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得到,那些目光里多是惊诧和嫉恨。我茫然四顾,谁来帮我?为什么我要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为什么帝追、惊刃、均蜇要把花球给我?偏偏他们都是皇族,是兄弟。小小的紫色花球在我手中被揉得粉碎,簌簌地落了一裙都是,像我纷乱无序的心情。
…鹊桥仙
回复'7':回来的路上椒荔一直板着脸,看也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个透明的人一样。我知道她是在嫉恨我了。
此后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太太和姐姐们看我的眼神愈发厌恶些,倒也没有其他动作。父亲偶尔看到我眼中便多了些深思的意味。
倒是靡芜很是兴奋,不停追问细节,又问帝追和惊刃、均蜇哪个更好看些。我无奈地道:“差不多吧,他们是兄弟,长得都很像。特别是惊刃均蜇长得一模一样的。”
靡芜向往地以手托腮,在窗边暇想:“可惜我没福气看他们一眼,不然也不枉活这一生了。”
唉,我倒希望我未曾见过他们。
谁也料不到惊刃竟会有这么快的动作,转天便派人来提亲,唬得父亲也变了色。
惊刃贵为皇子,竟然要娶我这样一个卑贱的侍女生的女子,连父亲也觉荒谬。父亲犹犹豫豫地向来提亲的人说:“这怎么好?太后恐是会怪罪的吧。”
来人说:“惊刃、均蜇二位皇子的亲事太后是早已许诺由他们去的。”
父亲道:“可是……奈何哪里配得上皇子啊?不如……您看,我还有三个女儿,婵媛、瑟菲、椒荔,都是知书识礼的,又有身份。不如从这三个里挑一个吧。”
来人苦笑道:“将军,您不是不知道惊刃公子的脾气,我哪敢替他做主?”
接着,便是均蜇也派了人来,更夸张的是连聘礼竟也一并送来,一副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样子。
父亲勉强请求宽限几日,忽然又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帝追太子也在恳求太后作主将我许配给他。父亲如大祸临头,指着我大骂道:“妖孽!你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三位皇子?竟让他们非你不娶?现在让我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你这个贱种怎配入宫?若是太后怪罪下来,我们符家岂不是要遭灭门之祸?”
我跪在地上,哭道:“父亲,孩儿并不曾做过什么。”
父亲骂道:“和你娘一般的狐媚人心,早知,便将你一同扔进井里,叫你娘俩一同做鬼去。”
我大骇。不是说我的生母被他送了人么?怎么、怎么是被扔进了井里头?我想起后院被封死的那口井来,从小太太就不许我们近前的,连家里下人也一并回避那里。难道,难道那里竟是我的母亲葬身之所?
父亲知道说漏了嘴,平静下来,倦倦地一挥手,道:“下去吧。”
我站起身,不知从哪儿借来的胆子,颤声问道:“父亲,我娘已死了吗?”
父亲一震,瞪着我看了半晌,喝道:“下去!”
我惶惶而退。
是夜,哭倦了的我正伏案而眠,忽然被人蒙了头,强行拖入轿里,晃晃悠悠地到了一处所在,又被强按着磕了头。待撤了蒙头的布,我才知道我竟已和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男子刚刚拜了天地结成了夫妻。
他是个小吏,待我倒也不错,我在床边哭了整整三天,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搓着手叹气,又劝我喝些水睡一会儿。见他并无冒犯之意,我渐渐也就不哭了。
小吏坦承相告,父亲送他百两黄金,又许他日后官运享通,命他来做这场戏。想来想去,我竟也改变不了这事实,只好认命罢。
过了些时候,父亲把靡芜也送了来服侍我。靡芜一见我便大哭,抱着我道:“你怎憔悴成这样?”
