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察克,你休得胡说,大汗自有大汗的安排,你这般样子想做什么,还不快快过来与大唐来的李县男见礼,他可是专程过来代韦纥贵主来见你的。”牙将见左察克有些放肆,心中不悦,你一个落魄之徒,竟是如此的不羁,这般样子直当我等是摆设吗,于是出口喝道,这也同时将那侍卫即将抽刀的意头压了回去。
“哦,见过李县男。”左察克将肉块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将手在身上的袍子上抹了,于李扬这边随意的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你哟,我当是哪个李县男了,喂,我家主子让你捎了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
李扬心中有些不满,却是看到那左察克眼中的认真之色与其现在的形态大不相符,又瞧见他的嘴轻轻的朝牙将处努了努,便是心中一动,缓声说道:“你这狗头,如此的态度着实的让人可恶,本官为何要与你相说,还不快些滚到一边去!”
“嘿嘿,李县男莫急,在下哪有轻视李县男的态度,只因这几日肚中的油水不济,这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还望李县男谅解。李县男,你看这样,不如等在下吃饱有了力气再说也不迟。”左察克眼睛直盯了面前的酒肉,口水耷拉的说道,“正值了图可乞这狗头难得请人,在下也想借光开心一下。”又与牙将拱手笑道,“你等来此不过是一开心而已,就让了我一次,等我回了部落后好好的回敬了你等如何?”
“好吧”李扬点头,复与图可乞道,“麻烦了。”
牙将本就与左察克相识,于脸面之上也不想与他为难,今日只不过是有李扬在此便不得装了凶恶之色,见李扬应下,也就顺着坡下走,与他拱手道:“那便依李县男了。”又与图可乞喝道,“还不快去准备了。”
等左察克安置坐下,图可乞便是陪笑道:“这就是了,还请李县男接下来开心便好。”说罢拍手朝外唤道,“让他们进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赌斗
这一次进来之人却是俱赤裸着膀子,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毛皮的男丁,头发披起,黑污的脸上满是桀骜之色。看其年纪应为四十上下,进的帐间朝诸位躬身施礼道:“各位头人贵客,今日来此便是图个乐子。管事已是交待了,所以小的不敢怠慢,从营里挑了些各位能看的上眼的玩物出来以供玩乐。小的进来一是与各位讨个吉利,二是请借各位手中之刀,请各位头人贵客赏脸。”
“好,依你。”牙将将手中的割肉小刀扔了过去,与李扬拱手道,“还请李县男入了这乡俗。”
不等李扬说话,那边的左察克兴奋的大声说道:“李县男就免了,他点定之人由我来代。”说罢起身,将头发拧了拧与头顶之上盘好,二步站定于当场。
牙将皱了眉说道:“左察克,你又要犯了浑。你这下了场,旁人还不得落了陪衬,皆是失利。这倒罢了,每每要是如此,那我等可是要赔的寻不回自己的帐子了。”
左察克不理他,于李扬笑道:“县男,身上可有什么当值之物?”
李扬听的明白,大抵是要堵上一把,便摸索了身上,与怀中摸索,一是众妻妾所送随身携带的青丝香囊,这可不能随意弄失了,二为半吊大钱,是平常所用度的,三若几块散碎的金银是备不时之需以便换些用的东西,四便是自己的告身之印了。惦了惦便是将那几块散碎的金银掏了出来放于手掌之上笑道:“这些够么?”
“够了。”左察克笑笑,从地上捡起李扬听罢扔过的金银,托与手心与左右相瞧了说道,“小块金子三四钱,几块碎银一两有余,诸位都瞧了真切,赢了拿了回去可与左右换物,也可用自家的婆子打些首饰。你们看可否?”
