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吾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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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爱吾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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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和,仿佛已这样相互依偎了一个世纪。 
我只是看着,就能感到他们有多么幸福。 
你得到幸福了吗?在将我推入地狱后,你却上了天堂。南宫遥,你好恶毒! 
心中的那块封印有些松动,从那缝隙里窜出一种情绪。不是对严庭的爱,而是对南宫遥的恨。 
曾经我也拥有过的幸福,你打破它,现在你的幸福就在我眼前,我会让它圆满吗? 
缓缓举起相机,对准他们,以最暧昧的角度,按下快门。这一刻,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人要变坏很简单,只要学学电视里的坏女人就可以。我没兴趣做让人身败名裂的事,只想让南宫遥落得和我相同的下场。 
当我将照片按南宫家地址寄出去时,报复的快感让我兴奋不已。收信人的署名是南宫政,南宫遥的爷爷。他老人家的儿子死了,两个孙子中有个跟男人跑了,现在仅剩的一条血脉也勾搭上男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整整一天我的心情都极好,饭桌上严庭问我:“夏儿,什么事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啊。” 
我冲他笑笑:“没什么,是昨天的数学竞赛很顺手。” 
“是吗?”他又泛起温柔的笑意,“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他的话让我心微疼,收起笑,我恭敬的说:“爸爸,我吃好了,可以上楼吗?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他似乎意识到刚才的话越过了父子间那条界限,尴尬的挥挥手,说:“上去吧。” 
我明白,我们都在尽力担任好自己的角色,做自己该做的事。但有时会分神,一不注意就说错话。 
站在二楼向下看,餐桌前的严庭仍然维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背脊僵直,两眼盯着自己的手,什么表情也没有。 
每次我们中有人说错话做错事,他都会这样,像是正在忍耐疼痛过去。 
我捂住心口,有种感觉慢慢升上来,升上来,冲破封印。我尝到那滋味,好苦,好涩,从眼睛里流下来。 
摸摸脸,湿的。我哭了? 
还以为自己一辈子的眼泪都在那一夜流光了,没想到过了快半年,它又回来了。 
原来,我没有忘记。只是把它压在心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酝酿,它变的更加浓稠猛烈,也更让我痛苦,随着我对南宫遥的恨意慢慢浮上水面。 
何苦记起?就是为了再次受到折磨吗? 


距寄出照片已经一个星期了,至今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我变的越来越暴躁,怎么回事?是没寄到还是我地址写错了?难道南宫政默许他们了?怎么可能? 
也许是我的烦躁情绪传达给了严庭,他问我为什么心烦。此时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一看到他我就有一种快要爆发的预感。所以我干脆不理他,躺在沙发上装睡。 
他叹气,把衣服盖在我身上,就坐在另一边。 
“张伯,你知道少爷最近在干什么吗?”他问。 
“不知道啊,他不是和平常一样吗?”张伯回答。 
“可他最近一副很烦躁的样子,我和他说话他都不愿理我,以前不会这样的。”他的声音里有着只有我才懂的委屈。 
“少爷不会是到了叛逆期吧?现在的小孩子都有这么一段时间。” 
“叛逆期?夏儿才十二岁,太小了吧?” 
“少爷不小了,下个月都十三了,十三岁在我老家算是个小大人了。” 
“都快十三了啊………………” 
此时,我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吧?你说过,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生日你都会陪我一起过。当时的感动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就算你实现了你的承诺,意义也不同了。 
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感到寂寞;明明含有你体温的衣服就盖在身上,我还是觉得寒冷。从没想过爱一个人,需要这么痛苦的忍耐,尝试这无尽的伤痛才能待在你身旁。 
你我都在忍耐,都在沉默,直到我们中有人爆发或灭亡,命运的巨轮才会再次转动吗? 

9。 
等待是有价值的,十一月中旬,从南宫家传来爆炸性的新闻:南宫遥和宋云的恋情暴光了。宋云被学校辞退,其父母得知此事后气的双双病倒。南宫遥被盛怒的老爷子关在家里面壁思过。 
听着张嫂絮絮叨叨的八卦,我露出满意的笑。这样就行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但是学校方面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算了,谁叫宋云爱上南宫遥,活该被台风尾给扫到。 
这两天严庭回来很晚,可能是少了得力助手,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到南宫遥,也许是怕我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所以当我问起南宫遥的近况时,他显然很吃惊。 
“他……在医院。” 
“…………”我示意他接着说。 
“他从三楼跳下来,把左脚摔断了。” 
“跳楼?” 
“他想去见那个男人…………”严庭的声音缥缈起来。 
为他的行为感动吗?我可以为你跳一百层,如果我跳下,就不是你儿子的话,我会的。 
第二天,我陪严庭去医院探望那个男人。说探望,不如说是去看看他的下场。现在你知道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了吧? 
