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累了,连斗嘴的力气都没了,不一会儿,南云就呼呼地睡著了。
韩啸城撑起上身欣赏他的睡相,又给南云上了一回药膏,然後把情人拥进怀里,沈入酣眠。
20
虽然顶著一个让南云痛恨的名字,落云山庄的景致倒是不错,且占地面积比南府大得多,亭台楼阁比不上南府精巧,却显得大气端庄,居住起来开阔自如,连後院的池塘都比他家里那个大上数倍,池塘里有几片娇嫩的荷叶,岸边还系著一叶小舟,让人不禁幻想盛夏之时,荷叶铺满水域,亭亭若伞,彼时荡舟其中,该是多麽快意。
如果再有几个美女在水中嬉戏打闹,那就更是锦上添花、让人心旷神怡了。
不过想归想,南云也清楚他如果胆敢在韩啸城的家里狎妓游玩,恐怕会被那男人剥下一层皮去。
所以说,人生真是了无乐趣啊!南云摇著扇子坐在池塘边,一个人无聊得想跳到水里然後假装喊救命,看看能不能搅得韩家鸡飞狗跳。
不过这宅子刚置下不久,仆役只有寥寥数人,他在这坐了半天都没见有人经过,万一他溺水都没人来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南云打消了恶作剧的念头,拍拍下摆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乱逛。
韩啸城吃过午饭就出门了,丢下南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发懵,不过好在他脸皮厚,在人家家里转来转去,半点也没觉得拘束。
池塘南边有一片桃花林,比他府里那片又是大上许多,让南云又妒又羡,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的。
这季节桃花开得正盛,重重叠叠的花瓣,娇妍浓豔,唉,如果此刻有美人相伴,他摘下几朵桃花别在美人云鬓上,看人面花色相映成辉,又该是多麽风流旖旎。
南云越想越无聊,朝身边一株桃树狠踢一脚,看那桃花乱落似红雨,他闷声闷气地抱怨:“韩啸城你这混蛋,把你爷爷关在这里长霉吗?”
什麽叫做“把你放在身边才省心”?那畜生把他弄到落云山庄,却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拍拍屁股走了,让南云好生窝火。
气乎乎地穿过桃花林,走到围墙边时却吓了一跳,南云煞住脚步,瞪著伏在墙脚下的黑狗,骂道:“死狗!滚到外头去,少在这儿煞风景!”
那条狗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头一歪继续趴著,半分也不肯挪窝,南云冷哼一声,绕著狗儿转了一圈,然後半蹲下来,用扇子轻戳它的耳朵,戳了一下就飞快地缩回手。
狗儿耳朵颤了颤,这回连头都懒得抬,南云干脆捡了几粒小石子丢它,结果那条狗仅是抬起爪子搔了搔毛,呆头呆脑地,看起来一点脾气也没有,南云坏笑一声,抬起脚朝它的脸踹过去,喝道:“死狗!吃我一脚!”
这一脚把狗儿惹火了,呼地起身,狂吠著朝他扑来。
南云吓得掉了手中的扇子,扭过头没命地跑,那狗一路狂追,几次差点咬到他的腿,眼看前面围墙拐了个弯,无路可逃,墙角一棵高大的公孙树倒是让他绝处逢生,南云纵身一跳,盘抱住树干,哧溜哧溜地爬了上去,坐在树枝上吁了口气,擦擦汗,朝下头狂吠的狗儿笑道:“死狗,你倒是上来咬我啊!”
那狗绕著树转了几圈,又叫又跳,对南云无可奈何,南云本以为它咬不到自己就会乖乖地滚蛋了,没想到那狗贴著树根趴下,直勾勾地盯著他不放,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鸣。
南云傻眼了,这死狗难道想守株待兔?它一刻不走,自己就一刻下不得树,难道要让他像鸟巢一样,窝在树上跟狗大眼瞪小眼瞪到老?
南云打了个哆嗦,自己安慰自己:不会那麽惨的,姓韩的肯定会来给自己解围。
他心里轻松了些,惬意地往树上一靠,享受起阵阵春风来。
傍晚将至,他开始觉得肚子饿,该死的韩啸城怎麽还不回来?难道要等他变成一块风干的腊肉掉下去喂狗不成?
