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真的没有。
做妈妈的都会这样。
你一点都不生气?
不生气。
“我喝了她给我煲的甲鱼汤,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们作事的方式她一时接受不了。”依兰心里开始焦虑不安。
小海温柔的话语令她有点不知所措。她说:“这一阵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我要跟剧组到大西北体验生活。”
你又找借口回避我是不是?
“我真的有好多事要做。”
“我也想到你会这么说。今晚的事我很抱歉。”
我说过,今天来到你家是为了看望你父母,而不是为了和他们谈我们结婚的事。
“你镇定一点!好不好,不要去什么鬼大西北,找别的借口可以,但不能去那地方,你的病还没好。”
过几天我应该去复查了,三个月这么快就过去了。我什么事都没做成。
小海发现依兰的不对劲,表情变得十分慎重。
“为了躲避我吗?”
依兰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和小海再交往了,而离开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她知道做起来很难,但她必须尝试。
“今晚的事我们都解释清楚了,他们会理解的。上车吧,外面凉。”小海给她开车门。
依兰闭上双眼,思索着该怎么告诉他。
“你父母不容易。”
你还是在意我妈妈刚才说的话。
“我有一个请求。”依兰把手按在放向盘上,把小海的手盖住:“我们以后可不可以做成朋友?或且更近一点,你再多一个姐姐。”
“朋友?……姐姐?”
依兰点点头,小海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自语:“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小海问道:“你是说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好了?”
“你不认为这样比较好吗?”
“我不管是为谁好,我只想知道这出自于你本身的意愿吗?”
依兰轻轻地点点头。事实上她自己也很彷徨,她虽已决心不再和小海保持这种关系,但她同样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做得到。
“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我一定要和你结婚,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除非你不愿意。”
依兰认为只要他们不再继续那种关系,照样可以见面聊天,甚至一起同住一个房间。然而,刚刚尝到男欢女爱滋味的他们,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进门的时候,他们同时都舍不得对方离开自己。已经九点半了,小海给她准备好要吃的药,就是不愿意走,依兰吃完药催他,他说就算现在直接回家,也要十点才到得了家。依兰说,十点不晚啊,你妈妈他们还在家等你回去呢。
他上前要抱依兰,依兰往后退。
“只再待一会儿,好不好?”
“对不起,今天请你尽快回家。”
“真这么忍心?”
你姐他们从老家来看你,你应该在家住。你现在是一家之主,明白吗?
那你是女主人,女主人不在家有什么意思。小海坐在沙发上不动。
“我不想和你争吵,你现在是病人,我什么都要让着你。但并不表示我什么都听你。我可以走,但你不可以放弃我去和别的男人好。”
以后再说吧。
“那么,明天好不好?”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们以后姐姐和弟弟还是朋友!”
“我不要!”
看着使劲摇头的小海,依兰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想再和你好好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
“你和我的事。”
“这件事根本已经……结束了。”
“没有谈论的余地是不是?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们再单独相处也没有用了?”
依兰有点进退两难,却也感到相当充实。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不是……”
“可是,你要赶我走。”
依兰点点头,小海突然跳起来问道:“到底你哪一种想法才是真的?”
事实上,依兰希望永远和小海在一起,可是今晚的事情必须让她做出决定,她一定要狠下心。这两种想法似乎有些矛盾,但却同时存在。
“请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依兰心想,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我告诉你,我早已经受不了目前这种情况了!只是我忍着,你知道吗?我忍。”小海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哀怨。
“我希望你明白的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
“你不说话能表示什么,爱还是不爱?”
“对不起!”
依兰拉起他往门外走。“你回家,明天再说。”把他推出门外,把门关上。小海在敲门,在呼叫她。
很久,依兰听到楼下的小海在发动车,她走到阳台,从窗帘缝里往外看,小海的车子已穿越小区的最后一个关口,依兰靠在窗前,感觉上似乎遗落了什么,远远望去,只看到耸立在黑暗中的树的轮廓。
依兰怀着失落感,换上了睡衣,然后卸妆。只需一会儿,她又恢复刚才出门前的苍白的脸的模样。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样拖着小海只能会把小海累挎。
她走回客厅,打开电视,倒了半杯红酒。
坐在沙发上喝着酒,依兰内心雀跃不已,突然间,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跟谁聊天的欲望。正这么想着,张健平的电话打了进来。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依兰,张健平也是头一回。
“我刚刚从小海的家回来。”
“我知道,小海今晚说要请我过去,我走不开。”
依兰无言以对,她缓缓地问道:“大概你也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吧!”
