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刺史相看后大笑道:“子仁,果真是一位福将。圣上感沙州之艰辛,特下恩旨免了寿昌一县的贡奉,又同关内、河南二地一般免了全州八等以下户的岁租。还有那死去的押官校尉也拔了款项以葬,并抚恤寡儿钱四十贯,责成凉州拔付。再有便是一干立功之兵士皆有封赏,薛公子也在其列,特授从九品上的队正之官职加仁勇校尉,让本使于豆卢军酌情处置,以使其效力。至于李县男你嘛,这上面已是说的明白,已授爵位便不再另论了。不过还有附文一封却是司封司的行文,内容却是与你妻妾有关的,因清徐开国男为从五品,特封其母为太清徐县君、妻杨氏降母一等为清徐乡君,另视其妾张氏、杨氏、番女喀秋莎姬为媵,以从八品身份朝参,其清河乡君不恃身份,以礼视人,特加一等从夫号改为清徐县君。李县男,可是听清了?”
李扬离座躬身谢道:“多谢使君,扬有今日全是使君之器重与栽培,扬没齿难忘!”
“哈哈,言重了,本官不过是与你些机会罢了,这实实的功劳还是你自己争来的。好了,路上也是辛苦,回去歇息去吧,明日再来当番。”程刺史笑着受了礼后说道。
李扬拱手应了一声,便是下去了。
从门外迎着了长史,长史大叫恭喜二字与李扬拱手相过,进得门里瞧着程刺史望了李扬行走的地方发呆,便笑着道:“使君可是看的着迷了。”
“哦,是年兄到了,坐。”程刺史请道。
长史看到了那二封部符便是问道:“可是有好消息?”
程刺史随手拿过交了长史道:“你自己看看便知了。”
“呀,真是好命,看来日后下官要称他为李县男了。使君,你可是偏心的很,下官自洮州与你相识以来,可是伴了风风雨雨无数,怎么不与下官一些机会呢,你呀,依了我说道,你可不光是爱才吧”长史浏览了一番说道。
程刺史对这老伴当也是无奈,便说道:“不是爱才,那依你之见,是看中他什么呢?如此的为老不尊,一个黄口少年也值得你惊怪。”
“哈哈,不说,不可说。”长史大笑着,笑过正色而道,“使君,西边河中之地不稳,莫不是要行军了?”
“嘘,小声些。年兄,莫不是又想活动筋骨了?你这性子如此的好斗,都是进知天命之人了,还念念不忘鼓角声么?”程刺史摇着头说道。
长史朝后仰了身子而道:“至临洮之战后,虽有营州、庭州的小战,但大多是为皮屑之痒。如今歌舞升平久亦,我河西健儿是否还能铮铮血性!就如不久的寿昌围困那事,曲曲数百吐蕃狗竟让全城胆寒,不敢出战!要知道那些可是一些乌合的游贼,一触即可溃去。使君!是该动一动了,不然便是长了赘肉无力气使劲了!再看你我二人,还有当年的气概吗,就连张正往年的张无敌如今不也无了用武之地,愤而去守那方寸之地了?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守望着那一边,有朝一日发现有了异动,好披挂上阵杀个痛快!”
“年兄,莫要说了。我何尝不是如此,但想到我那爱妻便知道陷阵是要拼命的,是要死伤的,能平平安安的过着今世难道不好么?”程刺史低头言道。
“使君,你怎会有如此想法?可你想过没有,如没有先前的拼死,哪里平和的今日。使君!你也莫要忘了长眠于地下的曾经伙伴!二牛,奋起杀敌中一十二刀,血流不止,死战力竭大呼大唐威武而死。还有那一十开岁的小毛子,未脱了稚气,只一次便被流矢所扎透胸膛,临终之时三呼母亲而去。这些你都忘了吗?战祸之巨是为不齿,但如不是兵行千里,还哪能让你我二人这般逍遥的自在。你家娘子身去,我亦痛心,可这并不能使你的雄心泯去,真是不懂,是什么让你如此的怯战!要知道你这样的想法,如是敌贼袭来时,是会害死许多的如二牛、小毛子这样的大好儿郎!使君,你想过没有?”长史痛心而道。
程刺史茫然道:“年兄,我知自己不好,前岁,吐蕃入侵,兵围寿昌与各镇之间,你是否也怨了我?”
