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胡嫩抬起头,还安慰地对他一笑,“没事儿,唐叔叔,我看了,伤口在肩头,没大碍,就是这后面,千万别叫他醒了知道,”
“造孽,造孽,你们真是越玩儿越不像话!”
中年男人说是说,还是赶紧地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口,
看了看,眉头是松了些,确实只在肩头,胡嫩也简单处理了一下的,肩头绑着呢,
“关键是这后庭,我跟他揉了这半天,估计血不会瘀,您一定想想办法,叫他醒来无知无觉,”
中年男人已经接手,皱着眉头在处理,胡嫩松了手,站起来,
看了会儿,觉得没大碍了,就走向不七,一把把她抱起来就要走了,
“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有事儿随时找老余,他在外面。西亭,把车钥匙给我,”说着,胡嫩又咳了起来,
听见他咳嗽,那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向他,却是看见他怀里的不七,一愣,不过,马上还是回过神来,眉头始终蹙着,“你怎么又咳起来,不是跟你说到了西藏那药也不能断,———”
胡嫩还在咳,断断续续说,“——没断———吃着呢,也给藏医看了的,说没事儿———”
顾西亭把钥匙递给了他,不过,也蛮担心,“让他们送你们回去吧,这两个都病怏怏的,”
胡嫩笑,抱着还耸了耸不七,他现在就是咳,倒像来了点劲儿,抱着不七,很稳,“没事儿,俩病秧子一块儿才好咧,是不是不七,我偷你身上的药味儿,你偷我身上的药味儿,”
不七就望着他还是那淡淡菩萨味儿,其实,谁搭理他?
胡嫩抱着她出去了,却,走到门口边又回过头来,问里面的人,
“你们觉得我穿这身军装怎样,”
顾西亭笑着说,“不错,怎么,又想当兵了,”
胡嫩扬了扬眉,笑而不语,出去了,这次,是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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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嫩总说抱不动她,却,走哪儿都喜欢抱着她,两个人真成了他说的“我偷你身上的药味儿,你偷我身上的药味儿”,可不,都是药罐子,用的方儿还都大同小异,干脆,一个罐子里熬算了。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胡嫩也相当坐得住,完全也静得下来,在庙里,不七入定一天,胡嫩有时就躺她脚边可以睡一整天。不七发现他精神有时候还没自己好,比自己还衰,像现在,不七已经不咳,他还在咳。
胡嫩生活品质相当高,一切用度非常精致,可以说,他比不七更挑剔,不过,他比不七能干,人家挑吧人家有出息自己做,不七挑,她又不会做,挑多了可不只惹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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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七也能吃胡嫩做的东西了,当然,第一次,叫她开嘴,真是不晓得下几大功夫。
胡嫩给她炒了碗芦笋炒饭,饭端出来,颗是颗粒是粒,扮上芦笋的清香,光视觉就非常诱人。
不七不吃。
说过,炒的,她只吃晓卿的。
胡嫩端着饭坐在她跟前,也不做声,就是望着她,
不七也不理他,她盯着佛祖,感觉佛祖的眼睛盯着那饭,
呵呵,这场景,很好玩。
胡嫩夹起一根芦笋凑到她唇边,他还真敢!
不七个拐性子一上来,手一呼,饭都给他打翻咯,
胡嫩还是不说话,又去盛一碗,还那样盘腿坐她跟前,还望着她一会儿,还拿筷子拈一根芦笋凑她唇边!!
不七再呼!
佛祖可不要盯着那饭!!完全浪费粮食撒,可惜了这好看又好闻的美味!
胡嫩有得是耐心跟她犟,看谁搞得赢谁!反正这也是个最会无聊的主儿,他不怕这样有多无聊,他不怕这样有多无理取闹,不七使性子他也让她,就是,坚决也跟你犟下去了事!
如是这样竟然搞了五回!旁边泼的饭可以累一锅了!
