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走进了门诊大楼。
简绿竹重返医院有些紧张,头又开始疼痛,所以脸色在灯光下极为难看。
宁夏初朗声道:“小邱,你送小简回家,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同志们,都跟我去市区。”
简绿竹还想反对这种“特殊照顾”,但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再硬撑下去只会给大家拖后腿,所以乖乖跟邱旭海离开。
十几分钟后,警员和分头去安慰失踪人员家属的院方人员相继离去。门诊大楼前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了正在楼内做现场勘察的罗世青和另一名刑警乐华。
罗世青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寻找潜在的血迹。9名失踪者如果当场遇害或是受到伤害可能会留下血迹。在关闭了楼内的灯后,罗世青握着强光灯缓慢移动。
走廊无异,各房间无异,到了一楼大厅,黑暗中在强光灯的映照下地板上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蓝光,凌乱且面积极大,呈交叠状。血迹在强光灯照射下呈蓝光反应,这证明这里的确有血迹。
罗世青吁了一口气,他的心情并不轻松。这样大量的血迹残留说明可能有人受伤极严重。他伏身用医用棉签在大理石地板的缝隙间擦了一下,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有漂白粉新鲜刺鼻的味道。这就排除了那些血迹是陈年旧血的可能,这里的确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受伤,又有人用漂白粉将这里的血迹冲洗掉,但血迹不可能被完全冲洗干净,在强光下还能残留微弱的蓝光。
在强光下,有多条细细的蓝线,其中几条断断续续,似乎伸向了大厅的左侧。罗世青跟踪了过去,发现蓝线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内。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好奇心大作,于是推开了门。
蓝线从地板转折升到墙壁上,然后消失在一人高处约有拳头大小的通风口里。
罗世青踩着洗手台站了上去,轻轻一拉通风口上的白铁丝网。出人意料的,铁丝网脱落了下来,通道里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将强光灯照了过去,有耀眼的反光,他伸手摸了进去,抓到了什么微凉的东西,再缩回手来,发现手中握着一块手表和一个金属腰带钎子。
集体失踪(6)
通道里似乎全是这类小玩意:款式不同的男女手表、不同质地的钮扣、金属腰带钎子,好象还有一些首饰之类的东西。价值有高有低,款式有高雅也有粗俗,看来并非一人之物。
这难道会是失踪人员所留?罗世青心中疑惑,为了保护现场,他将这些物件都放回原处,并将通风口的铁丝网放回原处。
当他跳回地面时,发现手心发粘,白色的塑料手套上粘着许多黄褐色的粘液,闻起来有股怪味道。
罗世青将手套摘了下来,关掉了强光灯,腰椎骨质增生令得他弯腰工作时间一长背部就疼痛不休。他掏出一根烟,用儿子送的ZIPPO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也捎带着驱散不断加深的睡意。
乐华一直待在监控室里,做着最枯燥无味的采指纹工作,寻找拿走硬盘的人可能留下的指纹。尽管他不是技术人员,但只是扫扫指纹倒也难不倒他。倒是在这接近黎明的最黑暗时分,脑海中驱之不散的睡意不得不拼命与单调重复的扫指纹催眠工作想抗衡。
似乎打了一个小盹,突然惊醒,手指就是轻轻一抖,一盒指纹粉倾数倒扣到了地上。乐华咬了咬牙,只得蹲下来,将上面干净的指纹粉扫回到盒子里一些。
乐华在监控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用掉了所有的指纹粉,一共收集到了21个完整的指纹,还算顺利地完成了任务。但当他走出监控室时,却发现外面仍然一片漆黑。
罗世青早该做完血迹测试了。乐华随手打开了走廊的灯,大声喊着罗世青的名字。
楼内空旷地回响着乐华的叫声,如无数个回音鬼在争相附和着他,却听不到别的声音。一个荧光灯发出“嗡嗡”的响声,沉闷绵长,突然“啪”一声爆响,然后暗了下来,把乐华吓出一身躁汗。
罗世青会不会回车上去了?乐华跑了出去,他们的警车停在离门口约有20多米的地方,罗世青并不在车上。
一片阴云飘来,遮住了月亮,大地变得阴暗起来。乐华生了一身寒意,紧接着一声凄厉之极的狼嚎突然响起,把乐华吓了一跳,他恼懊地决定一定要把这个彩铃声换掉。是宁夏初打来的电话,群殴案现场太过混乱,宁夏初要他忙完这边就去那边帮忙。
乐华站在大厅里大声喊着罗世青的名字,罗世青就算在三楼也不会听不到,但罗世青却一直没有回应。乐华想起罗世青的家离此处步行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会不会他在监控室里打盹时,没有听到罗世青叫自己,所以罗世青自行回家了?
