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拿起那本《大越史略》去找黎芳。路上他得意洋洋地想,自己的脑袋还是怪好用的,这么难的问题,竟给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黎芳在连指挥所值班,陈国生进去时,她正和指挥班的两个女兵聊天。见他进来了,两个女兵以为陈国生要和连长谈工作,就自动回避了。陈国生暗自高兴,环境良好,得抓住机会! 黎芳也以为陈国生是来谈工作的,就掏出笔,翻开了笔记本,并问:〃营长,有什么指示? 陈国生心中有鬼,说话也结巴起来:〃啊。。。。。。啊,我嘛。。。。。。没啥事,有。。。。。。有两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黎芳合上了笔记本,调皮的大眼睛盯上了陈国生,〃哟,营长大人,有什么问题向小女子请教呀? 陈国生略为平静了一下,低下头,翻到叠好的一页说:〃有几个单词我看不懂。〃 黎芳接过《大越史略》,见书已卷边了,就问:〃这本书你看了好多遍吧?〃 〃是,是。〃 她又随口问:〃为什么到今天才来问?〃 本来是句无心的话,但陈国生猝不及防,竟给问住了,他干脆闭口不答了。 黎芳没留意今天陈国生的表情不正常,仍认真地给陈国生讲解了这几个词的意思。 黎芳讲到最后一个词了,陈国生的心〃怦怦〃剧跳起来,他狠狠心,不断给自己打气,男子汉大丈夫当敢想敢做,说!待黎芳的话音一落,陈国生红着脸,眼睛盯着书,吃力地说:〃我。。。。。。我。。。。。。爱你。。。。。。〃 恰在这时,外面有人喊:〃连长,你的信。〃 陈国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立刻补上了:〃。。。。。。你的国家。〃 黎芳一愣,还没等她醒过腔来,陈国生已站起身,说了句〃你忙吧〃,就溜了。 陈国生回到自己的草房,一跟头躺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一块石头落地了。 不出陈国生所料,敌人经不住每天两架飞机的损失,停止了〃疲劳战术〃,吴化铁桥的防空部队大大喘了一口气。不过,应了一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兮祸所倚,陈国生的建议也在此时给驳了回来,并叱责陈国生守志不坚,撤消了他的混成团副团长之职。不久,陈国生和他的部队被调离了吴化铁桥。 黎芳忧心仲仲地来找陈国生,见陈国生趴在地下,一手托着蜡烛,一手拿着放大镜,屁股撅老高,不觉〃吃吃〃地笑起来。 陈国生见背后有人笑,忙站起身,穿上鞋,一看是黎芳,便放了心,〃黎连长,来此有何贵干?〃 黎芳指了指地下铺的地图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这是从中国边境到五水的地形图。〃 黎芳松了口气,顺手拎了一把椅子坐下了,叹口气,〃真好笑。〃 〃好笑什么?〃 〃我替别人白操了一场心。〃 〃你指什么?〃 陈国生的脑袋还在地形图中转悠,一时没明白黎芳的意思。黎芳掩口又笑,边笑边说:〃真是一个木瓜!〃 陈国生是何等人,脑子一收回,立刻就明白了黎芳的意思,他笑笑说:〃不就撤了我的代理副团长之职吗!不过我还是大尉,比你还高一级呢!〃 黎芳的小拳头轻擂了他一下,〃你这人心思坏!唉,说实在的,我倒挺佩服你的料事如神,你能介绍一下你的经验吗?〃 陈国生笑嘻嘻地说:〃你先得承认一件事!〃 〃什么事?〃 〃我比你强!〃 黎芳生气地站起来,小嘴噘老高,陈国生忙说:〃我承认你比我强,你比我强,总可以了吧?〃 黎芳坐下来,脸扭一边,〃要是你的真心话就好了。〃 陈国生把手住天上一指,〃我可以赌咒发誓,这是我的真心话,皇天在上,阎王爷在下,我陈国生。。。。。。〃 黎芳笑着转过身,一巴掌打下了陈国生的手,说:〃谁要你发誓,人家和你闹着玩呢,你还是介绍一下你的经验吧。〃 陈国生收起地图说:〃这没什么稀奇的,只要多站在敌人的方面多想想就可以了。〃 黎芳皱皱眉头说:〃太抽象了,你还是介绍介绍敌人第一次使用'百舌鸟'导弹时,你是怎么知道敌人会是那天晚上来的。