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时,我简直无法将他当成那个冷漠傲然的南宫遥。 
古代女子为情所困时,就会日渐消瘦,然后重病缠身,最后魂归西天,神经脆弱到让人瞠目结舌。如果我以前不信,那现在看到南宫遥我不得不信。 
他的脚高高的吊着,消瘦的脸上泛着绝食多天的菜色,手上打着点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看到严庭,眼泪就一颗颗掉下来。 
严庭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轻轻理顺他的头发,心疼的说:“傻小子,这么折磨自己干吗?你看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他张张嘴,发出细微的气声:“严庭,帮我说服爷爷,我想见云,我想见他……”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残忍,明知道这滋味有多苦,还将它报复在别人身上。 
那天我也是这样吗?哭着哀求严庭最后一次抱我………… 
如果没有照片,他们会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现在的一幕就不会发生吗?不,它迟早都会来的,我只是让它来的更早而已。如果我不是严庭的儿子,就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吗?未来有太多的不定因素,困难重重。严庭说的果然没错,同性恋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们是黑暗中的生物,阴沟里的老鼠。我忘不了张嫂在谈论南宫遥时鄙视的眼神,那时的我幸灾乐祸,却忘了,我和他是同类,同样见不得光。 
回家的路上,我问严庭有没有找南宫政说情的打算,他说有,于是我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们都知道说动的可能性不大,但严庭为了朋友,这一趟肯定是会走的。 
令人吃惊的是,严庭第二天回来告诉我,南宫政已经不再那么坚持了,也许是孙子不顾生死从三楼跳下来的痴情打动了他,总之,他老人家不再总是盯着南宫遥。 
幸运的人,他得到了家人的谅解,同时,也获得了幸福。 
我叹息着抚摸相机,算了,让他幸福吧,连同我不能得到的份一起。 
严庭,你是否也在祝福他们?带着羡慕,带着欣慰,带着悲伤的祈祷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一切平静下来,我以为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必定会晴朗。却不知道,暴风雨后的平静不过是世界灭亡的前兆。 
十一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严庭从南宫政那儿回来后的第二天晚上十点左右,我们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惊慌激动,而他带来的消息就像一个闷雷炸在我们心里。 
南宫遥与宋云在夜都饭店顶楼发生争执,两人扭打在一起。宋云被南宫遥从十五楼推下去,当场死亡,南宫遥被公安带走。南宫政在得知自己的孙子杀人后,突发中风,抢救不及时于二十二日九时许死亡。打电话的是南宫家的司机。 
怎么可能?南宫遥那么爱宋云,怎么可能会推他下楼?他们的未来已经没有阻碍了啊。难道,南宫政并没有原谅他们?只是说给严庭听而已?是徇情还是别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的局面就是我造成的了!!! 
看着为南宫遥四处奔波的严庭,我内心充满了恐慌与内疚。我没想到当时的一时之气会造成两个人的死亡,一个人坐牢。 
现在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在不安与自责中,十二月的脚步声近了。 
严庭的律师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那就是让南宫遥承认当时死者正在对他进行伤害,他在危急时自卫,结果误将对方推下楼。 
自始至终,没有人再去注意他把宋云推下去的真正原因,严庭也不过问,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救自己的朋友。 
开庭前几天,严庭都在做南宫遥的思想工作。虽然我也想去,但又怕见了他自己会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托出实情。 
十二月二日,法庭上,我终于见到他。 
他比在医院时更加清瘦了,因为腿不方便而坐在被告席上,他的头垂的很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对于法官的问题他只给予是或不是的答案,木然的样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人会杀人吗?这样瘦弱的人;能杀的了人吗?况且,他爱宋云爱的那样刻骨。 
严庭似乎有着通天的本领,拿出不少子乌虚有的人证物证,而且法官对这些证物都深信不已。其实他早就打通关系,利用雄厚的财力制造了这场可有可无的表面官司。 
就像严庭说的:“宋家人是斗不过我的。”这结果也早已明了。根据刑法第20条第2款规定,对防卫过当应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南宫遥防卫过当过失使被害人致死处以三年有期徒刑。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南宫遥身上,就在双方律师争论不休时,就在法官问完最后一个问题时,我看见他遮住脸的黑发间,落下一颗晶莹的水滴,一闪而过,瞬间消失。 
我的心想被开水烫了一下,缩成一团。这一刻,我非常肯定宋云不是他杀的,绝对不是! 