南云眉头轻蹙,不禁有些焦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翘首张望,层层屋宇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大门口,心里更是烦躁。
眼看著红日将落,指望那家夥是指望不上了,南云决定自力救济,他低下头,对狗儿和颜悦色道:“好狗儿,天都快黑了,你也饿了是不是?别在这儿趴著了,本公子的肉不好吃,快回去吧,乖。”
那狗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慢腾腾地转过头,南云刚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没想到那死狗不仅没有动身的意思,还把一条後腿支在树干上,哗哗哗地尿了一泡。
一股又骚又呛的气味漫上来,南云捂著鼻子直皱眉,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耐著性子哄道:“乖狗儿,你尿也尿了,现下该回去了吧?”
狗儿朝他呲呲牙,吠了两声,南云哆哆嗦嗦地试探著往下爬,结果脚还没沾地狗儿就又往他身上扑,吓得他又缩回树上,这才尝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心里越发气闷,对著天空骂骂咧咧:“混账!姓韩的你这畜生怎麽还不回来!害我被这狗东西欺负!你要再不回来,你爷爷非割了你那话儿不可!”
他又冷又饿,坐在树枝上动弹不得,又骂道:“季书呆,都是你害我成这样,小爷饶不了你!”
骂得口干舌燥,南云咳了几声,悻悻地闭上嘴,自怨自艾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苦命到极点。
21
“南云,你在树上做什麽?”突然响起的熟悉男声让他蓦地低下头去,正对上韩啸城幽深的眼眸,南云终於见了救星,大叫道:“姓韩的快救我!这狗要咬死我。”
韩啸城踱到树下,眼中含著明显的笑意,道:“黑子的脾气再温顺不过,你不招惹它,它怎麽会咬你?”
听他这腔调好像全是自己的错一样!南云忿忿不平,瞪著那条对韩啸城直摇尾巴的黑狗,道:“明明是这狗东西欺软怕硬,姓韩的,连你都不向著我?!”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欺软怕硬,韩啸城抄起双手站在树下,摇头叹道:“我才半天不在你就惹猫逗狗,把自己搞得这麽狼狈,这要是出趟远门,你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南云眼睛一亮,顾不上反驳,急著问:“你要出远门?几时走?是不是回京城?”
“你就这麽指望我走?”韩啸城苦笑,道:“明天早晨我要动身去镇江,两日後回来,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只好带你一同上路了。”
“我不去!”南云大叫,“我头上的伤还没好,不宜远行!”
虽然老拿那麽点皮肉伤当挡箭牌有点丢脸,不过好不容易盼到韩啸城离开,他南云终於又要重见天日,当然是死都不肯跟他走。
“不去?”韩啸城挑眉问他,眼中有几分算计之色,南云坚定地摇头,斩钉截铁答道:“不去,就是不去。”
“随你的意。”韩啸城轻描淡写地丢来一句,然後转身抬脚就走,那条黑狗颇通主人的意,立时朝著他又跳又吠,吓得南云面无人色,哇哇大叫:“姓韩的!你给我回来!你不能把我丢在这儿!”
韩啸城回头对他一笑,问:“去不去?”
南云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挣扎再三,终於低头妥协:“我去。”
韩啸城点点头,十分满意,把南云从树上摘下来,黑子又朝他吠了两声,南云缩到韩啸城身後,悄悄地捡了块石头要砸那笨狗,韩啸城抓住他的手腕,摇头道:“你那几个坏心眼还是收起来吧,再把黑子惹恼了,我可不会管你。”
“你!”南云有气没处发,一把甩开韩啸城的手,道:“谁用你管?你少往脸上贴金了!”
他话未刚落,黑子狂吠著朝他扑过来,吓得南云架子全塌,像猿猴抱树一样攀在韩啸城身上,颤声道:“让它滚……快点快点……它要咬到我了!”