她又说,父亲与太后密谋,假意答应了惊刃的求婚,成亲之日却将婵媛代替我送入了洞房。木已成舟,惊刃也只有默认。至于均蜇,他一向风流,料他闹几日也就过去的。在帝追那里,却说我和小吏早就有指腹的婚约,他即使贵为太子也不能阻挡别人的姻缘,也只得罢休。又将瑟菲选入宫中做女吏,时时伴在左右,希望能让帝追忘了奈何这个人。
…鹊桥仙
回复'8':这也罢了,我只是放不下父亲说的那句话:“……早知,便将你一同扔进井里,叫你娘俩一同做鬼去。”在我出生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母亲,可是被他们害死的?
夜夜,我都听得到有女子在哀哀地哭,起来却遍寻不到,吓得靡芜只当撞了邪。我想,那便是母亲了。
小吏所辖的是个偏僻的小城,城外有座小山,我常常去那里坐着发呆。日复一日,时间竟也从容而去。我有些狐疑,难道我这一生便在这小城里消逝了么?
已是入秋了,天气微寒,一早靡芜给我披了件雨过天青色的披风,送我来山上时常坐的地方便走了。她会在午后再来接我回去。
我用树枝在地上划着:帝追、惊刃、均蜇……这三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皇子啊,就这样把我送进了深渊而不顾了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地一人便跳落在我面前,一把拥住我,叫道:“奈何,可找到你了。”
我惊疑:“均蜇?”
可不就是均蜇,他还是那般俊美,那般邪气,只是眉宇间多了些忧郁。
均蜇道:“帝追已经迎瑟菲为后,娶椒荔为妃,你父亲已贵为国丈了。”
我冷笑:“关我什么事呢。”
均蜇笑道:“当然关你的事。现在,帝追和惊刃都已成婚,没人再来和我抢你了。”
我仍是冷笑:“你不知我已为人妻了么?”
均蜇大笑道:“那个小吏,他怎配!”他将我抱至马上,翻身上马,笑道:“现在,你是我的。”挥鞭催马,竟将我就此带离小城。
均蜇的府邸一如他的人气势嚣张,处处透着霸气。自此,均蜇日夜守在我身边,时时与我缠绵得颠倒晨昏。情浓时,他在我耳边低语:“奈何,初时我只是和帝追赌气,他想要的我偏也要。可是,再多看你一眼,我便连魂灵都被你吸了去,竟是非要你不可了。你可知你有多诱人?就像最纯最清的一滴天池水,纵然紧拥你在怀里也时时怕你突然化掉。”
当日他送我的玉牌现在已挂在我脖子上,掖在衣内,不许轻易见人。
有均蜇的照顾,我日渐丰腴起来。一日正闲坐窗前赏雪,忽见一人推门进来,皇冠王袍,可不就是已登基的帝追?
我呆了,竟不知起身跪拜。
帝追和当日一般的温和,真奇怪,三个人中倒是身为皇帝的他最少那种王者的霸气。
“想不到你当真在这里。”帝追道。
我回过神来,盈盈下拜:“奈何拜见皇上。”
他伸手扶我起来,手指触及我腕上夜明珠,一时失神,道:“当今天下,除太后外,我只许你一人见我不必跪。”
我幽幽地道:“我怎配。”
帝追以手轻抚我脸,忽地含泪,道:“奈何,怎的你我当真就无缘么?”
我咬着唇道:“皇上有瑟菲椒荔相伴左右,还会想得起我来么?”
帝追道:“太后说我既为皇帝,当有母仪天下之人方不违礼。我想她们是你的姐妹,自然也有相似之处。谁知,竟是半点也不像的。”
…鹊桥仙
回复'9':我一时难以忍耐落下泪来,道:“当日我被人强送出城,你竟也由得。”
帝追拥我入怀,叹道:“我又何尝不想救你。只是,我虽身为皇上,却比你更不得自由。我倒宁愿我不是皇上,或者我倒可与你在一起。”
一言提醒了我,一把将帝追推开,道:“现在我已经是均蜇的人了,你倒来找我。”
帝追脸色苍白,道:“你,你爱的人难道是均蜇?”
