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呢,他核心圈子又有多少人?”高方平淡淡的道,“我所指的是战士。”
方琴道:“我摩尼教在整个东南地区,信徒达百万之多。但是这些方面大人勿要过于忧心。您是政治家,你当然知道许多时候的‘民众’只会跟随,而不是决定胜负的核心圈子。”
“这我知道。”高方平点头。
方琴接着道:“在对整个教众信徒的影响力中,我未必比方腊差,毕竟,这是我一尘不染的圣女身份以及德行操守决定的,以往的方腊,主要掌控教内狂热武装力量,但是对信徒的影响,他主要是通过我做到的。”
高方平点头道:“不错,这也符合基本的政治框架。”
方琴又道:“结论是,方腊麾下的狂热死士不会超过一千人。他们分别属于司行方,方七佛,历天闰,徐方,张威等人的麾下。原本是比这多的,但是方腊为了收权形成一个整体,在摩尼教内的斗争非常严重,他清洗整个东南教众势力的同时,折损也非常大。也就是因为此,师公觉得他过分了。”
顿了顿,方琴接着道:“刘赞,邬福,郭世广这些人,都是不长时间内,方腊通过许洪刚的装备支持,进而拿下的,算是教内对他方腊的投诚。这些人理论上都效忠方腊,但后遗症也是有的,如果方腊声势大,这些人就会跟进。反之,如果我方琴声势更大,则这些人就是墙头草。所以我断定,关键时刻比如此番苏州之谋,方腊就不会信任重用这些人。”
方琴再道:“方腊之力量被节制住,这得一定程度感谢大人陈留县战役,那次是方腊核心体系折损较严重的一次,方腊嫡系大将之一邓元觉,正是栽在大人手里。且陈留事件意义重大,原本方天定不在主张越境谋夺大钱纲的,但方腊一意孤行之下放下错误,导致陈留战役大败,由此一来也会折损方腊一定的声势,这就是方天定和方腊一定程度离心的由来。”
高方平道:“不惜攻打县城也要吃下大钱纲,除了那是蔡党的不义之财外,与此同时,应该也是方腊早有反意,急需钱财买后门,买绿灯,买核心死侍,买装备。”
方琴道:“正是。摩尼教能堂而皇之的急速壮大而不被过问,正是因为方腊通过各种方式,给东南系的官员送钱。包括用于控制少数官员的‘福寿膏’,也是方腊通过西域妖僧重金买来的。许洪刚所部卖出来的装备,其实并没有多贵,但是大人您懂得,许洪刚不可能和草根做生意,所以必须通过郑居中和刘正夫牵线,那么这个环节,又被刘正夫等人吃进了太多黑心钱。于是方腊获得装备的代价就非常之大。所以他急需要钱。”
高方平忽然道:“这里有个问题,劫持大钱纲方腊失败了,然而他搞这么大,一直以来的经费是哪来的?”
“自帮源洞而来,正是我教最终根据地,那里被发现了隐藏的银矿。近年一直在开采中。”方琴语出惊人。
高方平铁青着脸道:“到此,我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之所以和刘正夫牵连这么深,是因为没有刘正夫,他方腊自己没有能力开采银矿,提炼银的技术,只有官方有。”
方琴点了点头。
高方平喃喃道,“这些个国贼……还真是谁的屁股里都夹着屎,谁都有一群江湖人物作为代理,作为野狗在外面咬人。可惜刘正夫啊刘正夫,你眼光并不咋地,控制力也太弱爆,你以为你养了一条狗,其实是一头猛虎,养虎为患,说的就是你刘正夫!”
方琴深色古怪的道:“大人你……你不也打算养一条狗去控制梁山吗?”
高方平泄气的道:“这事你也知道了。想必是方腊最先知道的?”
方琴点了点头道:“是的,是方腊获知了以后,在暗下推动梁山头领们出动搭救宋江的,因为方腊认为是个机会,把江州搞乱、搞出大新闻来的话,就能让您在江州焦头烂额,以便他有时间处理两浙路的事。你都不知道,其实他很怕你,甚至他决定起事,除了天灾是个机会外,也是被你吓到了,方腊他觉得如果不背水一战,搏一搏,摩尼教被你按死就只是时间问题。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在初期,师公才不强烈反对他。”
高方平暂时也不想去说其他了,转而道:“还是没有方腊的消息吗?”
方琴苦笑道:“没有,但是可以确定他就在苏州内,他的那几百死士,也必然已经藏身在苏州之内。”
高方平迟疑片刻道:“这种情况原本不难处理,全城宵禁后挨家挨户严查,就能有些端倪。可惜的是,目下我不能执行这个政策你懂吗?”
