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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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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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钱都行。老院长说多钱也难找。神经病不同别的病,谁也不愿意管。再说神经病大夫也太少。不好遇。
  谢天书和林香雨虽然知道老院长的诊断不会有大的出入,还是心怀希望。从医院里出来。林香雨问楚主任,您的妹妹是医学院神经专业毕业,硕士学位。希望她能给咱妈再看一看。如果可能,能经常到我们家确定治疗方案和指导我们怎样护理就更好了。至于劳务费,只要您妹妹说个数就行。她要是不好意思说,就您说一下也行。楚主任说,我可以跟她说说。不过事先说明,我这妹妹有些古怪而孤傲,内心却特别丰富,思维现代,观念现代。除了上班之外,每天只作几件事,画画,上网聊天,看书,听音乐。28岁了也不看对象。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琢磨不透。至于劳务费,我妹妹这个人才不会不好意思呢。她要是要钱,就会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给,她抹身就走。她要是不想要,你硬给,她也会抹身就走。还是让她先给你母亲看看吧。
  回到家谢天书和林香雨的头都低下了。三天前他们还高高兴兴地为母亲过生日,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现在,一切希望都放在楚主任的妹妹身上了。希望这名医学硕士能诊断母亲没病,或者很快能够治好。
  大闹又来电话,说二舅和他妈非常生气,要他们赶紧去。谢天书说去,一定去。刚要放电话,谢天书又说哎别放!大闹!我和你四舅妈带你姥姥去医院了,初步诊断你姥姥是老年精神病。大闹大吃一惊啊?我的姥姥哎!要是老了非得点什么病不可,得别的病啊?怎么偏得这种病呢?谢天书说大闹,我所以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妈和你二舅知道。你妈那眼睛一上火就看不见,你二舅高血压怕气怕上火。你要协助四舅把这事瞒住,明白吗?大闹哭腔说,明白了,我的姥姥哎!林香雨说赶紧换衣服上医院吧?谢天书说我的大脑都钙化了,死活得睡一会儿再去。林香雨说,妈过生日的头天晚上为等大哥和二姐的电话就几乎一夜没睡,接着找妈又两夜一点没睡。我这脑袋也像老窝瓜,直想吐。谢天书说只睡一小会儿就去医院。说时已经倒在沙发上睡了。林香雨说可别睡过头了?说着已经上床躺下。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这是母亲过生日后的第4天。林香雨先醒。看看钟,7点30分。她揉揉眼睛走进客厅。谢天书还在睡。林香雨推推他,推了好一阵,谢天书才醒来。林香雨说别睡了。都七点半了,赶紧去看二哥。谢天书说,赶紧走!哎!不对吧?林香雨说什么不对?谢天书说现在不是晚上,是早晨。林香雨吃惊地啊了一声,跑到窗前去看,拍一下前额,呀呀!是早上七点半,还以为是昨天晚上七点半呢!跑进笑笑房间喊笑笑快起来上学!笑笑懵懵懂懂地爬起来,拿起书包就跑。林香雨手捂脑门靠在门上,少许,突然一愣,跑进母亲屋,母亲床上是空的。她急跑向阳台。母亲坐在藤椅上。林香雨急出一头虚汗。
  谢天书说赶紧换衣服,二哥还说不定怎么想呢。
   
3 二舅暴烈咱妈邪乎
谢天浩半倚在床上生气。
  谢天红坐在椅子上生气。
  大闹一边用拖布擦地,一边用眼睛溜着他们。
  兰芳在唠叨:该说不说,头好几天就睡不好吃不好,盼着进城给老妈好好过一个生日。可倒好,一到楼底下就见咱妈要跳楼,一进屋就发现妈的五万块钱存折没了。登一下倒了。住了四天院,一次不来,头影不露。不来就不来,还说来,一定来,哄得咱们一夜不睡盼着他们。该说不说。当初他二哥恨不得把脑袋插地里趟出钱来供他四弟上大学。现在咱们一个穷农民,没知识没文化没钱,也没用。该说不说。想想叫人心寒。谢天浩大吼一声你闭嘴!兰芳掉眼泪,就说。打死我也说!谢天浩举手要打,大闹忙拉住。兰芳继续数叨,想想咱供他念书那时节,全家人口挪肚子攒,有一分钱都交妈手里。生咱大林子那会儿,月子里一天只让我吃一个鸡蛋,多吃一个他爹都生气。就为着卖鸡蛋给老四凑学费。今天还是因为他家的事上一股急火才犯病的!他老四就是拎一个鸡蛋来看咱一眼,也叫咱们心里好受点啊?谢天浩又吼你闭嘴!兰芳不怕,该说不说。他奶说存折叫香雨拿去了,香雨不承认。我16岁就进你们家门,跟他奶过几十年,他奶是啥人我不知道哇?该说不说,他奶从来就没说过半句假话。那五万多块钱就是叫老四他们用了。该说不说,他们买那么大的房子,装修那么漂亮?大冰箱、大彩电、洗衣机、沙发、地毯、洗澡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
  唠叨是女人摧毁一切的法宝。是火暴男人的点火器。
  谢天浩大叫一声:收拾东西咱们走!