我哭道:“爱与不爱,你不要问我。只是当日是他将我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救出来,我在外面也是没有容身之所,你叫我怎样?”
帝追一咬牙,道:“奈何,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与你长相厮守。”
我哭道:“这些话你再不要用来哄我。”
帝追咬牙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是认真的。”一忍心,转身去了。
我一直哭到均蜇回来,他急急忙忙地问我:“我听说今日帝追忽然来了,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哭?”
我捶着他的胸,哭道:“你说,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又巴巴地寻了来?”
均蜇急了:“我怎么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他现在是皇上了怎么可以不顾体面,还来找你?”
我推开他:“我知是谁安的好心?看我清静就不行么?非要弄出事来折磨我。”
均蜇急道:“我晓得了,一定是惊刃干的好事。除了他再没别人这么鬼崇。你别哭,明儿我就求太后去,我要娶你过门,断了帝追的荒唐念头。”
我大哭:“又胡说,我在家的时候太后就不许我嫁你,现在我已是别人的妻子,太后又怎么能许你娶我?让太后知道你强抢人妻入府,只怕还要治你的罪呢。”
均蜇发誓道:“我不管,太后若不依我,我宁可死在她面前。我现在就去找太后。”竟赌气去了。
我等了一夜也不见均蜇回来,倒是惊刃忽然登门。
不知为何,我见了惊刃总是有些怕,束手束脚的。
他站在门口并不进房,远远地看着我,道:“比先时愈发好看了。”
清晨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晃得我有些头晕。
他道:“昨晚均蜇去求太后让他娶你,跪了一整夜,太后发怒,已命人把他关在束云宫了。只怕这就来绑你入宫治罪了。”
我咬住唇,道:“难不成是派你来绑我么?”
惊刃怔了怔,忽然笑了,道:“难怪他们俩个为你神魂颠倒,果然是冰雪聪明。现在除了我谁也救不了你。”
我不觉脸上一热,忽然想起这是第一次看到惊刃的笑。虽然他和均蜇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均蜇的笑调皮又邪气,全然是顽皮少年的笑容,惊刃的笑里却也带着冷漠带着讥讽。
惊刃把我带到他的府里,太后派去的人搜遍均蜇的家也找不到我。
是夜,我又入梦。
无极一个人坐在一个高台上,台上有一面铜镜,镜上镌着一行字:孽镜台前无好人。他对着镜子若有所思。
我叫他:“你在做什么?”
无极回头看我,淡淡地道:“你来看。”
我纳闷:“看什么?咦,这镜子里怎么没有你我?”
无极道:“你我都非六道之内的生灵,这镜子自然照不出。”说着,一个女子已被鬼卒缚到孽镜台前,镜中忽现影像,竟是那女子生前所作诸事,依稀仿佛竟有我的影子。那女子先时被镜中影像惊得目瞪口呆,忽地转头看见了我,咬牙切齿道:“全是你害的我。我只恨没有将你扔进无间地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鬼卒在她身后搡了一把,道:“你现在就要去无间地狱了,速随我去报到吧。”竟将她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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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0':无极叹道:“何等愚痴,死不悔改。”
我忽地想起此前所做的梦中似乎也有两个女子口口声声说恨我的,便问无极。
无极道:“你只记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默然半晌,道:“人若害我逼我当如何?”
无极摇头道:“一切不过是虚妄,何必挂在心上?”
我默然。
醒来,桌上一点烛火摇曳,惊刃正坐在床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坐起身,道:“怎么?”
惊刃道:“太后已下令全国缉拿你。”
我冷笑:“是何缘由?”