垂下来的袍角嗤啦一声,被黑子咬了一块,南云吓得快哭了,满脸惊惧交加之色,韩啸城喉结颤动了几下,顺势抱住他,喝退了黑子,然後也没把南云放下来,就这麽抱著他回房。
南云在树上坐得腿脚发麻,正巴不得韩啸城当牛做马地把他扛回去,於是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他放松身体,舒舒服服地靠在韩啸城怀里,双手揽住他的颈项,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腮畔,酥痒的感觉一直传到胸口,南云偷偷看了韩啸城一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他竟然觉得耳根子发热。
太古怪了,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从十几岁开荤到现在,早练得皮厚如牛,而这种怪异的羞涩感,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与平时被逗弄得羞恼交加的滋味不同,一颗心像被羽毛搔过一般,柔和温暖,让他想起小时候被娘亲抱在怀里疼爱的感觉,不过韩啸城的怀抱除了让他有些依恋之外,更是让他面红耳赤。
22
韩啸城抱著他回房,在一张软榻上坐下,拍拍南云呆滞的脸蛋,道:“喂,回魂了。”
南云呆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摸上他的胸膛,来来回回摸了个遍,嘟囔了一句什麽,韩啸城把耳朵凑到他唇边,问:“说什麽?”
南云眯起眼睛,笑得有几分邪气,道:“我说,你要长一双奶子就好了,摸起来必定十分爽利。”
韩啸城脸色变了,南云跳下他的膝头,得意地欣赏韩啸城青白交错的脸色,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他的笑声消失了,韩啸城一把将他拽到怀里,翻身压倒在软榻上,亲得南云意乱情迷,细腰弓起,贴著他的身子轻轻磨蹭,像是有意勾引他一样,韩啸城的火很快被撩了起来,他撑起上身,轻抚南云的额角,低声道:“你的伤……”
“不妨事。”南云主动拉下他,在他唇上轻咬一口,戏谑道:“你不想?还是说奶子没长出来,那话儿也掉了?”
这种有辱尊严的挑衅让韩啸城嘴角直抽,他神情古怪地瞪著南云,慢条斯理地解开两人的衣服,绽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柔声道:“你就等著屁股开花吧。”
南云打著哆嗦环住他的颈项,抬起腿勾住他的腰,被他四处游移抚摸的大手弄得喘息连连,眩晕中,唇角滑过一抹诡计得逞的微笑。
两害相权取其轻,反正他也挺享受这种事,干脆挑逗得韩啸城失控,然後自己明早再借口腰酸屁股痛,赖掉这一趟镇江之行。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南云浑身发热地瘫在韩啸城怀里,跟著他胡天胡地,把理智抛得精光。
嗯……慢点……你这死人……
几度缠绵,後来韩啸城把他抱到隔间去沐浴,又忍不住在水里玩耍了一回,把南云累成一滩软泥,气喘吁吁,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哑著嗓子骂他:“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早晚有一天马上风死在别人肚皮上……哎呀我的腰……”
“要死也是死在你肚皮上。”韩啸城给他擦干身子,裹上衣服抱回卧房,晚膳已经摆到花厅,南云眼皮直打架,坐也坐不直,死活不肯坐到桌前吃饭,勉强被韩啸城哄著吃了几口菜喝了半碗汤,然後呵欠连天地倒回床上,一沾枕头就睡著了。
一觉醒来,发现枕边人还在睡梦中,南云揉揉酸涩的眼皮,撩开床帏,借著晨光打量沈睡中的韩啸城。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不怕他,甚至还敢顽性不改地调戏他。
不过这男人也太爱记仇了吧?那麽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被他记恨了十年,还设下圈套来引诱自己吞饵上钩,这还不算,报复的手段还这麽……下流。
身上还留著昨夜疯狂的余韵,南云脸又红了,伸手轻弹他的脑门,低声道:“你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若是当年全扬州的人都得罪过你,难道你还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奸淫过去?哼!”
