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我回来了。”苍白的嘴唇里发出一丝声音,嘶哑无力。
顶着这具孱弱的身子,饿了好几天,大半夜的长途跋涉。我容易吗?
虽然在前世精神上的摧残让人痛不欲生,但物质上倒是应有尽有,出门都是以车代步,专职司机随时候命。
生活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佣人随叫随到。衣服、包包、鞋子,只需一个电话,各大国际品牌专卖店直接派专人将时下最新款式送上门来。
入夜,繁华的都市里,高楼大厦,霓虹灯下,车水马龙。
而现在,目及之处。
茅草屋顶下,残砖断墙,满地泥泞。
原来各人手里的火把,刚才惊吓之下,都已掉在地上,熄了。
只剩下门前破洞里的两个火把,孤零零的在这深夜里。
火苗摇曳,面容依稀难辨。
门前,几张小脸彷徨无助的望着自己,衣不蔽体,几双大大的眼睛在这无尽的黑夜里闪烁。
“陌儿,娘就知道,你不会死,不会扔下娘的。来,回家去,把这衣服换了,娘给你做好吃的。”霍氏喜极而泣,双手狂乱地抚摸着叶如陌的全身,感受着她身体温暖的同时,拉着她直往屋里去。
莫婶强摁住心头的震撼,急忙跟了进去。
如陌明明死了,却活了过来。那莫离只是昏迷而已,肯定也会没事。
这折腾了几天,滴水未尽,这会肯定饿极了。以她娘现在的情况,怎么有精力给她做好吃的,只有自己帮忙了。
等如陌恢复过来,也好问问莫离的事。
一旁的大伯叶大海,也跟了进去。
此时的他比谁都想弄清楚这件事,巫医毕竟是他提议莫家请来的。更不能背着这害侄女的名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还没嫁娶,这影响可大了。
况且,这方圆百十里内,就属这巫医的名气大。
人群哗然,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这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除了腿脚无力以外,确实没有其他症状呀!
——
“慢着。”一声断喝划破这喧嚣的人群。
本已活跃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人们面面相觑,齐齐望向屋内。
正欲进屋的四人,断喝之下,脚步不禁停了下来,纷纷望了过去。
怎么,刚才把这巫医给忘了,不是他极力主张要烧了这孩子的吗?否则,不光是莫家小子,连同梅花村所有的人都得遭殃。
借着昏暗的火光,循着声音望去,屋内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手执纸符,面色凝重,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看着面生,应该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巫医。
“她是邪灵附身的魔鬼,不是人。”巫医面色惊悚,手脚发抖,指向叶如陌,从嘴里一字一句蹦出几个字。如同平地一声炸雷,投向本已平静下来的人群里。
003 假死?()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神情本已恢复如常的人们陡转仓皇,纷纷向后退去。
“大家不必惊慌,在下有办法治这邪灵。”巫医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手抚下巴,神情自若,示意大家静下来。
今日如果不把这里的人安抚下来,传了出去,以后只有夹着包袱走人了。
巫医面色严峻,望向人群,“在下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已经死了的人竟然会活过来。”
“是呀!”
“确实没听说过。”
人群议论不止。
“这等荒诞之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今日拂晓我明明检查了她的尸身,脉象全无。只有那些被邪灵附了体的尸身,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巫医见人群附和自己,更是自信满满。
人们闻言,纷纷交头接耳,这活人复活的事,是没有听说过,但这妖魔鬼怪借着人的身体作怪的传说到是听说不少。
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里听说的。
可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唬弄小孩子,又或许是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总而言之,人人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残留着这种记忆。
以讹传讹,越传越真,不信不行。
“哪要怎么办?”
人们纷纷仰向巫医。
火光的映照下,巫医的脸晦暗未明,闪着一种神秘的色彩。此刻,在他们心目中,巫医就是神。
“烧,必须要烧了她。”巫医语气清冷,不带有一丝感情。
他做出来的决定,岂能容人轻易推翻。如果这样,以后给人看病,不就是一片质疑之声了吗?
人人倒吸了一股凉气。
这看起来活生生的人,一定要烧了吗?
巫医看出大家的疑惑,轻声说道,“你们以为她还活着?不,她早已死了,这具身躯现在已经被邪灵占据着。”
站在一旁的大伯叶大海闻言,面色惊悚,不等巫医发话,赶紧跃向一旁,生怕这巫医口中所说的邪灵对自己造成伤害。
霍氏双臂紧紧护住叶如陌,嚎哭不止,“她是活的,我女儿是活的。不信,你们摸摸,这心还跳着,手还热乎着呢。”一边哭诉,一边向着人群移去。
大妹携着弟弟和小妹抱着两人的腿脚,浑身泥巴,声音已经哭得嘶哑,望向众人,眼神内充满了求助。
人人面色惶恐,惟恐避之不急。
莫氏站在一旁,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她的内心却很平静,这孩子绝对不会是巫医口中所说的恶魔。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环绕心头,这孩子确实哪里变了。
都是当妈的,霍氏的心情感同身受。
只是这种情形,她也不知怎么办?
