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黑暗中闪出火花,队正暴退,用刀指身喝问:“你等是何人,胆敢造反!”
那蒙面之人朝后挥手喝道:“杀,不可走脱一个!”说罢拧身朝队正扑来。
“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队正呸了一口,合刀相挡。
众团相经了初时的慌乱,自寻了兵刃和扑入的黑影战作一团。
“啊!”团丁终是训练稀少,只怀了满腔的热血而奋起,但哪里会是这伙贼人的对手,未及几个照面,便有三人被砍倒。
“结阵!快些结阵相抗!”队正瞧着心痛不已,抽了空暇时分,避过一刀大喝道,只希望能用阵法抵住这伙贼子。
“哼!晚了!不留活口全部斩杀。”带队之人轻蔑而道,复进身举刀劈下。
第三百五十章 师徒
带队之人将刀自死去的队正身上擦拭除去了血迹,冷眼瞧了箭楼之中的战况,喝道:“快些解决了。”用脚踢了地上受伤颇重的团丁,有些厌恶的呸了一口,那团丁喘气而求饶道:“饶命,饶命!”
“哼!饶你一命等你来杀我?”带队之人狂笑,将刀于团丁眼前划过,那带起的一颗血珠滴在团丁脸上。团丁骇的脸无血色,二只眼睛不住的瞧着刀尖来回游走。
“来世莫要做唐人!”刀猛然加速,划过团丁项间,喷射出一股血水,连着那不甘的灵魂一同飞向了空中。
当最后一声惨呼消逝,那怒睁了双目瞪着取走他性命的团丁扑到在地时,带队之人环视了一眼,冷冷说道:“好好的瞧仔细了,各补一刀,莫要留下活口与老爷添乱!”
众人默然齐齐插向地上之人,兵器入肉之声不断,也断了几人的侥幸,皆是闷哼或大骂无奈受死。
“去看看千斤哪里如何了,为何现在还没动静。你去与城外发了信号,让吐蕃人速速进城。要是让城中知道了,殊死抵抗那便多了些变数!”带队之人又道,“放心,你等宅前都是做了记号的,无妨。”落闸的千斤那里,地上倒了三人,吴天看着剑上的血迹心中一阵悲苦,这可都是自己亲授的弟子,如今却是睁着不解的眼神被自己所杀,那目光之中的疑惑、不解以及不甘皆是入脑而来。吴天的眼角湿润了起来,想去抚上三位弟子未能瞑目的眼睛,却是放弃了。这时他感到有些累了,平生头一次觉得好累,慢慢的靠着墙根坐下,细看了握剑的手,依是那么的白净,可他知道,这手上从此再也不能干净了,因为染了不该沾染的血迹。忽尔听到有人急急的奔来,吴天懊怒的捶了自己的头,却是站了起来,将身子隐在了黑暗之中。
“二七,为何这般迟缓?阿大生气了,你等快些。”那人方进黑处,一时眼里适应不了,便是将眼眯了轻声唤道。
“他们都不在了。”一声叹息自黑暗中传来。
“谁!吴教——嗯!”吴天茫然的放开了这位弟子的嘴,泪光闪动,喃声而道,“得罪了。”
见城头火起,带队之人仿佛见了吐蕃铁骑已是杀进了城中,那些个自高人一等的唐人于哀嚎之是被削成了首级,家中的娘子女儿,尖叫着被扛上了马背,不由的放声笑起。
“阿大!千斤那处还是未有动静,莫不是出了差错?”一人过来小声的相告。
“哦,不可能。以他们的身手就是来上一伙的唐军也是游刃有余,不可能的,走,随我去看看。”带队这人想下终是放不下心来,领了七人朝这边而来。
走至城门之外,就借着月光看到有一人站在当街,带队之人挥手止步,低声喝道:“你是谁人?”
