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宛抢在陆明珠之前喊出三字,同时扬起手伸向陆明珠,众人再一看时,陆明珠手中的鞭子已经到了江令宛的手中。
这一招空手夺鞭灵巧迅捷,趁其不备,别说是其他同窗,便是陆明珠本人也被惊呆了。
她怔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慢慢把目光移到江令宛脸上,整个人呆若木鸡。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完了,陆明珠一定是被气晕了,江令宛这回捅了马蜂窝了。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她,不约而同做好随时起身的准备,有人是为了等会帮助江令宛,有人想的是去拉架,有人则是打算逃跑,免得被伤着……
程静昕离得很近,她看的很清楚,陆明珠的神情比较复杂,与其说她在生气,倒不如说她是惊奇,发现了新鲜事物的惊奇。
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要打人的。
看来,陆明珠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嚣张跋扈,八成是以讹传讹。
就在此时,陆明珠突然暴起,伸手就朝江令宛身上抓去,江令宛没有坐以待毙,她抬起手架住了陆明珠的手腕,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女学生们大惊失色,纷纷离开座位,有人惊声尖叫,有人捂住的脸不敢看,学堂里突然变得闹哄哄的。
然而,没等大家跑到两人身边,事情再次发生了转变,陆明珠认输了,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明珠却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迅速跳开,忌惮惊奇地看着江令宛。
然后,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认命了一样,坐回了位子上。
江令宛也坐回去,将鞭子还给了她。
两人不再争执,其他同窗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以陆明珠的性格,一定是在憋大招伺机报复,江令宛看似安全,实际命悬一线,随时会有毁容的风险。
大家无心读书,要么盯着她们两个瞧,要么是用眼神交流彼此的猜测。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宋山长、夫子们、与公主的到来,因为陆明珠突然闯进学堂,婢女莲蓉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跑去叫人。
长平公主立刻与山长夫子们赶了过来,想要阻止一场祸事,不料来到之后,见陆明珠好好地坐着呢,想象中大打出手的情况并未出现。
大家俱松了一口气,宋山长向大家介绍了陆明珠,大家开始上课。
整整一个上午,陆明珠跟江令宛都呈现出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状态。
程静昕也就松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明珠怎么会突然息事宁人?我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却愣是没看明白。”
“其实没什么奥妙,不过是对症下药而已。”江令宛抿唇一笑,语气轻快,“陆明珠是个武痴,沉迷于各种武术,但她本人四肢不调,运动机能不发达,再厉害的武师也教不好她。”
“她脾气又坏,性子又急躁,根本耐不下来性子好好练功,她父亲也怕她学会了功夫惹是生非,所以就请了功夫很差的武师糊弄她,”
“她身边的人也一起哄着她,恭维她武艺高强,是练武奇才,每每过招,都故意骗她,做出被她打伤的样子。”
“她信以为真,觉得自己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不说天下无双,至少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手,傲的不得了。”
“我先是空手夺鞭,小试牛刀,后来又用小擒拿手捏住她手腕点穴,她手腕吃痛,半条胳膊都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心生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程静昕已经惊呆了,半晌才道:“你竟然会小擒拿手,怪不得你敢与她同坐。”
江令宛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吹嘘:“本仙女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擒拿手算得了什么,我厉害着呢。”
程静昕哈哈一笑:“是,是,连陆明珠这个不为人知的喜好都打听出来了,的确厉害。”
“只是你今天破了陆明珠的功,她会不会发现自己功夫很差,然后恼羞成怒,来找你的麻烦?”
“不会。”江令宛倒是毫不担心:“她不会发现自己功夫很差,她只会认为我是绝世高手,然后会回家潜心修炼功夫,等武功再上一个台阶,便会来找我决斗。”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此时已经回到宿舍练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找其他人麻烦了,因为练好功夫,打败我,才是她首要目标。”
江令宛猜的没错,陆明珠果然苦练功夫,根本没时间胡闹。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九月二十五,乃是定国公老夫人的祭日,每年九月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三天,萧家女眷都要到白云寺祭拜,为老夫人超度祈福。
四夫人何娉芳是老夫人的外孙女,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亦是年年都去祭拜。
因二十四、二十五这两天江令宛休沐,四夫人便将江令宛也带去了。
到了白云寺,四夫人何娉芳便与萧家女眷一起,整日为老夫人诵经祷告,只有午休与晚上才会回来。
照顾轩哥儿的任务就落到了江令宛的头上。
晚上回来,四夫人抱着轩哥儿问:“跟三姐姐一起好玩吗?”
