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刘一低头应是,又吞吐的说道,“不是小的硬是要拦着,是属下实是看那人不妥方才拦着的,请老爷责罚。”
“呵呵,快去准备,莫要乱说。”李扬笑骂一句便回了房里。
刘一躬身施礼转身下去准备。
夜间正是月影初露时分,杨父来了会馆,翁婿二人自是对饮畅谈了一番。
“贤婿,近来可听闻些什么?”杨父酒酣之间忽是问道。
李扬抬头好好的看了杨父一眼,见其真是醉了,于是摇头回道:“小婿不知,请岳父大人告之。”
“哦”杨父迷迷糊糊的举杯往嘴边送,却是杯中无酒,咂了一下嘴道,“为何无酒?”
李扬忙起身斟满,杨父复饮了笑道:“自中进士以来,我已是为官十数载。”探过了头小声的紧张而道,“是如履薄冰的走过。”大笑之,“不瞒贤婿说,这官有一大功劳是应归于你母亲,想当年如不是你姥爷托了人,恐怕就连那从九品的入职之官也轮不到我,这些你大抵也是知道的。”提一只箸敲着碗道,“不说这些个陈年之事,今日只想说说贤婿你。”狠击一声,“惊天一声雷,淋下春雨万滴,没想到贤婿竟能一跃而起,初授校书郎,又功迁流南令、寿昌令。这已是让众同僚惊落了眼,没成想,你却是冲天而飞,授了司马,这可又让那些老朽之辈差些发了疯。贤婿呀贤婿,你可着实与我长了脸色,如今就连舍人与侍郎都是高看我一眼,相遇之时拱手见礼,相语之时也是怀有敬意。”得意之色顿显于脸上,哼了一声又道,“往日眼高于顶的右补阙、右拾遗,门下左补阙、左拾遗,如今也是见着了都高呼一声杨主书。这是叫于谁听,让于谁看?岳父明白,这是叫于你听,是给你看,想从你这里多寻条路来!”
“倒酒!”杨父弃杯举了碗说道,“满些满些,今日高兴喝个痛快。”见李扬倒了半碗停住,用眼一瞪道,“快些!”见李扬要说话,忙将食指竖于嘴边,“息声!让我说个痛快!”探过一只手拍在李扬肩上,扬了扬大拇指,打了个酒隔,晃着头道,“我杨文定一生识人终是未能走了眼!女儿小荷真是寻了个好郎君。不觅无价女,寻的有情郎。哈哈,痛快!”
“你为何这般看我,莫非哪里不对?”见李扬偷笑,杨父大怒,“夸你几句你便是如此的张狂了,那如是多夸你些,你还不得登梯上房了。混帐东西!真是死狗扶不上墙。”
李扬顿时瞠目结舌,不知岳父大人怎么了,忽然骂开自己,这心里着实的委屈,但也不敢还口,只得受着。
“你是否不服?”杨父喷着酒气说道,见李扬急摇头,便沉了脸道,“方才我问你可曾听闻些事,你可倒好一问三不知。倒是夸上你几句,你便洋洋得意。你当我真是醉了,哼,我就是要看看你能否做到荣辱不惊的地步,看来你还差的远呢!”