那人摇头不语,用手一甩将一包东西扔了过来。骨碌着散开,却是血淋淋的四颗人头。
“二七!你!我要杀了你!”带队之人瞧的分明竟是自己派出之人,不由的大怒,抽了刀纵身扑上。
吴天看这带队之人身法,眼中闪过一丝的赞赏,微点了头而后轻轻的叹了一声,举了剑随意的一指。
带队之人大骇,看似那随意的一剑却是封住了自己的四方,若是再近一步怕是当场溅血,便是生生的止步,惊问:“你是何人!”
“退,生!进,死!”吴天压了嗓声凄凉的说道。
“哈哈!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你要阻我,那我便杀你!”带队之人怒笑,扬手便是一支袖箭。
吴天轻轻的偏了头躲了过去,仍道:“退,生!进,死!”
“我倒要看看自己是如何的死!给我杀了他!”带队之人挥手率队冲上,那憎恨的样子显的如此可怕。
“唉!”吴天的心里痛极,闪过一人的暗箭,偏身侧步斜过二尺之间,悲凉念道,“昔时仗剑三尺锋,誓将斩杀可恨人。易水之畔鼓瑟起,无人知是可怜音。罢了,我一直未将真功夫显你等,今日便让你们瞧着吧,看好了,这一招是如何使的。”说罢身形一转,一剑刁钻自一人胸前刺入,声音哽咽而道,“这是一笑倾城,要决为快若疾风,出则雷霆。”
那人脸上忽是恍了,手上的兵刃掉落,伸出手想去抓吴天脸上的蒙布,眼中不甘的泪水流出,不自觉的脱口而唤道:“教习!”说罢已是气绝。
“教习!”这一声无异是炸雷般的响在各人耳边,皆是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看了吴天。
吴天慢慢的将蒙面之布取下,与各弟子言道:“退,生!进,死!”最终竟是哭腔。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教习,算我等瞎了眼,认你作了师尊,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他们是该死之人么?他们可都是你呕心沥血教出来的好弟子!你却如此的狠心,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不成!为何要杀他们,是否今日还要杀了我等!即是如此,来吧,我所学的还你!从此之后,你我皆无师徒之缘份,只能仇恨!”带队之人发狂的大笑,此时什么也不顾了,也不敢让人听了去,将手中之刀指了昔日的恩师,大声忿愤的说道。
吴天将眼中之泪憋回,将剑猛得插于地,摇头而厉道:“你等皆是我吴天的好弟子。可是想过,如我放你等过去,这寿昌便是完了,数千的百姓将遭涂炭,你等就能心安!这,这都是不得已!退,退下!”
队中有人惧之,左右看了一眼,手垂了下去退后一步。
“你等忘了是谁的子民!你等是我大慕容吐谷浑、慕容树洛干的子民,祖先的傲气哪里去了,拿出先祖前人之奋强的勇气来,挺起胸膛重现我之昔日的荣光!今日退、死!进则有生!”带队之人怒骂着,用刀背劈向了一个个低头不语的族中子弟。
“阿大说的对,不论教习如何之有恩,他是唐人!他终是我等之敌!拼了!”队中有人应合,后退之人皆又握紧了兵器,眼是有了坚定之色。
吴天静静的看着,见此摇头苦笑,有些哀求道:“莫要逼我?”
“杀!”带队之人以一字回应,当先冲了过来。
“去喊了诸位兄弟齐到,不杀了眼前此人,让消息传了出去,我等皆是死无葬身之地!”队中心眼灵活之人将一名年岁最小的族人踢了出去,朝他吼道。
吴天心中如刀割一般,昔日亲如父子的人如今竟是如此,真是可悲!见带头之人扑来,抽出地上之剑架起,摇头而说道:“阿大,你是我最为得意之徒,你带着他们走吧,我不会透露出半句。”
“谢过你的好意了!”咬着牙在好意之上加重了语气的阿大,忽是呸的一口唾向了吴天。
吴天却是不躲,任由这口水击在脸上,仍是苦笑而道:“你这是在拿子弟的命在赌!明王与小汗的计划我都是知道的,可是大唐岂是你们能憾动的!快些回去!”
