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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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如斯-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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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框架,损失数以千万计,五六名消防员在救火过程中负伤,所幸经过全力扑救,大火没有蔓延至周边的建筑物。清理现场,善后处理,组织报道,阿辉整整忙了三天三夜。映儿也没能闲着 ,因为除了财产损失外,清理火场时还发现了三具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经过检测,其中一具就是早上打电话给映儿的内务部经理赵小平。
傻瓜都知道,这场火灾太不简单了。这幢最现代化的写字楼,在最初装修的时候,就安装了国际国内最先进价格最昂贵的感烟感温式火灾自动报警和喷淋灭火系统,通俗一点说,别说起火,在这幢写字楼里,任何一点烟气,稍高的温度,都可能引起消防控制室的警铃大作,随后喷淋探头自动启动,喷水灭火。在三年前新搬入这幢写字楼时,一位嗜烟的老员工就闹过笑话,在办公室里吸烟,不仅淋了个落汤鸡,还被赵小平狠狠训了一顿,扣发了部分薪水。
据现场人员和目击者说,这场火灾毫无预兆,似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成滔天大火。在一楼值勤的门卫保安一直坚守岗位,早上7时左右大楼突然停电,随即闻到火烧的异味,他随手提起一具灭火器,冲至楼梯口,却发现从一楼至二楼的两个楼梯都已被烟火封堵,火势汹汹,扑天盖地而来,只得冲出写字楼拨打报警电话。
公安部的火灾原因调查专家于火灾次日乘机赶至现场,虽然由于火灾本身的破坏性和灭火过程中也对现场造成了破坏,但还是瞧出了一些端倪。多个起火点,呈全方面的燃烧,这是一起明显的纵火事件,而位于19层的消防控制室和录像监控室烧损和烟熏痕迹最重,说明它们是最早的起火点之一。尤其重要的是,在消防控制室和录像监控室各发现了一具尸体,通过DNA对比,确认分别为当天的值班人员,具体死亡原因有待进一步鉴定,不过从当时尸体倒放的位置和姿势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杀,并非烧死或烟熏致死。
内务部经理赵小平是当天唯一不是值班人员,而死在火场的人,他是被活活烧死,不,更确切一点说,他是被烟熏窒息而死的。清晨一大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写字楼里,发生火灾时他在做什么,成了一个謎团,这个謎团,也许会关系着整个火灾的原因。毕竟,写字楼所有的监控录像都毁于大火,而映儿,竟然被寄予厚望,因为,通过查询电话记录,映儿是赵小平当天死前唯一通过电话的人。
当然,警方所调查的一切,映儿当时无从知道,但她于次日晚上被公安分局请去作询问笔录时,脸色很不好,心不在焉。接待她的两名警察对她很客气,主要是例行问她发生火灾时她在哪里,与赵小平通话的内容。但映儿回答问题时思想游离,仿若梦中,让其中一名警察很不满意,又不好发作。询问结束,映儿一离开,这名警察就将询问笔录往桌上一摔:
“奶奶的,辉哥的girl怎么这德性,要死不活的!一句‘赵经理打电话给我,是叫我马上去公司一趟’就打发我们了?不能主动点,讲点对案件的想法?毛病!”
“她挺漂亮的呀!”另一名警察显然脾气要好些:“不过,我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停了一下,他接着说道:“我还看得出来,她的心事百分百和这起火灾有关,她一直在思考什么问题,有时似乎很害怕,有时又有些疑虑。”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他在考虑,是否需要将这个信息告诉他的老师——专家组的金高工,虽然这个女孩完全可以排除直接作案的嫌疑,可以他的直觉,她似乎与这起火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直觉,他记得老师说过,一个专业的火灾调查人员,不仅需要专业的知识技术,也需要直觉的引导,因为火灾调查和一般的刑侦调查不同,它提供的现场绝大多数是被破坏或者完全丧失的。
他叫章与其,三十岁,“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是他的名字来历,专家组金高工年轻的学生兼助手。
                  三
当阿辉三天三夜忙完,又补足一天一夜的瞌睡,第五天来到映儿租住的房屋时,映儿已经在前往清水县的路途之中。
“我有急事,必须回清水一趟。”在床前的小几上,是映儿给阿辉匆匆写就的留言。
映儿实质上要比阿辉更辛苦,自从火灾发生后,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路上,她始终紧握着手机。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傍晚时分,她终于到达清水县城。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心,她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好友冯滟滟的家里。冯滟滟是她的高中同学,直率、豁达,从高中起两人就成了死党,这份友谊持续多年没有改变过。与映儿不同的是,冯滟滟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回了清水县,有一份安稳的工作,结婚生子,儿子一生下来,就被盼孙心切的公公婆婆“抢”去亲自抚育,老公又长年出差,所以她基本上很闲。