“好玩儿,三姐姐带我荡秋千、钓鱼、做扫晴娘。”轩哥儿还沉浸在玩乐的兴奋中,“三姐姐说明天带我去捉土咩咩喂鸡,鸡吃了土咩咩下的蛋会更大,更香。”
四夫人不由莞尔,看来儿子根本没有想自己,更没有哭闹,她这才彻底放了心。
次日二十五,江令宛带着轩哥儿,如约去抓土咩咩。
萧湛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蹲在墙根边,两颗圆圆的脑袋凑在一起十分投入,浑然不觉身后有人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呢?
萧湛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见两人拿着铲子撅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小罐子里十多只土鳖虫正钻来钻去,上下翻腾。
他不禁哑然失笑,站着看了一会后退几步,正打算放重了脚步声提醒两人,突然听到轩哥儿奶声奶气地说话。
“三姐姐,我听母亲说,今天五舅舅会来,我们抓完了土咩咩,送给五舅舅看好不好?”
“轩哥儿真乖。”江令宛声音本来就甜,因为跟轩哥儿说话,她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听着越发的甜软,仿佛能滴出蜜来。
萧湛听着,嘴角忍不住扬的更高,然而下一刻就被江令宛给气着了。
“只些这土咩咩是给鸡的,你五舅舅又不吃土咩咩,我们干嘛要拿去给他看呢?”
她对萧湛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他,还将自己抓土咩咩这种幼稚的事情告诉他,那更是绝无可能。
轩哥儿固然聪明,到底才三岁,听了这话,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无从反驳,他眨着大眼睛想了一会,最终认命点头:“五舅舅的确不吃土咩咩的。”
江令宛呵呵笑,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所以我们就不用去了。我等会做点酥给你吃,好不好?”
“好。”轩哥儿贪吃,闻言立刻将去看萧湛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湛被她气笑了,连小孩子都欺负,还在背后拿他跟鸡比较,就为了不想跟他见面,他若是让她如愿了,岂不是白白受她编排了。
“咳。”萧湛轻轻嗽了一声,语气一本正经,“宛姐儿不问问我,怎知我就一定不吃土咩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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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五舅舅!”轩哥儿十分欢喜; 咯咯笑着扑过去叫他抱。
江令宛面对着墙根; 好半晌才转过头来; 仰头笑望着他:“我不知五舅舅有这样的癖好; 既然如此; 这些土咩咩就送给五舅舅了,您不要客气; 拿回去吃吧。”
萧湛似笑非笑:“怎么,你不起来吗?”
“难得遇到五舅舅喜欢吃的东西,我怎么着也得多挖一些才是; 这些土咩咩太少了,恐怕还不够您塞牙缝呢。”
江令宛笑容可掬; 双眸盈盈有光,像小猫般乖巧:“您回去吧; 我再多挖一些; 无论如何也要给您凑够一盘菜。”
萧湛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小姑娘这是腿麻站不起来了。
他幽幽一笑:“既然是要送给我,我怎么好让你独自受累; 还是我陪你一起挖吧。”
他放下轩哥儿; 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眸中笑意浅浅。
江令宛:……
这家伙,分明是看出来她腿麻了,故意等着要看她笑话呢。
反正他已经看出来了,与其让他继续嘲笑,还不如主动承认; 早死早超生呢。
罢了!算她倒霉。
“也不光是为了挖土咩咩。”江令宛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不好意思地扭着手指,“我腿麻了,怕五舅舅笑话,想等您走了再站起来。”
“其实是我想多了,五舅舅您人这么好,怎么会笑话我呢。”
小姑娘脸红红的,又娇艳又羞涩,虽然明知她这是故意装出来的,可他看着心里忍不住软得一塌糊涂。
“我当然不会笑话你。”他放软了声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乖乖的,我拉你起来。”
不待江令宛有所反应,他大手就抓住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将她拉了起来。
江令宛突然起身,只觉仿佛有成千上万蚂蚁在啃噬她的双腿,剧烈的酸麻感让她站立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旁栽去。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萧湛长臂一身勾住她腰肢,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抱起,放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歇一会,等腿不麻了,我有事情跟你说。”
江令宛心中窘然,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好在她脸皮厚,在心里窘迫不过片刻就丢开,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跟轩哥儿数土咩咩去了。
过一会她站起来,笑着问萧湛:“五舅舅,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呀。”
她眼睛亮亮的,神色坦然从容,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似的。
萧湛抱起轩哥儿,揶揄一笑:“跟我来。”
江令宛不解何意,跟着他来到一处精舍,萧湛让人抱了轩哥儿下去洗手换衣服,指了指木架子上的水盆。
又是挖土又是用手捂土咩咩,她的手的确得洗洗了。
江令宛挽起袖子,正打算洗手,低头瞧见铜盆的清水中,映着自己的模样。
不知何时,她脸上抹了泥灰,鼻子上的那一块尤其明显,这样看着,俨然一直花鼻子猫,十分滑稽。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想笑,怪不得萧湛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赶紧掬起一捧清水,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了,再三确认没有泥灰了,才用帕子把脸上的清水擦干净。
萧湛招手见她过来,见她小脸白皙柔嫩吹弹可破,隐隐还有擦拭过度的红痕,眼神顿了顿方道:“我来的时候在寺门口遇到一位姓杜的妇人,说是来找你的,你可认识?”
