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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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道-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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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子这一拉,将我拉出了幻觉的世界,我回到了现实。

  作为多民族的拉丁美洲,混杂的文化背景融合成舞蹈中表现方式的多元化。“美子,你看!”我用身体语言示范给她看,“在跳拉丁舞时,人的状态应分成三部份。上半身,尤其是肩部应岿然不动,体现了西班牙人的高贵,是拉丁舞中白人文化的精髓体现;身体中部,包括腰部和胯部应尽情地扭动,是突出非洲文化活泼、放浪的特点;下半身,腿和脚的动作起源于印第安人的文化……”

  “可忆,我太羡慕你了,你简直就是舞后,刚才你跳得这么狂放,但又这么高贵。所有的男人都在看你,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自信来邀你共舞一曲,你实在跳得太棒了。”美子终于也舞起了脚步。

  我们重又汇入了疯狂的人群,美子开始扭动起来,扭得有点不协调。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条花花绿绿的大裤衩,它正幽默地裹在那个健美结实的浪臀上,这让我想起故乡深井小巷那些高高挂起的大裤衩的古俗风情,以及从裤衩里伸展出来的带子。此刻,它开始飘扬,开始起舞。

  女人,大胆地舞出我们的欲望吧。

  3 就这样,我开始了往返于东京和横滨的打工生涯。

  说苦,也确实苦。其他的不说,就这么一整天的站下来,腿酸疼得不行,脚发胀,还一下子长了号码,原先的鞋子根本穿不进去,尤其是到了晚上,下半身疼痛得怎么也无法入眠,但这没什么。我暗暗对自己说,忍一忍,就过去了。我本来就不是在富贵家庭中长大的,记得9岁那年我就学会打扫屋子、洗衣和烧饭了。

  但是有一种来自心灵的疼痛,那才叫真正的疼痛,它与我13岁失去母爱的那种泣血的心痛又有些不同,是一种尊严的损伤,我要说的是这个。

  那天中午,店里来了几位上了年纪的日本老人,我刚招呼他们坐下,准备去拿一壶茶的时候,其中一位叫住了我。

  “嗨,小姐,你过来。”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我露出了招牌微笑。

  “你是支那人?”

  我收起了微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谁都知道这是对中国人的鄙称。

  “不,我是中国人!”我的语气里掩饰不住对他的不满。那一瞬间,我的眼前猛然出现了抗日影片中的镜头———日本鬼子龟田那副歇斯底里叫喊着“巴格亚鲁,统统死啦死啦地”

  的丑恶嘴脸。

  说罢,我就转身离去。

  等我拿着茶壶端上去的时候,另一位秃顶的老头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小姐,你不要生气,山田桑对你没有恶意,他是觉得你很像当年他在满洲时喜欢过的一位东北姑娘,你让他勾起了回忆……”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还在“缅怀”他们的残酷丑行! “小姐,去把你们老板召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这位叫山田的对我说。

  这帮老头烦死人了,但我控制住不悦的情绪,奉命将老板唤到了他们的桌前。

  老板对他们点头哈腰、热情有加,显然是熟客,而且还应该是贵客,因为老板的脸是世上最势利的脸。

  “老板,能不能请这位小姐陪我们一起用餐啊!服务费随便你加上多少。”

  “好啊好啊,当然可以啦。就是服务费以外,你们还应该给这位小姐付1万元小费。”老板在商言商,回答得干脆利落。

  “对不起,我不干,这是饭店,不是夜总会,要找陪酒女郎,你们来错地方了。”我倔强地回绝。

  我咬牙切齿地恨,一种说不出来的抵触情绪,我甚至觉得女人哪一天在堕落中可以丢失情爱的尊严,但永远都不能丢失民族的尊严。

  对那些曾经手上沾过中国人鲜血的日本鬼子,我的鄙薄是来自骨子里的,这其实也是每一位中国人心底深处的民族情绪,看着他们酒杯里红色的葡萄酒,仿佛就看到中国人的鲜血在流动似的。

  “可忆桑,你给我回来!”我刚扭头离去,就听到老板一声断喝。

  我的情绪一下愤怒到了极点。但我知道,在日本,客人就是上帝,但是,我的头和身体却始终没有扭转过去,我的眼里含着泪,我往前面走,我知道我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老板,我辞职。”我从员工更衣室里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走到柜台前对老板说。

  “这是你的工资。”老板看也没看我一眼,就将一个信封交给了我。

  好不容易用演技得来的高薪工作就在我的民族情结中丢掉了。不过,坐在从横滨回到东京家的电气列车上,我的心情从未有过这样的舒畅,觉得自己挺酷的,而且还是个坚强的Chinese girl。 没什么,面包会有的,工作也会有的,我如此年轻、可爱、聪明和具备娴熟的日语,舍我其谁? 告别了横滨的蓝灯光,但心中的那片蓝色灯光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果然我在第二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5星级的酒店打扫大堂的卫生。