还是不七比较“爱惜”粮食,她张开一点儿嘴衔住了那跟芦笋,可还是拐,她就是不嚼,就那样衔着,
胡嫩这时候笑了,用筷子扒了口饭自己嘴里,美味地嚼着,模模糊糊说,“你嚼一下,我要你‘免报复’掐我一下,———”话还没说完,不七的手已经凑过来掐他的脖子,同时,这拐东西也不食言呐,嘴里嚼了下,这一嚼啊,就停不住了,全吃了进去,手还掐在胡嫩的脖子上,胡嫩就这样别扭个姿势还一口一口把碗里的饭都给她喂完了。咳,你说是不是难。
就这样,不七开始吃胡嫩做的东西,炒的,炖的,煮的,不过,到养成了习惯,每次非得胡嫩喂,不喂她不吃。而且,吃之前,她还非要掐一下他的脖子,好像占足了便宜。
当然,大部分时间,不七精神状态也不好,她每天都要脱光了衣裳钻进凤鸣的被窝里抱他一会儿,只有这时候胡嫩是不会在她身边的,也不允许别人进去。这点,不七还挺受用,觉得胡嫩挺识趣儿。
当然,这只要抱了会儿凤鸣,不七再出来,人也欢腾些,估计胡嫩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了,即使有疑惑,不过胡嫩再如何想还是想不到不七对凤鸣那样“奇异的反应”上,只当她在乎凤鸣,每日见见凤鸣,她心里就舒坦了,舒坦了自然心情就好些,就有劲儿。胡嫩也就紧着她了。
这天,胡嫩喂她喝完鱼汤。喂她一瓢,他自己也喝一瓢。经常这样,喂她吃的同时,胡嫩自己也解决了。
不七呢,她在抄佛经。
每年这个时候,不七都要亲手诚心诚意抄一本《心经》给晓卿,晓卿再拿去给他父亲。
今年,晓卿不要她了,但,《心经》肯定更要诚心诚意抄。晓卿不要她了,规矩,她自己守着。
这时,不七听见外面有铁链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殿门被人推开,那个叫宗玉的站在门口,拇指向外笔了笔,对胡嫩说,“放了啊,”胡嫩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眼睛又看向不七抄的佛经上,宗玉出去了,
这时,却突然听见!
“不七!你是叫不七吗!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帮帮我好不好!!”
不七遭点名,这个时候才疑惑地抬起头,扭过头,却殿门关着了看不见外面,她放下笔就要起身,————胡嫩这时拉住了她的手,“抄经文要静心,哪能分神,继续抄,”
不七一想,也是,就没管,继续抄,胡嫩也没动,看着她抄,间或还帮她翻翻页,
却,外面没安生,
“不七!不七!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帮帮我!帮帮我!”男人还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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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见,宗玉他们的骂声,
“诶!个狗日养的,放你走还不走了,找打是不是!快滚!”
“不七!不七!———”男人情绪相当激动,还在喊!
后来听见纠斗的声音,宗玉他们可能动手了,男人在反抗,但是反抗时还在喊,“不七!不七!”
“不走是不是!老子打死你!——”拳打脚踢的声音,
不七眉头皱起来了,
胡嫩却淡笑着覆上她的眉心,“静心,静心,”
不七抬起头望着他,
他朝她轻轻摇摇头,“别出来,听见没有,出来了,今天抄经的心意就都没了,我咒你,”
说着,他到懒懒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不七个拐东西,是你“咒”得住的?胡嫩前脚才出去关上殿门,她后脚就跑过去拉开一条缝往外瞧,
哦,她还是不敢出去的,当然不是怕他“咒”,外面听着就打的一塌糊涂,她出去添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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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个“民工”。
不七透过门缝看过去,那个男人越发被“摧残”地不成|人新形,看来被打的很,被玩儿地也厉害,新伤旧伤错积,斑痕累累。不过,不七见他的眼睛此时却格外有神,或许是心中有执念竟然就是————
“不七!不七!帮帮我吧,帮帮我!”