牙将与众侍卫看了点头,纷纷将自己的所压之物掏出,有烟有盐还有刀具,更甚者拿出的却是一截干枯的手指,还指了其笑道:“这是汗罕那蠢物的东西,输了无财便拿此抵债,他可是扬言要用五只羊来换的。”
“好极,就抵你五只羊了。”众人皆知了此事,倒应下了。
那进来之人见众人皆是同意,便躬身告了声罪退了下去。
不时,有脚步响起,李扬正对了帐门瞧了真切,有二队之男丁依次被人推着进来,皆是蓬头散发,手脚被绳相捆。进了帐中,那人随时又与众人拱手道:“请各位头人相挑。”
众人起身至二队之人面前,如同挑了牲口一般,拍拍摸摸,翻了眼皮。牙将当先挑了一名出来说道:“这就是了。”那人却是有些喜悦,诺诺直朝牙将跪下叩头不已。牙将哈哈大笑,抽了腰刀出来,在那人的膀上割了一刀,说道:“好好的拼了,胜过后,你也是知了规矩,便是我的奴隶,再则所赢之物也有你的一层,再拿了这次财物去赎回一家的老小也是有余。要是输了,那便是死路一条!”
那人吱吱唔唔的叩头说着话,却是李扬未听过的语言。旁边的娜娜尔这时轻声的说道:“这是北漠的黠戛斯人,以赤发皙面为著,贵客自是未见过。这黠戛斯人说感谢头人,说一定不让头人失望。”
李扬点头,转面朝她笑笑,她却又是低下了头去。
正这当口,众人已是满意的挑好了自己的人,纷纷如牙将一般用刀在身体之上做了记号。还剩了几人未被挑去,皆是面色愁苦,爬于地上不住的哀求着,其中有一突厥之众更是哭起道:“各族人请帮衬一把。”
李扬不解又是看了娜娜尔,娜娜尔脸上带出一丝的不屑之色道:“此狗东西名为阿罕,本是与图可乞一部之众,但生性好堵又不善经营,将阿爷留下的几百只牛羊不是输去便是疏于管理被狼咬死,家中原来奴隶二人却是被走逃了一人,另一人又被他气愤之下打死,帐中的婆子见活不下去,便应了外族让抢了去做了别人的婆子,儿子有二,其一幼小无了羊奶被饿死,其大郎则被他卖于别家成奴,原有一女未及十一便被出聘,天婚之夜新夫合力甚大,崩了血而死,如今只剩了他一人无奈之下去偷盗他产,被抓便是关于此处。”
“哦”李扬听罢,瞧了正被二人抓了头发往外拖的阿罕,心中有了一丝的计较。
挑好的人站了一个圈,李扬又不是不明白这究竟是做什么,不由的仍看向了娜娜尔,娜娜尔未等李扬相询便瞧了一眼已是目不转睛的瞧着场中的图可乞,便小声的说道:“贵客稍等,一会他们这些人便是要争斗起来,直至剩一人,那么这人便是胜利者,将成为挑选他之人的奴隶,而且依了规矩也能相应的得些赢了的财物,这对不光能自己逃了出去而且还能赎回自己的家人的囚徒来说可算一件天大的美事。”
李扬点头,心道不论内番还是外番,皆是蛮族,这倒不难理解。只不过太过惨忍了一些,心中仍是坚定了要一扫大漠之弊习的想法。
“喝!”一声大吼将李扬从沉思之中惊醒,就见了其中一人猛的执刀往身边之人心窝之处扎去。
乱了,经此一举,那些人大乱纷纷寻了看中之人扑去。
左察克倒是个例外,也许是身材魁梧或许身上有股作为上位者的气概,竟是如一人敢上来挑恤。左察克大怒,认为这是对自己的鄙视与污辱,默不作声的反手探过一人,朝他嘿嘿一笑,另手之刀便是从后心扎了进去。
那人脸露惊恐,不管事后能否得胜,但对生的企望却是生生的占据了现在的头脑,有些变了调的尖叫一声,忙是想逃了去,手中之刀也是朝着左察克刺来。
左察克对扎来之刀看也不看,也不知如何使力,那人又是惨叫一声,本是握刀之手却是反护了一膀,细看那一个膀子竟是有些别样的扭曲着。
“真是不经看!”左察克一手变拳,重重的又砸在那只膀子上,那人又是吃痛惨叫,却是未瞧到左察克的刀已是从左肋之下狠狠的扎入。