想到这里,乐华释然,关闭了大楼里的灯,发动车子离开。
风势变得强劲了许多,阴云被无情地撕开,四散开来,清泠的月光再次布满人间。卫生间的地板上,强光灯和一些银色的金属制品胡乱散放着,一个ZIPPO打火机高傲地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银亮的光芒。
硬盘风波(1)
吕小京匆匆穿上了制服,对着墙上那面残缺不全的破镜子照了照,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用力拉上那道铁门,并对那刺耳的摩擦声和门上震下的铁锈熟视无睹。
尽管外面的世界也是黑色的,但空气中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气味,新鲜的、刺激的、温和的、腐败的,混合在一起才能让人感觉到生活原来是有着丰富多采的存在,而不是他蜗居的地下室,永远都是潮湿的、憋闷的,充当着各种虫子的大本营,甚至就连老鼠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忍受这样生活下去,但对于吕小京来说,他的奢望并不高,只要能把居室高上那么一层。即使这栋楼已经被划进拆迁范围,楼上的虫子和老鼠并不比地下室少多少,墙皮干裂,布满了污绩,四十来平方的面积大部分都在背阴处,楼道里堆满了煤球、木柴、自行车和各色废物,小孩子们在楼下以垃圾堆为障碍玩着永不疲倦的游戏,即使大部分汉城人把这里当成是贫民窟,吕小京也仅仅只想住进楼上的某户,在每天与李安成交班时,可以自豪地道别:“我回家了。”
但即使只是这样卑微的梦想,都不是吕小京那每个月只有500元的薪水可以实现的。
吕小京推着自行车快走了几步,在经过街角小杂货店时往里瞅了一眼,正对着门口的电子表上闪烁着23:14。他翻了一个白眼,他捡来的那个破闹钟又走快了,他以为现在还差一刻钟就到12点(15分钟到医院,整12点与李安成交班)。
这么说还有半小时的空闲时间,吕小京顿时松懈了下来。他今天总觉得心绪不宁,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嘴里淡得仿佛含了一包木渣。他把自行车往墙角一推,走进了杂货店。他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灵芝”香烟,从裤兜里掏了一块二扔给了老板,然后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就想走。
“明天开彩,你买了没有?”老板急忙提醒他。吕小京有买福利彩票的习惯,梦想有朝一日中了大奖就可以摆脱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被老板这么一说,吕小京顿时记起了这项大任务,马上拐进杂货店的另一间专供彩民研究彩票的房间。
当吕小京最终确定了一组号码并且掏了两块钱换来一张小薄票后,偶然间一看电子钟,竟然已经是0:10。他急忙站起来往外跑,骑上自行车赶着上班去,迟到了这么久,保不准见了面李安成又要怎么臭骂他了。
到了单位门口,吕小京把自行车胡乱往停车场一放,就三步并做两步向门诊大楼跑去。
硬盘风波(2)
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门诊大楼前一闪,把吕小京吓了一跳,如果被当班医师或是那几个刀子嘴的护士抓住迟到,怕就没有被李安成臭骂那么简单了。所以他急忙躲到花坛后想避过这个风头,但随即他就发现那个正向医院大门走去的白色人影并非医院里的医生或是护士,却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女子。长发凌乱,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步履蹒跚,看起来像是病人。
要不要拦住她?吕小京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每天晚上10点前,值班医师和护士都会挨个检查病房楼的病房,应该不会有病人偷跑出来。拦住这个女人有可能是虚惊一场,但会惊动所有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在吕小京的一犹豫间,女子加快了速度,很快脱离了吕小京的视线。吕小京又瞥了一眼医院的大门口,决定还是马上去跟李安成接班比较好些。
门诊大楼里静悄悄的,这时候估计除了李安成,值班人员都睡着了吧。吕小京蹑手蹑脚向监控室走去,并暗中祈祷不要遇到任何人。
上帝听到了吕小京的祈祷声,果然让他一路平安地走到了监控室。吕小京由于专注于自己的心思,并没有注意到路过的几个科室的门有些是敞开的,里面并没有人在。
监控室的门也是敞开的,工作时间监控室的门是不允许敞开的,但当吕小京手指触碰到门时,才发现监控室里没有人。
电脑仍然开着,楼内安装的四路摄像机还在安分守己地工作,电脑台前的旋转椅倒在地上,别的倒没什么异常。
吕小京暗骂李安成不像话,虽然自己迟到,但按规定,两个保安交接班不能出现任何空档时间。李安成再急着回家也不能到点就走啊。
吕小京扶起椅子,他在上面坐着转了几下,然后起身打开自己的柜子。往水杯里撮了一撮劣制茶叶末,提着杯子打算去卫生间里的茶水炉上打点热水。
再次经过走廊,吕小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放眼扫视四周。这次他终于注意到了敞开的门,值班室里没有人,护士办公室里没有人,大家都哪去了?