“是怨了你,我也与你说句实话,从那次小战便是看出你畏首畏尾、不敢相博,只想借取他人之力来助你,这让我好是失望,简直不敢相信是我识得的程大胆!使君,你该醒醒了?敌贼可是没能怀着慈悲之心,他们是要杀我唐民,掠我财物,掳我妻女的畜生!对此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要是不振作些,只怕沙州不保。如是我唐众多官员都是苟活,那只怕大唐不保,到那时你我可是千古的罪人!”长史以拳捶胸的说道。
程刺史凄惨的笑着,低语道:“看来,我真的是错了?”慢慢的站起身来,与长史躬身一礼谢道,“听年兄一席话,好似醍醐灌顶!本官知是如何做了。年兄,传本使令,明日卯时点齐五校之属,于城外十里演练军阵战法!令军中各曹判率执刀数十人充当监察,依军令,附加条例:如出阵不力者仗,出力怯战者仗,不从命令者仗,乱踏军营者仗!此为平日之法,如上战场改仗为斩!”
“末将得令!”长史抱拳而道,铮铮之气回荡于大堂之间,又似回了热血的那年。
而李扬回到了住处,却被一脸古怪的李苍头拉在了一旁,隐言想说的样子让李扬好是生疑,便是问道:“李公,可是有事?”
李苍头看了看左右,小声的道:“刘一已是回来,已是等了老爷。”见李扬哦了一声便要离去,忙跺脚相拦脱口急道:“老朽知这话不应是我问出,但看二奶姐成了那个样子,便不得不说了。老爷,如是老朽猜的不假,二奶奶可能养不过明春了,是不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家中
李扬吃惊回看了李苍头,见其躬身而道:“老朽习过岐黄之术,恕老朽不敬,是奶奶下车时无意间观了奶奶的颜面,才看了出来,应是体虚亏精血,未能好好的医治,又进大补之法,虽是正道,但各人有各差异,却是害了奶奶的性命!如此下去,只怕是?”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扬失态,紧张的抓了李苍头,“李公,这病可是宋太医令瞧过的。”
“老爷,老朽不敢妄言。只知二奶奶如舍其补法进而以八珍汤炖小半只武姥山所产的乌鸡食之,可见奇效。”李苍头低头言道。
李扬摇头:“苍头,不是本官不信你,实是这病可是担不得的。你的心愿我是知道的,可你毕竟不为人医,唉!苍头,随本官一同见刘一去。”
“老爷!”李苍头唤道,但见李扬已走开二、三步,不禁摇头放弃了,叹了一声慢慢的跟了上来。
在门子房里见了刘一,刘一取了一封书信出来,李扬也避二人,折开阅过,取过长明火点燃烧尽,面无表情的与刘一道:“做的甚好,我心甚慰。今日带回数名执衣、白直,你去看下,从中挑几名合适之人,加以训练以便他用。”
“是,老爷。”刘一拱手道。
“苍头,这外边的事务你要勤加打理,顺便买些无父无母的小童回来,也如刘一作法加以训练好做他用。”李扬也是吩咐了李苍头道。
李苍头欲言又止。
李扬问道:“李公,可是有难处?”
