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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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女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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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个黑暗深沈的秘辛,无关於他问或记起的某些灵光片羽。不过,能够暂时充当『
某人』或『某物』,至少是有趣的。
    没错,那须臾的时光如此鲜美,而它稍纵即逝。毕竟他终究会遗忘,不是吗?
如此优美夜晚的细节也终於会自他的脑海消逝;在某个更复杂艰难的未来,他又会
失去一切,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最後,他回到故乡般的雅典。
    他手握一截蜡烛,游逛着夜间的博物馆:坟场。那些雕刻着形体的碑碣总让他
汶然欲泣,例如那个死去的女子,手伸向被她丈夫抱着的婴儿。某些名字回流到他
的耳际,仿佛有人对他宪牵低语:回到埃及吧,你就会记起来。他才不要呢,若要
遗忘记是发疯,不免为时过早。他还是在雅典,不时逛逛神殿底下的墓地。不用在
意附近的交通,横竖这要是最美的地方,而且它属於死者。
    他为自己的吸血鬼服饰买了一个衣柜,甚至添购一具棺材,不过他不喜欢躺进
里面,那东西并不照着人体的曲线打进,上面也没有面孔的浮雕与文字,好守护沈
睡的灵魂。一点都不适当,像个装宝石的盒子。不过,既然身为一个吸血鬼,他总
该有副棺材来找找乐子。来到他公寓的人类爱死这副棺材,他以加血的美酒款待他
们,朗诵诗篇如,唱着奇异语言的歌曲。他们也相当热爱这些。有时候他也为这些
好心的人类念诵自己的诗篇,而棺材正好为这个空无一物的公寓提供坐卧之地。
    逐渐地,那个美国摇滚乐手、吸血鬼黎斯特的歌曲一开始让他不安。那些愚蠢
的老电影也不再有趣,但是吸血鬼黎斯特真正让他感到困扰。会有哪个吸血鬼渴望
纯洁与勇气呢?那些歌曲的腔调是如此地哀愁。
    吸血一族……有时候他会在天光乍灭的地板上醒过来,馀悸犹存於那个沈重的
恶梦;在其中,某些生命辗转呻吟。是否他正追随着那两个遭受巨大不义的红发美
人的夜间行路?当他们剪断她的舌头,那个梦中的红发女子从士兵的手中夺回自己
的舌头,将它吃下去,她的勇气镇慑每个人
    噢,不要回顾这些事!
    他的脸颊生痛,仿佛痛哭失声过,或者焦虑不堪。他让自己慢慢松弛下来,看
着灯光或花朵,不要想这些事。没事,雅典城充斥着无数灰泥建筑物,山顶上的雅
典娜神殿无视於烟尘缭绕的空气,一迳往下俯蓝众生。傍晚时刻,成千上万的下班
人群窜动於电梯与地下铁之间,席坦岗玛广场到处都是醉汉,挤满贩售报章杂志的
小童。他再也不听吸血鬼黎斯特的歌曲,也不光顾播放这些音乐的美式舞厅,远离
爱好此类音乐的学生。
    某一夜,在帕拉卡的中心区,他看到几个吸血鬼出现於灯光刺眼、酒馆嘈杂的
区域。他的心跳少了几拍,孤寂与恐惧涌上心头,使他几乎失声。他踯躅於电子音
乐高声喧哗的舞厅,仔细观察那几个吸血鬼夹在观光客之间,无知於他近在咫尺。
    两男一女,全都穿着黑色的丝制服饰,女吸血鬼的脚踝艰难地蹬着高跟鞋。他
们全戴着银色墨镜,彼此呢喃低语,不时爆出笑声;妆点着珠宝与香水,他们尽情
招摇着非自然的肌肤与头发。
    不论外观上的表象,他们与他大不相同。首先,不像他那麽冷白坚硬,他们的
肌理依然柔软,不脱人类肉身的型态,闪耀着诱人的粉红色虚弱光泽。他们非常需
要猎物的血液,现在就饥渴无比,血液将会流通他们新嫩的组织。不仅仅是存续组
织,更会逐渐将他们的躯壳转变为另一种物体。
    至於他嘛,全身上下早就是另一种物体,没有任何馀存的柔软组织。虽然他还
是欲求人血,但并非迫切的生理需求。他突然明白,血液不过是让他更新机能,增
强法力的东西。他终於懂了!无以名状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恣意流动,如今的他是个
迹近完美的躯体。
    而他们年幼许多,才刚刚开始这趟吸血鬼的永生之旅。他并不真的记得这些,
只是本能地知晓他们是不到一两百年的小雏儿。那是最危险的时期,如果你侥幸没
有发疯,也可能被人达到、烧死、射死。没有多少个吸血鬼能够度过这段时间,而
他与那几个首代血族究竟经过多久的时间?天哪,长远无比的时光几乎无可度一里!