吕小京奇怪起来,现在早过了半夜查房的时间,而且没可能所有人都去查房。
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后,吕小京闻到了一股怪味。他的鼻子仍然由于感冒而有些阻塞,所以尽管重重地嗅了嗅,仍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路思索着,吕小京去茶水炉上打了满满一杯热水。回到监控室就调出了白天的录像,想看看医院里是否有什么活动。
在硬盘上搜索出今天的录像内容后,吕小京选择了正对大厅门口的摄像头,反正人们进进出出都必须从大厅经过,要想知道什么事情挑这个1号摄像头看总没错。录像从中午12点后快进起来。开始都很正常,但到了傍晚6点8分时,突然出现了状况。
吕小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屏幕上的画面是真的。他按了一下鼠标,让录像以正常速度播放,并且调出了声音。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那些声音,那些画面……
硬盘风波(3)
吕小京突然按下了停止键,监控室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卟通卟通”乱跳的声音。他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想去拿杯子喝水,却忘记那是刚打来的开水,开水把他重重烫了一下。
烫伤引起的疼痛感仿佛点爆了压抑在心中的恐惧,吕小京“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他转身想向门外跑去,但跑到门口处他停了下来,沉重地喘息着,肩膀剧烈起伏着,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吕小京转身回到电脑前,关闭电源,拆开了机箱,并且把硬盘拆了下来。他随手找了个塑料袋,胡乱把硬盘包了进去,然后仿佛身后有鬼似地跑出了监控室。
逃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后,吕小京随手把硬盘扔在了柜子上,然后钻进被窝里想以睡眠避开内心中的恐惧。但是那些画面却如影相随,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也仍然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展示着它们的狰狞。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终于决定进入暂时短路状态,以避开这些高度消耗能量的活动,于是吕小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沉重的敲门声把吕小京吵醒过来,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发现是一楼兼卖杂货的老刘头,“小吕子,你的电话。”
在受雇于市立三院填个人资料时,吕小京把老刘头铺子里的公用电话当成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填了进去。他平时没少在老刘头的店里买些针头线脑的东西,所以老刘头倒也不介意偶尔有个把电话打进来找吕小京时帮他传达一下。
吕小京接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
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是吕小京吗?”
吕小京一听不是医院打来的,先松了一口气:“我是。”
“昨天午夜12点以后是你在市立三院监控室值班吧?”
吕小京突然感觉到对方的口气阴气森森,他有些慌张,急忙回答:“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都是李安成在值班,你有事去问他吧。”
他刚想挂掉电话,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我给你一万块钱……”
吕小京一个激灵,急忙把话筒重新放在耳边,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对方仍然不疾不徐地说:“把你从医院监控室里带走的硬盘给我,我就给你一万块钱现金……”
吕小京一咬牙,打断了对方的话:“两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对方停顿了一下,“好,成交,告诉我交货地址。”
吕小京心头狂跳,喜悦压倒了恐惧,立刻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了对方,又追问了一句:“你几时来?我怎么认出你?”
“一小时后,我的人穿深色风衣,开一辆红色皮卡。”说完电话挂了。
硬盘风波(4)
吕小京握着电话还仿若梦中,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老刘头刚从外面的邮递员手里接到今天的报纸,走进来打趣道:“彩票中了?乐成这样。”
吕小京急忙放下电话,掩饰着说:“哪里有,刘大爷别开玩笑了。”他的目光在老刘头手中的报纸顺便瞥了一眼,突然怔住,一版的大照片似曾相识。他急忙跟老刘头把报纸要了过来,今天的头条新闻就是《市立三院九名夜班人员失踪,警方正在加紧调查》,照片就是三院门诊大楼的正面照。他匆忙浏览了一下内容,大意就是说昨晚警方发现市立三院夜班人员全部失踪,监控录像被盗,呼吁广大市民有线索要踊跃提供云云。
老刘头在旁边也瞄了几眼,不禁问道:“小吕子,你不是在那医院工作?还好昨晚不是你值班啊,真是险,这年头,人心不古了,唉,连救死扶伤的医生都要祸害,作孽啊。”
吕小京根本没有听到老刘头在说什么,他跟老刘头打了个招呼,就立刻跑回地下室,把硬盘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细细摩挲了几下。他突然想到,对方估计是报社记者之类,这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最会打听新闻线索,估计也是想要关于昨晚的监控录像吧。
想到这里,吕小京笑容僵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拿着硬盘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吕小京回来了。他一手里拿着一张光盘,另一只手里拿着硬盘,走进了老刘头的屋里。“刘大爷,先寄存在你这里,下午我再拿走。”
金钱诱惑下吕小京留了一手,把硬盘里昨晚的录像刻录成光盘,到时将光盘交给对方,反正光盘和硬盘都一样,只要图像清晰就可以了。为防万一,把硬盘留在老刘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