兴是感到了全身的力气流去,也许是感到更深入的疼痛,那人的嘴角抽搐不止,立刻跪倒在地,双手去捂了肋下喷射而出的鲜血,头上却又挨了左察克的一脚,便横倒于地,发出凄厉的惨叫,乱滚起来。
图可乞满脸的兴奋,拍手大叫:“这个不行了,拉下去将头割下送进来。”
过来二人将倒地之人拖下,不一会用木盘盛了头颅于在场之人面前一过,然后放于左察克之席前。
李扬泛了腹中的恶心,心道自己还是不能适应,这时从旁边递过一碗酒后,娜娜尔的声音轻柔的响于耳边道:“贵客,请压惊。只当是看杀狗即是。”
李扬哼了一声却没有去接,坐直了身子仍是看了当场。
这时场中已是鲜血淋漓,彼此之间的相博往往是割其一刀便挨一刀,倒是公平的很。除了左察克又杀一人外,其余皆是怒视着寻了各自的破绽,以便给予致死的打击。
李扬忽是想到为何此处的草长的如此的茂盛,如是别处早已被踩踏的死去,而此处却是因有了鲜血的浇灌而不同于他处。想到此处,便由跪坐改为突厥的盘膝而坐,悄悄的将脚尖往回收了收尽量不去挨着那看似嫩绿的青草。
每每有人被刺一刀,看着鲜红之血喷出时,众人便是喊叫一番。这时见有些静场也喊的有些索然了,牙将大怒出声吐着李扬听不明白的词骂道。他所挑选之人脸上印红一片,眼睛嗜血般的红起,也不顾了相护,奋起大叫着扑向了对手。
对手有些惊慌,后退了一步,但已是怯了,再想雄起已是万雄,眼睁睁的看着那滴血的刀尖迎了阳盘之光所下,却是无力去抵抗,直至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前胸传过,看着热腾腾的鲜血自那里喷出,紧接着剧烈的疼痛涌上了脑间,不由的张口惨叫一声,便是全身之力气尽数溜走,再也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而倒地,便知自己完了。眼瞧着青青的嫩草,想起自己纵马奔驰在广阔的原野之上,又想到那心爱的女子,还想到已是死去的父母,心底无力叹息了一声,便闭上了睛,直到感到被人抬起,当最后一眼相看时,就瞧见了一把大刀自上而下的朝自己砍来,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自己所挑选的人杀了一人后,牙将大喜,将面前的肉扔了一块过去。那人得了主子的赏,便是勇猛过人,又接连刺倒二人,再寻了第三人时,天生的警觉使他后背发冷,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窜上了心头,忙是放弃了搜索,反身回护。等转过了身子就瞧着方才那位如虎之人抱了胳脯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
“左察克!你这该死的,为何要寻上了他!”牙将怒着跳起骂道。
左察克嘿嘿笑道:“因为他强!”
第三百八十八章 阿奴
牙将无语,用仇恨的眼光瞪了一眼左察克愤然的坐下,将一碗酒仰头饮入腹中,一手揽过身边的女子,一双粗暴的大手探入其怀用力的揉搓起来,顿时那女子面露痛苦之色却不敢发出来来。
左察克瞧了那汉子笑道:“你大抵是能听的懂的。我不需你之命,只需败了即可。”
“噢——!”汉子仰头高叫,将身子矮下前倾,二眼直直的盯着左察克的手。
左察克赞许的点头,迈步前行,探手便是一刀挥过。
汉子将眼眯成一条缝,将身右侧移过一步,手中之刀反递左察克前行之路,如是不收势,必将被割喉。
将手中之刀回撤相挡,去势不减,左察克抬腿便是一记侧踢,见那汉子将刀下移正刺自己踢出之腿,左察克首次露出一丝的凝重,将腿收回,收住身形,以手中之刀架住汉子之刀,二人相近之时,低声急问:“你是何人!”
