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三人坐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两边是两条可供三人坐的长凳,中间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
之前一直是江令宛、江令媛姐妹俩坐一起,顾金亭坐在她们对面。今天姐妹两人反目成仇,虽然还能维持脸上的和平,但坐在一起却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分别坐在两边,顾金亭上了马车,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坐在了江令宛那一侧。
江令媛看着脸色一变,却立刻把头低下去,再抬起头时,已经一片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江令宛嘴角划过一抹嘲笑,前世江令媛就是凭着这份平静淡然欺骗她的,在顾金亭面前,她分毫不露,所以,江令宛才从未怀疑过。
只可惜,这一世你伪装得再好,也没有用了。
因为我会慢慢撕开你的伪装,揭开你的脸皮。
“宛表妹,你不是一直嫌车厢里闷吗,怎么今天没带扇子?”顾金亭“哗”地撑开纸扇,体贴地给江令宛扇着。
江令宛尚未回答,江令媛就柔声说:“三妹妹之前落水,病了一场,虽然好了,但是大夫说要好生保养,所以就没带扇子了。”
顾金亭便收了扇子,盯着江令宛看,有些紧张:“仿佛是瘦了些,气色也不如从前好。”
“是啊。”江令媛道:“风荷宴上的事对三妹妹打击太大了,身上的病能好,可心里的伤口却难以愈合。”
江令媛语气担忧,眼中却满是恶毒:“三妹妹,你别难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人并不值得你那般付出。你就别再想宁……”
她欲言又止,掩住了口。面上自责,用心却十分恶毒。
江令宛,你为了宁轩摘花王,不惜跳入水中,却被宁轩拒绝,颜面尽失。我就不信顾金亭会不在意!
第24章 024()
顾金亭握着扇子的手顿了顿; 脸上温润的笑容有些勉强,取而代之的是隐忍与黯然。
那天的事情; 他也听说了,但是他绝不相信。可是现在; 连江令媛也这样说; 难道宛表妹真的喜欢宁轩吗?
这个念头一起,顾金亭只觉得心头发闷; 有些刺疼。
江令宛睥睨了江令媛一眼; 呵; 本来不想虐你的; 既然你没事找事;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怎么能不难过呢?”江令宛幽幽叹了一口气; “风荷宴那天; 我的小舟被人撞了一下; 我不小心跌下水,当时想着反正都落水了; 那就干脆游过去摘花王。本来是替二姐姐求的,毕竟我还小,而二姐姐已经十四,明年就要及笄了。”
“没想到我身子不中用,一上岸就冷得厉害; 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便浑身打颤,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愧疚自责道:“只要我坚持一下,就能替二姐姐求一门好婚姻了; 可是我却没做到。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不难过!”
顾金亭听着,一扫心中郁结,笑容布满他的俊脸,那双温润的双眸里,都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既然落水就该呼救才对,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江令宛乖巧点头:“嗯,我听顾表哥的,以后再不做这样危险的事。”
江令媛勃然大怒,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恨,陡然凌厉质问:“宛姐儿!你在胡说什么?那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话一出口,江令媛就后悔了。
因为江令宛与顾金亭同时看着她,前者一脸茫然,后者眉头微皱。
江令媛眼圈一红,两行热泪滚滚而落:“那天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没说是为了我,你竟然是为了我,宛姐儿,三妹妹,你怎么这么傻!”
她握住了江令宛放在茶几上的手,自责难过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没想到你却是为了我,幸好你没事,你若是有事,我该怎么跟父亲交代。我疼你护你处处让着你,不是让你去做这样的傻事的。”
江令宛也真情流露道:“二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没什么能为你做的。那天我听父亲说,你十四岁了,要议亲了,但你是丧妇长女名声不好,又因为今年刚刚上学,还没在女学取得成绩,所以很难有好的亲事。我想着,只要我得到花王,就能为你求一门好亲事了,没想到我这么没用……”
江令媛泣不成声:“三妹妹……”
江令宛眼含泪水:“二姐姐……”
太感人了!太感动了!
顾金亭被姐妹二人所打动,动容地给两人递上帕子:“二表妹是好姐姐,宛表妹是好妹妹,不哭了,快把眼泪擦擦,否则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表哥的欺负了你们呢。”
两人接过帕子,对视一眼。
江令媛: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江令宛:虚情假意,做作恶心!