李扬忙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极是,小婿受教了。确实小婿有些小得意了,真是汗颜。”
“这人生的得意之事多去了,可莫要显于脸上,这可是要遭人记恨的。以前我不待说你,是因为你官卑位小不值当有人谋你,可现在不同了,众人讨好,献媚那可都是杀人的无形之刀,你要小心!如今你不光是身家只是一人,也牵着数家之命运。切记切记!”杨父忽像换了一人似的,严肃而道。
李扬点头:“小婿明白。”
杨父叹了一声道:“明白,这明白二字是极好出口的,可心里却不知道是否真的明白。好了,我也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口舌了。如今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些日子朝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你好好听着,看从中能发现些什么。”
“谢岳父大人提携。”
“莫要谢我,要谢便谢裴相公去,这裴相公可是对你看紧的很。前番我也听人说起,你枉议朝政理因受罚,但多夸了宋老相公与裴相公多力相扶,才免于受罚不因祸得福连跳数级升了司马。”杨父又像是醉倒,想要站起,李扬地去相扶却被他推开,但还是跌坐下来,扶了案面道,“不说他们了,还是说说这些时的事吧。今春正月圣上临幸东都,调户部尚书杜暹为东都留守,又迁礼部尚书,封魏县候。二月秦州地震,长安、万年二县感强烈,圣上下诏给予抚恤,当户死一人者一年,三人三年,四月又大敕,之后北庭刘浚谋反,五月裴相公为侍中,张相公为中书令,李相公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二日,起狂风卷起巨树。六月,幽州张节度大使败俘叛奚、契丹于松漠,献百数。七月,薛王业薨。八月甲等进士颜真卿迁御史,同日,你的忘年知已王摩诘添为右拾遗。九月,遣使突骑施。此上便为今岁之事,你从中能看出些什么?”
李扬摇头,小心的回道:“皆是正常的调迁使恤,小婿愚钝。”
“你呀,这些看似正常,但你想过去岁的事没有,二相结合之下,你再说说看。”
李扬想过,仍是摇头不知。
“二年之内谁知政事谁罢政事,谁迁谁谪还看不出来吗?”杨父用手指顶住酒杯之底轻轻的转着说道。
“萧、韩二位下,裴、李、张三人上位。这也是正常之事。”
“这是正常之事,但也是权力的更替,为何要这般做呢?”杨父问道。
李扬笑道:“大抵是见朝中老派势力太大,换些新的。不对!这难道是陛下有意而为之,目的在于”脸色大变,将手在面前紧紧的一握,见杨父点头顿感后背一阵凉意,小心的问道,“岳父大人,莫非小婿因祸得福也是因此而来?”
杨父点头道:“你当是众相公看的起你?呵呵,莫要傻了,这都是权力相争的结果。圣上要用使唤上手之人,相公们不愿圣上太过专权,两相之下,你那一封上牒正好是呈了上来,给这混乱之中又添了一把火。也不知相公们与圣上是如何想的,反正在对待突骑施一事上分歧甚大,甚至有几场朝会竟是不欢而散。这下你明白了吗?不管是陛下也好,相公们也罢,你如今只是他们的一个棋子而已。贤婿,这几日必定会有各方人物来找你,你可要拿捏准了。”
“晚了,岳父大人晚了!”李扬追悔莫及,便将去信安郡王那里,还有高力士前来之事一一告之了。
杨父大吃一惊,喃喃道:“好快的手段!好高明的手段!贤婿这可都是将你架在火上了,只差那一把火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李扬听罢瘫坐一旁,摇头苦笑道:“小婿便知道,这天下哪会有如此好的事,原来都是圈套!”
这时的杨父已然清醒,拍拍李扬而道:“莫要吓着了,大不了回云州去!”
“嗯”李扬无力的点头,脑中乱成一团。
杨父见此也是大为头疼,知道再多话只会让李扬更加无了主意,便摇摇晃晃起了身道:“莫要想了,也许这棋子也有棋子的好处!且看你如何运作了,至于走哪一条路,就看你的眼力如何。不过记着凡事要多思多看小心为妙。好了,夜已深了,怕是已宵禁,让馆首与我扫一间屋子,随意睡上一晚想过之后,明日再议。”
“是,岳父大人。”李扬木然的回着话,朝外唤道,“谁在外面服侍,去寻了馆首,就说本官的岳父大人要在此处歇息。”
杨父看李扬如此,唉叹了一声,摇头不语。
第二百五十八章
竖日,李扬早起候在杨父门前,听里面有下地之声,忙从刘一手里将洗脸水端过,叩门问道:“岳父大人可是起来了?”