  这份工作的环境比在中华街要好得多,每天无非就是在美妙的音乐声或钢琴演奏声中,在穿戴举止高贵的绅士或打扮时尚的女士间穿梭,吸吸尘,抹抹桌,倒烟灰缸而已,更多的时候可以偷坐在某个角落里发呆想心事悄悄甜蜜。

  但好景不长,对自己的工作环境才得意没几天,就碰上了一件恶心的事。

  那天我们的所长把我叫到他设立在酒店里的办公室。

  “可忆桑,听说你工作很努力,下周开始你就可以拿时薪1100了。”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所长,我会继续努力加油的。”我做出一个很天真可爱的表情。

  所长朝我走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对,请继续加油!你真是可爱。”

  我以微笑作答。

  正准备出门时,所长从我的身后拦腰抱住我,还顺势将门给反锁上了。

  我竭力挣脱,但敌不过他的蛮力,只感到他的手在我的身上乱摸,嘴还往我的脸上凑。

  我反感极了,便使出浑身的力来挣脱他的怀抱,“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辩解道。趁他稍稍一松手,我就打开门奔了出去,“好色鬼!”

  但是次日早上,当我像往日一样来到酒店大堂工作的时候,一位年长的妇女领班对我说,她来接替我这里的工作,我从今天起的任务是打扫酒店内的所有男女厕所,包括那些租用酒店的办公室,当然除客房部以外。

  “为什么?”我向我们的女领班抗议。

  “没为什么,做清扫的就什么都要做,大家轮流呗。”

  “可是,我还是个少女,怎么能进出男厕所清扫呢?那太羞人了。”

  “可忆桑,没什么,其实男厕所要比女厕所干净多了,男人又没有来例假之类的,还时不时眼睛一斜可以偷看一下呢!”

  “这么好的差使,派你去得了。”我对这个下三滥的领班反唇相讥。

  “没运气哦,那是所长指名点派的。”

  “什么狗屁所长!不就是一个男厕所长吗?恶心,呸!”我大骂起来。

  我又一次丢了工作。

  春假结束了,美子陪我到学校报了到。开始了真正的留学生活,可我必须再找一份工作,而且必须是找晚上的工作,因为白天要上课。

  可是,接下来找工作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对方都说现在不招聘人。

  我急了,开始只是有点急。到后来简直就是猴急了,急疯了,再也坐不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美子的一位女伴对我说她们酒吧正在募集新人,每晚打工5小时,收入却相当不菲,不妨可以去试试。

  其实,这是我观念中的一个禁区,我压根就没有想过去什么酒吧打工。虽然,随着我在

  日本的见多识广、见怪不怪,再高贵著名的影后都是裸照遍地,再有才华的日本大学生都不以当陪酒女为耻;但酒吧终究是夜晚的娱乐场所,容易让人迷失。

  然而,生活是残酷的,面对这个世界最高消费的城市,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饿死,冻死,而且,在遥远的苏州运河畔,还有我那患病的老父! 反反复复考虑了几天之后,我终于走进了这家位于赤坂的叫作“惠子”的club。

  老板娘打扮得很性感,尤其是嘴唇涂抹得很夸张,但从短短的接触中可以感觉到她为人的率真和大气。

  “每天从晚上7点到12点上班,时薪是一小时3千日元,另加小费。”

  “工作上有什么要求吗?”我问。

  “每天要穿戴干净,一定要洗头,中国姑娘都漂亮,就是不习惯每天洗头,所以,常有客人抱怨说,闻到中国女孩头上的味道很受不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总之,我们店的客人基本上都是中型公司以上的老板等级,谁都知道出入赤坂一带的人都是有消费层次的。让客人高兴、尽兴就可以了。幸子桑,加油!”

  在这里,我已不是“可忆”了,而是叫幸子,这是介绍我来这里的中国女孩告诉我的秘密———去酒店打工,切莫使用自己的真名。

  一天晚上,记得是我来这里打工的第二个星期六。那天我正在酒吧的柜台里整理着各种新到的名酒,当我将一瓶瓶酒入柜的时候,老板娘站在吧台前,将手落在我的肩膀上,随后轻轻一拍,示意我出来。

  “幸子桑,这位客人看起来很有来头,他专门点名要你去陪伴他。好好服务啊,小费一定少不了。”

  “好,妈妈桑,你放心吧,我这就过去。”我展示着我的甜甜笑容,缓缓地走向了那位已经入座的宾客。

  我打量了眼前的客人,这是一位看起来很有气质的男人,他的头发密而黑,一身整齐的着装,50开外的年纪,中等个子,方正的脸上棱角分明。

  “我叫幸子,初次见面,还请多多的关照。”这句话是我每晚要说许多遍的职业台词,包括点头哈腰的那一套,我都娴熟得很。

  “哪儿的话,不必客气,我叫铃木。上周我才来这里打工。”他的目光直直地逼近着我。

  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大,也不小,但看起人来露出很自信的神态,即便他在笑的时候,这双眼睛也是不笑的,但好像那里潜藏着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日本男人很少有这种深邃的目光。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大老板吧。”这是酒吧小姐恭维客人的常用语。

  “你还行啊!入门挺快的嘛,”他调侃着,“不错,我是株式会社社长,你是新来的?”