他看见了门缝里露出来的不七,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眼里全是执著。他的饿执念就是唯有不七能帮他。
任人打,任人骂,
好象着外在的一切跟他毫不相干,他只盯着不七,只需要跟不七说。
不七依然站在门缝里,淡漠地望着她,她的身后隐约出现的就是那尊流泪的释迦,释迦的眼光透过门缝仿佛也在望着他,远远,依旧淡漠,却,慈悲,广博。
胡嫩双手背在身后,回过头来,看年了眼门缝里的不七,又淡淡地回过头去。此时,男人被几个人反扣住跪在地上,唇角,眼角,都是血迹,
“你想要她帮你什么,”胡嫩问,
男人只盯着不七,不说,样子更像,不屑跟你说,
胡嫩笑起来,这样个美人儿还真是爱笑,是好事儿,不过, “蛇蝎美人”都爱笑!
胡嫩又轻咳起来,一手还背在身后,一手手背弓着放在唇边掩了下,向男人走近,男人跪在台阶上,他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坐下来,手竟然心疼要去他额角出的血,男人向后一让,动作不大,却防卫、嫌恶、隔阂、孤立,一目了然。
胡嫩不在意,手放下来,依然浅浅好看的笑容,
“其实,你是个人物,卡咱们折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能有说有笑,————晓卿看人还好似那么准,”胡嫩象敬佩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他,“不过,怎么就不能坚持呢,看见不七就丢了魂了,啧,还是个凡人,————回去吧,她,你供不起,”
男人一直盯着远远里的不七,那样执著,看都不看胡嫩一眼,听到此,却是说了话,声音很沙哑,不清楚,但,只三个字,“供的起。”
胡嫩望着他,想了想,笑着没办法地咬了咬唇,“啧,好,那咱们看看啊,”他扭过了身,也面向大殿的不七这边,象跟自己的好朋友在商量,“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两百六十天左右都是在庙里住着,你也看到了,自她住进庙里,庙,就不能对外全部开放了,有时候,甚至全部禁闭。而且,从她出生起,她 落脚的寺院全部是大寺庙。咱门算算啊,雍和宫平常只一天的门票收入就400万左右,如果是大日子,譬如正月十五,能撑到七百万,现在雍和宫处在半开放状态,这笔”香火钱”,是要有人为她买帐的。这还只是她 的〃住”。她 的“吃”————且不谈其他的饿吧,她每日必服的药里,那些材料:番红花,现在市价是8万元每千克;枸宝,20万每公斤;猴枣,25万每千克;更不谈冬虫夏草,人参,————没办法,她靠这些续命,“胡嫩又看向他,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养下来,不易啊,“
听听胡嫩算的这笔帐!!
知道陈晓卿这十二年来养了个什么东西了吧!插句话,不七在西安打了滚,徐品凌骁为给她”熬药“就花了将近四十万,徐品回武汉卖房子准备上京复仇的钱都搭进去了四分之一!所以说,胡嫩一句“供不起”真是个大实话》
望着门缝里的不七,那就是个金玉娃娃无底洞!
听后,男人确实垂下了眼,
胡嫩拍了拍他的肩头,没在说什么,起身,向大殿走去。
男人被人也拉着远去了,不过,胡嫩没看见,众人也没看见,————在看的见大殿里的不七的最后一步,男人是抬起了头的,那眼里————一种不知名的光亮闪过,竟然,如此————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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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七住的院落北面儿有一园小菜畦,这是喇嘛们的“自种地”。
现在是初夏,是久雨放晴的天气,园子里地气蒸腾,东边媚眼似的桃叶簇簇拥拥挤满牡枝头,树下则是一地残红。西边是些初攀的南瓜藤,大大咧咧的南瓜花次第绽放,每朵都开出十足的金黄。不七喜欢这些艳丽的颜色,不过,她还是最喜看豆娘。
有种豆娘是靛蓝色的,翅膀上还闪着鳞鳞冷光,这样的豆娘就带着巫气,飞过院墙时那道黛青色幔帐会突然幽暗许多。不七最
最喜欢这种豆娘,总想着捉一两只仔细贪玩。
这天,不七抄完《心经》 已经是午后两三点,她精神恍恍惚惚就快要入睡的模样。现在,这孩子每到这个点就要小睡一下,眯着的时间也不长,一个小时左右,好像成了规律,你这个时候打扰她,她准跟你发脾气,说过,她的“修行”概念里睡觉就要“全心全意”“毫无杂念”“纯粹”睡觉,不允许打扰!