阿大狰狞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别的表情,恶声言道:“赌又如何?成则王败则寇!我吐谷浑人皆是认了。我族分了东西二部,这是谁人的功劳?是你们,是你们唐人干的好事。后东迁离故土暂居了甘凉数州,你唐人怕我族生事,竟又迁灵州等地,这一路之中顿号千里,路有族骨,这又是谁的功劳,还不是你唐人么?你唐人口心不一,明着示好,暗地却是想灭了我族,豺狼之心实是恶毒!”
吴天使了力将阿大格开,闪过一人的枪刺,甩剑迫退另一人的进袭,眼中的悲伤之情渐重,悲哀笑道:“罢了,罢了。来吧,让我看看你们都学去了些什么?怎样来杀我!”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衣
身边又是躺了下三名弟子,皆是膝盖与手肘中了吴天各一剑,这些人倒也硬气,死咬了牙关吭都未吭一声,默然爬到一边,互相帮衬着抱扎了伤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穿梭疾走的人影。
“你们都看到了,方才那是玉女穿梭。想你们太师公时一剑能刺七人,那是何等的威风,但传至我这一辈却是惭愧,只是伤了三人。如是今日你们能罢手退去,可慢慢的参详此招。”吴天在比拼之余,尚有闲暇说着话。
阿大怒极一声不吭的使着吴天教授的技艺朝其挥剑,只是心里越来越没底,偷眼瞧了身边还余着的三人,不由的在心里叹息,原来差着教习甚多,看来今日是善终不了了。
“啊!”一人走神疏忽之间便被吴天削成使剑的左手,疼痛难忍之下不由的凄惨而叫。
吴天摇头而悲道:“早知道如此,便不教授你们武功了。”
“假慈悲!我与你拼了!”阿大见是又一人退出,心中一狠索性大开大合的劈砍起来,倒让吴天退了数步,见此有效,转而对左右二人喝道,“今日已是死字,何不轰轰烈烈一场!”
二人应是,皆是如此放弃了所学之术,使出蛮打之法,齐齐配合着朝吴天杀去。
“唉!”吴天叹了一声,身形如絮,在暴风骤雨中悠然而过,手中之剑朝其关节之处刺了几下,默然收剑望地上躺着的众人而道:“罪孽已生,却不欲染血!你等走吧。”
“哈哈!教习,恩师!”阿大以拳捶地,凄凄惨惨望左右而道,“你曾教授我等,人不可无志!”
吴天负手而立,望天上之月而泪下,淡然道:“是!”
“那我等也有志!”阿大悲壮道,“教习!死!也是人之志!”说罢,反转刀锋划项而过。
“阿大!”吴天心疼,看那一腔的热血喷射于三尺之间,喃喃而唤道,“你是我今生最好的弟子!”
“恩师,恕弟子不孝!”六人相看了一眼,齐齐引颈自刎。
吴天的心崩的一声碎了,支撑着身子的精神垮掉,跌坐于地嚎啕哭起,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弟子的名字,而那些已渐冰冷的尸体却是无人应答。
这番的动静甚大,一些民宅人家纷纷掌灯但又纷纷灭了,只当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或者看过这些,这也是为人自保的无奈法子,只不过在门外今夜不知有多少家中的壮丁手里紧紧的攥着大棒与菜刀而一夜无眠,不为别的,因为身后的坑上那些相抱一团瑟瑟发抖的人是自己的至亲家人。
吴天不知哭了多久,只知身边被围了一圈人,茫然四顾见都是自己亲授的弟子,有怒目、有哀苦、有不解也有悲伤。“你们都来了?方才我与他们说过,退、生!进,死!可他们不听,非要前行,如今都瞧着了,被我全都杀死!那你们呢?”拄着剑而起,精光四射的眼中无一不包含了悲痛。
“是他,他是魔鬼,是他杀了他们!”那报信的少年指着吴天厉声叫道。
“来吧,方才传了二招却是让七人毙命,如今不知还能传授你们几招。”吴天轻弹了剑身,苍凉而孤独的念道,“昔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雎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雎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摘自战国策,魏策四)”忽尔笑着又道,“你等是为天子还是愿为士?来吧,杀我!”最后二字悲愤而出,说不出的壮哉,道不尽的凄惨,尤如一名真正的王者。
“杀!”众人皆是赤红了眼,各举了兵刃朝那悲壮王者扑去。
“当当、扑扑”之声不断,吴天看了身上大小数处伤口,嘴边含笑背对众弟子道:“很好!”
