了,忘了这库房原本是袁姨娘在东厢房伺候时候打理着的,自打少奶奶病了,袁姨娘去了前院伺候,库房钥匙也是带去了,前日才交还回来,还不曾打开来看过,没想到……”她望了一眼一地狼藉。
何氏一时脸色微变,这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说,意思却是十分明白,是说殷少君动了卫氏的陪嫁了,她不由地瞧了一眼卫如意,却还是一副着急不已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来,她却不能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只怕都是个麻烦,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过来讨要田黄冻,却惹上这个麻烦。
何大奶奶却还毫无觉察,她听了赵妈妈的话,只觉得幸灾乐祸起来,卫氏连陪嫁都被殷家二爷给动了,怕是连条活路也没有了,殷家还能留着她么?一百二十抬陪嫁自以为风光嫁入殷府,却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现在落得人财两空。
她咳了一声,努力掩饰着脸上那份讥讽的笑:“二少奶奶也莫要着急,想来这库房看管得严实,也不是丫头婆子可以胡乱进去的,说不定是遭了贼了,还是好好查查得好。”她光顾着看卫如意的笑话,却是忘记了自己是为了那对田黄冻而来。
她话音刚落,何氏便心叫不好,这蠢妇又管不住嘴了,怕是要惹出乱子来。
果然卫如意恍若被点醒了一般,不住点头:“何大奶奶说的不错,这库房平日都是时时打理着,又是看管严密,寻常丫头婆子哪里能够进得去,更何况是丢了这许多箱东西,更是不可能在眼皮底下私自拿出去,必然是遭了贼!”
她咬着牙,厉声对赵妈妈道:“堂堂个殷府内院竟然遭了贼了,丢得还都是值钱的物件!还不快去与我报官,一定不能轻放了贼人!”
赵妈妈应声就要走,却被何氏急急忙忙叫住,她挤出一丝笑来,对卫如意道:“二弟妹莫急,这事非同小可,怕是不能这般莽撞就去报官。”她压低声音,“这里是内院,若是闹到官衙里,只怕是不好听,都是自家的事……”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却被卫如意打断了,只见卫如意一脸严正,高声道:“大嫂莫要再劝我了,正是这内院遭了贼才要紧呢,咱们殷家也是簪缨世家,勋贵之后,内院里竟然有贼人随意进出,还能取了这许多物件走,可见是如出入无人之境了,这若是那贼人窜去了母亲和大嫂的院子里,惊动了母亲可怎么好,还有若是那贼人起了伤人之意,那可就糟了!”
她很是正色地道:“钱财事小,这府里上下的平安事大,一定要报官才是,不能姑息了贼人!大嫂与何大奶奶正好都在这里,可要替我做个见证!”说着望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得了卫如意的意思,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何氏唤不住赵妈妈,又说不过卫如意,一时也是急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好,知道这下子怕是真的捅下篓子来了!
第二十三章 劝说()
“你说什么!”殷老夫人脸色大变,手里的碗盏险些摔在地上,里面的汤羹泼湿了裙摆:“她要人报官了?!”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何氏与一旁坐着的何大奶奶。
何氏低着头,小声道:“我实在是拦不住,又丢的是她的嫁妆,哪里好多说什么……”
殷老夫人气的恨不能把手里的碗盏掼到她脸上,平日里看着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能这么愚蠢,竟然让卫如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报官的事来,若真的传出去,殷府的脸都要丢了干净,若是坏了复爵的事……
她看了眼何大奶奶,咬牙忍着气道:“你拦不住卫氏,难道还不知道叫人拦着那个婆子吗?就这么由着她胡来?”
何氏也是满心委屈,那是金桂园,又不是梨香院,里面都是卫如意的人,她不过带了个小丫头去,哪里能够拦得住赵妈妈,只是有再多理由,她也不敢辩驳,只能忍着不满,轻声应着:“是我的不是,不曾料到二弟妹竟然是个烈性的,竟然一句劝也不听,就打发人急急慌慌去报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何大奶奶递了个眼色。
何大奶奶这回总算不糊涂了,看着自己的小姑被婆家数落,总也得说句话,她站起来道:“可不是,这位二少奶奶瞧着是个和气的,却是个倔性子,我与大少奶奶劝了她好一会,都是不肯听,真是……”她咂了咂舌,很是无奈的模样。
殷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不过是打发这姑嫂两个过去找卫如意要一对田黄冻,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偏生还说不得什么,只能强压着火,皮笑肉不笑地道:“叫何大奶奶见笑了,都是我府里管教无方,惹出来这等笑话。”
何氏这会子想起复爵的事来了,怯怯地道:“这若是真的闹到官衙去,只怕要坏了府里的名声,丢了脸面,可要如何是好?”
殷老夫人哆嗦着手挥开帮她擦拭衣裙上汤渍的小丫头,铁青着脸:“还能怎么办,这会子怕是已经闹到官衙里了,只有她自己打发人去把事情说圆了,才能了结了这事。”
她厉声吩咐身边伺候的丫头:“让张瑞祥家的去把二少奶奶叫来。”张瑞祥家的是她的陪房,在府里也是有头脸的管事婆子,就是卫如意见了她也要叫一声张妈妈,给足了脸面。
只是丫头还没出去,已经听见院子里小丫头道:“二少奶奶来了。”
殷老夫人正要寻她,想不到她自己撞上门来,恨恨道:“让她进来。”
只是小丫头才打了帘子,卫如意用手帕捂着脸,连哭带泣地拜倒在殷老夫人面前:“母亲,您可得替我做主呀……”哽咽得泣不成声。
这一来倒让殷老夫人不好开口就责怪她了,只能皱着眉道:“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吩咐她身后伺候的丫头:“快去把二少奶奶扶起来。”
卫如意就着丫头的手起来,在何氏的下边坐下了,只是眼泪不曾停过,不停用手绢抹着,一边道:“母亲最是知道我的,我虽然愚笨些,不及大嫂那般能干,却也是一心一意替府里着想,就只有那么些陪嫁伴身,也是想着能够细细打算起来,可不想就遭了贼了,竟然……竟然……”
殷老夫人不耐烦听她哭诉,只是冷冷道:“你命人报官了?”
卫如意有几分愣愣地,放下掩在脸上的手绢:“是,内院里遭了贼,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而且还丢了那许多财物,若是不报官怕会更危险!”
遭了贼!殷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凭谁想想都知道,那些陪嫁是被殷少君挪用了,哪里会有什么贼人,只是她自然不能明说出来,只好忍着怒气道:“你可曾问明白了?不是丫头婆子私下里偷偷取了的?”
她停了停又道:“你那库房先前是何人管着的?拿来好好问问不就知道了,哪里就至于要报官?”
卫如意似是有些胆怯了,低低声回道:“是……是袁姨娘。”
殷老夫人按捺着,软和了口气:“你去叫人先去官衙里把事给了结了,把那袁氏给唤来,我亲自替你问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