〃 陈国生拖了把椅子正对黎芳坐下,认真地说:〃首先从敌人轰炸五水谈起,你也知道,五水是敌人轰炸过多次的县城,早成一片废墟了,没啥油水了,还使那么大劲炸它作甚?这是第一个疑点,敌人第二次出动了三十六架飞机,包括四架战略轰炸机来炸吴化铁桥,其结果是以被击落击伤十五架而告终,你想敌人会甘心吗?而其后敌人一、二十天不光顾吴化铁桥,任其作为动脉顺利运行,敌人会这么傻吗?第二疑点!由此,我判断敌人轰炸五水纯属转移注意力,行调虎离山之计,想乘我疏忽吴化铁桥防备时突然一击!〃 黎芳拍掌说:〃原来如此!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但还有一事我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敌机会是那天晚上来?〃 〃敌机晚上来,是一个猜想,敌机恃有'百舌鸟'导弹,肯定想要打我个措手不及,显然最好时机是夜晚。我们若没雷达,到了夜晚就成瞎子了。至于敌机那天来,则是偶然,我估计的范围是五天,没想到敌人来那么快,郑营一走,它就来了。〃 黎芳歪着头想了一阵,赞叹道:〃还真有几分道理!现在你在战士们的心目中都快成神仙了,都说你能掐会算,说敌机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说不来就不来。。。。。。〃 话没说完,她见陈国生面露得意之色,有意话题一转,〃我瞧你也没什么,只会胡蒙瞎猜!〃 陈国生故作懊恼状,〃早知好些,我真不该露底的。嗳,你头上的伤好了没有?〃 黎芳扶了扶头上的纱布说:〃已经好了,但医生怕化脓,说还要戴两天,你来摸摸,一点都不痛了。〃说完她捏住陈国生的手往她的额头上放。 陈国生被她柔嫩的小手一捏住,如触电般浑身就麻酥酥了,像喝了酒似的晕乎乎不知身之所在,直到他的手指触到纱布时,才猛然惊醒,慌忙挣脱手,说:〃我粗手粗脚的,要碰开了你的伤口可就糟了。〃 〃我又不是豆腐捏的!〃姑娘的大眼睛含着怒气瞪着陈国生,弄得陈国生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姑娘见了陈国生的狼狈样,掩口〃吃吃〃地笑了,她边笑边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回来了,捧着陈国生的手说:〃我也爱你──的国家。〃说完她转身像燕子一般轻盈地〃飞〃出了临时营部,等陈国生明白过来时,黎芳已消失在了葱葱郁郁的密林之中,只有白白的一点跳跃在树梢间。 一个中国军人在越南的奇遇(至25) (二十二) 陈国生营负责从中国边境至五水长达32公里战略公路的安全,四个连撒得甚开,不大容易能见到黎芳了。因为没啥事,陈国生厚不起脸皮,同黎芳住在一起的丫头片子个个嘴利如刀,大胆泼辣,万一给她们〃抓住〃了,他这个大尉就难以下台,〃威信〃怕也得受影响。 由于战事集中于五水、吴化铁桥,他们营一时闲置下来,陈国生只好天天躺在床上看小说。《艰苦破案记》早看腻了,《虹桥公墓》的一半也熟记心中了,特别是结尾,差不多每个字都能背下来,以后故事的发展他设想了无数种,但就不知王平将要拿来的一半将是什么。 陈国生心痒难熬,每天都要捧日期本看半晌,真是度日如年。 这一天总算盼到了,陈国生赶到五水把王平扯到自己的草屋里,开口便问:〃书带来了吗?〃 王平脸一红,嗫嚅道:〃还没抄完。〃 陈国生一下跳了起来,〃一个月还没抄完区区万把字的小说,我说你在干什么,老实交待!〃 王平〃嘘〃了一声,说:〃小声点,堂堂的大尉大叫大嚷成何体统。〃 陈国生满不在乎地说:〃大尉也是人,你嫌这儿人多,那咱们出去谈,你不说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在崎岖不平的、夹在茂密的山林之中的小道上绕了三十来分钟。到了江边的一块草地上躺下,王平四周溜了一圈,仍不放心,〃这儿经常有人来吗?〃 陈国生不耐烦地说:〃这一带没啥村子,只有我手下的一连在山那边,他们即使来了也听不懂咱俩谈的是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保密?〃 王平红着脸没做声,陈国生见他忸忸捏捏地不肯说,心中一动,就凑到他面前猛然大喝一声:〃是在谈恋爱吧!