“回老爷的话,账上不过六贯余数,怕是?”李苍头低头回道。
“哦,这样,你拿了我的名刺,去市里寻几位胡商过来,就说我有请。”李扬言道。
“老爷可是要举债?老爷,这可对你的官誉有损,请三思。”李苍头长揖到底劝道,“商人重利,年关收贷哪有借出之理,只是老爷要用,那必定趁机加以重息,这买奴之资当不得小数,到时还不起,那可要堵门而讨会让老爷失了颜面。老朽不知书信中写了什么,但从老爷如此着急的份上,必是大事!但事有缓急,大事必不在当下,可用度之资却是迫于眉间,又是进了年关,总不能闭门不见客,不敬官佐吧!还有二奶奶每日采买药材也需些钱财,还是等过了年头,进了正月再说也不迟。”
李扬摆摆手道:“莫要说了,你去办吧,老爷我会有打算的。”
“老爷不好了,二奶奶晕厥了,四奶奶与六奶奶无了主意,让奴婢来寻老爷。”夏莲惊慌失措的跑来哭叫道。
“快,快去请州府请了江博士过来。”李扬顿感身子僵硬,心里慌神,紧拽夏莲之臂忙是喊道,“不,你等下。”转脸对刘一道,“刘一,你骑着马去快些。”
刘一悲色应下,疾身而去。
李扬说罢,将袍角撩起急心匆匆的朝内宅赶去。
“老爷!请老朽一言!”眼前身影一晃,李苍头躬身阻了去路。
“李公,这是为何!给我让开”李扬大怒,伸手将李苍头拔在一旁而怒道。
李苍头摇头扯住李扬衣角急道:“老爷,要想当奶奶活命,请停药改用八珍汤!求老爷了。”
“你退下!”李扬喝道,“来人,将他拉下!”
李苍头见夏莲奔过,将身躬的更低,轻轻的放开李扬的衣角,后退了一步跪倒悲声说道:“老爷,如今奶奶都成了这个样子,就莫要迷信那宋太医令了。老朽最受二奶奶之恩惠,断不能看着她就这样被医死!”
“苍头!你敢以命相抵吗?”这时的李扬却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眼光直视了李苍头而道。
李苍头大喜,叩头急道:“只许三日,三日!如是二奶奶无好转之意,老朽愿意拿命来顶罪!”
“好,你随我来!”李扬看这李苍头不似作假,又是猛的想起在凉州之时,朵儿喝了一碗四物汤,脸色大好,如今越是医治越是不行了,这心里便是悄然打了鼓,莫不是宋太医真的瞧走了眼?如今朵儿危急,就姑且试试。
进了朵儿房里,柳叶儿与茉莉已是哭成泪来,见李扬进来,起身哭道:“老爷,快来看看,阿姊不行了。”
李扬早已看到如今朵儿的脸如白纸,紧闭双目,嘴唇无一丝的血色紧抿着,不由的悲从心来,快走几步,过来将日见枯瘦的小手抓住,喃声轻道:“娘子,娘子,快些睁眼瞧瞧,我是阿郎,我是你的郎君。娘子,娘子,你不是说过还要回晋阳看看么?快些醒来,明日为夫便带你去。娘子,娘子,你可是痛死为夫了。。。。。。”
“老爷,二奶奶尚无性命之忧,请让在一边,待老朽瞧瞧。”李苍头躬身在身后说道。
“哦”李扬听到李苍头如此说,急是抓住李苍头的肩头道,“李公,快些,让她醒来。”
李苍头点头,与房中人道:“取银针过来。”
“冬梅,你快去取我房里的过来,快去!”柳叶儿房里常备着一些医药,如是吩咐了贴身丫头去取,止了哭声与李苍头施礼道,“李公,求你好好的看看。”
李苍头接过针囊,捏出数枚与李扬说道:“请老爷扶起二奶奶。”
李扬依言上了床,将朵儿扶起。李苍头隔衣下了几针等了一刻时,收针言道:“老爷可放手,等上一会二奶奶便会醒来。”
柳叶儿瞧了个真切,下针以督脉及手厥阴经穴为主,足三里用了补法;水沟、中冲是为泻法;涌泉用平补平泻法;配穴的气海、关元、百会用灸法(摘自中医实践技能考试中医操作22个考点汇总)。自己也曾读了内经,但如此施针虽是看不明白,但也瞧着合了常理。
“李郎,李郎,是你么?”果然朵儿醒了过来,感到了李扬的气息,立刻就寻到了他,露了微笑甜甜而道,“妾身这是怎么了,为何与妹妹们说着话便是什么也不知了。”
李扬忍了悲痛,扶了朵儿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的说道:“没什么,娘子不过是赶路赶的乏了,有些劳累睡过去了。”
“真的吗,那妾身为何又梦到了李郎在与我说话呢?李郎,我在梦里梦到父亲与母亲了,哦,还有小弟,他们都笑着在门外迎着我,可是为何他们却是哭了呢,哭的好是伤心,妾身难受之极,想上前去唤他们,但却是说不出话来,真是好生的心痛。”朵儿虚弱的说着,“妹妹,你们怎么哭了,难道我的父母有事?阿郎,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李扬摇头道:“不是,不是的,明日为夫带你回晋阳好不好?我们去见岳父、岳母以及你的阿弟好不好?上次过时他的娘子好似有了身孕,这次一并瞧了,娘子你说呢?”
