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张人脸。
不。
不应该是人脸。
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脸正对着他，那是一张黏湿的脸，长长的海藻一般的头发，眼睛巨大而凸出，偌大的灰色眼珠，皮肤呈现蓝灰色，滴滴答答有着粘液，嘴唇鲜红，还在咧开嘴冲他笑：“嘻嘻嘻嘻嘻——”
“啊啊啊啊啊——”
外面的几人也被吓得尖叫。
“啊啊啊啊啊——”
忽然，房间里面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仿佛有人说话说了一半，被人强行掐断一样，众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那尖叫声像是被人从喉咙里生生掐断一般，生生悬在半空中，再没有了后来。
“怎么了——”
“长官……发什么什么事了？”
“长官他他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
众人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人知道。
这一声后，世界仿佛彻底安静了。安静到不正常的安静，连窗外一贯的鸟叫声，隔壁房间里的主人的鼾声，甚至除了他们意外任何人的呼吸声，走动声都听不见……
声音好像被抽离了。
他们置身一片真空。
“咚咚咚——”一个人推了一把旁边的人，“……你心跳的那么快做什么，弄得我也好慌啊——小小小点声行不行啊——”
“你心跳的也不慢啊……话说这突然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了……原来那些声音呢？我怎么记得原来没有这么安静的……”
“这静的不正常，好诡异——”
……
咔咔——
沉默的寂静里，忽然出现一声轻响。
众人吓得一抖。
整个屋子的灯忽然都闪了闪，陷入漆黑，继而是不断的闪着。黑亮与光明交替，屋子里是一片护岸的光，众人脸上交替着昏暗光线。
“灯灯灯灯，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灯怎么会不亮了——”
“我记得，今天没有停电的啊——”
“要坏也不会一个屋子里的所有灯都跟着一起坏了吧，这这这这也太太太太恐怖了——”
“妈妈呀，我要回去——”
一阵阴冷而潮湿的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风里夹杂着水汽一般，冰冷得仿佛在冻过的雪地里放了一夜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在你温热的脸上拂过。
昏暗而忽闪灯光里，窗帘被吹起老高。
窗外一轮明月死白死白，仿佛做雕塑的那种冰冷的石灰，没有温度，一般用来做墓碑，出现在半夜的冰冷的风里。
“好冷啊——”
众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这风，刺骨——”
“阴阴阴风——”
“啊啊啊啊啊，谁在摸我的腿，这么冰的手……”
……
空气中陷入寂静。
众人惊恐抬起头，看了眼刚才说话的人，继而像捡了鬼一样疯狂逃窜开，挤到另一边，“你你你你说，有人摸你的腿……”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
“……是冰的手——”
……
“……那我腿上的这是……”
他缓缓而迟钝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腿上，昏黄忽闪的灯光里，他看见了一只手，干枯的、蓝灰色的、瘦骨嶙峋、骨头根根分明的手，黏湿的皮肤，贴在他的小腿上……
而手的隐在黑暗中……
隐约可见一个类似小孩的轮廓和长长如海藻的长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吓得呆了，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音，整个人不停颤抖，脸上迅速由青转黄，变成煞白，最后‘咚’的一声。
他晕倒在地上。
众人也看呆了。
下一秒，他们动作务必统一的，四散而逃。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走……鬼来抓人了，抓人了啊……”
“……鬼啊，真的有鬼啊——”
“……妈妈，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在这里呆了……这里有鬼啊，真的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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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惊惶失措。
抱头鼠窜。
几个人彻底吓得不敢在这个房间待下去了，不管不顾，朝着外面一窝蜂地跑了出去，也顾不得还留在房间里的长官和大牛了。
乒乒乓乓好几声。
是有人撞上了门的声音。
一分钟后，房间彻底寂静下来。
·
“去把灯打开。”
听见外面声音彻底消失了，沈襄虚弱喊道。
“是。”
一个小小身影从房间里走出来，环顾四周，首先把电闸拉下又打开，屋子一暗一亮后，灯闪了闪，很快恢复了正常。
房间一片大亮。
一个小男孩走到沈襄身边。他约莫十来岁，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万圣节的面具，蓝灰色的皮肤，长长的头发，血红的大嘴，还有凸出的巨大的圆眼睛。
沈襄看了一眼他，咳咳两声，道：“行了，把面具取下来吧。”
“好的。”他声音有些沙哑。