〃 王平点点头,脸更红了。 陈国生故作生气地说:〃好哇,你找来了女朋友,就把我这个老朋友忘了个干净!〃 王平结结巴巴地说:〃这。。。太抱歉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陈国生摆摆手,〃我不怪你,人长大了都是要结婚的,传宗接代的事可比我的一本小说重要得多,你还是交待你的恋爱经过吧。〃 〃没啥好说的。〃他不肯说。 陈国生说:〃这又不是啥坏事,咱们公平交易,你先讲你的,我再讲我的,咱们交流交流经验,总可以吧?〃 王平满脸红晕,眼盯着草皮上爬动的蚂蚁,手捻着一根枯树枝儿,一点点撇,如梦幻似地说:〃她是桂林一所高中的女学生,长得,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非常好看吧,她特别喜欢唱歌,一天到晚总是蹦蹦跳跳的。。。。。。这是她的照片。〃 王平解开风紧扣和上衣第一个扣子,从内衣口袋掏出一方帕,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张洁净的白纸,打开白纸,才露出一张照片,他小心地捧到了陈国生的面前。 陈国生歪过头来仔细一瞅,是一个姑娘的半身照,头上戴着一顶旧军帽,剪着运动式的头发,露着甜蜜的微笑。尽管是照片,但两个小酒涡还是相当清晰的,他不由得赞叹道:〃真不错!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部队组织学雷锋小组,我们一组帮的就是她家,她只有一位老母亲,家里没劳动力,我和她于是就认识了。〃 陈国生想了想,认真地问:〃你爱上她后,是什么滋味,也就是说有什么感受?〃 王平低头一笑,〃什么滋味?好象没啥滋味。〃 陈国生略一沉思,说:〃你哪一天不见她,是不是觉得缺少什么似的?〃 王平惊奇地抬起头,〃不错,你是怎么知道的?自从认识她后,眼前老是她的影子在晃。〃 〃她爱你吗?〃 王平点点头,脸埋得更低。 陈国生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她爱上你了?〃 王平沉默了好久才说:〃她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听我结婚了没有,平时,只要有时间她总往我这儿跑。。。。。。〃 陈国生心里一惊,暗叫糟糕,黎芳可从来没打听过他结婚了没有! 王平没注意他脸上的变化,继续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她经常向我借书看,有回她在还来的书中夹了一个纸条。〃 陈国生问:〃什么纸条?是不是'我爱你'?〃 〃不是的,但是这方面的意思,原话我记得很清楚,'我希望能永远伴随着你'。这次来越南执行任务,她每天给我来一封信,从不间断。〃 〃信上说些什么?〃 王平一把把陈国生推倒,〃我又不是特务,你问这么清楚干吗!我交待得已经够了,该你了。〃 陈国生不死心,〃就说一封。〃 〃信我都烧了,谁能记那么多,该你说了,耍滑头可不行。〃 〃你也每天给她写信吧?〃 王平点点头,承认了,〃别东拉西扯了,讲讲你的吧。〃 陈国生一笑,两眼凝视着天空,如梦幻似地说:〃她是我的一连长,聪明好学,冰清玉洁,菊花不足誉其洁,牡丹不足誉其华,月季不足誉其柔,她是我所见最美的姑娘,人美,心美,无一处不美,没有她,我简直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她是我心中的女神。〃 王平猛然问:〃她是越南姑娘?〃 陈国生点点头。 〃是不是那个曾到寝室里找过你,还在国庆节上唱过歌的那一位?〃 陈国生笑道:〃你记得倒清楚!〃 〃我早就怀疑她是你的那位,只是你死不承认罢了。〃 陈国生叹口气说:〃不是我不承认,我是爱她的,她也许还不知道,我爱她竟有如此之深!不过我从未向她表达过,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我也从未打听过她有没有恋人。〃 王平有些困惑,〃她对你怎么样?〃 〃好象是不错的,可我不敢确定。〃 〃好象是?〃 〃她对谁都很热诚,别人有困难,她总是相助,一点小心眼儿都没有,不像有些姑娘。