明明是半夜吃杏捡软的捏,欺负他家道中落,身体又不甚强健,才被这麽揉圆捏扁。
南云动了动腰,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都在哢哢作响,骑马出门肯定会要了他一条小命。
“你若还有几分人性,就快快改过自新吧。”南云哼哼唧唧地抱怨了一句,细细端详,发现这男人眼睫毛又浓又长,散乱的头发也略带卷曲,深刻的五官带著外族人的野性粗犷,英俊迫人,南云觉得自己胸口又是一阵躁动,喉咙发干,手指情不自禁地轻轻拂弄著他的眼睫毛,感受著那浓密睫毛刷过指端的细微酥痒。
玩了一会儿,南云无聊地躺回枕上,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恐慌,好像有一种陌生的情愫正暗暗萌生,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虽然从头到尾,他都没能控制过这头野兽,南云沮丧地叹了口气,心想不逃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这男人玩弄得晕头转向,死心塌地当他的……什麽鬼妾?滚一边去!
南云一想起那纸卖身契,心里就一股火窜上来,若是换个位,韩啸城肯做他的宠娈,他倒是可以考虑收了他,毕竟这小子又会赚钱又仪表堂堂,床上功夫……也不错,可取之处颇多。
不过……难道自己已经有了被他压一辈子也无妨的念头?南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刚才虽然肖想有朝一日买下韩啸城当妾,可是想到床笫之间的事,好像根本没有过翻身的念头。
南云十分羞恼,瞪了韩啸城一眼,道:“都是你这混账,看把小爷害成什麽样了!”
名满扬州的风流公子,竟然被一个男人压得食髓知味,这教人情何以堪!
可是……南云又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就算韩啸城肯屈於人下,这样粗犷的长相和精壮的身材也倒尽了他的胃口,南云一向喜欢纤细柔弱的美少年,对韩啸城这种人高马大的蛮子兴趣索然。
苦恼啊,苦恼,南云长吁短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等他走了,赶紧逃离这落云山庄才是正经。
23
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一下,南云闭上眼睛装睡,韩啸城翻过身环抱住他,低声道:“南云,起床了。”
其实方才南云偷看他的时候他就醒了,嘟囔的那些话句句没漏听,韩啸城一直强忍著放声大笑的冲动,憋得肠子打结。
这小子总是要在自己面前不经意地犯傻,流露出让人想欺负逗弄的神气,而且那种张牙舞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最令人心满意足。
南云哪里知道他肚子里的鬼主意?犹自装出酣梦不醒的样子,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怎麽也不肯出来,韩啸城催得紧了,他才把脑袋钻出来,眼睛半闭著,含糊不清地说:“我腰疼……腿疼……动不了……我要睡觉,你别动我……”
“上了马车你再睡,快起来梳洗更衣。”韩啸城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惹得南云大发嗔怨,装出一脸委屈,红著眼圈道:“你……你存心折腾死我!”
“好了好了。”韩啸城搂住他轻声哄道,“那我走了,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有事就吩咐下人,不许乱跑。”
南云暗中松了口气,抬起脸来任他亲吻,然後又缩回被子里,装作呼呼大睡。
听到韩啸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接著是房门关上的声音,南云屏息凝神,半点也不敢大意,又躺了片刻之後,他一!辘爬起来,忍著腰酸腿软穿好衣服,踮著脚尖朝房门走去。
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确定廊下无人之後,南云拉开门,一溜烟地跑出去,然後像做贼一样东张西望,贴著墙根慢慢挪。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他跑到後花园,决定从後门溜走,急喘喘地经过桃花林,一到後门口,他就傻眼了。
昨天害他丢人现眼的那条黑狗正卧在门边,一见到他,立时站起身来,不善地朝他呲牙。
要命!恶犬当道,他该怎麽逃出生天?
南云陪著笑脸,试探地朝门口迈了一步,那条狗呼地一声扑过来,吓得他扭头就跑,黑子这回倒是没追过来,见他跑了,又趴回原地,南云牙齿咬得咯咯响,心想这死狗是决计不会让自己靠近门边一步了。
无妨,门不能走,翻墙也是一样。
南云捡了几块碎砖垫脚,摇摇晃晃地攀上一人多高的院墙,坐在墙上喘了口气,然後扒著墙檐,双脚蹭著墙壁往下探。
院外地势比院内低,且满地碎石杂草,南云低头看看自己悬空好几尺的脚尖,把心一横,正要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