“妖孽惑众。”
我大笑。
惊刃忽地一笑,十分诡异,道:“不过,帝追也下了令,命人找到你之后不得伤害,立刻送到他面前。”
我止住笑,道:“他何苦为了我与太后相拗。”
惊刃道:“帝追自幼便柔和顺从,这还是第一次违逆太后。奈何,你这魔力从何而来?”他以手抚我的脸,指尖冷如冰。我一抖,他道:“冷么?”俯身抱我入怀,在我耳边轻轻呵气,痒得我躲又躲不开好生难过。
“夫君?”一人推门进来,道,“怎么半夜三更的跑来这里?”忽然顿住,身子一晃,瞪着我不能言语。从惊刃的肩上看过去,我看到婵媛的脸色既惊且疑,忽青忽白。
惊刃并不曾放开我,连头也不曾回,冷冷地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婵媛身子又是一晃,咬牙道:“奈何是太后通缉的人,你为何把她留在府里?不怕连累你么?”
惊刃皱眉道:“关你何事?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对我的事表示意见了?”
婵媛狠狠地瞪着我,梗直了脖子,道:“妾身是为你的安危考虑,这个妖物多次作怪,早已不容天下。你何故一味回护?”
惊刃这才回头看她,忽然一笑,道:“奈何的皮肤何其白嫩。”
婵媛唯一憾事便是肤色不够白,昔日曾为此不止一次借故把我罚站在日头下,可奇怪的是我一直也没有被晒黑过,仍是无暇莹润的白。
闻言,婵媛一顿足,道:“我只嫌她脏。”
惊刃悠然道:“我却不嫌。”
婵媛脸色大变,怒而离去。
我看着惊刃,道:“你何苦激她?”
惊刃一笑,道:“你若明白我心,不至沦落至此。”
此后,惊刃夜夜在我身边入眠,却是从不曾动我。
一日,我忽然作呕,惊刃搭我脉膊良久,忽地一笑,又命人传郎中进来替我看病,郎中恭喜道:“禀王爷,如夫人有喜了。”惊刃含笑,道:“确是喜事。请勿张扬。”
送走郎中,他忽然问我:“孩子是均蜇的,还是帝追?或是那个小吏的?”
我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掌,缩回手忽又后怕。
惊刃也不恼,点点头,又是诡异地一笑。
某日,我喝了那碗碧梗粥后,忽觉腹痛如绞,从床上跌到地上,只痛得滚来滚去,大叫救命。自觉有热热的液体从腿间流下,竟是汨汨如泉难以遏制。昏迷之前我仿佛听到婵媛在窗外的冷笑声。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帝追焦急的脸,他见我睁开眼睛,不由喜得流下泪来,道:“我只当你就此舍我去了。”
我勉强发声道:“你怎在此?”
帝追道:“有人在你饮食中下毒,只有宫中秘制的药才能救你,惊刃便抱你来求我。其实,何用他求,我只恨不能代你受这苦楚。”忽然脸又一红,低声道:“只是,只是你的孩子,没有保祝”…鹊桥仙回复'11':我不语,保不住也罢,我本也没有想过留下他。
帝追只当我难过,道:“你放心,我定然查出是谁害你,叫他偿命。”
我闭上眼。
不久,便听说不知何故婵媛悬梁自尽,临死前对人道:“我只恨奈何那妖孽没有死在我前头。”
又些时候,听说太后因病去世,有人说她是被我气死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曾经在良吉宫大宴时见过太后,似乎是个很严厉的老妇人,面貌倒也模糊了。
我便住在宫中调养,其间父亲和太太进宫来看望过我,两个苍老的身影远远地跪在地上叩拜,父亲的头发已全白。从前我对他的惧怕,不知怎的已全然无踪,我只是觉得那个口口声声自称老臣的男子很是陌生。听他禀道靡芜已代我嫁给那个小吏为妻,夫妻俩倒也相敬如宾。
我忍不住问道:“我的生母……是怎么回事?”
良久,太太才抗声道:“她目无尊上,身为侍女却勾引主人,还怀了你。是我逼她投井的。但我也允诺代她养育你长大。事隔多年,婵媛又已死,就算是我们还了她一条命。请不要再追究了吧。”
我默然。不知从何来的寒气令我止不住地发抖。从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