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蓝尽量放轻力度地抱住我发冷的身子。
蓝,抱紧我!
我要求著,现在的我真的好冷,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被寒气侵蚀了。
蓝犹豫了一下。
你会痛。
不,没关系!我要你抱紧我!抱得再紧一些!
蓝依言拥紧了我,一股暖流随著疼痛袭来,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不会产生被丢弃的感觉。
被所有人唾弃,被全世界遗忘──那是最可怕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人来打扰我。殷八成被禁足了,我再没看到他,连妈妈也除了第一天外就再没来过,倒是向来冷淡的姐姐来过几次,大多的时候都是蓝在陪伴我,连出院的手续都是他替我办理的。对於上次出现在GAY PUB的原因,我主动跟他坦承,他只是紧紧地抱我,稍嫌粗暴的动作在警告我不准再做尝试。至於跳楼,当初我也是一时冲动,根本不晓得做了些什麽,蓝尽管非常生气,但也没有逼问。
蓝,你不需要对我那麽好。
我叹息著。作为朋友时候的蓝虽然对我也很好,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寸步不离。这令我有被当成女性的感觉,相当别扭。此外,我还不能肯定我对蓝抱有何种感情,只怕会欠了他。
我心甘情愿。
蓝在我唇边吻了一下。他好像越来越沈迷於频繁的偷吻,说每次都能看到我不一样的表情。至於是什麽表情,我也不知道。
***
我又回到了学校,尽管发生了这样耸动人心的事情,我也没打算逃避。就算所有人都指著我骂变态,我也不想躲。大家看我的眼神明显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只是畏惧、轻蔑或者躲避,而现在多了一样:嫌恶。跳楼事件使得老师们没再咄咄逼人,可还是看得出他们不欢迎我继续待在这个学校。我没有看到殷,他的伤比我轻许多,应该早就好了,没来学校是因为流言的关系吧。
在全校大会上,我突然走上台去,夺过教导主任的话筒,无视众人的惊讶说道:
向涵殷没有强暴我,他那时神志不清,是我骗他的,让他信以为真,其实什麽也没有发生。
台下一片嗡地喧哗起来。我把话筒塞回到已成了化石的教导主任手中,默默地走掉了。
(三十一)
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在废弃了的旧教学楼的顶楼,蓝一边吻我一边问。虽然问得很淡很轻,我还是嗅得出浓浓的不满。他在吃醋吗?我不自觉地仰高头,让蓝吻上我的锁骨。自从妈妈回家後,我就没能在蓝的家里过夜,所以要亲热也只得挑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
忽然一阵刺痛传来,我不由得缩了一下,不解地看著覆在我下巴下的那颗黑色的头颅。
痛吗?
蓝抬头问。猛地撞进他深黑色的眸子里,我一时情迷意乱。蓝又啃咬了一下,使我清醒过来。我不禁纳闷,是他咬痛了我耶,为什麽还摆出一副哀怨的神情给我看?而且哀怨……蓝居然会有这麽有趣的表情,真难得。我不觉失笑。
该死!
看到我的样子,蓝低咒了一声,随即狠狠地吻住我的嘴唇,急剧上升的体温令我感觉到他迫切的欲望。
一番激烈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情事下来,我趴在蓝的身上喘息不断。他自动自发地替我整好凌乱的衣物,搂著我让我靠在他身上安静地休息。身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鼓动,沈重而又有力,是蓝的心跳。
蓝。
嗯?
我喜欢你。
这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话,我没有说谎,也不是安慰。
蓝搂得更紧了些。
谢谢。我爱你!
我不做声了。爱?我对蓝,对殷,又到达那一种程度?想到殷心就开始绞痛,他的存在对我而言绝对是不可忽视的苦痛,就算他在医院说了那些话,我还是感觉到痛苦。殷真的明白他对我的感情吗?纯洁如他,严谨如他,认真如他,会了解这份遭千人唾万人弃的情感吗?而我对蓝,绝对不止停留在朋友的阶段,我非常地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比朋友更多,而且不止一点。
蓝没有继续先前的问话,可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担忧和不安。殷的那番话八成让他起了危机意识,所以才会这麽急切地求证我的存在。
天气真的好冷啊,这个月过完新的一年就要来了,马上就是考试,然後就是过年,忙忙碌碌,时间不会为人做任何停留。
而我的心究竟要何去何从,却仍找不到答案。
***
一天下午放学後,我接到姐姐的电话说会和妈妈一块开车来接我到外面餐馆去,要我到校门口去等一阵子。於是我让蓝先回去,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再在教室里待上一会儿。等到值日生走光,教室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看窗外,社团练习的人也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地回去了。原本人声嘈杂的校园一下子寂静得仿佛废弃的城堡似的。迷梦般的暮色透过玻璃,软软地将我包围,豔红的晚霞映在桌面上反射回来宛如一池的红莲。
身後忽然传来响声,反射性地回头,那背光而立的身影使得我不由眯起眼。是谁?