哼!彼此一声冷笑,转过脸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他们到了。
……
宽阔平坦的书院大街上,林立着四所男子书院、两所女子书院,京华女子书院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的天空出现一抹胭脂色的朝霞,女子书院被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书院大门匾额上的字若隐若现,待走近了,方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京华女子书院,六个大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仿佛驰骋的骏马。
迎门便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道路两旁绿树成行,一栋栋教舍隐藏在晨霭之中,仿若披上一层青白色的细纱。
女学生们统一着装,正陆陆续续进入书院。
眼前的一切令人振奋。
前世母亲被江令媛母女害死,她才读书半个月就为母守孝,休学在家。这一世,她定要好好读书,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京华女学,我回来了!
江令宛唇角含笑,抬脚走了进去。
……
女学分三年制,分别是:第一年外舍生、第二年内舍生、第三年上舍生。
江令宛姐妹俱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外舍生,她们便来到外舍生的读书学习的地方——外学堂。
走进学堂,立刻有相熟的同学过来跟她们打招呼。
姐妹二人昔日手挽手,言笑晏晏。今日却各走各的,脸色僵硬,神情冷漠,众人一眼就看出这对亲密无间的姐妹闹矛盾了。
因江令媛擅长伪装,大部分同学便以为这一回必定又是江令宛做了什么错事,其中就包括江令媛舅舅家的表妹乔燕儿。
“媛表姐,你总算来上学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你家找你了。”乔燕儿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江令媛的胳膊。
然后她一转头,皱起眉头,张口就指责江令宛:“你为什么总是闯祸,总是让媛表姐替你收拾烂摊子?江令宛,你不想上学随你的便,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连累媛表姐?”
江令宛冷笑:“乔表姐,谁告诉你这次是我闯了祸?”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在风荷宴上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乔燕儿撇嘴:“媛表姐温婉贤淑、聪明懂事,却一次两次被你连累,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有脸问!”
“呵!”江令宛笑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乔燕儿来找她的麻烦,跟她挑刺,她不甘被指责,跳脚与其争吵,引得同学们侧目。
然后江令媛这位“知心好姐姐”就会过来劝阻,嘴上是好言好语,却屡屡证实乔燕儿的指责。一来二去的,她脾气不好、总是闯祸、掐尖要强的名声就这么传播出去了。
啧啧啧,江令媛果然好心机。
江令宛环视一周,果然看到好几位同学用不赞成的目光看向她。
“乔表姐。”江令宛目光滑过乔燕儿鄙视的脸庞,微微扬了声音,“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这次闯祸做错事的,不是我,正是你温婉贤淑、聪明懂事的媛表姐。”
“你媛表姐犯了错,被罚关禁闭、抄写经书,所以她不能来上学。而我,是受了她的牵连,所以没来上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乔燕儿一声冷笑,嗤之以鼻:“原来你不仅刁蛮娇纵爱闯祸,竟然还敢做不敢当,满口谎言。”
“媛表姐怎么可能会犯错。分明是你在风荷宴上丢尽颜面,才被罚关禁闭抄经书。你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朝媛表姐身上泼脏水。”
乔燕儿转头安慰江令媛:“媛表姐,你不必怕。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绝不会因为江令宛几句毫无证据的话,就怀疑你。”
“毫无证据?”江令宛眉头一挑,掷地有声,“我当然有证据!”
乔燕儿自然不信:“证据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
江令宛站起身,似笑非笑看着她:“若我拿出证据,你待如何?给我磕头赔罪吗?”
外强中干,装模作样,难道我会怕你?
乔燕儿一声冷哼,扬言道:“若没有证据,你待如何?你敢给媛表姐磕头赔罪吗?”
“好。”江令宛毫不犹豫应了下来,扬声道,“各位同学做个见证,若我能拿出证据,证明被罚禁足抄写经书的人不是我,那乔燕儿便要给我磕头赔罪。”
乔燕儿不甘示弱:“若江令宛拿不出证据,就要给媛表姐磕头赔罪!”
女学生们本就盯着她们两人,听了这话纷纷围了上来,表示愿意做见证。
江令媛慌了。
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明白乔燕儿是落入江令宛的陷阱了呢?
她忙跟大家说,这都是误会,是小事,不用这样打赌,不能把事情越闹越大。
可到了这个时候,逞强的乔燕儿也好,起哄的女学生们也好,谁还会听她的话呢?