他倚着花园的彩色墙壁,将一株新绿的枝份贴近面颊,一让自己沈湎於比恐惧更可
怕的哀伤。他听见有人在他的头颅内哭泣,那是谁?快快停止:
    他不能伤害到他们,那些柔弱的孩子!他只想要结识他们、拥抱他们,毕竟我
们都是吸血一族的成员。
    但是,当他接近他们,博送沈默却强烈的欢迎讯息,他们以无法掩饰的恐惧注
视着他,顺着下坡的巷弄逃窜,远离帕拉卡的灯光,无论他怎麽做都无法劝停他们。
    他僵硬而沈默地站着,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尖利痛楚。然後,发生惨不忍睹
的事情:他追赶上他们,怒意达到沸点:天杀出,非要惩治你们不可,竟敢如此伤
害我!他感到额头处产生诡异的波动,骨骼处通过一波波的电脉。力量仿佛隐形的
舌头,从他身上跳出去,立即穿过那亡命逃跑的叁人,将中间的女子烧成一团火焰。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景,明白自己以尖锐的力量对准她发射出去,以她超自
然的血液为燃点,将全身上下的血脉烧灼殆尽。直到火焰侵蚀骨髓深处,她的身体
轰然引爆,什麽也没有留下。
    天哪,他竟然干下这等好事!他呆站着瞪视她遗留下的衣物,还是完好的,只
是变得焦黑。她只剩下一撮头发,没多久也被烧掉。
    也许是出了什麽差错?不,他知道是自己乾的,当时她是多麽害怕呀!
    他沮丧地回家去。以往他从未使用过这种力量。就在无数世纪流逝、他体内的
血液逐渐乾涸,肉身的组织如同坚实白细的蜂巢组织,如今的他竟取得如此法力?
    他独自在公寓,以烛光与香料安慰自己,用刀子割开自己,看着血液淌落:灼
热而浓稠的液体,滴落在他眼前的桌面,在灯光下昭昭发亮,仿佛本身即为活物。
没错,确实是活的!
    站在镜子前面,他审视着自己:经过数周的饮血,阴暗的光华又回返他的身上。
面颊晕黄、嘴唇带着粉红色泽。不过,他还是如同蛇遗留在岩石上的褪皮:僵死、
乾枯、焦脆。除了不时悸跳的恶质血液,他的身体是死的。至於他的脑髓……现在
看上去如何?如同水晶般的透明,血液弥漫於细小的组织间隙?力量如同隐形的舌
尖,存活於他的体内。
    他再度外出,把这等新发现的力量适用在猫的身上  他非常讨厌这种动物:还
有众人厌恶的老鼠。可是结果并不相同:这些动物死後并不会起火,只是心脏与脑
袋受到致命的重击。它们天然的血液并不因此引爆。  以某种冷血无情的感受,他
为之着迷。
    『这是我将要研习的学科。』他对着自己低语,眼中充满不受欢迎的泪水。披
风、白色领带、吸血鬼电影,然後是这玩意?他到底是什麽东西?上帝的玩偶,浪
迹於永恒时光的每一瞬间?看到在某家店面橱窗悬挂的巨大吸血鬼黎斯特的海报,
他转过身去,以一股火舌般的能量流击碎玻璃。
    噢,大美好了,请给予我森林与星辰。那一夜他来到戴奥菲神殿,无声降临於
黑暗的高处。他漫步於过往先知行走过的草地,畅游这座倾颓的神之居所。
    但是他不能就此离开雅典,得找到那两个男吸血鬼才行,告诉他们他感到非常
抱歉,绝不会把这等力量用在他们身上。他们得与他交谈,与他在一起!