“哦,贤婿呀。进来吧。”
刘一将门推开让李扬进去,李扬将洗脸水放好,拱手说道:“小婿为岳父大人打了净面水。”
“有心了,贤婿。你坐在那里稍候。”杨父过来将脸洗了,从李扬手里接过麻布擦去水珠,笑着问道,“看来昨晚贤婿是想通了。”
李扬点头,将昨夜想到的说出:“岳父大人说的对,作棋子也有作棋子的好处。”低了声音又道,“卞庄子刺虎也不为是个法子。”
“啪”麻巾落于盆中,溅起水花印在了杨父的袍上。杨父惊恐的压低声音道:“贤婿,你这是要谋反?!”
李扬脸色一白,忙摇手说道:“岳父所想差异,不过是从中取一些利罢了。”
“哦”杨父脸上好些,点头道:“得利就是了,何来刺虎。你倒是吓着我了。”
李扬诺诺赔罪。
用过会馆安排的早饭,杨父又交等了几句无非不过,是凡事要慎之又慎等语,便去中书省上公去了。
李扬整下上午未出,却是还在等咸直的来到。
直到午时也是未能等到,便有些闷闷不乐的用了几口饭。
一旁的馆首瞧着李扬无精打彩的样子,便小声的说道:“李司马可是劳神了?昨日,小的网罗了一名绝色的歌伎,要是有兴致的话,不妨叫过来听听曲儿。”
“甚好,那便叫过来吧。”李扬无聊之极,漱了口随手翻着一本刻本春秋。
“是,这便与李司马叫来。”馆首喜笑着下去。
不多时,听院里馆首交待着:“去了见着司马,万万不能耍小性子,不然的话定让你吃些苦头。”
也听不清那小娘说些什么,大抵是无言的抗拒吧。
门被推开,馆首陪笑着将一名掩面的小娘让进房里,与李扬说道:“李司马,这便是那女子,乳名丽娘。”又回过头朝丽娘道,“这是李司马,你快过去行礼。”
那小娘碎步过来,道了万福,垂首低道:“奴家见过李司马。”
“你是良家女子?”李扬听其自称奴家,便狠狠瞪了一眼馆首。
馆首大惊忙上前躬身说道:“小的无他意,只想与李司马取个乐子。丽娘还不快快唱起来。”
“慢着,丽娘,他可是逼迫于你?莫要怕了,有本官为你做主!”李扬听馆首如此说,便是有了火气。
丽娘回头看了一眼馆首,盈盈朝李扬复拜下轻声说道:“是奴家自愿的。”
馆首方是松了口气,陪着笑道:“李司马,小的可是没有相逼。都是丽娘有心想为你唱曲,要是不妥唱完便走,你看可行?”
“好吧,你也坐于那里听听。”李扬见此也不便过分的打脸,随松了口风说道。
丽娘在原地轻朝前面躬身而示意开始,从袖里滑出一对牙板,相叩击声,启唇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诗经,国风,郑风,子衿)”歌声幽然,倾诉女子之思念,嗓声虽是不美,却是极为生动,足见此小娘心中必有如意郎君,所以直唱出了衷肠之情。连复三遍方收了声,面纱之下,泪已滴落于衣襟之上。
馆首听着脸色大变,狠狠的盯着那小娘,急责道:“为何唱这曲,还不快换了?”
“住嘴!退下!”李扬将馆首喝出屋外,转脸对小娘拱手笑道,“小娘子唱的极好,在下有如身沐春风。不过听你之音似有隐情,可否对我明言。若是有人强迫于你,那本官定为你作主。”
那小娘只是垂泪不语。
“老爷,有客到。”刘一在门外说道,将李扬方要说的话打断。
“知道了,请了进来。”李扬当是知了消息的同年过来看望自己便随口回了,又朝小娘子说道,“我这边有客至,还请小娘子暂避一二。不过本官所说为你做主之说却是千真万确。”
“哼!李司马你这是与谁作主呀,这没一日的功夫便勾了小娘,你这功夫可是见涨了。”一句话将李扬惊的直跳起来,脱口说道,“咸直,可是你么?”