“你说,我死了?可有证据?”怀中孱弱的孩子微微地仰起头颅,面向巫医,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
不知何时,有人捡起地上的火把,重新点了起来。
火光里,叶如陌原本苍白脸色,不知道是激动,还在娘亲的怀里捂了一阵,竟泛起一丝红晕。
小小年纪,听闻有人要烧她,竟未生出一丝惧意。
众人不免质疑,这还是叶大河家那个唯唯喏喏的孩子吗?
一直生活在周围人的猜忌指责当中,已经让她变得十分自卑,走路向来都是低着头,说话小心谨慎,就算是嘴里说出几个字,也都是怯生生的。以至于长到这么大,很多人还没看清过她的容貌。
这一次,大家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的容颜。
一身麻衣,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白皙的面容,眉眸传神充满灵气,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看得出来,这就是个美人胚子。
语气虽轻柔,却生生地印在每个人的心头,却让人无力反驳。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个颜控们的世界。
本已后退的人群,见着此时的叶如陌,顿时心生怜爱之心。
不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嘛。
人群涌动,有人竟朝着叶如陌这边走了过来,摸了摸霍氏递过来的小手,面露惊喜之色,“确实是热乎乎的。”
同住一个村,又没有天大的仇恨,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干吗要烧了她?难道不怕遭报应。
虽然自她出生起,一直被冠上不祥人的名号。但除了出生之夜,村口的灵树被毁,好像也没出过其它什么大事。这一次的事,又有谁能保证不是意外。
更多的人望向巫医,看着他如何处置。
毕竟这位巫医在整个天桥镇来说,都算是比较出名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地处偏远,大夫本来就少,能找个看病断生死的巫医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姑娘,你刚从哪里而来?”
“义庄。”
“那是什么地方?”
“摆放死人的地方。”
“竟然你已经死了,怎么还要回来?”巫医原本轻柔的声音越来越大,话至尾声,竟如法师作坛一样。
一声历喝传来,人人心头一颤。
这巫医不愧是名扬百里,看这神态,真有几把刷子。
叶如陌一声冷哼,什么逻辑,看我小,就想绕晕我吗?
“敢问巫医,我是什么时候被送去义庄的?”
“今日拂晓。”
“你可在身边?”
“在。”
“你怎知,我被送去之时,就已经死了?”
“在下摸了姑娘脉象时,已经感受不出姑娘脉搏跳动。”强忍心头的战栗,巫医语气低了起来。面前明明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神情中却透着一股常人所没有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还好,在夜里看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现象,叫假死?人在深度晕迷时会进入假死状态,呼吸、心跳、脉搏都会十分微弱,一般方法根本查不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检验出来,那就是放血。如果血液不停的滴,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一片哗然之声响起,天下竟有这等奇事,自已从未听说过,简直是匪夷所思。
“所幸,用来装殓我尸身的是一口薄皮棺材,可以自由呼吸。加上你们沿途颠簸,只是在义庄棺材内昏睡了一日,便醒了过来。而现在,我正站在你们面前。”
004 谁来了?()
众人神情茫然,似懂非懂。
叶如陌无奈地叹了口气,本姑娘已经很努力地用最通俗的语言在讲解了,难道还听不懂?
一旁巫医早已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从医多年,怎能听不出来?
上个月,天桥镇自家一个远房亲戚娶的新媳妇难产,也请了自己去。把脉之后,当时便断定母子已死,由于天气炎热,匆忙下葬。
送殡之时,那沿途渗出的血迹触目惊心,那惊人的一幕至今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如今听面前姑娘一说,怕是当日两条人命都已葬送在自己手里。
都说庸医误人是常事,可这是自家远房亲戚,家境贫寒年龄又大,好不容易娶上一房老婆,在自己手里便成了一尸两命。
这传了出去,如何得了?
“怎么,不说话了?”叶如陌扬起小脸,轻声问道。
越想越害怕,巫医扬起衣袖,擦试着额头上的冷汗,背起药箱拔腿就走。
身后,大伯叶大海连声唤道,“怎么,怎么就走了,莫家那小子怎么办?”
一旁的莫婶洞若观火,轻声说道,“算了,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会留下来给莫离看病。”
虽然不知道如陌刚才说的这些东西从哪里学来的,自己倒是觉得,与其请刚才那个巫医去看,倒不如请如陌去看下还好些。就算治不好,以他们俩人的关系,说不定她去了,莫离真的会醒过来。
望着巫医远看的背影,叶如陌嘴角轻扯,“胆子这么小,还敢看病?”