  谢天红说:二哥,病还没好利索呢?她没劝完二哥便急着转过来损兰芳,你该说不说就别说啦!还说啥?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不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兰芳不服:你从小就护着老四。
  谢天红说:我稀罕他就护着他。如今他都是45岁的人了。念大书,教大学生,大画家。他做事能没道理吗?你不劝二哥还火上浇油!你想咋的?想把二哥气死再嫁一个呀?
  兰芳哭了说:她姑哇,当姑娘时你就邪乎,二嫂不说了。该说不说。
  姑嫂俩吵架的时候,谢天浩在摔东西。一边摔一边说,走!再不走气也气死了。大闹不理会两个老太太吵架,他把重点放在二舅身上。他一边拉一边劝:二舅,您老别生这么大的气,也兴许是我姥姥出了什么事,四舅也是三天两夜没睡。谢天红啪地抽了大闹一个大脖溜子:我整你个死娘的!咒念你姥姥啊?你姥姥好好的能出啥事还三天两夜不睡;大闹笑说,妈,您老人家歇一歇再打第二下,儿子等着。他伸着脖子等第二下,扭头对兰芳说,二舅妈瞅着没?当姑娘时就邪乎,如今一下岗更邪乎了。武则天慈禧太后!妈,打一下就拉倒了?谢天红说整你个死娘的!谢天浩正要摔一个茶杯,谢天红拉住谢天浩的手。谢天浩的气消了一点,说,天红,老四对我咋的都行。我要是看见他对咱妈真的不好,我就砸了他家,然后把咱妈带走!那时候你别拼死拼活地拉我。你眼睛不好。谢天红说,二哥,你先别生气。咱们上他家去,到那我问问香雨,准弄清楚。香雨这个人我从小看大,她不会说谎。这一点我特别清楚。我就盯住她问。要真是那样,我跟你一块该打打,该砸砸。
  大闹溜了出去急切地打手机,四舅,不好啦!二舅和咱妈要去砸你家,然后把姥姥接走。四舅,我姥姥的事你不叫我说我也不敢说,刚露个头就叫我妈嗨一撇子。四舅,我妈和二舅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二舅像我姥爷,暴烈。我妈像我太姥,邪乎!我看你还是先把门锁上躲躲吧?
  
4 说谎(1)
电话已经挂了,谢天书还拿着电话发愣。
  林香雨说二哥和姐来,肯定要追究咱妈要跳楼的事。怎么回答?谢天书说,就说二哥看错了,不是咱家,是四楼?林香雨认为不行。谢天书说那就一口咬定不可能。咱妈不可能要跳楼。林香雨说存折的事呢?谢天书说就说存折找到了。妈是给你了,你忘了。林香雨说啊?原来我不承认,这回又承认在我手了?我是啥人了?这黑锅也特重特黑了呀?谢天书说就为咱妈,也是为咱二哥和姐,背这黑锅吧。林香雨想了想,说,背就背吧,不过我可不会说谎,到关键时候准会卡壳的。谢天书半张着嘴,发了一阵呆说是啊……你从来不会撒谎,这可真是个问题……你就撒一回谎吧。关系重大,就这一次,好不好。林香雨说好吧。就怕到时候卡壳。谢天书说没事儿,还有我呢。
  林香雨说,另外,二哥和姐跟咱妈一见面或者是多唠几句,他们就会发现咱妈的精神有问题。怎么办?