只见门口那腊黄的脸上已是气的眉毛立起,不是咸直还是谁人。
“即是李司马有客,那奴家退下了。”丽娘见此有些不对劲,忙哽咽的回道,“这位小郎君,请。”
“你别走!站那做个见证。我倒是想问问这李司马又想勾引哪家的良家女子。”咸直气的骂道。
李扬见那丽娘又要急的落泪,便上前来握咸直的手道:“你可是来了,我等了你可是整上午。”
“谁要你等了。阿姊,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挠了李司马的好事,我们走。”咸直甩开李扬的手,朝后说道。
“万安!”李扬呆住,只见在咸直身后,有一全身藏在斗蓬之人,见李扬瞧了过来,那瘦瘦的身子不禁抖了起来。
“阿郎!”万安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真想扑入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但见还有旁人在场便苦苦的将自己的相思之情压制住,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声的呼唤里。
一声深情的呼唤,拔动了李扬内心深入的心弦,李扬一把将她与咸直拉进屋里,关上了门,也没多想便将二人搂在怀里。
“啊!”万安得偿所愿,不禁喜泣出声,回抱住了李扬。
“啊——”却是那丽娘惊的掩了面转过身去,不过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李司马好男风,这下我便有交待了。
“你出去!”咸直红了脸朝丽娘喝道,又急着阻拦,“回来,背过去不许看!”公主的威严使丽娘竟是由着她来回摆布。
“咸直!”万安公主这时感到自己的脸好烫,女子的矜持让轻轻的将李扬推开,而手仍被李扬相握,伸了几下未能伸出只能由着他了。红了脸与丽娘说道,“这位妹妹莫要怪罪,她便是这个性子。如是与我家阿郎无事,那便请你出去。”
丽娘这次听出了软软的女声,身子不禁颤抖,又是心道,好个色中魔王,原来竟是荤素通吃的货色!苦也,我该怎么办!一时脑中乱想,脚下未能移了半步。
李扬用背将二女挡住,轻声说道:“莫要胡闹了,她不过是馆首送来与我唱曲之人,哪里有你说的这般龌蹉。”
咸直也知李扬说的是实情,但心中仍是不满,于是小声的告诫:“那也不许,一会便让你好看!”
“丽娘,你先出去。如是你真有苦衷,我定会与你做主的。”李扬忙转身朝丽娘作了个揖。
丽娘低首回礼,偷眼看了一眼咸直与万安,心知这里定有别情,自己在这里只能是妨事。但一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这身子就感得有些无力,便又是落下泪来。
这下可是翻了咸直的醋坛子,甩开李扬的手,过来便来扶丽娘的肩头道:“你哭什么?莫不是他欺负了你!”
丽娘见这郎君过来不避嫌的来抓自己,又见那腊黄的脸上真是恶心,吓的变了脸色,往后退着骂道:“无耻的登徒子,你再过来,我便撞死在你面前。”
咸直更是恼怒指了骂道:“你去死,死了干净!”一把将头上的戴着的幞头除下,朝丽娘脸上打去。
丽娘却是愣了看着咸直的青丝,又想到这婉如女子的声音,不免恍然,惊讶的问道:“你是女子?”
咸直也是愣了,回过味来便知了误会,但拉不下脸来虎脸道:“是又怎样?”
丽娘笑了主动过来挽咸直的胳膊道:“妹妹,想必是个极美的女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咸直听后心里有些高兴,甩开了丽娘,语气却不再强硬的说道。
“咸直,莫要胡闹了,回来。”万安说了话,朝丽娘万福道,“我们姊妹与阿郎久未见面,情急之中还请这位小娘不必介意。”
见话说到了这些,丽娘反倒放下心来,回了礼,看了看李扬忽跪倒求道:“李司马,你即是有妻子的人了,还请放过奴家。”
“什么?”咸直怒眼看着李扬,就连万安听了都将手从李扬的手上甩开,冷脸瞧着他哼道,“好个李司马!你做的好事!”
“你,你怎么可乱说!”李扬又惊又气,用手指朝丽娘指着厉声问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丽娘嗑头落泪道:“不是奴家胡说,是馆首与奴家说了,李司马对他恩重如山,他只得让奴家终身陪在李司马的身边。李司马,父母之言奴家不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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