当映儿敲开冯滟滟的门后,冯滟滟瞪大眼睛,作了个极为夸张的表情:“夜游鬼来了!”的确,映儿眼眶发黑,双目无神,容颜憔悴,堪的是人比黄花瘦,比起身着柔质睡袍,保养得白白润润的冯滟滟,真好比恶鬼碰上了观音菩萨。
映儿撅撅嘴,径直进屋将行李随便一扔,靠在冯滟滟家的沙发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喂,快醒醒,你有电话!”不知过了多久,映儿被冯滟滟推醒,她睁开惺松睡眼,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真好!”接过冯滟滟递过的电话:“什么电话!是短消息!”打开短消息的按键,一行鲜红如血的字跃入她的眼帘:“我们去我们去看烟火好吗?去看那,繁花之中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再造梦境。”映儿身子一抖,正在迟疑之中,突然,这行字自动消失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头像猛的出现在手机艺屏幕上。
“啊-----”映儿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将手机扔在了地上。手机的屏幕被摔碎了,可映儿分明还看到,那个头像仍然在碎了的屏幕上,他被分散成若个影像,咧开大嘴,怪异的朝她笑着。
映儿实在受不了了,她蹲在地下,抱着头,闭起眼,又是一声惨叫。
“哈哈,你怎么了!”关键时刻,她被冯滟滟弄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是,是乔超,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醒过来的映儿仍然惊魂不定,她跳起来一把抱住冯滟滟,不停的嚷嚷。
“嗳,我可不是你的猪猪,别抱这么紧!”冯滟滟又好气又好笑,说是这么说,她倒没半分挣扎,任由映儿搂住她不放,直至感觉到映儿心跳平缓,不再那么激动,才站起身来冲了一杯奶茶,递到映儿手中。
“滟滟,我很怕,”映儿没有喝奶茶,她的眼中既有恐惧,也有忧郁,丝质米白的沙窗,掩不住窗外华灯初上,星光璀灿,她停了停,似乎要为后面的话下定决心,然而才慢慢的而又十分确定的说道:“你是知道乔超的,真的,我相信他又回来了!”
冯滟滟哑然,心中开始为映儿担心,不过她很清楚自己必须立即阻止映儿的胡思乱想,她立时大声喝道:“什么乔超回来了?你快别昏头了,乔超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一说之下,就不可遏止:“你信那些什么算命之类,我就不说了,可你好歹受到高等教育,千万别说乔超变成鬼,你碰鬼了!”
“不,”映儿抬起头来,她的面色白得吓人:“滟滟你听我说,乔超真的回来了。我信命,信这宇宙中的确有冥冥不可知的力量,主宰命运和人生。也许,乔超正是被这股力量托起,他回来了,确切一点说,是他的灵魂回来了!”
冯滟滟倒抽一口凉气,一直以来,映儿都是以第六感良好在学校和朋友中著称,虽然是大热天,冯滟滟的身子有些发冷了。
乔超和映儿的故事可以追溯至十余年前,兼及许多他们同时代的人一样,故事中有青涩的青春、难忘的回忆、真诚的情感,也有背叛(如果能称之为背叛的话)和泪水。高中时代正是朦胧诗、朦胧文学席卷的时代,同年级的乔超和映儿朦胧而又隐蔽的相互喜欢,他们偷偷的互传情书、互赠小小的手工制作品,偶尔相邀郊游,到高三,又订下了互不见面,努力攻读,一起考上省城大学的誓约。映儿做到了,她拒绝一切干扰,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然而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同一天,她无意中知道,乔超和同班的另一名女生好了很久了。这一天,几乎释放了映儿所有的泪,她独自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粗心的母亲还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后来,乔超来找映儿,他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很后悔,希望映儿能原谅他。也许,这样的事放在今天,不过是让人嗤之一笑,在都市里,充满着背叛和忏悔,如果太当真,不值得;也许,这样的事放在今天的映儿身上,她也会原谅他。可是,当时的映儿仿佛吃了铁砣,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乔超,于是,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人们在郊外的一个山崖下,发现了乔超的尸体。乔超是从高处摔下来死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公安局调查一番,也没能说清楚是自杀还是他杀,拖了个把月,最终草草了案。
这件事,成了映儿心中永远的负疚。她是在入大学后一周,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个消息让本来满腹恨意的映儿跌入了人生的谷底,她沉默寡言,不参加新生的任何庆祝和社区活动,不与过去的同学联系,直到阿辉闯入她的视野。珍惜,多么简单的词,成了映儿人生最痛的一页感悟。
公安局和乔超的家人都没有找过映儿。“谈恋爱”,尤其是中学生,在那时是一个犯忌的名词,一直以来,映儿和乔超都很隐蔽,映儿仅仅告诉过滟滟一个人,让好友分享自己爱的喜悦。
                  四
冯滟滟没有再说下去,有时候,倾听是必需的。
映儿打开手机,按下那条短信,递给冯滟滟看。
“是席慕容的诗吧,”冯滟滟也是深受席女士熏陶的,扬起眉,不解的看着映儿:“有什么奇怪?”