〃 〃她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国生抱着头说:〃我最苦恼的就是这个,她对我似乎特别又似乎不特别,一点也捉摸不透。有时候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向我暗示,她爱我,有时候又觉得根本没这回事,完全是自己疑神疑鬼,我不知道我神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王平皱着眉说:〃她给你悄悄塞过纸条没有?〃 〃没有。〃 〃一起说过什么悄悄话没有?〃 〃好象。。。。。。没有。〃 〃好象?〃 〃有件事我很犯难。〃陈国生鼓鼓勇气,心想这事跟老友说说也没啥了不起,他就把自己第一次求爱的前前后后仔细描绘给王平听。 王平听完了,肚子都差点给笑破了,在地下直打滚,陈国生不好意思了,给了他一拳,〃有什么好笑的,你再笑,我不说了。〃 王平强忍住笑,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断断续续地说:〃真想不出,你竟也有胆小的时候。〃 〃我还没说完呢,令人费解的是,几天后,她也来向我说了同一句话,似乎也出现了间断。〃 王平一听,猛跳起来,〃是真的?你细细地讲给我听!〃 于是陈国生又把黎芳来访的情形叙述给王平,王平一听完,一拳擂在草皮上,〃我敢打包票,她也爱上你了!〃 〃真的?〃陈国生两眼放出异彩,企望已久的幸福就在眼前,他怎能不高兴,不过,由此他又产生了疑问,〃你不是耍我吧!〃 〃哎呀,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吗,她是在向你表示,她明白了你的意思,她也同样爱你,否则,她说那句话既无前文、又无后语,是什么意思?〃 听了王平煞有介事的分析,陈国生直觉得非常有道理,他一下扑在王平的身上,又打又闹,〃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这下我可放心了。〃 正嘻闹间,陈国生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人〃噗哧〃地笑了一声,听声音很熟悉,仓促间又想不出是谁,忙站起来循声搜寻,瞅了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便扭头问王平,〃你刚才听到什么没有?〃 王平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哇。〃 陈国生咕浓了句:〃奇怪,刚才明明听见好象有人在笑,怎么这会儿又没人了。〃 〃你太高兴了,大概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吧。〃 陈国生一屁股坐下,很快就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已完全憧憬在对未来幸福的追求中,发达的大脑在紧张策划着自己应采取的行动计划。 王平见他一时出了神,就笑了笑,躺在草地,任凭微风的吹拂。他睁了会儿眼,突然神经质似地坐起来,连拍陈国生的胳膊,〃刚才光顾和你乐去了,差点忘了大事。〃 (二十三) 王平的大事有两件,一是他的恋爱违反了部队纪律(部队规定营以下的外籍干部、战士不准在驻地附近谈恋爱,王平此时的驻军在广西,而他是一个云南人),二是他家里给他订过一门〃娃娃亲〃,而他对此是不满的。 〃你一向足智多谋,给我出出主意吧!〃 〃别给我戴高帽子,对此我也缺乏经验,问题的确很麻烦,娃娃亲倒好解决,先斩后奏,别人想干涉也来不及。〃 王平苦笑道:〃我头疼的就是这门娃娃亲,人家已等了我三年了,农村一般人家像她那那个年龄早出嫁了,我来个秘而不宣,结婚后再告诉她,岂不害了人家?再者我不愿伤二老的心,我在外还好说,我的父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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