经此一事,只怕以后是噩梦连连了。
前世,自己出身于中医世家,名校中药学专业毕业后一直在父亲的研究所里工作,年纪轻轻便誉满天下。如果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怎会沦落至今日这副模样?
想和自己斗,还嫩着呢。
——
事情的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围观的村民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便各自散去了。
奶奶和大伯一干人等,也匆匆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只有莫婶留了下来。
想着莫离还在床榻上躺着,生死未卜,又怎能安心回去?
刚才提起一股子劲,精气神倒是十足。
此时众人散去,叶如陌只觉得头眼发晕,浑身无力。睡了那么久,滴水未进,换谁扛得住?
娘亲霍氏和莫婶扶着自己进屋坐了下来。
这身子真的太瘦了,坐在硬板上竟然有点咯屁股,先将就着吧。跑了这么久,也确实累了。
几个小毛孩站在不远处,正怯怯地望着自己。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可能一下接受不了,又或许自己的表现确实与往日相比,相差太远。
叶如陌累极了,也不想说话。
向着四周打量,心里不觉咯噔一下,这叫家吗?
自己应该在厅屋,面前是几块大石头,上面铺着几块木板,勉强算是一张桌子。自己坐着地方也是一块木板架在石头上,算是条凳子吧。
进门左边角落里便是灶台,墙壁上到处熏得乌黑。
地面上,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有水渍。
此时,娘亲正在烧火给自己做吃的,莫婶在一旁帮忙。虽然灶膛里留着火种,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雨将灶旁的木柴淋湿了,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将火生起来。
叶如陌仰头望向屋顶,在火光映照下,灰蒙蒙的茅草叶盖住了整个屋顶,有些叶尖处正悬挂着水珠,在黑夜里如同宝石一样闪着亮光。
“啪”的一声,一滴水珠正滴在额头上。
身子一颤,差点倒了下去。
角落里“噗哧”一声笑声传来,“大姐,怎么了?一点水滴水珠就吓着了,我们不经常在屋里玩打水仗吗?”小弟竹彦正捂嘴偷笑。毕竟是孩子,一点点事情便让他乐开怀。
大妹如芊快步跨上前来,扶住自己,轻声说道,“还吵,不知道大姐今天遭了多大的罪吗?”大妹只有十岁,但远比实际年龄懂事多了。
前世,母亲生下自己便难产而死,父亲便没有再娶。自己一直孤零零一个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感受过快乐。
这具孱弱的身躯只有十二岁,却承载着自己来自异世二十六岁的灵魂。
饱经沧桑,童趣不再,却依然能够感受到这份实实在在的快乐。
面前的弟弟、妹妹们衣着褴褛,甚至衣不敝体,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是无比的灿烂,照亮了这黑暗的茅草屋。
叶如陌黯然的心境陡地明亮起来,轻抚大妹的手臂,“姐姐不是吓着了,是看见你们太高兴了。”这异世,在物质上确实比不上前世,但是有了这些家人,日子总算是有了奔头。
如芊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大姐,今天我们都吓坏了,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以后堂哥、堂姐来欺负我们,就没人帮忙了。”六岁的小妹如晴也跑了过来,拉着自已的手臂,撒娇道。
八岁的小弟竹彦佯做生气,拉开小妹的双手,“你就顾着自己,不知道今天大伯他们还说要烧了大姐吗?”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以后有大姐在,你们再也不用受欺负了,知道吗?”
“好耶!大姐好棒哦!”小弟和小妹抱在一起,上一边玩去了。
——
一股清香味传了过来。
娘亲捧着一只大碗走了过来,“陌儿,饿了吧。赶紧吃,吃完陪你莫婶去看看莫离。莫离一直不醒,你莫婶人都瘦了好几圈,却一点责怪你的意思都没有。”
白色的瓷碗边沿上缺了几道口子,却洗的通亮。
碗里盛着一些野菜和一些小米,看起来倒像是青菜粥,上面浮着一个鸡蛋。
不知什么时候,小弟和小妹闻着香味走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碗里,嘴里不时地咂巴几下。
本来日子就过得清苦,再加上闹腾了整整一天,怎能不饿?
“娘。”叶如陌于心不忍,想着给弟弟、妹妹们吃上几口。
“怎么不玩了?来,我带你们玩去。大姐饿了,我们别打扰她吃饭。”大妹如芊站起身来,拉起小弟、小妹便走上另一间屋里。
“这是家里那只老母鸡下的,这几日想着给你补身子就留着。快吃吧,还有两个留着明日再吃。”霍氏望着自己,眼里充满了爱意。
叶如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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