映儿没有回答,接过手机,又按了几下,再递给冯滟滟。还是一条短信,仍是席慕容的诗:
“在那样古老的岁月里
也曾有过同样的故事
那弹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岁吗
还是说 今夜的我
就是那个女子”。
短信发来的时间远一些,是十天前。两条短信都来自同一个手机号码。
“这两首诗是我和乔超之间的秘密。”映儿知道冯滟滟不明白,苦笑着说了起来:“哦,也不能说是秘密,只是那个时候我们私下传递的一点心语吧。我几乎快要忘记了,直到出了事,我才联想起来。”
“时间在前面的那条,是我过十六岁生日时,乔超知道我喜欢席慕容的诗,选的一首,写在他亲手制作生日卡上,邮寄给我的。”
“后面那条,看烟火的,是我收到生日卡后,回寄给乔超的。”
冯滟滟默默听着,她是明白这两首小诗在当时的意义的。现今的年轻人谈情说爱和电视肥皂剧一个模式,嘴里一口一个“爱”,仿佛“爱”不挂在嘴边,就不能体现爱得多浓多深,直把这个神圣的字弄俗开烂了。爱是怎能轻易说出口,这两首小诗包含的浓情蜜意,怎是快餐爱情可以比拟。她边听边想,不觉有点走神,及至想起映儿说的“出了事”,才一激灵,马上接上话:“出了什么事?和这两条短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听着有点乱。”
“我也一直没有把短信和出的事拉上关系,直到前几天的公司发生了火灾。我慢慢跟你说吧。”映儿的状况好了很多,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
“十天前,我租住的小区出了事儿。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上高二,在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了,是勒死的。案发当晚,我收到了第一条短信,当时没放在心上,以为是有人搞什么收费短信,没理,不过因为喜欢这首诗,就存了下来。五天前,我工作的公司突然起火了,火起大,烧得一踏糊涂,就在火场里,我收到了第二条短信。我一下子就……懂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又开始擅抖。
“你是说,头一条短信有‘十六岁’、‘女子’,正好对应那个被杀害的十六岁女孩子;第二短信有‘烟火’,则对应火灾发生后的烟和火,是吗?”冯滟滟到底是个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点住要害。
映儿连连点头。
“这件事虽然巧合得近于荒诞,”冯滟滟看着映儿将奶茶一点一点的喝下去,看她捧着奶茶的手抑制不住的轻轻发抖,思索一会儿,接着说道:“可是,映儿,也不能排除确实是巧合啊!”
“不,决不是巧合,”映儿将喝了一半的奶茶放下,急促的说道:“我去查过手机号码,你知道号码登记的是谁吗?”不等冯滟滟接话,她已经说了出来:“是乔超啊!”
映儿当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辉,她查出手机号码主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随意找一家移动电话的收费点,报上那个电话号码,要求查话费余额,收费小姐自然会报出号码的主人名字和余额。这点小聪明,她自诩还是有的。然而,当她听到报出的名字时,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乔超,他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啊。谁在恶作剧,还是乔超的魂灵归来?几天以来,她想了又想,翻来复去的分析,多么想否定自己,摒弃那荒唐的念头,可是她否定不了自己。
好吧,先确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那这个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与乔超互通的这两首诗,映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滟滟,她一直将所有的交往书信锁着,直至入大学前一天,付之一炬。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乔超一方。是他的亲人?他要好的朋友?还是,……当时已经与他交往的那个女生?
不,不,都不可能!她使力的摇摇头。
两首诗他们是写在卡片上相互邮寄的,也就是说,映儿保存的是第一首的卡片,乔超是第二首。映儿那张已经烧了,乔超那张即使是还保存世上,一般的人也不会知道是映儿写的,因为卡片和信封的落款都是当初乔超为映儿取的英文名,这也是连滟滟都不知道的不传之秘。即便知道,也只可能知道第二首,不可能知道第一首诗。除非,除非这个人与乔超相交甚密,知晓乔超的一切,至少,乔超制作和邮寄第一首诗给是映儿的过程,他(她)是完全清楚的。
乔超家在乡镇,父母亲做着一点小本生意,除了阿拉伯数字外,认识的字不会超过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没有兄弟姐妹。乔超一直在学校住读,尤其到高三下半学期,基本上没回家。他的父母亲人完全可以排除。
乔超天资聪颖,数理化的成绩相当好,也成就了他恃才傲物的脾性,可偏偏家在农村,在班上常被一些父母是机关干部和领导的同学奚落,自尊与自卑,让他下意识的与周围同学保持距离,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学校里没有和他非常亲近的朋友。
现在,只余下那名与乔超交往过的女生值得怀疑了。映儿是认识那名女生,姓毕,叫毕莹。老实说,映儿至今也想不通乔超为什么会和毕莹好,不是映儿自信,论相貌、论才华、论出身,映儿哪一点儿比不上长相黝黑、家在山坳坳里的毕莹!多年以后,映儿偶尔想起这件事,从局外人的角度作心理分析时,不得不承认,当初坚决不肯原谅乔超,其中就有自己瞧不起毕莹,不屑于毕莹相比的因素在内。
如果是毕莹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乔超制作卡片时她在场看见并记下了诗,或者因为交往密切,她从其他途径看见了乔超尚未发出的卡片,至于映儿寄给乔超的那张卡片,她能看见就更容易理解了。可是,这个假设是不存在的。因为,毕莹是在映儿十六岁生日以后几个星期,才从邻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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