  他坐在我的对面问我,整个脸庞丝毫没带任何感情色彩。

  他从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机,随即为他点上了。

  我歪着头一笑,“这么说来,你是老客人。”

  “不,与你一样,我也是新人。”他幽默了一把,但仍是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可忆。”随口说出后,又马上更正道:“噢,不,叫幸子。”

  “可忆才是你的真名吧,好名字啊!我喜欢。”

  我牵强地笑笑,没作任何回应,怪自己脱口而出了。

  “铃木先生,你想喝什么酒?”我转换了话题,本想说出那些老板娘竭力希望我们向客人推荐的特贵的酒的名称,但这种商业话语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来杯‘阿兹缸’(意为热的清酒)吧!可忆小姐,你自己随便点。”

  我的神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我转身朝着吧台上的“基辅”(掌柜的)嚷叫了一下,那一望,望见了老板娘朝我眨眨眼,示意我点些贵的酒或者水果拼盘。

  “我可不可以尝一下加拿大的冰酒?才刚到货。”我表现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好啊,你随便请用。”他处处用敬语,来酒吧的客人一般不会这样,都是居高临下的语气。所以这显示了他极好的教养。

  “就是有点贵,真不好意思。”

  “没问题。”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可忆,你不觉得你是这里的一朵奇花异草?”

  “是,我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但是,我要去适应这个社会。”

  “你会的,因为你聪明而且有智慧。”

  “这些对客人重要吗?如果你称赞我漂亮可爱的话,我会比较高兴。”

  “你足够可爱,给满分;至于漂亮嘛,还凑合,可以打70分。”

  “哈哈,你怎么像老师一样喜欢给人评分呢?其实每个人的审美观是不同的,男人女人的审美观也不同,各民族之间的审美差异就更大了,坦率说,我觉得我很漂亮,足够漂亮。”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骨子里哪来这么底气十足的高傲,也许我生来就不是当低三下四陪酒女郎的料吧。

  “你一定是个处女,我没看错吧。”

  听到这话,我有点不习惯,心想,酒吧客毕竟是酒吧客,我低下头,脸红红的,默不作声……

  “可忆,听我说,辞去这里的工作,当我的小情妇好吗?每年我起码会给你的账号打进500万日币,你放心,我是个好人,而且我有家室,最多每周两次上你那儿过夜。”他的话说得很赤裸裸,直截了当。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好教养,比那些说话粗俗的客人还混蛋。

  他又重复了一下,用那种商人的语气。

  我当场就气疯了,那点女孩可怜的尊严一下子被面前这个男人击碎了,刚才与他之间的那点默契和对他的一些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天哪!我差点将他想像成什么尊重女性的高尚者了,原来日本男人终究是好色的啊! “对不起,铃木先生,你看错人了。”我加以拒绝,声音比冰块还冷,我起身后扭头就走开了。

  随后,我躲到了洗手间里。

  委屈的泪挂在了脸上。是的,这个时候,我的心灵已经被情爱大师深深震撼了,爱情的火焰已悄悄在心中燃烧起来。我唯一的梦就是有一天能见到梦寐以求的大师。

  我决不会出卖自己的肉体,我要守望那片珍贵的爱情麦田。

  因为铃木一直在他的座位上等我,其他的陪酒女郎一个个走过去,都被他挥挥手拒绝了。

  见此状,老板娘急忙叩响了洗手间的门。

  “幸子桑,你的客人还在等你呢!你快出来呀。”

  我“嗨”了一声,出于客人就是上帝的礼节,我只好从洗手间里出来。

  “幸子桑,怎么了?”老板娘问我。

  “有点不舒服,冰酒的后劲还真厉害。”我找个借口。

  “那别再喝了,小心点啊!”

  我“嗨”了一下。

  我极不情愿地走向铃木。

  见我走了过去,铃木将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纸条递到我的手中,“可忆,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希望能接到你的电话,千万不要错过我,千万!”

  我接过,然后将纸条往手心里一捏,又漫不经心地塞到了衣袋里,也算给他面子了。但心里在嘲笑他,别发梦了,好色鬼! 一个月过去了。

  这不是普通的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生命的小船在人生的航海里颠簸、撞击,命运的波涛几乎要将它击倒、沉没了……

  事情是这样的。

  父亲患上头痛病时来已久了,但他是条硬汉子,忙里忙外,平时根本不当回事。疼痛发作时,他的脸会像猪肝一样红,这个时候他总是倒头大睡,昏天黑地睡上一觉后,感觉就会好一点。

  他曾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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