阿紫。
那人开口道。
殷?
一听到声音我立刻认出来了,不能不说有著不小的惊讶,毕竟自从在医院他跟我做了那番惊人告白後我就没看到他了。
殷走近我,让我看清他。他脚伤已经痊愈,走起来与平常无异。我把目光调回到他的脸上,发现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此刻有两簇红得发白的火焰在燃烧。在离我约有一米的距离,他停下了。我们两人之间久久的沈默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晓得该说什麽好。
你……为什麽会在学校?
终於我忍不住问道。照理说,重视面子的伯母是不可能会让他再来这里的。
我自己来的。殷说。而且不仅是今天,以後我都会来,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离开。
我哑然。
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的!
殷突然咬了咬牙道。
我一抖。
什麽?
我看到了。
殷盯著我的眼,难掩激动。
刚才,蓝若海走的时候,他吻了你!
(三十二)
对殷的话,我不置可否。岂只是吻?我和蓝之间该做的早就做了,我也没打算隐瞒。面对殷的指控,我并没有露出讶异的表情。
为什麽?
殷追问,语气里流露出浓烈的嫉妒。
我看著他。
不为什麽,我以为我和你提起过我和他的关系。
我曾经告诉过他我和蓝发生了关系不是吗?区区一个吻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爱他?
殷因为我的话颤抖了一下。他瞪著我,仿佛在尽最大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
我别过脸。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和他发生关系?!
殷失控地吼叫起来。
我不讨厌和他上床。
我说,这是千真万确的实话,甚至还可说我很喜欢,不过现在我并不想给殷火上加油。
那我呢?!殷狂怒地咆哮。你为什麽……
我没有和你发生关系。
我抢在他前面说。
你没有强暴我,那全是我骗你的。
殷呆愣愣地看著我,圆睁著眼珠子。
……你骗我!
对,我是骗你的。
我接著他的话说,在医院的时候,我想了好久,殷的事,我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受苦了,如果可以,就让这一切到此为止吧。
可是我现在没有骗你,所以你不需要负什麽责任。别说什麽事都没发生,就算发生了你也可以不闻不问,我又不是女人。因此,你也用不著说那些傻话惹你妈妈还有老师不高兴,否则他们真的会把你当变态看的……
骗人!你骗我!
殷打断我的话大叫起来。他冲上来抓住我的肩。
我不是要负责任!我在医院所说的话都是真的!是我太迟钝太懦弱才会伤害到你!可是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我不要逃避!我是真的爱上你!
他的嗓音急促而又沙哑,似乎还带著哽咽。
阿紫,我们不要再玩这种你追我躲的游戏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说得对,我们已经不能再像小时侯那样了。现在的我对你是另一种感情!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在乎别人怎麽说,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挣扎,而是直视著他。
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这种事违背常理,匪夷所思,既肮脏又龌龊……
不是的!
殷懊悔万分地叫喊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当时我全都乱套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阿紫!求求你原谅我!
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怪过你。
我平静地说。
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只是上天给我们开了个玩笑,我也不想再兜圈子了,就这麽算了吧,你继续过适合你的生活,不用再来管我了,我们结识了十六年,缘分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不要!我不要就这样算了!不可以就这麽算了的!
殷对著我暴吼,眼底卷起惶恐的风暴,他的指甲紧紧地嵌入我的双肩。
阿紫!不要惩罚我!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不可以说算了就算了的!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爱的成分吗?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感情吗?不要折磨我!不要折磨你自己!
(三十三)
我没有折磨自己!
我的肩膀实在疼痛难忍,殷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原本我以为是因为没有认真挣扎才挣不脱,待用尽全力後,我才认清殷的力气比我著实大许多这个事实。向来只管念书的他何时拥有这麽可怕的臂力,真是诡异!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放了你就会逃!我不要你离开我!
殷的手劲又加重了几分,宛如钢筋铁骨一般力大无穷。
就算要谈我们也应该心平气和地谈。
我试著晓之以理。
什麽心平气和!我做不到像你这麽该死的冷静!阿紫!你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的是吧?我们不要分开!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
殷急切地吼叫著,夕阳映出他眼中闪光的泪膜。
看著不同寻常的殷,我好像在看另一个人。这种时候的他,冷静沈著、温和儒雅、一丝不苟、严谨务实的口碑统统被打破,我看到的是一头陷身於暴风当中的受伤的雄狮。
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好朋友了,我们的缘分也就只能停留在好朋友之上,一旦超出这个范畴,我们只有分开,如此一来才不会互相伤害。
我艰难地说,这是我考虑良久後得出的结论。
那蓝若海呢?!