偏偏这个时候,今天,胡嫩非要打扰她了。
“七儿,七儿,”
把她抱起来,轻轻摇晃了下,
不七的眉头已经“严重”皱起来了,这是她发脾气的先兆,
“七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胡嫩还在摇晃她,脸颊贴着她的脸蛋儿轻轻摩挲着,想把她摩醒,
不七迷迷糊糊睁开眼,手已经拿上来要去抓他的脸了,却,迷迷糊糊里还是听见了“吱吱”的小声音,再睁开眼,
一只精致的镂花丝绢盒子里装着几只靛蓝色的豆娘!
不七本要去抓脸的手马上转了向去捞那盒子,捧在手心里瞧哇,不过,样子还懒懒的,但,眉头也不皱了,唇,还微微弯起,
胡嫩抱着她还是那样轻轻摇晃着,在她耳边说,
“七儿,咱们今个天要去个地方,把彭叔那事儿结结,”
不七还是懒洋洋的样子,没办法,这孩子想睡觉,现在是有豆娘在手勾着趣儿呢。胡嫩抱着她还在那儿轻轻晃着说着,胡嫩本不是个多言的人,可是,他喜欢什么都跟不七说,不七不会说话,她什么情绪都在表现在脸上眼晴里,你去判断,有时看得懂,有时完全看不懂,很好玩儿。
“彭叔还在医院里住着,我们现在直接去看他,肯定搞不好,他就算缓过神儿来,还是恨着呢,不如走走‘家庭路线’,先去拜访拜访他爸爸和妈妈————”
看吧,胡嫩还真什么都不瞒她,想什么都说给她听呢,
“彭叔那样好强的人,他出的这些事儿肯定不得跟他家里人说,我们去了,讨好一下他家里人,就算这往后啊,他想再咋地,咱们也好才个援冲,————”
啧啧,这样的心思,是说他精好,还是毒好咧?非要把那一家人都折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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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嫩多数说这些时有点象自言自语,不过,不七也不是个糊东西,面儿上不咸不淡听着,心里还不是有算计。
这要彭凌翔只恨他胡嫩,她管你这儿?只怕还得落井下石!可是,现在事关晓卿撒,那她,只好跟胡嫩同志统一战线,想想,他这手段也是个理儿。
于是,就在不七正应该睡觉的点儿,她“违反修行”被胡嫩抱着走了遭北京军区大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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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他,把俺一胜戮;我我我,也还他九簇屠———摘了他门来大印一颗,剥了他花来簇儿套服;把麻绳背绑在将军柱。把铁钳拔出他斓斑舌;把锥子生跳他贼眼殊,把尖刀细剐他浑身肉,把铁锤敲残他骨髓,把铜铡切掉他头颅————纪君祥(赵氏孤儿》
这该多大的仇恨呐!
有些人其实对“复仇”有种深深的迷恋。复仇,本身惨烈,如若再加上飞蛾扑火般自寻死路时迸发出的灿烂,绝对给人一种极其仪式感的冲击力!现在,不七想到那日之彭凌翔,就是这样个觉悟。
不过,他的家里人绝对毫不知情。仇人带着另一个仇人养的小不死的上门,竟待之如上宾!
“哎呀,小嫩!你来了怎么也不先打声招呼!”
老将军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按,夫人也走前后忙活儿,不晓得几殷情,
“这位是————”
胡嫩还给不七戴着口罩,倒不是别的,他自己本来也戴着口罩呢,这几天北京扬尘,这俩儿呼吸道都是不爽利的,戴着还是好些。
“哦,这是我们家不七,”
哦,这话答的就耐人寻味儿了,谁都知道他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孩儿没有,这个“我们家”自然人家想到的只有是不是他的那位,不过,又不像,年纪看上去好小不说,当口罩一拿下来————
许是这样见多世面的两老都看愣了眼儿!老将军自从位上退下来一直信着佛,这一看着如此面庞竟然有种激动地想哭的冲动,———险些失态。
幸而到底是阅而撑人,极力掩饰了过去,虽不明说,又不敢明看,但,对这小丫头竟有了十二万分小心。难怪胡嫩一直抱着她————
女孩儿看上去shen体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