    第二天傍晚,醒来之後他就专注倾听他们的行踪。他们的老巢在帕拉卡的某间
地下室,上面正好是间杂杳喧闹的酒吧。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一到就跑上楼去看着
人类饮酒狂欢。『拉蜜亚』这个代表『饮血魔物』的希腊文,就是这问酒吧的名字
;电子乐声传送出原始的希腊音乐,人们扭动起舞,彼此勾引,墙上悬挂着吸血鬼
电影的海报--扮演德古拉的贝拉.路古斯,饰演他女儿的葛洛丽亚.荷登,以及
那个满头金发的吸血鬼黎斯特。
    他们还真不乏幽默感呢,他好脾气地想着。当他进门时,那对吸血鬼充满哀伤
与恐惧地坐着,看上去非常无助。
    看到他反射着街道光色的形影,他们并没有移动。他们是怎麽看待他的?类似
於电影海报上的那种怪物,前来赐予他们覆灭?
    我没有恶意,只想跟你们谈谈。我不会生你们的气,我的目的只是……友爱。
    那一对吸血鬼呆住了,其中之一迅速站起来,两个人都发出惊惧莫名的叫声。
火光淹没他的视线,人类撞撞跌跌地逃到街上,那对吸血鬼跳着扭曲的火祭之舞。
房屋也在燃烧,玻璃轰然碎裂,橙色的火光射向低垂的天幕。
    这是他造成的吗?难道说,无论有意或无意,他都必然造成同类的死亡?
    血色的泪水从面颊滴落,流向浆挺的白衬衫。他伸出手臂,以黑斗蓬遮住自己,
那是对於眼前惨剧的致敬--对着死於其中的吸血鬼致意。
    不,那不是他乾的,他任由人们推撞挤压。警铃声刺痛耳膜。他眨眨眼,试图
在一片闪亮的光芒中看清楚。
    骤然间,以某种暴烈的理解,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肇下这等惨剧。他看到了祸首
:全身笼罩於灰色的毛大衣,半隐藏於阴暗的巷弄内,静默地瞧着他。
    他们四目相对,她轻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凯曼,我的凯曼!』
    他的心灵刷地一片空白,仿佛一道白光穿入他,灼去所有的细节。刹那间,他
什麽感觉也没有,听不见怒吼的火势,看不到四周流窜的人群。
    他只能够瞪着眼前那个人,美丽纤细的形影,她向来便是如此。难以承载的恐
惧袭来,他记起每件事--他所见所知的每一件事。
    恒久无涯的时光在他眼前开启,千年接着千年往前流逝,直到一切的开端,首
代血族。他都想起来了,突然间他开始哭泣,听到自己用尽一切力气的控诉:『都
是你害的!』
    就在一阵滂然的闪光下,他感受到她沛然充裕的力量。热流撞击他的胸膛,他
往後倒去。
    诸神在上,你连我也要杀死!但是她听不到他的心念,他往後撞向一片煞白的
墙壁,强烈的痛意传向头部。  但是他没有死,还能继续观看、感受、思索着:他
的心跳还是一样稳定,身体并未燃烧。
    他突然间领悟到这一点,用上全身的能耐,击向他隐形的敌手。
    『噢,还是那麽恶毒呀,我的女王陛下。』以太古的语言说道,他的声音充满
人性。
    但是巷弄并没有人在,她已经远去。
    或者说,她已经高飞九天,就像他常常做的那样,飞快得无法让肉眼看到。他
感受到她逐渐远离的形体,往上空看去,毫不费力地得知她的所在--朝往西方飞
去,如同云层间的一道细致线条。
    生猛的音流惊醒他--警铃、人声、房屋倒塌的声音。窄小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其他问酒吧的音乐并没有停息。他离开现场,以泪眼注视死去吸血鬼的住所最後一
瞥。唉,无以计数的千年岁月啊,他将投身的却还是同一场战争。
    好几个小时,他都只能在街头晃荡。
    雅典城变得安静,人们在屋内入眠,人行道上的雾气如同雨滴般湿润。他的历
史宛如一具庞大的蜗牛壳穴,朝他直压下来,不可思议的重量几乎将他砸垮。