  这个问题又把谢天书难住了:是呀,这是个问题,怎么办呢?他再次半张着嘴发了一阵呆说,这么的吧,楚主任给的药妈还没用过,给妈吃药,让妈睡。
  林香雨吓了一跳:啊?这是什么办法啊?那是妈呀?怎么能用这种办法对待妈呀?
  谢天书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楚主任留这药就是给妈吃的。咱妈从来不吃药,吃点就见效。赶紧吃。
  谢天书和林香雨提心吊胆地糊弄母亲吃了药。吃完药,林香雨掉眼泪。谢天书问怎么了?林香雨说跟妈20来年,从来没给妈吃过药,头一回吃药,却是这种药,糊弄老妈睡觉的药,心里不好受。谢天书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药很见效,母亲真就睡了。
  林香雨取了一块大红纸掇叠着,天书,我真的不会说谎啊。谢天书说要么你上班去,躲一躲。要打要骂可我一个。林香雨说不。我不躲。她把大红纸一层层地叠,叠完了以后用剪子剪。剪完了展开,是许多同样的小压压葫芦。谢天书说我二哥脾气暴躁,我姐邪乎,不躲可得甘心情愿挺着挨骂挨打。林香雨吃惊,哇?我背黑锅?我挨骂挨打,还得甘心情愿?为什么?谢天书说为了我的大学是二哥和姐用汗水供的;为了小时候姐姐背着我下地;为了姐姐给笑笑做过的那么多衣服;为了我五次要淹死二哥把我救上来;为了二哥给我上树掏雀蛋摔昏过去;为了……林香雨止住丈夫,天书,不用说了。我甘心情愿。甘心情愿。这几天我们造得也特狼狈,我想收拾一下。林香雨把小压压葫芦红面朝里,白面朝外,沿葫芦轴心叠。再把四个叠好的小压压葫芦白面朝白面粘到一起就成了红色的四角立体小压压葫芦。把红纸和小葫芦收拾起来,然后开始梳洗,换了衣服。收拾屋子。
  秋傻子雨中,一辆出租车停在谢天书家楼下。大闹先下了车,回头扶母亲和二舅妈下车,最后扶谢天浩下车。谢天浩下车后就仰望着阳台。还是那天的秋傻子雨,还是那个阳台,老妈要跳楼的情景又在谢天浩的眼前再现了。大闹说,二舅,四舅家好像没有人,咱们回去吧?谢天红瞪他,还没进去你怎么就知道家没人?这一路你老横巴掌竖挡着的干啥?大闹说我不是怕上楼累着妈和二舅嘛。一片孝心呐。是吧二舅?咱们回去吧。改日再来。谢天浩没作声,向楼里走去。
  听到敲门声,林香雨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让丈夫看看。谢天书苦笑了一下,这么悲壮?有点像上刑场。说着转身出去开门。门开了,是谢天浩、兰芳、谢天红和大闹站在门外。谢天书说:二哥,您好了?
  谢天浩冷着脸没答他,却喊了一声:妈!
  谢天书说:妈睡了。
  林香雨说:二哥二嫂,姐,进屋吧?
  谢天浩在前,谢天红在后,三个人没进客厅,却进了母亲的房间。
  谢天书刚要跟进去被大闹拉住:四舅,小心喽,二舅来脾气了。我妈才给我一脖溜子。瞅瞅,还红着呐。我二舅和我妈那脾气像我姥爷一样,天下第一,谁也惹不起。小心喽。谢天书说,大闹,你姥姥得了老年精神病的事一定不能让你二舅和你妈知道。你四舅妈不会撒谎,到关键时候你帮着点啊?
  大闹说:没问题。忽悠、撒谎是我的强项。四舅,姥姥怎么得了这种病呢?
  谢天书说:以后再说。示意他赶紧进屋。
  谢天浩、谢天红和兰芳进了母亲房间,母亲睡着。谢天浩和谢天红细细地看着。谢天红突然咦了一声,低头看着,妈这脸怎么青了一块?谢天浩也低头看,然后回头瞅林香雨。谢天红又追赶问了一句,咱妈这脸怎么青了一块?林香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脸憋得通红。谢天书和大闹进来了。林香雨求救似的瞅丈夫。谢天书说二哥,姐,二嫂,客厅坐吧?让妈睡。三个人又瞅母亲一阵,才一边回头一边去了客厅。
  客厅里,大家都阴着脸。唯林香雨面带勉强的笑意,拿了水果,倒了水。
  谢天红说:香雨,妈的脸是怎么回事?