“知道。”
但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还有挽回的可能。张健平说。
依兰说,我是纯粹去看他父母,没想过要他们承认我和小海的关系。
“女人有时候都是口是心非,不过这并不重要。”
“真的啊!所以我就把小海请回他的家了。”
“你真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去的?”
……
“他父母一定喜欢你!但是由于年龄,我猜对了吧?”
张健平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说:“你们非常相爱,我看得出来。”
“我们……”
依兰拿着听筒拼命摇头。
“如果你不爱他的话,根本就不会去了。”
“话是这么说,他约了我好几次,所以……”
“你们两都先冷静想想再说吧!如果真的实在分不开,那就坚持自己的,走自己的路。”
“现在只有你能帮助小海了!”
“我以前也说过,叫他跟你一刀两断,但我后来发现,你是个非常好的女人,换上我,是不会放弃的。”
“当真?”
当然,你们是成年人了,这是你们的事,怎么做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从大局来看,也要考虑家庭的因素,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我爱一个女人,是不会考虑太多人的感受。我比较自私。
听张健平这么一说,依兰又变得有点不安。
“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到底是帮谁当说客呢?”
我只当自己的说客。我有个朋友刚调来北京医院,心内科的,我和他见过面了,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带你去见见他,你的心脏问题要尽快治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几天我去复查,如果你有空,我给你电话,我们一起去。依兰把最近的身体状况向他说了一遍,才挂断电话。
和张健平通过电话,她看看手表,十半点。小海应该到家了,按平时,他如果不在这边过夜,回到家一定给她来电话报平安的。
电视正在播放韩国剧《看了又看》。依兰一边欣赏,一边回想今晚小海妈妈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依兰喝了酒,找来安眼药,认识小海后她的失眠症不知不觉中好了,可是她知道今晚很难入睡,因为喝了半杯酒还是没有睡意,必须用安眠药来催眠,否则心情无法平静。吃过安眼药,她把电视关掉,打算回卧房先睡。走到门口时,电话响了起来。
“依兰,是我。。”小海的声音,依兰听起来竟然鼻子酸了。
你没有发现今天的月色很美吗,站到阳台来,往外看,月亮的中央部位有些昏黄,散发出神秘玄奥的气息。这样的月亮我很少看见。
你在哪?
我在哪并不重要。
依兰把双手摆在阳台的栏杆上,撑住下巴,凝望着那一轮满月,小海的身影
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爬满了她整个心头。
你是回家,还是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我在家。你早点睡,记得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依兰凭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带着寒冷的夜风徐徐吹来,依兰连着咳嗽几下,咳着脸颊都泛着红晕,心跳加快,手心也渗出汗来。她感觉是安眼药起作用,便回到床上,很快睡着了。
第十五章
望眼看去,小区里的几棵银杏树及花坛里的玫瑰树,在初冬的黄昏中洋溢金黄色的光芒。微微的风吹来也会有对树根依依不舍的叶子纷纷凋落,三三两两的人们带着爱犬漫步于落叶之中。那一对老人还是牵着手散步,他们不时看着对方的脸,好像看了一辈子都看不够一样。每当看到他们,看到这些鲜黄的落叶,依兰便想起认识小海都有一年了,这匆匆忙忙的又过了一年。好像感觉不久前这些路树还穿着绿色的新衣,玫瑰花还是那么灿烂,如今甚至连人行道上也铺满了调零的枯叶。
自然之美是不可勿视,如同人的青春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幸的是,植物还有回春的季节,花开花会谢,谢了来年再开,而人呢?人死能复生吗?如果有来生,再次投胎时是否真找到当年喜欢的那个人?
这几天来,依兰会痴痴的看着这些落叶,有时会数着从哪棵树上落下来几张叶子,一数就是一个上午。依兰就在数落叶的同时,重新回溯自己的一生。
“我的一生是如何过来的呢?”
单从表面看,依兰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市宣传部做秘书,如果不认识李文斌的话,她也许会和一些同学一样谋个一官半职,最起码有个退休金养老,当然,这一点,李文斌似乎已给她补偿过来,把她的档案放到省民族出版社去,可是依兰不会接受他的恩惠,这不是自己奋斗得来的,而是用年的青春换来的,如果接受的话,那么将无脸面对世人,她的年青春只换来一个退休养老金?