从殷口中吼出的我名字令我一震,而後又暗骂自己,何必要有这种多此一举的反应。
殷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为什麽他就可以待在你身边?为什麽你可以容许他对你做那种事?蓝若海也是个男人不是吗?
蓝他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殷突兀的吻堵住了。
为什麽选他?为什麽不是我?!我们才是一起的不是吗?!
殷胡乱地啃咬著我的嘴唇和颈脖,一手箝制住我的双手,一手不忘撕扯我的衣服。
如雨点般的吻打得我措手不及,脚下一个不稳,被他压倒在一张课桌上。很显然殷的吻相当生疏,他根本不懂运用技巧,只是一径地印下记号,衣服被他扯开了,手也是乱摸而已,生涩的举动压根不清楚下一步该怎麽做。突然我浑身一颤,下体碰触到一个又热又烫的物体。很清楚那是什麽,屏息静待著,我没有挣扎。几分锺後,殷还是什麽都没有做出来,然而就上他那没有什麽技巧可言的动作慢慢地撩起了我体内的欲火。暗叹一声,我抬起腰,轻轻地把自己送出去……
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在没有事先润滑的情况下,殷依凭本能在我体内恣肆地冲刺著。接下来什麽都不用教了,一切都交给欲望便成。我的背部挤压著课桌表面,一阵高过一阵的撞击,脑中的空白化成雪花般的碎片扩散开来,又似白色的焰火,亮得过度,吸走了我所有的感官细胞……
这是殷的身体,不是蓝……
埋在我体内的是殷……
是从小就和我面对面长大的殷……
是将痛苦与快乐、绝望与希望同时赐给我的向涵殷!
这样的疼痛,一再地提醒我不是梦!我和殷结为一体了!合二为一了!
殷在冲刺的过程中不断地呼喊著:
阿紫……
阿紫!
阿紫!!
阿紫!!!
(三十四)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在沈重的喘息中缓慢地沈淀……
直至手机声响起──
我伸出快要麻痹的手从旁边的书包里掏出手机接上。
──阿紫!你在哪里啊?我和妈妈都到了好一阵子了。
一听到姐姐的声音,我立即清醒过来,忙推开尚压在我身上的殷: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罢顾不上任何酸痛,赶紧整理弄乱的衣物。
阿紫!
殷在身後叫住我。
我的身子定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我妈妈来接我了,我得过去,有什麽事改天再说吧。
语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尚残有情欲气味的教室。
夕阳渐渐没落,所有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下了楼,我忍不住往二楼的教室望去,那儿昏暗一片。
那儿……有殷……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平静,我的手指从刚才就一直在发抖。
我居然真的和殷发生了关系,而且是在教室里……!
我的身体,还有殷的身体……那强烈的感觉仍残留在身上,逼迫著我的记忆一页页地往回翻。
风是冷的,我的身体也是冷的,然而我的身体内部却滚烫如火。
***
妈妈和姐姐在校门口等我,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极力不让她们发现我脚步的僵硬。
到了餐厅,饭吃到一半,妈妈忽然告诉我一个不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去……美国?
我的刀叉停在半空。
对,报社把我调到那边的分社,我决定全家一起去,预计下个月就走,你们也提前做好准备。
妈妈说。
为什麽这麽突然?
一下子我的心全乱了。
妈妈停止用餐,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才道:
阿紫,让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到美国,到海的那一边,重新开始!
我怔了。
离开……伤心之地……
到海的那一边,重新开始……?
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望著窗外无星无月的天空,我忽然涌起一阵剧烈的空虚感和困惑感。
我究竟在做什麽?以前的我,现在的我,究竟在干嘛……?
我是谁,谁是我……?
才短短的两个月,竟发生了这麽多事,我的这副躯体从茫然无知到烙上两个男人的印记,我们从朋友到不是朋友,从相互逃避到彼此牵扯……这其中,谁又能够说出个对错是非?
伤心之地……这儿吗?可是这里却也是我记忆最深刻最让我刻骨铭心的地方……在这儿成长,在这儿沦陷,这儿痛苦并痴狂著……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在受苦,在忍受著来自四面八方的煎熬,可是如果去了美国的话……我的心也会跟著去吗?
第二天我找了个时间去见许久未见的校长。
美国?
他先是一愣。
老师们不是一天到晚巴不得我离开吗?现在可以遂愿了。
我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在窗边望著外面的景色。
你……真的决定要走?
不好吗?我回过头看向他。
也没什麽不好。校长喟然。只是……怎麽一下子全都要走掉了呢?
什麽意思?我听出话中有话。
蓝若海的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说要全家迁到香港去,而向涵殷的母亲也提出要儿子转学,至於转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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