方琴很善解人意的样子点头道:“我懂,这里不是江州,整个官场,整个差人和军人队伍都烂透了,下令彻查根本查不到什么,甚至有可能逼迫方腊提前铤而走险,那会有太多无辜弱者死伤。外人或许不清楚,但我太知道方腊麾下那群极端狂热教徒有多危险。”
高方平叹息一声,这就是难点所在。用后世的话来说,方腊那几百死士就是等待着圣1战的恐怖份子。虽然在大宋他们搞不到炸药,但是参考后世昆明火车站事件,真正的一狗急跳墙,用刀也是会带来民间非常严重伤害的。
妈的面对永乐军的时候,那些孙子其实就是真战五渣,说豆腐挡刀都是抬举他们,但是面对弱者平民,他们那真的比饿狼还狠。
“必须于暗下,调查出方腊核心团伙隐藏之地!待禁军进苏州之际,才能有效作为!”
这是高方平下达给韩世忠工作组、时迁、以及方琴的统一命令。只能通过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在暗中先慢慢调查。不把这伙暴恐份子揪出来,真要出大事。
这个过程,时迁能帮上大忙。因为他拍胸脯说了,作为一个梁上君子,他关顾过太多的庄户和大宅,有时候仅仅看外部的庄户结构,就能获知内中的格局、以及地窖什么的大小程度。所以能隐藏几百人的地方是有迹可循的。
这种判断虽然不会太精确,但却可以借助时迁的经验后,采用排除法,从而大范围缩小需要监控的地方,这对于工作组规模较小的韩世忠意义重大。
所以尽管苏州很大很繁华,仅仅州城就超过六十万人,但也能把目标缩小至几百个。
然后在经由方琴提供的经验,摩尼教的生活习惯等等,高方平相信在几百个目标中,监控到违反常委的物资流动,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兴许有可能在事发之前,找到那伙人。
这些提前的装备工作,目下也都在分头进行之中,至于到底怎么帮方琴制造声势,高方平依旧没有明说,只说依照命令,分头进行就可以……
越来越多的摩尼教信徒、以及没饭吃的灾民聚集在苏州城外,基本上已经形成了连营。超过了五万之众。
现在才接到汇报的刘正夫终于知道他有多蠢,终于知道怕了。
显然在初期,这个白痴根本不知道厉害,不知道会聚集这么多人。否则他在贪财再好色,也是有限度的,不会同意方腊要在苏州举行朝1圣。
第496章 天武军进苏州
“狗日的!丧心病狂!”
终于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刘正夫也急了,背着手在堂内走来走去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大骂手下早先死了,不来汇报,一会儿大骂中央军行军迟缓,都快接近命令期限了,依旧未能开进苏州。老刘还扬言,党世英一来就教他做人。
并且还有消息,其余源源不断的人,仍旧以更快的速度,在朝苏州聚集。
当时的方琴,最终预估聚集在苏州的人会有二十万。这当然需要时间来发酵。
这些人一但聚集起来后,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摩尼教徒,就已经不再重要。至少他们都是没饭吃、赶来过冬的群体。
老百姓都是随波逐流的,尤其没饭吃的人更是如此。
那个时候的朝1圣,方腊开堂讲经,套用一定的教义,由其中的摩尼教信徒带头回应,于是很容易就会形成“万众一心”的土壤环境。
然后方腊在把东南百姓的苦日子渲染一下,把以朱为首的狗官的罪状和奢靡渲染一下,城内的死士,首先带节奏掀开打砸抢的局面后,那么基本上,浩劫也就正式开始了。
这应该就是历史上方腊造反的原形态。
诡异的是,它却被解释为农民起义?
高方平固执的认为,真被压迫到一定时候发生的“真农民起义”,是不可战胜攻无不克的,就算是李自成那种草包,他也能借助大环境带着起义军打进京去。
至于方腊,没有记错的话追随者是百万之众,声势非常猛,然而却很快被军事才能一般的童贯给打残,最后集中二十万残部于“老家”,那就是所谓的帮源洞之战,后果是方腊麾下的苦人、直接被童贯斩首七万,几乎死光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高方平誓死不信有这么怂的农民起义军。形成规模的农民起义军,连战力报表的蛮子都打得过,怎么可能打不过童贯这种怂蛋带领下、大宋这么烂这么怂的军队?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方腊他不是农民起义,而是宗教造反。
这很符合宗教的特征。但凡宗教闹事,初期都会看起来很猛很血腥,弄得天下无敌一样的气场。然而一但真的大面积的怼刚,以宗教为基础的势力有个共同点是:都很怂了,真战五渣。
刘正夫在发着牢骚着急,高方平在自己yy着。
这个时候一个浓眉大眼,和党世雄有点像的军人老粗,穿着盔甲走了进来,以军礼半跪在地道:“末将党世英,奉命进苏州,特来找知州相公缴令。”