如果当初不认识李文斌,她也会像别人一样,嫁一个自己喜爱的人,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也会还拥有一个儿子或是一个女儿,她相信自己的小家庭会很幸福。如果可以忘记李文斌,在北京的这年里,以她的姿色和学历,可以嫁个有钱人,过上很富足的日子。然而,生活中真的没有如果。
尽管现在她感觉一切都过得很好,依兰自认为还有很多心愿未了。
在工作方面,她希望能出版一本小说集,把自己这些年来所写的小说集中起来,可是,当她找出来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这些年写的东西真的没有可以重新想看第二次的可能,那么出版又有什么意义呢。因此,在事业上她给自己打了分,是不及格的。
事实上,令依兰感到更为遗憾的是,反而是感情生活一直占着她太多的时间。她用年才能把李文斌从自己内心里排除,现在接受小海,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然而,纵观自己的一生,就这两次谈得上是爱情的感情经历,依兰却找不出哪一次是像样的恋爱。回想起来,与李文斌相识之初,那种羞涩紧张之外,她与小海在一起时过于沉浸在浪漫气氛里。她认为这就是自己向往的轰轰烈烈的恋爱了,她曾担心自己迷迷糊糊地陷进去,直到最后出现什么意外时又会抱憾终生。
依兰之所以产生这种情绪,很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尤其是见过小海的父母后,她还可以克制自己这份感情。
只要想到自己年近四十,也即将垂垂老矣,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呐喊:
我不要这样!
小海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打电话到依兰家,虽然没提及昨晚的事,但口气一点都没有改变,他说金鱼生孩子的事,鱼缸里有好多小蝌蚪了,不久可以变成小金鱼了。他又问起依兰的身体,提醒她要按时吃药。
依兰的外表虽然一副不冷不热模样,事实她却非常想听到他的声音。这几天独自在家的时间,她总在想过去和现在,想小海的种种好处。尤其是想起两次与小海的亲密接触,依兰总是痛心自己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年华。冷静下来时,她无悔于自己的一生。
周末那天,由于受了风寒,依兰又发高烧了,她没有给小海打电话,倒是小海实在坚持不住,便开着车就来了,因为依兰不愿意谈婚事,两人又发生争执,各执已见。小海给她服药后开着车出去了。到了晚上也没有回来。依兰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时,还是没有小海的消息,依兰以为他半夜起来找水喝了,她知道小海有这个习惯。那时依兰看表是下半夜点半,这就是小海每天起来喝水的时间,前后差不了多少。依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咳嗽了几声,她相信在这个时候小海不会不在身边的,小海走的时候说,远方有同学来,可能回来晚些,如果喝多了就不回来,但她相信这个时候,在她生病的时候小海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她叫了几声小海,摸身边的被窝,是凉的,以为小海在卫生间,便披衣起来,边咳嗽边哆嗦着来到卫生间,没有小海的影子,厨房的灯是亮的,以为小海在给自己做夜宵的,进去一看,没有人,但厨房里还放着药罐,还有白天小海不来得及洗的碗筷。她又来到书房,里面也没有小海的影子。想给他打手机,又怕他在朋友面前没面子,自己找了水喝,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和小海一样,半夜也起来找水喝,她想起来了,小海昨晚肯定没有给他喝水,嗓子眼就像要冒烟一样。喝了几口水,依兰自语道:小海会不会喝多了在路边倒了没人管,会不会受冻了?
现在是冬天,窗外的风刮得很大,听到树叶沙沙的响。依兰去看有没有关好窗子,然后在屋子里站了一会,接着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她叫了几声小海,然后就钻到被窝里去了。外面的风很冷,依兰边咳嗽边缩着身子,把身子靠在以前小海躺的地方,她感觉暖和多了,但是没有小海的体温,她这个下半夜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睡下去了。她找来安眼药,吃了两片,算是有些睡意,却有些幻觉,她就看见了妈妈。妈妈向她走来,她走在秋天的风里,穿着唐装,袖子是宽宽的,像古代的仕女。她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城市的街道阔朗而整洁。她走进依兰的卧室里。没有敲门就飘进来了,是依兰吗?是我的依兰吗?她飘到床边,用手摸着依兰的额头说,怎么啦,生病了?依兰说我想喝你煲的甲鱼汤,依兰听到厨房的砧板叮当响。听到打开水箱的声音。看到妈妈端着香喷喷的汤来到自己床前,可是给自己喂汤的怎么是小海呢。小海边吹着热气边尝一口,说,这是我妈妈给你煲的。然后才送到依兰嘴里。依兰的妈妈在一边看着笑了。
她站在房间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妈妈也没什么金的,银的,玛瑙,钻石的东西。就给你送一枚戒指吧,说着给她戴上,依兰看到的却是小海曾经要给自己戴上的那一枚。
现在,妈妈给依兰穿婚纱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