大家纷纷参与进来,要一个结果。
人群中,一个容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满脸担忧,她不赞同地冲江令宛摇头。
江令宛微微一笑,静昕,我们又见面了。
前世起起落落,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为我担心。
现在,你不必担心了,因为这次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
江令宛看了众人一眼,不急不躁地说:“我姐姐江令媛做了错事,被家中责罚禁足抄经,所以我们这几天都没有来上学。为此,家中长辈特意让我到女学这里来请假,用的是家中有人生病,需要我们侍疾的理由。那天是休息日,值班的是陈夫子。”
“试问大家,如果犯错的是我,我还能出门到学里请假吗?”
乔燕儿愣了一下,接着便冷笑道:“这绝不可能,你在撒谎!”
江令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乔表姐不必跳脚,我有没有撒谎,去值班房那里查一下请假记录,不就清楚了吗?”
“好。”乔燕儿绝不相信江令宛的说辞,“我这就去,你给我等着。”
“慢着!”江令宛拦住她,“你去我不放心,有哪位同学愿意娶一趟值班房,把记录本拿过来?”
既然你要看,那就敞开了,让所有人都看看。
“我愿意去。”
是程静昕,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江令宛心头一暖,她就知道,关键时刻好友程静昕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也一同去吧。”
这次站出来的女孩子名叫宋罗绮,她脸蛋圆圆、嘴唇薄薄、一双灵活的眼转了一圈,未语先笑:“既然我身为咱们外舍生的舍长,同学们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去拿记录本,理所应当。”
“那我也去吧。”
说话的少女声音细小轻柔,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的声音吹散了。
她的人也跟声音一样,弱弱的,带着几分怯懦。
她叫辛楚楚,是凌夫子的外甥女,因为身子不好,同学们都很让着她。
她胆子很小,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没想到竟然会站出来。
值班房离得不远,三人取了记录本,很快就回来了。
学堂里共有二十名女学生,大家都对结果拭目以待:“怎么样?有请假记录吗?”
乔燕儿两眼盯着她们:“是不是没有?是江令宛在撒谎,对不对?”
三人望向乔燕儿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同情,也有鄙夷。
她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有。”
“这不可能!”乔燕儿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记录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翻到某一页,她猛然呆住,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页纸。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请假时间、原由,请假人正是江令宛,批准请假的人的的确确是陈夫子。
“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乔燕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就算我可以造假,赵夫子的笔迹能造假吗?上面写着陈夫子的签名呢。”
江令宛目光犀利,睥睨着她:“乔表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再给你一个证据,我二姐姐江令媛日夜不停抄写经书,右手腕是肿的,不信你看。”
江令媛心慌,忙朝后退,想把手藏起来。
乔燕儿却以为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只要江令媛手腕没肿,她就不必磕头赔罪,忙抓了江令媛的手,将她的衣袖捋开了。
江令媛的右手腕上肿了一片,筋都鼓起来了,一看就知道是短时间内写字太多造成的。
乔燕儿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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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江令宛好整以暇:“乔表姐; 我准备好了,你给我磕头赔罪吧。”
“你……”乔燕儿咬了咬牙; 怒瞪江令宛,“江令宛; 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不要逼人太甚!”
“啪!”
江令宛二话不说,伸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动作太快; 乔燕儿与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 乔燕儿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个巴掌印子了。
气氛骤然凝滞; 所有人都惊骇地望着她。
江令宛眉眼冷厉:“你挑衅在先; 打赌在后; 输了赌约不想履行; 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 这一巴掌教你做人!以后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再有下次; 打到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乔燕儿挨了一巴掌,羞愤交加,恨意难平。她脸色青白,通红的双眼中噙着眼泪,却咬着牙强撑着:“好; 江令宛,我记住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捂着脸跑出了学堂。
便是脸皮再厚的人; 被人当众打脸,也待不下去。更何况乔燕儿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一时间,学堂里有好几位学生对乔燕儿生出怜悯之心,觉得她可怜。
江令宛丝毫不觉得愧疚,她环视众人,意有所指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到底是摄政王手底下的人,出入宫廷与摄政王府,来往的皆是高官与命妇,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绝非这些女学生能抗衡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脸上的凛然、身上的气势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被她逼人的气势镇住,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学堂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
“怎么这么安静?”陈夫子走进来,“早读时辰到了,一个个不读书,大眼瞪小眼的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到自己位子上坐好!都把书拿出来,大声诵读。”
“你们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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