杜妈妈?
江令宛眉宇间顿时露出几分急切:“应该是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人,她现在在何处,您带她进来了吗?”
“在旁边的厢房,你去找她吧。”
他话音还未落,江令宛已经快步朝外走去了。
母亲搬出去之后,每次传话来的都是碧霄姐姐,因为母亲身怀有孕,处处离不得杜妈妈。
母亲月份大了,杜妈妈正该寸步不离守着母亲才对,她突然过来,还找到白云寺来,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江令宛脚步生风来到厢房,果然是杜妈妈来了:“杜妈妈,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我母亲哪里不好?”
前世母亲英年早逝,这一世,她虽然扭转了母亲的命运,却一直没有彻底放下心来,就怕命运的车轮会沿着前世的老路走。
“小姐别急,是有点事,但不是夫人出事,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那次海棠诗社的社长赵二奶奶来找梅雪娘做玉佩,因为乔太太的搅合耽误了赵二奶奶不少时间,梅雪娘心存歉意,就在原定的价格上又让了一成。
待玉佩做出来,竟然比赵二奶奶想象中的还要好,拿给诗社的成员之后,大家俱十分喜欢,日日佩戴。
有赵二奶奶替梅雪娘宣传,又有诗社的成员佩戴,梅雪娘雕刻的玉佩一下子受到了大家的喜爱,每日宾客迎门,前来买玉佩、定做玉佩的客人络绎不绝。
梅雪娘经商多年,自然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为了抓住这个机遇让铺子在京城站住脚,对于客人来者不拒,只是定做玉佩的时间拉长了,这样就算她在孕期,也完全能应付得来。
本来一切都很好,不料七天前,原本一直给玉玲珑坊供玉料原石的货商停止给玉玲珑坊供货了,梅雪娘前去询问,对方说是东家吩咐的,不仅现在不供,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做玉玲珑坊的生意了。
没有玉料便不能雕刻玉佩,收了客人的定金,不能按时交货,赔钱是小事,砸了口碑却是事大。
梅雪娘知道事态严重,马不停蹄寻找其他玉料货商,几天下来跑了许多家,得到了俱是同样的答复。
事发以来,梅雪娘就不曾好好休息过,杜妈妈劝也劝不住,就来找江令宛想办法。
江令宛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您别着急,回去好好守着我母亲,玉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您先回去,我今天晚上去看母亲。”
杜妈妈起身:“夫人那边离不得我,我这就走了。刚才来的时候,多亏了那位俊俏好心肠的后生,要不是他带我进来,白云寺的和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行的。小姐既然认识那位后生,该跟他好生道谢才是。”
那可是萧家下一位家主,大名鼎鼎的萧湛萧五爷,可不是什么英俊好心肠的后生。
江令宛腹诽两句,乖巧点头:“妈妈放心,我省的。”
送走了杜妈妈,江令宛便真的去找那位英俊的后生的道谢去了:“的确是我母亲身边的妈妈,来找我有点急事。”
萧湛原本坐着看书,听了这话便把头抬起来:“出了什么事?”
“小事一桩,只是有点紧迫,需要我过去一下。”江令宛呵呵地笑,“五舅舅来的真巧,刚好可以替我照看轩哥儿。”
她可不想让萧湛插手自己的事。
萧湛笑了笑,没有坚持,只是说:“若是有麻烦,可以来找我,这大半个月我都会住在这里。”
“嗯嗯。”江令宛忙不迭点头,笑容大大的,“若真解决不了,我一定来找您帮忙。”
骑着乌兔出了白云寺,江令宛心里无不庆幸:真没想到萧湛今天这么好说话。
她马不停蹄,一路回了甜井坊会宁侯府,进门就让竹枝准备笔墨纸砚,然后遣退众人,把自己关在房中。
门外,竹枝担忧地跟柳絮询问:“出了什么事?”
柳絮低声把玉玲珑坊的事情说了,竹枝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固然聪明伶俐,读书有天分,但在做生意方面夫人却比不得夫人,若连夫人都解决不了,小姐怕是更没办法了,看来这一次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柳絮却不怎么担心:“我们小姐一向厉害,她既然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我们只要相信小姐就好了。”
竹枝还欲在问,门突然开了。
江令宛眉目清爽,成竹在胸:“柳絮,去租一辆马车,随我去取玉料。”
竹枝尚在惊诧,柳絮已笑着应了:“是。”
马车从甜井坊出发,去钱庄兑了银票之后,来到东市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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