众弟子看着那仍是屹立于心间的教习心中怀满了敬意,再看冲过的路上已是又倒了七人,便是心里悲痛,当有一人哭起摇头而道:“收手吧,教习!你好好看看,他们可都是你亲手教授的弟子!教习,难道你尽数要全杀死了才甘心,他们可都是你的心血!”
“住口!你好好的看看,他还是那个谦谦君子吗?他是恶魔!”一人喝道,用剑复相指了吴天骂道,“你教授我们却是害了我等,如不是你来,我等皆是家中的乖儿。如不是你,我等哪能变为如此。如不是你,他们又岂会身死?恶魔,这一切都是因了你!”
吴天踉跄的倒退数步,嘴角浸出了血丝,喉头咽动方才大笑道:“对极,都是因了我。如我不在,那你们的主家也不会让你等习武,如不是我,你等也不会变成杀人的利器,如不是我,你我也不会因了彼此的志与愿而兵刃相加!一切皆是缘此,来吧,就让这一切都做个了结。杀我?或我杀!退、生!进则死!”
“哈哈,看看,这就是我等的恩师!这才是我等的教习!壮哉!兄弟们,不愿退着生的便随我来!”一人当先冲出队列,眼中含泪而大喝道。
吴天笑了,这也是他的弟子,定不会退而离去,这一刻他很满足,口中喃喃而道:“罪孽深重,唯死才消。来吧,我的好弟子!”说话之间望了一眼慕容宅的方面流下了泪,心中念道,别的娘子,我心已死,只盼你能好好的活着!
眼见那剑已快沾了衣衫,吴天却是视无未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也许他累了,也许他想放弃了。什么寿昌什么李扬全部都抛于脑后,这一切他竟是想到了死。
轻移,往左挥剑,耳边听得弟子惨呼一声,心疼!大口的呼着气息,只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听风,恶风袭来,举剑相档格起一枪头。刺痛,肘下已是受了一刀。
吴天似不想看到弟子的鲜血,闭眼而对,几合下来,身上又是平添了几处伤口,血涌而出,将一袭的白布所染透,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弟子的,兴许皆是有之。
众弟子渐渐的不再进击了,剩下的四十余人彼此相看一眼,慢慢的垂低了手中的兵器。当中一人终是忍不住跪到在地,大哭了起来,似为自己,似为吴天,还似为地上躺着的二十余名兄弟。
“教习!恩师!这样下去,你我皆死!教习!请你让开!”一者以头呛地而求道。
吴天虚弱之极,但与心中的痛疼相比,这又算的了什么?阵阵昏厥的感觉袭来,知是失血太多,强撑着不倒摇头已无生气的回道:“混帐东西!男儿岂能如此!退,生!进,死!
“列队!”哭泣之人将泪擦去,跳起振臂呼道,“皆是如此,诸位弟兄,何必随了恩师的心愿!举起你等手中的兵器,前进!”
吴天听的真切,闭眼而笑,轻轻的平举了手中之剑,大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诗经,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同上)”已是列好队的众弟子望着那王者一般的吴天,渐声起而相附和。
第三百五十二章 殉情
吴天重重的点头,甩飞眼角的泪水,大喝道:“来吧!子欲伐我,我欲阻子。一争一夺,竟在风流!如是今日我死,烦请与弟子葬在一处,如是你等死,我定不独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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