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字后便给如莺喂食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水和米。萧风逸他们一定都等着他的回音,关于太子丹会否亲自或派人出使陵安的消息。只是距离上一次他建议太子丹,一晃已数日过去,他若有心要去一趟中原,恐怕应该早要准备才是。难道他根本未将此事当真?还是对他有疑,所以防备他的所有的言论?但当时他分明见到了他眼里的心动。
如果太子丹不为所动,并不打算去陵安,那萧风逸的计划岂不是就此完结了?迅速放飞如莺,看着空中那个飞影渐渐小去,直至见不到踪迹,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这时,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风,回头只见鸿雁小心翼翼的站在身后。
“来多久了?”他禁不住眉心紧锁。
“才来,生怕大人受凉便想着给大人加一件披风,没想到还是打扰了大人赏月的雅兴。”
端木烈回过身,背对着她道,“夜深了,你也早点歇息去吧。”他不是不放心鸿雁,若是她有异心,恐怕太子丹就不会至今都只停留在怀疑的阶段了。
她到底是谁?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对她和颜悦色吧,生怕徒增加了她的非分之想,况且,他也做不到对一个不喜爱的人和颜悦色。只有对她冷冷淡淡,才不至于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让她心存幻想或伤她太深。
鸿雁颔首点头,却仍不见离去,端木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大人,她是怎样的女子?”虽然未经证实,但是她知道,端木烈心中一定有个人。能让一个男人在三年中恪守初衷,不为任何女人所动,她很好奇,他心系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端木烈一阵心痛,女子?若他是女子,他还需这般痛苦吗?他漠然的转过身,眼里是一贯的冰冷。
“大人,”鸿雁再度轻声唤道,却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如莺早已消失在一片漆黑中,端木烈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飞往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的身边。
而同一时刻,太子府。
阿耶达带着两名男子匆忙的前往太子书房,那是前些时日派去追查那个中原少年的两名侍卫。
“殿下,那个少年有消息了。”阿耶达在门外道。
赫里丹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立即房门大开,“进来说话。”
两名侍卫便将所查到的消息如实禀告,“属下一路寻去,发现那二人是往尚京去的。最后在尚京的潭云寺附近找不到踪迹。”
“潭云寺?”赫里丹奇怪道。
“是,后经打探,确实有两个人在寺里借宿一夜,第二日便将在寺里吃斋诵佛的兰太妃接走了。”
“兰太妃?”赫里丹紧缩的眉间终于释放开来,“那两人是‘镇关王’萧风逸的人!”原来她是萧风逸的人。只是她和萧风逸会是什么关系呢?她的美貌是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的,难道她是萧风逸的女人?亦或者是他的亲眷?
阿耶达看着沉思中的赫里丹,唤道:“殿下,这个少年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殿下这般追寻?”
“少年?阿耶达,难道你看不出她是个女子吗?”
阿耶达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送来的那么多画卷中,殿下却看不中任何一人。
“只是殿下,她是个中原人,现在又得知她是‘镇关王’的人,想要得到她恐怕没那么容易。”
其中一侍卫又道:“属下还查到‘镇关王’已携同兰太妃启程回陵安了。”
“回陵安?”
赫里丹的蓝眸变得愈加深邃,前段时日端木烈不正苦口婆心的劝他从萧风逸入手拿下冀京,又劝他去趟陵安,这厢便已查到萧风逸已经在回陵安的路上了,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难道她是萧风逸派出的用以美人计来迷惑他的?只是他这般用心,到底意义何在?