当法官宣判声刚落,宋云的父母就失控的怒骂,骂法院不公,骂老天不开眼,骂南宫遥是狐狸精勾引他们儿子还害他惨死。对于这些,人们都不去在意了,最多只给予一些同情的目光。 
出法院时,严庭松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是怎么帮他减刑了。” 


事情总算尘埃落定,但我心中的那个结始终解不开,也许是我天生不适合当坏人,负罪感让我日夜难安。 
就在我为是否坦白照片的事举棋不定时,一封收信人为南宫遥的邮寄包裹给了我十足去见南宫遥的借口和勇气。我当然不会和严庭一起去,确切的说,我怕他知道这件事,因为我无法想象其中的后果。琢磨了半天,我决定让张伯带我去。 
和他老人家磨了一个上午,张伯终于答应带我去监狱而不告诉严庭。 
我们开了很远的车,当真的到达时,我又恨不得调头就跑。心情复杂的等了十多分钟,我终于见到这个被我害惨的人。 
张伯送我进来后就在门外等着了。隔着厚厚的玻璃,南宫遥呆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来。 
拿起对讲机,我们都不知从何说起。我先将包裹从玻璃下方的缝隙里塞过去,说:“今天早上寄过来的,没有署名。” 
“谢谢…………”他轻声说。 
接着又沉默了,我一边观察他,一边想着怎么开口。他比我上次在法庭上见到时精神好多了。 
心里像有一层保障,或许他对宋云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对不起……” 
我吃惊的抬头,因为这句话不是出自我口。 
南宫遥和我对视,再次说:“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他的眼中没有了冷漠和傲然,有的只是平静和沧桑,还有那仿佛从地狱走过一圈的人才有的坚强。他的语调平缓有力,透着诚恳与歉意:“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因为我的不负责任,让你和严庭承受那种不幸…………” 
事隔两年,没想到还会有人提起,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像我这样永远漠视下去。 
为什么现在还要说?一切早就无法挽回了。我低下头,他的声音依然从对讲机中传来:“那时的我被宋云气糊涂了,看到你和严庭在一起,就觉得无法理解,无法忍受,如果当时我能冷静点,对同性恋也没有偏见的话,就会选择更适当的时机说出实情…………” 
“无论什么时候说,结果都一样的…………”从高处摔下来都很痛,这样的体会我们都有,不是吗? 
“或许,我根本就不该说。” 
“可你说了。”我惨笑。 
“你们都是男子,根本不会有下一代的遗传问题,若是真心相爱,就不该注意那些旁支末节。” 
我的怒火有些上来:“现在说有什么用?宋云又不是你爸,你能体会到我们的痛苦吗?不要忘了,是你害我们变成这样的。”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但若宋云是我父亲,我一定不会逃避。”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一个杀了自己爱人的犯人告诉我他有多爱自己的爱人,如果爱他的表现就是杀了他,那不是变态行径吗?我语气尖锐的说:“爱他还杀他?” 
南宫遥像做了噩梦突然惊醒,脸上的表情痛苦起来,“我爱他…………我爱他…………你不了解我不顾一切的感受…………” 
“……”我听着他陷入迷茫的声音,一声不吭。 
“我这么爱他,我为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为什么他要背叛我?!”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情绪里,喃喃的说:“从爷爷答应不再管我们的事起……你不知道…………去他家的路上,我心里想了多少个美好的未来…………”他的手神经质的颤抖着,脸色苍白,“可是……他对我说,他是玩弄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泪水一颗颗滑落。这些话,他从没对别人说吧?他压抑很久的悲痛透过他的眼神和声音传达给我,奇异的与我产生共鸣。心,痛的缩了一下。 
“我在他门口坐了一夜,我以为他一定会心疼我,一定会向我道歉……可是,他没有…………第二天,他见我还在,居然报了警…………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信,可是到了晚上,我再次到他家时,却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出来,从我面前过…………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然后你跟着他们去了夜都饭店?” 
“是,我对他说要好好谈谈,就上了楼顶…………他从来没有骂过我,但是那天……他骂我贱货,我们吵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我们失去理智的扭打在一起……” 
“他就这样掉下去的?” 
“是,他是掉下去了,但我拉住了他,我求他上来,我说我再也不缠着他了,可是…………他松开了我的手,我死都忘不了他最后一句话,他说:‘谁要你这贱货救?恶心。’” 
“……” 
他捂住脸,“我以为我会跟着他跳下去,但我没有,因为他嫌我恶心……” 
“不值得。”是的,不值得。这种男人不值得让你连命都不要。 
他放下手,平静了一下说:“没有值不值得,从我决定活下去起,我就不再爱他了。” 
爱是什么?这么容易收回就不会“只叫人生死相许”了。要是你已经不爱他了,那刚才的泪是为谁流的? 
和我一样自欺欺人,选择遗忘吗?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是该坦白的时候了。 
“是照片吗?”他平静了下来,除了红肿的眼睛,丝毫看不出刚才激动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一瞬间,脑中闪过万千思绪。 
“你的照片并没有寄到我爷爷手里,刚好那天我在家,被我拦下来了。” 
“那你们的事怎么暴光的?”我就说怎么信寄出去半个月才有回音。 
“是我们自己不小心,被爷爷撞个正着。” 
“那学校呢?” 
“爷爷和校长是老朋友,只要他出面说说,宋云就在学校呆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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