    後来他只好往上坡前去,进去某家旅馆内附设的豪华酒吧。这家玻璃与钢质形
塑成的店以黑白为基调,就像他一样;用以跳舞的地板光可鉴人,一色调的黑色桌
子、黑色皮椅。
    趁着幽暗的光线,他蹑手蹑脚地入座,终於让恐惧尽情宣泄,将手臂举向额头,
哭得像个傻瓜似的。
    疯狂或遗止心都没有前来。原来,就在这些个世纪,他都重访那些珍视的地方。
他为每个自己所爱的人而哭泣。
    伤害他最重的,就是那一切的起点,真正的肇始,早於许久之前的那一夜。当
时他枕着尼罗河的水声入眠,明知道自己隔天要上皇宫去。
    真正的起点是那一夜的一年前,彼时国王告诉他:『为了我心爱的女王,我将
惩治那对姊妹,让大家搞清楚,她们不是人所敬畏的女巫。你将要代替我执行这个
任务。』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宫廷众人揣揣不安地观赏,黑发黑眼的女人与男人穿着
上等的亚麻衣裳。有些人躲在柱子後面,有些则趾高气昂地趋前观看。那对红发双
胞胎就站在他眼前,而他已经爱上他美丽的囚犯。我办不到。
    但他非做不可,国王、女王,每个人都等着看好戏;他戴上国王的项炼,象徵
性地替代国王。他步下阶梯,双胞胎瞪视着他,而他奸淫了她们两人。
    如此的痛苦不会永远持续。
    如果他有那份力气,将会爬入地底的泥土子宫,迎接美好的还攻心。到戴? 菲
神殿去吧,漫游於高岭上的草地,摘取纤细的野花。如果他将花朵摊在灯光下,它
们可会像沐浴於阳光下般地绽放?  然而,他并不真的想要连心。事况不同以往,
她已经从漫长的沈眠醒来!他亲眼目睹她行走於雅典街道!过往与现今的记忆混融
合一。
    眼泪流乾之後,他开始倾听与思考。
    跳舞的人在他眼前蜷曲扭动,女子们对他微笑。他那白皙的皮肤与红润双颊,
看上去还算俊美吗?他抬起头来,看见前方蠕动不休的银幕。他的思路如同物理能
力般地强化起来。
    现在是耶稣出生後的近两千年,正值十月,不久之前他却还是梦见双胞胎!已
经没有退路了,真正的痛楚才将要开始,但已经无所谓。他从未如此地栩栩如生。
    他以亚麻质料的手帕抹脸,拿眼前的酒洗净双手,仿佛藉以涤清它们。他再抬
起头来时,正好看到吸血鬼黎斯特唱着他那悲怆的曲子。
    蓝眼睛的魔鬼,金发狂野地甩动,身躯不失年轻男子的活力。他的动作活泼且
优美,口唇显示着诱惑,嗓音充满着细心调制的苦恸。
    原来,这些时日以来,你的歌词都在告诉我真相,都在诉说她的名字。
    银幕前的影像似乎回应着他,对他唱歌,虽然那并不可能。『必须被守护者』,
我的国王与女王!他仔细聆听每一句弥漫於号角与鼓声之间的歌词。
    声色退潮之後,他起身离开酒吧,步出旅馆的大理石阶梯,迎向外面的黑暗。
    全世界的吸血鬼都在呼唤他,传送讯息。他们诉说着行将来临的祸端,星火燎
原般的灾难。女王行走於现世。他们还传送着不知其所然的双胞胎之梦,他竟然都
这麽懵懂无知!
    『你又知道多少呢,吸血鬼黎斯特?』他低声说着。
    他爬到某个高坡地,俯视着远方城市的庙宇:就在微弱的星光下,晶莹的大理
石建  物闪着光芒。
    『天杀的,我至尊的女王陛下!』他低声诅咒:『光凭你对我们每个人所做的,
就早该下地狱了!』想想看,在这个充斥钢铁与煤气、电子交响曲与电脑管线的当
代世界,我们还是照闯不误。
    他想起另一个比他更强烈的诅咒,那是他强暴了双胞胎的一年之後。就在朦胧
的月夜下,那个尖利嘶喊的诅咒响彻宫廷。
    『让精灵为此见证:那将是未来注定之事,必然且将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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