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当时儿子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过几分钟找去时,女人就不见了,只剩儿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晕晕乎乎,直嚷着头疼,丝毫不记得他方才说过什么。
但有一点没错。
这个女人拒绝了他儿子。
一个没钱没势、小市民家的女人,子青看上就是她的幸运了,还敢拒绝?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现在子青死了,送她下去陪他,也算圆了他一个心愿,黄泉地下也不寂寞。
他眯起眼,望着里面,眼神冰冷。
·
沈襄十分配合工作。
警察大叔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警察大叔十分满意:“就是喜欢你们这么配合我们工作的公民,不仅省了我们的事,也省了你们的时间不是。”
沈襄笑笑。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
警察大叔和沈襄齐齐松一口气。
警察大叔合上蓝皮记录本,将黑色笔帽扣上,站起身,笑着对沈襄道:“行了,已经问完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待会做个记录就可以走了。”
沈襄悄悄松口气。
这地方,还真不想多待。
突然,门锁咔嚓几下响,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穿警服,身材高大警官走进来,朝警察大叔打个招呼,道:“老严,我来提个人。”
警察大叔道:“提谁?”
那警官冲沈襄努努嘴:“还能有谁?”
警察大叔道:“怎么轮到你审了,你不是负责那些……那些嫌疑犯的吗?这丫头可只是一个涉案嫌疑人而已,而且我已经审过了,基本排除嫌疑了。”
那高大警官无奈道:“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局长?他怎么会管起这件事?”
“不知道,我那边还有一个嫌犯都没有审完呢,就被人直接拉过来,说是局长说得,先把这个丫头给审了。”
他又压低声音:“听说,又是那死者家属的幺蛾子。”
警察大叔无奈,看一眼沈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只能道:“唉,小丫头,现在……你暂时应该是走不了了。你跟着我,我送你过去。”
沈襄一直安静听着。
现在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这副样子却让两位警察更心疼,他们俩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前行。
几人往里走,来到另一间审讯室。
这件审讯室比刚才那间大一些,空荡荡的,阴冷潮湿,只有一桌一椅,刷过蓝漆,皆是铁质,地板是青铁色,窗户也小了一半,高高在上,中间架三根铁杆,就是一简易牢房。
一进去,警官就让沈襄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椅子后面,咵地用手铐拷住。
他对沈襄道:“不许乱动。”
便和警察大叔一起出去了。
沈襄被单独留在里面,双手被拷住,对着那小小窗户,只能看见一方窄窄的天,蓝灰色,不变的天,不变的云,偶尔有鸟飞过已是惊喜。
慢慢地,沈襄开始觉得手酸,胳膊被强行扭到后面扣住,关节酸痛,而这地方又湿又冷,椅子也是暖不起来的铁,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想问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可一直都没有人来。
她又开始慢慢等。
时间慢慢流逝,她开始肚子饿,开始口渴,开始想上厕所,可始终都没有人来。这一间审讯室,像是被人遗忘似的。
沈襄忽然明白了。
刚才那位警察大叔叫这刑讯室,‘刑’到底是什么了。把本来就心里忐忑的犯罪嫌疑人晾在这里,让他饥寒交迫,却始终没人理会,慢慢在等待和生理难受间,自己崩溃掉。
这是一场心理学的战术。
063 呀,你们父子真一模一样呢()
沈襄明白后,反而不再在乎。她环顾四周,果然找到几个摄像头,都闪出微弱红光。她冲一个摄像头挑衅笑笑,悠悠然哼起了歌。
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有用。
可她是谁?
活了几十年还自带开挂空间的天师。一身体素质足够强,二至少三天不吃不喝没问题,三活了这么久……心理素质杠杠的。
又过几个小时。
应该是审讯者也等不耐烦了。有脚步声自外面空荡走廊响起,杂乱无章,听声音至少有三个人。而后,门锁响了响,几个人走进来。
前面两人都身着警服,沈襄不认识。
最后一个人,沈襄却很熟。
天兴娱乐公司现任总裁。
闫天阑。
沈襄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若是这位从中作梗,倒也不算奇怪。她微笑着冲几人打个招呼:“警官们好啊,你们迟到了哟。”
两名警官挑眉。
前面一人道:“没想到你心理素质还不错呢。”
沈襄耸耸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咯。”
“你确定你没有做亏心事吗?”闫天阑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头探出来,目光阴冷瞪着沈襄,“沈襄,沈小姐?”
“我确定,闫先生。”沈襄微笑道。
闫天阑眯起眼:“你认得我?”
“闫先生难道不知道自己多么有名吗?天兴娱乐公司的海报估计挂满了全国上下每个角落,而作为总裁的您,也经常出没在各种杂志媒体上,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不认识您呢?”