柳叶儿与茉莉也过来说道:“阿姊,莫要胡思乱想了,方才是老爷说了我等几句,奴家一时想不开便伤心了。”
“李郎,这是为何,妹妹们日夜的照料着妾身,你怎可忍心相责呢?”朵儿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李郎,如是回晋阳,将妹妹们也带着吧,妾身一人好是清凉,不如热闹些。”
“好,就依娘子所言,都带着,都带着。好了,娘子,你不能太累着了,先睡会,等了明日病好了,我们便走。听话,好好的躺着。”李扬忍了内心剧烈的悲伤,生怕让朵儿看到自己的样子,强笑着劝道。
“嗯,那妾身睡了。李郎,今日你也早早睡吧,莫要看着妾身了,这些天来,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妾身好是心疼。”朵儿说着便闭上了眼。
李扬轻轻的将她放下,下了床,用手掩了面,便从有些颤动的身子就能知道是在无声的哭着。柳叶儿与茉莉二人左右相依身边,紧紧的抱着李扬而抽泣。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好转
“胡闹,这哪里是开个药方,分明是想谋人的性命!老爷,如不是老朽也通些医书,就怕是让这宋大神医将二奶奶活活的托死!”客房之内,李苍头拿了二剂方子怒道,“老爷,你且瞧了头一方,各味自是不差,却是各少了半钱有余,要知道药不足份是会害人的。再瞧了这方,更是些虎狼的大补之药,依着二奶奶那已是虚弱至极的身子如何能消受的了?正好江博士也在,请验看。”
州江姓的医博士拿过看了一遍不敢下结论,只是说道:“李上佐,下官也不能说这二剂方子有误,下面也注了体虚慢补之言,这倒也为正理,可依了这位老人家之言倒是也有些道理。下官医术不精,还请李上佐恕罪!”
李扬摆手笑道:“这事岂能怪于你的头上,你何罪之有?”又与李苍头道,“再次谢过李公救命之恩,那依李公而言,本官贱妾之病是否食用八珍汤,这是不是有些儿戏了,要知道这汤实是太过平常了。”
“老爷,莫要称老朽如此,可是要折杀了老朽。凡对症之药才是为良药,这与出身贵贱并如关系。怨老朽得罪,老爷为官之前也是白身,可如今却是人上之人,却为一个道理。这八珍乌鸡汤是为补这些天来失的气血,并调和二奶奶体内多补的火旺,进食三天后,如不嫌老朽无能,便开一方五剂,用罢定还老爷一位好好的娘子。”李苍头躬身而道,但语气却是坚定。
“哦,那下官也倒瞧瞧老人家你是如何的施了妙手,如是医好的李上佐之妾,下官便恳请拜于老人家名下,老人家可否赌上一把?”江博士也是刚瞧过朵儿的病,心里也是拿捏不准,要是早些日子还可以慢慢的调养好,但已是那个样子,反正依自己的手段是无力回天的。如今听这老汉如此肯定,便起了好胜之心,却又存了个心眼,知是这老汉医术定在自己之上,不如将他一军,看看是否有这个本事,自己也好真正的折服,至于拜师之说是为激将也为真诚,如是药到病除的话,那自己岂不也捡了个明师?
李扬不管他们之间想了些什么,只要朵儿的病好起,比什么都要强上百倍,如是拍手言道:“好,那本官就做个见证。”
送走了江博士,李扬却是有些紧张的又是问了遍李苍头:“李公,这次就多劳费心了。不知我娘子多时能好转?明日能否赶路?”
“老爷莫急,待先用过一剂安神补心的药后,接连用过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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