紧跟着是刘正夫和党世英完成了缴令手续,这下,党世英这才好奇的看着高方平,抱拳见礼道:“参见衙内爷,原来您也在苏州?许久不见,衙内爷对小将陌生了吧,末将离京的时候,衙内那时还较为年少,兴许您不太记得我了。”
高方平真不认识这个家伙,不过嘴上道:“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你,事实上此番让你进苏州,正是我的意思。”
党世英一阵尴尬,故意不去回应。妈的反正老子是依据正常手续,持有苏州关防进苏州勤王的,至于私下到底是怎么协商的,就是他们这些相公们的事了。
刘正夫要摆官威,想多问两句党世英,却被高方平一拍桌子指着老刘的鼻子道:“闭嘴,少开口,少说话。你分明是个猪脑子,却总想装作你有脑子。”
刘正夫吓一跳,也就不说了。
形势显得非常尴尬。
党世英也被吓一跳,看来传言高方平粗鲁野蛮是真的,也不知道此番发生了什么,堂堂苏州知州,竟是被高方平如此呵斥?像是对待小屁孩一样。
镇住了他们,高方平这才道:“党世英,我老爹经常对我提及你,说你是骨骼惊奇的一个大宋杰出青年,前途是无比光明的。”
党世英跪地笑道:“谢太尉爷抬举,谢衙内爷的信任。”
高方平道:“那我直接一些问了,告诉我,你之部队的真实员额,士气,以及纪律情况。”
党世英便一阵尴尬,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实话实话。”高方平道。
党世英这才道:“回衙内爷,真实员额一千五,这是殿前司通例,末将不敢搞特殊。装备精良,这方面殿帅爷有过严厉警告是高压线,末将也不敢开这方面小差。所以两个神臂弩都满编,两个骑兵都满编。两个火器都满编。士气尚可,纪律尚可。”
大宋的军务编制,最小编制是十人队,长官叫十将。其次是“都”,一都五十人,长官叫都头。然后是营,五个都为一营,编制二百五十人,长官指挥使。然后是“军”,十个营为一军,长官统制。然后十个军为一厢,长官都统制。
不过除了北1京等几个少数重镇外,驻外的禁军一般就是“军”到顶了。
算好党世英这家伙没烂透,还会响应高俅老爹的装备是高压线政策,所以他虽然吃空饷,不过神臂弩部队,骑兵部队,火器部队的编制,却得到了完整保留。
火器都主要就是应用炸药和猛火油的专业队伍。其实大宋的炸药威力有限,不过尽管如此,管控也非常严格。
另外说起来,大宋的骑兵就有这么可怜,作为顶尖的上四军禁军编制,党世英麾下只有两个骑兵都,也就是一百骑兵。这还是因为他是最高贵的殿前司系了,其他的马军司和步军司就更少了。
所以当时高方平的永乐军被称为“梦幻级”阵容,妈的竟然让一个军配备了四千多战马,近乎一人双骑的阵容。
yy完毕后,高方平又摸着下巴道:“党世英,这么说吧,此番刘正夫大人鉴于我英明神武,委任我处理苏州一切事宜,所以我的话就是他的将令,你一切听命行事就行,这个前提能成立吗?”
“那当然,给衙内一家效力乃是末将应该做的,何况有刘正夫相公委任。”党世英忠心耿耿的模样道。
高方平便不再客气,一摆手道:“命令一,我的部分虎头卫作为监军,立即分散,进入你部各个战斗单位,临时接管指挥权。”
“!”
党世英一阵惊悚,这事换做别人来干乃是军务大忌。但是无奈的在于,这事是高俅在管,所以他高衙内来干,便会显得理所当然。
不过虽然体制问题解决了,然而作为一军主将而言,这等于党世英的权利旁落,所以郁闷的心态他总归会有的,加之又不敢多言,便哭着脸尴尬了起来。
高方平拍拍他的肩膀道:“党将军,你不要想的太多。我这除了是为了军事上安全计,同时也是为了在政治上保护你。我和刘正夫一言九鼎的这么干了,那么一但将来出什么乱子,就是我和他背锅,这不是你的错。”
党世英挠头,还是觉得这显得有点说服力不足。
跟着高方平又道:“此外我体谅你。没人不喜欢权利,你麾下的军官一部分被架空,他们也难免有怨气,所以这也是你之最大压力所在,这我知道。”
党世英松口气道:“衙内爷说的是,这便是卑职的大难处之一。”
“把他们叫来,我和他们说话,我帮你解决这个难题。”高方平淡淡的道。
刘正夫很阴险的觉得,大魔王要软禁、甚至是干掉这些军官。而党世英作为高家的嫡系却不会这么想,很放心,他觉得这兴许是个办法,于是将令便发布了出去。
军人的执行效率通常都高,很短的时间,党世英所部,但凡都头含都头以上之军官,都进来至大堂,相对整齐的以军礼半跪在地上。
先有他们的将主党世英,给他们大概科普了一下高方平是谁,目下又是什么情况。
这些家伙们便纷纷大吼道:“见过衙内爷,见过刘正夫相公。”
高坐堂上的高方平一敲堂木道:“我不喜欢绕弯,特别对着军人的时候,我更是粗暴。简单说,你们只需要知道现在之苏州,做主的人是我,你们只无条件听从我之将令,有没有问题?”
“没有!”这些家伙们纷纷大吼。
“很好。”高方平道:“那么下一步,我之嫡系要进驻你们一些人的位置,取代你们,以便完成指挥构架的简单交接,你们无条件服从,不许问为什么。尽力配合说服手下,贯彻我之命令,绝对不能出现军令不通之情况。否则天子庙口之情况,还会再现。”
全部人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