沈襄慢悠悠道:“倒是很荣幸,闫先生居然能记住我的名字。”
闫天阑定定盯着他。
沈襄微笑回看。
两人似乎僵持住了。
一名警官出来打圆场,一面对闫天阑道:“咳咳,闫先生,这里是警局审讯室,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一面对沈襄道,“别乱说话,认真回答问题。”
沈襄耸耸肩:“您问。”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唔,没有关系算不算关系?”
“严肃点,这里是审讯室。”
“好吧,那就是他看上我,我没看上他的关系。”
“你!”闫天阑又黑下脸,望着沈襄就要发飙,被身边一名警官急忙拉住,又说了好些话,总算拦下来。
“昨天夜晚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你在哪里?”
“我家。”
“做什么?”
“睡觉。”
“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都一个人睡觉的。”
“认真回答问题!”
“好,我认真,我很认真。继续。”
“监控显示,在昨天傍晚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分,你和死者在俊豪大厦十二楼拐角处有过接触,当时情况是怎样?你们说过什么?”一名警官翻着记录本,问道。
“当时我刚上完厕所,从厕所出来,那个人,哦,就是死者,闫闫闫什么?哦哦,叫闫子青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差点把我撞到。我反应快,躲过去了,正准备走过去,那个闫闫闫,哦哦,闫子青突然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们公司的艺人,要我陪他一起玩,还说要给我一个电视剧女二号角色。那我肯定不愿意啊,虽然我是长得漂亮了点,但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于是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并把他的手甩开,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闫、闫子青又又把我手拉住了,楞说我是不是瞧不起他,还说他爹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要弄死我一个小艺人简单得很。虽然我不是小艺人,但我还是怕啊,于是我就想走。但那闫子青死活不让,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什么我爹是天兴娱乐公司总裁啊,不要得罪我啊,否则我让你死得很难看啊,什么就是闫青闫小姐他都敢……”
两个警官嗤嗤忍笑。
“闭嘴!”闫天阑腾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冲沈襄喊到:“你给我小心点,说有些话之前最好过一过自己的脑子,否则得罪了什么人,你就小心一点!”
沈襄立刻指着他叫起来。
“警察叔叔,你看,你快看,就是这个样子。昨天那个闫子青吼我的样子和这一模一样,连威胁人的话手一模一样……天啦,他们可真是亲父子。”
噗……
一警官没忍住,笑出声。
闫天阑冷冷扫过来。
那警官尴尬收起表情,正襟危坐:“不许说和案情无关的事。”
沈襄表情无奈:“可是我刚刚说和案情有关的事时,你们这一位,额,算是死者家属吧,却不让我说,我能怎么办?”
闫天阑脸黑得彻底:“你肯定做过什么,才会让子青情绪那么失控,他平时绝对不敢说出那种话的?”
他心里烦躁得厉害,原以为她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到警局走一圈,吓一吓,威胁一番,就会很快崩溃。到时候,随便按个罪名上去,谅她家里也不敢和他对上。
哪知道这丫头这么难缠,浪费他这么多时间不说,还被好一顿讥讽,倒让他真恼羞成怒起来。
“哪种话?”
“……你!”
“其实吧,我觉得闫先生你应该很清楚你儿子。他当时情绪很不正常,瞳孔缩小,易暴躁,手腕上还有几个针孔,但都是你儿子是瘾君子的缘故,请不要扯到我的头上好吗,谢谢。”
她看向警官,“警察叔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警察看向闫天阑。
闫天阑气炸了:“你!”
沈襄耸耸肩:“这年头,说实话也不行了。”
闫天阑怒声道:“我儿子都死了,你还要污蔑他,你找死是不是!你……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小门小户的普通人,敢在我面前撒野,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让人办了你。”
他气得手指直抖,对警官道:“警察,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用警棍,用电击,有什么用什么!快!快!快!都给我上!”
064 你不该提起他们()
警官很无奈:“闫先生,我们不让对嫌疑犯动刑的。”
“我不管,快快快给我上,你不上,信不信我告诉你们局长。啊,你们还要不要吃饭了,都给我上,快点!”
一天内接连几个刺激下,这位父亲终于扭曲般疯狂起来。两个警官对一个眼色,拿起警棍,到沈襄面前。一警官小声道:“你待会随便配合一些,做得痛苦一点。”
沈襄眨眨眼,表示会意。
她本就生得貌美,修炼后更是洗髓过,体内污秽全无。雪肤花貌,腮凝新荔,白里透粉,五黑大眼睛扑闪,天然娇憨,让人望之生怜,又怎么忍得下心打她呢。
两个警官装模作样挥打警棍。
沈襄‘痛苦’唉叫。
闫天阑看不惯,冲上来,夺过一警官警棍,照着沈襄就要砍下去,口中不住道:“我看你服不服,服不服!”