面目取下来后，是一张苍老的脸，分明是尚未张开的五官，看起来却和三四十岁的人一样，颇为苍老，眼角眉梢都是沧桑的皱纹。
“去看看你妈妈怎么样了。”
沈襄捂着心口，大吸了一口气，道，“刚才情况太紧急，还没来得及照顾好你妈妈。快去看看她，还有你的……爷爷奶奶，看看他们情况都怎么样。”
“可是，姐姐你……”小军担心道。
沈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小军只好一步一回头走了。
他一转身，沈襄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盯着地上的血迹，沈襄深吸一口气，盘腿打坐。方才情况紧急，只差最后一秒，那些人就要闯进来了，可是小军的夺灵阵还差最后一点……情急之下，她又加快了灵力输送速度，在最后一刻前，将小军的夺灵阵解开了。
可这一下也耗尽了她的灵力。
在人体细密的血管内操作本就是极耗费心神的事，更何况是夺灵阵这种高级的阵法，长时间专注的灵力输出已是一个极为繁重的任务，到最后还要加倍输出。
还有后来，要指导刚刚苏醒的小军来对付那些人。
能撑到现在，已算奇迹。
沈襄体内现在空空如也。
但……
可能也是一个契机。
她久久未曾有过动静的灵力壁垒忽然松动了。修行至今，她并算不得天资格外聪颖，但有空间在手，几倍于他人的时间，心无旁骛的修行，她的灵力境界是要高于常人甚多的。
比如，她修炼的灵力已到第七层。
她在第七层困住已经有七八年了。这些年练功始终寒暑不辍，不曾有一丝懈怠。但那一层壁垒却始终坚固，并没有见有任何松动的痕迹。
师傅曾经说过这功法，前七层都可以靠时间和修炼堆上去。但进入第七层后，每一次的晋级都需要一个契机，和足够的灵力。
灵力她早已修炼完毕。
只是这契机却久久不到。
没想到，今天在那力竭几乎灯枯，却还不得不强撑着自己，灌输灵力唤醒小军，让他按照自己的说法来对付那些人，几乎要晕过去时，她居然感受到一丝明悟。
境界只在生死之间。
忘记生死，只凭一个必胜的信念。
便可无敌。
沈襄感受着那一丝明悟，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她心里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感受是对的，只要抓紧这一次的明悟，进阶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她修炼的灵力一共有九层。
九层即为大圆满境界。据沈襄所知，在这世上能够达到大圆满境界的，唯有一人，那便是闫家的镇山老祖，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闫家名副其实的老祖宗。
谁也不知道她功力有多高。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活了多久。
这个人就像个迷一样。
甚至有时候，沈襄会怀疑，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于这个世上。这个谜一般强大的人，会不会是闫家捏造出来，震慑世人的一个符号。
可，师傅告诉她。
不是的。
闫家确实有这么个人。
当沈襄问起师傅。这个人的实力到底如何时，师傅当时只是摇摇头，沉默许久后，才只说了一句，他不及那人十分之一。
而当时师傅灵力已经八层。
沈襄心里极为忌惮此人。
但闫家将此人掩盖得极为密实，一丁一点的消息都未曾往外面泄露。所以，虽然有不少人都知道闫家又怎么一个镇山老祖一般的存在，但那人是男是女，年方几何，生的何许模样，做过什么，叫什么名字，实力如何皆一概不知。
现在，她离那个人距离还很远。
沈襄深深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但是，不会永远都是这样的。
她会赶上去的。
一定。
一定！
·
沈襄再次睁开眼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身体酸软的厉害，身体内部像是被一股力量重新大力洗刷过似的。与此同时，一股满满的灵力充盈的澎湃感觉在她体内激荡，让她忍不住有大喊几声的冲动。
她进阶了！
她清楚得感知到，她进阶了！
她现在是八层了。
师傅将这套功法教授给她时，曾经说过这功法前期不显，但是愈到后期每一次境界的提升，便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她不觉得。
现在她体会到了。
比如她现在就能清楚感知到。她现在的实力就算来三个原来的她都不是对手。随着灵力大涨的是感知力，她的感知力现在甚至可以覆盖这个如同一个小王国般的闫家一片家属区。
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
沈襄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忍不住扬唇。
贾夫人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军躺在她腿上，闭着眼睛，睡的正香。见沈襄看过来，贾夫人压低声音道：“小军说累了，睡着了。”
沈襄点点头，没说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沈襄开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轻咳两声后，才又问道，“现在几点了，那些人又来过了吗？”
“现在四点半。”贾夫人答道。
沈襄一怔：“才过去半个小时。”
她还以为这一次进阶花了不少时间呢。没想到才过了半个小时，看来真的和师傅说的一样，到了后期真的就是靠着一股明悟了。