  林香雨有些紧张:哦,妈的脸啊,姐喝茶,二哥、二嫂喝茶我再去拿点西瓜。说着要走。被谢天红一把拉住,香雨,我问你咱妈脸上那块青紫是怎么一回事?林香雨红着脸,说不出来。大闹赶过来说,不就是那天卫生间里撒点水,姥姥脚下一跐溜,脸就磕在瓷砖上了吗?谢天红说:去你娘个屎!谁问你了?香雨,你说?林香雨说不出来。谢天书说:姐,大闹不是说了嘛,就是那么回事。谢天红说:你那卫生间就能那么滑呀?我看看。说着出去了。大家也跟了去。到了卫生间,谢天红看了看地面,发现一个盆里放着母亲的衣服,她拿起来看了看,说,这不是咱妈过生日那天新做的白绸子衣裳吗?怎么全是泥呀?她翻过来调过去看,二哥,你看,这新做的衣裳,才四天咋就这样了呢?谢天浩看着衣裳,突然难过起来说,咱妈要不是在泥里滚来滚去的,衣裳不会是这个样子。妈是穿着这衣裳在泥里滚了多少个个呀?兰芳说:可不嘛!该说不说。谢天红说:香雨,这又是怎么回事?林香雨答不上来瞅丈夫。谢天书刚要说,大闹先说了,这不昨天我骑摩托带姥姥去浴池,正下秋傻子,路滑,摩托一横,把姥姥摔了一身泥嘛。全怪他妈的秋傻子。谢天红叭的给大闹一脖溜子,你奶奶个鸡屎!叫你嘴快!香雨,你说?林香雨瞅丈夫。谢天红又咦了一声。大家都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洗衣机上放着一本杂志,杂志上放着晾晒的头发、乌拉草和弹壳。谢天红拿起来,这不是咱妈那三件宝贝吗?啊,咱妈的衣裳全湿了,这些东西也湿了,晾着呐?是不是香雨?林香雨这回回答了:啊啊。是湿了,晾着呢。谢天红问,怎么湿的?林香雨又答不上来了。大闹一边摸挨打过的脖子一边说:这不昨天我骑摩托带姥姥去浴池,正下秋傻……谢天红又举起巴掌。大闹举起双手,向老妈投降!不说了,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是也不说了。谢天书说,姐,咱们回客厅吧。谢天红捧起那本杂志回到客厅低头看着。大家闷闷地坐着。谢天红说,原先,妈的兜里有两个小包,一个包里是咱妈的这三件宝贝。另一个包里是存折和钱。可好,那个钱包没了。这个小包也说不清。香雨,妈的存折到底哪儿去了?
  
4 说谎(2)
林香雨低头不说话。
  笑笑回来了,她向客厅里看一看,刚想打招呼发现气氛不对:干吗呀?气氛这么紧张?
  大家谁也没有放声。
  谢天书说:笑笑,回屋学习去,大人说话不准你听。
  笑笑嘟着嘴进了自己房间。
  谢天红说:香雨,妈的存折到底哪儿去了?妈说是你拿去了。
  兰芳说:咱妈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屈赖人。该说不说,我从16岁就跟着咱妈,咱妈的性气我知道。该说不说。
  这回谢天浩没让老婆闭嘴。却盯香雨看。
  谢天红说:香雨,你说话呀?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林香雨一急眼泪下来了。
  谢天书咳了一声,是提示妻子。林香雨看丈夫一眼,张张嘴,却没说出来。
  大闹说:四舅妈,上回姥姥说存折不是姥姥自己放哪忘了吗?你就说呗?
  谢天红说:你个死奶奶的!你一屁仨谎护着你四舅妈。香雨,我是瞅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不会撒谎。别人教也教不会。我偏叫你回答。你说!
  谢天书看看妻子到关键时刻真就卡了壳,就说:姐,你就别问了。存折没丢。
  谢天红说:在哪呢?
  谢天书说:香雨收着呢。上回她是忘了。
  林香雨一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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