沈襄却面含微笑。
一个警官忍不住去夺闫天阑警棍。
另一名警官愣住,也想护住沈襄。
可,下一秒。
他们都惊住了。
只见闫天阑像被什么抱住般,脚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惊恐看着脚,嘴里惊恐道:“我的脚,我的脚怎么动不了了。”
哐当——
警棍落在地上。
闫天阑的手在空中痉挛,想窒息般挣扎起来,青筋暴起,鼓起一条条蚯蚓般血管,看起来无比可怖。他惊恐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他瞪向沈襄:“你做了什么?”
沈襄一脸无辜:“我一直被绑着,动弹不得。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闫天阑也觉得不可能。
对方不过一普通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根本不像有什么本事的。况且,她若真有什么奇异本事,为什么在被抓进来时,就使出来,何必要等到现在。
可可可,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警官也无比惊恐。
这这这也太太太诡异。
自始至终,唯有沈襄始终表情正常,镇定自若,甚至还淡淡微笑着,在这诡异环境中,那抹笑更有股神异色彩。
可惜,几人都没注意。
不过几秒功夫,闫天阑便恢复正常了。
他狠狠瞪着沈襄,却不敢再去将警棍捡起来,悻悻回到座位上,阴沉盯着沈襄,像一条黏湿腥臭冰冷的毒蛇。
沈襄微笑看他。
那笑让闫天阑神色更难看起来。
接连一串的不顺,刻骨铭心的失子之痛,上面闫家莫测的态度,兄弟们毫不掩饰的垂涎嘴脸,彻底让他烦躁痛恨起来,可他却也一个都对付不了,只能默默忍耐。
现在,连一个小丫头都敢反抗他。
他真的沦落至此吗?
闫天阑执拗住了。
他和沈襄杠上了。
他想想后,眯起眼,勾起嘴唇。
闫天阑走到沈襄身边,弯下腰,贴着沈襄耳朵,缓缓道:“沈襄,我记得,你家里爸妈都是下岗工人吧,没什么势力的。听说,你妈妈最近还怀孕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针对他们……他们能扛得住多久,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扛得住多久?”
沈襄垂下头,眼底黑气蕴集,浓黑如墨。
“所以呢?”
闫天阑把玩着自己指甲:“如果你主动认罪,到地下去陪子青。我会放过你一条命,好好替你安排一个葬礼,让你走得风光。否则……你父母还有你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要小心了。”
沈襄微笑看他:“你低下来一点。”
闫天阑不解,往下低了一点:“你要做什么?”
沈襄道:“我怕你听不清楚,再低一点。”
闫天阑又低了一点。
沈襄伏到他耳边,轻柔而恶毒地道:“闫天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是惹不得的吗?一种是女人,另一种是天师。”
她微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恰好,我两者都是。”
砰——
爆炸般巨响。
沈襄座下椅子整个炸开,碎片四溅而出,原是铁质碎片,边缘却已被燃化,在地上嗤嗤作响,如一壶爆开的水。
一块碎片堪堪从闫天阑头顶飞过。
他乌黑短发被尽数削落,飘散在地上,露出半边烫得发红的光脑袋。闫天阑浑身僵硬,血液几乎凝滞,心脏一瞬间冻结。
若是那碎片再稍稍向下一点点。
只一点点。
他的半边脑袋便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
闫天阑疯狂大叫起来。
分明处于爆炸中央的沈襄却毫发无损。她缓缓站起身,爆炸余波掀起她乌黑长发,长长裙角卷起,嗤嗤作响。她笑着,却黑暗恐怖,宛若那佛堂中怒目修罗。
她走着,脚下地板步布龟裂。
“闫天阑,你不该提起他们。”
闫天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视沈襄,口舌打结:“提提提提起谁?”
沈襄却置若罔闻,只缓缓重复着。
“你不该提起他们。”
闫天阑几乎要哭了:“到到到底提起谁啊?”
“你不配!”
沈襄怒声道:“你不配提起他们。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你的嘴里,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而我,丝毫不能够容忍一丝一毫对于他们的侮辱。”
她笑了:“所以,你得死。”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想要伤害他们的人。都得死!”
“都得死!”
最后一声怒吼,如洪钟奏鸣,如哀乐声起,如婴儿嘶哭,如十八层地狱里一万只冤魂齐齐嘶吼,余音如惊涛骇浪,如狂风骤雨,回环往复,久久不散。
自此一声。
房间里桌椅板凳尽数被震成灰屑,在狂风中卷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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