汉子脸色一变用刀将左察克推开,复又矮身执刀变为守势。
“哈哈,痛快!”左察克大笑,四顾而瞧,皱眉道,“真是碍眼。”左滑步,一拳将身侧之人打出二步,惦步上前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一刀扎入心窝之间。冲势不断又冲向对面那个口瞪口呆之辈。
黠戛斯汉子见此,也不知是何想法,却做下了与左察克一般的动作,将刀甩出自旁人的脖间刺入,借喷射之血,疾步上前一脚蹬飞赤红着前扑的另一人,自死去之人的项间将刀取回,反手刺向偷袭之人。
牙将这些拍手大笑道:“左察克你这个狗头,原来打的竟是如此的主意,好,好,好!都杀了,杀了干净,你也不是奴隶,自不会与我抢夺。狼神赞美你。”
其余侍卫则是铁青了面齐齐吼叫自己之人围攻那如虎的二人。
人若是破了胆,再勇猛之辈也能直面心惧之人,当喊叫入耳时,那剩下之人却是无一人敢直接上前,只是紧紧握了手中之刀以求自保,而心间却是企盼莫要寻了自己,哪怕让身边之人全都死了,只要自己能迟死一刻便是赚得了。
而越来越勇的左察克与黠戛斯汉子杀光了身边之人时,互相望了一眼,也许是眼神之中交流了什么,齐齐跃身左右分击已是缩在一起的余下众人。
当惨叫之时响在耳边之时,余下之人却是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死神必不能因为自己心中所想而停下的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挂在嘴角之上狰狞的微笑,心中懊悔不已,皆是如此的想法,便未能团结于一起,从而丧失了将二人杀死的机会,也让这二人有了各个击破的杀机。二股凛冽的杀气至身时,余下之人这才悟然,心有不甘的大声咒骂与吼叫,迸发出让人不能直视的血性,挥起手中之刀去挡那夺命的修罗。
左察克摇头似在叹息什么,也许只是怜悯而已,手中之刀势变幻莫测,招招带起一股飞溅的鲜血,将面前之敌杀死。也不知是第五,还是第六人之时,手中之刀遇了强劲的一击,隐约间一人扑身冲过,气势凛人,杀机重重的冲击在他的眼神中。
“好!是该你我做个了断了。”左察克手中之刀于面前划了个十字,退后一步站定,淡淡的说与面前冲出血雾的黠戛斯汉子。
黠戛斯汉子心道可惜,方才那全力的一刀竟是被他挡下,也是生了有股无力之感又杂了许多别样的感情,止了身形,复又矮身直盯了左察克之手。
“李县男,我等罢手如何?”牙将见此,心中便是有了计较,急是拱手带有一丝的敬重之情说与李扬。
李扬如今的眼中却是一片鲜血之色,耳中尤是斯人临死间的惨呼,几次想闭了眼却是强撑着睁开,原本也是上了战争,但大多是做为统帅未能冲到生死相博的境地,虽是也曾与敌拼过几刀,但大多为手下之人替去,就是在饶乐之时,薛嵩力杀那厮时,也没有眼前之惨烈,这发生在眼前的是为多人相杀的一幕还是给了李扬极大的震惊。心中也是有些翻滚,但自瞧到那些侍卫有意无意的飘向自己的眼神,李扬便知此时绝对不能露出一丝胆怯。看着牙将脸上带着的敬重,知道自己的相忍有了回报,便借饮了一口酒将胸中的恶心压下,郎声道:“即是如此,那便点到为止。左察克头人,你看呢?”不能不问了左察克的意思,其又不为自己的手下,自己也是无法主了他的左右。
左察克有些嘲弄的看了牙将一眼,又是瞧了对面的汉子,甩了甩手中之刀,让沾在上面的血滴飞出,笑道:“不打几下难已平心中之火,喂,好汉,走上几下可否?”
黠戛斯汉子也是用眼去瞧了牙将,见其点头,心中大定,将紧绷的神精放松,直立了身子,双手高举朝天噢噢了几声,用生涩的突厥语说道:“好,陪你!”
听了这句话后,左察克眼中的异色一闪,却是未攻,转身对牙将说道:“这人我要了,你说个价钱!”
“左察克!你莫要欺人!这是我挑好的奴娃子!”牙将岂能如了他的意,就是有心相让也得提提价钱。
左察克笑着指了各自面前的财物说道:“这些,再送你三十只羊!换一个快要被我杀死之人,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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