“嗯。”贾夫人摸摸小军的脑袋，道，“那些人也没有来过。刚刚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我才知道沈小姐为了我们小军，还受了伤。我我我我真是对不住沈小姐您……”
沈襄笑笑：“贾夫人也尽力了，毕竟谁也没料到那些人会突然闯进来。”
“沈小姐，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贾夫人说着，眼眶又红了，“今晚要不是有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小军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您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我给您磕头感谢了……”
沈襄连忙去扶她：“贾夫人，您别这样……”
但贾夫人不顾沈襄的劝，坚持要给沈襄把这一礼行完。
沈襄没办法，只好随她。
“对了——”
沈襄忽然想起来，“那两个被我们吓晕过去的人呢。”
“喏，在哪儿。”贾夫人冲旁边努了努嘴。
沈襄走过去一看。
这两人一人生得肥壮，面色赤红，她认得是那个叫做大牛的，另一个眉目端正，只是神情严肃，法令纹极深，连晕倒时都是板着脸，这应当便是那‘长官’了。
“这两个人怎么办？他们要是醒了，发现我们是故意下他们的怎么办，我……”贾夫人似乎有些怕他们，连说话都不自觉往沈襄后面躲。尤其是在看着那‘长官’时，面目惊恐。
沈襄拍拍她肩膀：“没事，我去看看。”
她俯下身，检查了一下两人鼻息。
“不用管他们了。”沈襄站起身，拍拍手，道，“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贾夫人和小军同时叫道。
沈襄点点头，低头看两人尸体，也颇为感慨：“确实是已经没有鼻息了。看那副模样，应该是被活活吓死的。”
“可是他们明明平时那么厉害……”贾夫人喃喃道。
沈襄摇头。
她可还记得，刚刚进屋时就数这两个人最为嚣张。一进来声音嚷嚷最大的，气势最嚣张的，最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的，就是这两人。
尤其这长官。
但……最后唯二被吓死的，也是他们。
真是……讽刺。
“他们平时做的孽可不少。”沈襄摇摇头，淡淡道，“身上的人命就有不少，现在死了，也算是给别人积了德了。”
她可以看见这两人眉心都有灰色气息。
至少有好几条人命。
“这还真是……不管怎么样，人死为大，给他们一个体面吧……”贾夫人也不由得唏嘘起来，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人，最后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床单，将两人盖起来。
沈襄摇头，不做评价。
将两人尸体处理完，贾夫人怯怯地问沈襄：“沈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沈襄道。
“走？”贾夫人道，“现在吗？”
“嗯。”沈襄道，“就现在。”
“可是，您之前不是说，救好了小军之后，我们恐怕都走不了了的吗？”贾夫人摸了摸小军的头，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沈襄道，“可以走。”
她之前说不能走，是因为一来她灵力救完小军估计已然耗尽，并没有多的灵力带他们走，二来是时间耗尽，错过了防守比较薄弱的时期，恐不好脱身。
但现在不同。
她已经晋级，灵力正充沛。
二来，因为今晚的搜查，可能所有的人手都被派在挨家挨户搜查，大门口并没有多少人守卫。再者，今晚在这里死了两个闫家的守卫，这个地方也实在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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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贾夫人低头，思索片刻，道，“我听您的。既然沈小姐说今晚能够带着我们走，当然是最好。我们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
沈襄看着她。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今天这件事肯定会露馅的，我们在这里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为了老贾，为了小军，我们都必须马上离开。”
沈襄点头：“麻烦贾夫人和我去看看贾伯父贾伯母吧。”
两位老人在那些人闯进来的时候，因为阻拦，就已经被打晕了。现在躺在沙发上，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在今晚醒过来。
两人一起走到客厅。
客厅里，两位老人都还昏迷着。
沈襄低头，检查了一下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
万幸。
两位老人都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大事。沈襄给两位老人一人输送了一点固本培元的灵力，两位老人很快就幽幽转醒了。
“爸、妈——你们醒了？”贾夫人坐到两位老人身边，细心给他们倒了一杯温水，道，“你们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感觉还行吗？”
两位老人恍惚睁眼，看着沈襄。
贾夫人忙起身，给两位老人介绍着沈襄：“这是老贾给我们找来的天师，今天得亏她才救了小军。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