回忆起那天的一切,她显然是极力要掩盖自己女儿身的事实,当他吻上她的时候,她的震惊与愤怒是假不了的。若真是美人计,她又何必遮遮掩掩,大可放开了直接勾引他就是了。
暧昧(一)
事情好像有点复杂,还没弄清端木烈的来历,这边又多出了她是萧风逸的人这档子事。而最重要的是,他想极了她,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排除万难得到她,但是现在,这份心意虽然没变,但阻挡在前的种种情况却使得他迷惑不堪。
那么端木烈呢,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如果那天探子真的没有看错,端木烈的确进了那家妓院,后又进入了那间厢房,那么他和她定也是认识的。如此说来,端木烈也是萧风逸的人,这样就能说通为何他一再旁敲侧击的鼓舞他去陵安了。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为了引他去陵安,而一切线索虽能连成一线,却又分明少了些什么。
赫里丹的脑中试着将线索串起来,但是为何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清楚,又都可以指向死胡同呢?那么,陵安去还是不去呢?
两名侍卫退下后,阿耶达却没有立刻离去。
“殿下,我还查到一些事情。”
“什么事?”
“是关于端木大人的。”阿耶达眼神稍有闪烁,查到的这些事情让他感到大为不妙。他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笺递上,便赶紧掩门退下了。
烛火颤动,赫里丹拿着信笺的手抖动的更为厉害,而信上的内容却让他的心有如刀割。
赫里丹将信笺揉于手中,又大声将阿耶达叫了进来。
“殿下。”
赫里丹举起手中的信笺,“此事决不能被第三人知道,否则我定格杀勿论,就算是从小跟随我身边的你也不例外。”
“阿耶达明白。”
看着赫里丹愤恨的双眼似要冒出火星,阿耶达害怕的将头低下,不敢再看。
端木烈,这就是你的身世吗?赫里丹伸出手,信笺的一角触到了涌动着的烛火,长长信纸瞬间被火苗吞噬,蜷成一团后终化为灰烬。
******
夜深人静,莫离在宽大的□□翻来覆去总也不能安然入睡。
回到中原后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点奇怪,先是遇到了和自己长得像的不能再像的刘夫人,而她恰好也是姓莫;再看银铃的举动也让人十分费解,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今日在寺庙里发生的一切,德忠住持的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回放。尽管她一再平息心气,但就是心绪难安。
莫离抓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从□□坐了起来。既然无心睡眠,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她推开窗户,寒风乍的吹了进来,冻得她一阵哆嗦,她竟然忘了现在已是初冬了。
正在她要关上窗户的一刹那,一个人影突然一闪。莫离警觉的跑出厢房,虽然外面已空无一人,但她还是大声喝道:“站住,何人在那里?”
良久,久到她以为那个人影真的已经消失了,亦或许是自己的错觉,那里根本无人经过。就在她要转身进屋的时候,一个长长的身影从角落站了出来。
莫离吃惊的看着萧风逸,“王爷,那么晚了找莫离有事?”
“本王不放心你,遂过来看看。”萧风逸一脸局促,看着莫离不解的神情,他连忙解释道:“见你从‘普渡寺’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晚膳也吃得索然无味,所以趁着你还未入睡便想来看看你。”
“王爷多虑了,莫离没有闷闷不乐。”她垂下脸来。
暧昧(二)
萧风逸看着她,每当她不开心或有心事的时候便会做这个动作。月光下,她愈显瘦弱,一件单薄的外衫歪歪斜斜的搭在身上,里面白色亵衣的领口微敞,恰好露出了颈下的锁骨。一阵寒风吹过,零乱的发梢随之飘拂,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动人心神。这么俊美的少年,世间只此一个吧。
他替她拉好外衫,不想她受凉,现在的莫离就象一个无助的小猫咪,让他恨不得揉进胸膛。
“莫离,若有什么事不尽如人意之事,你大可告诉本王。就算本王现在还无力解决,但至少你可以一吐为快,不必深埋在心。”
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字字句句渗入了她的心房,细细想来,她在这世间能依靠的好像也只有萧风逸了。想要抬头的瞬间却不料眼眶一热,憋了整整一晚的眼泪竟硬生生的流了下来。
“莫离,你哭了?”
“没有没有,一粒灰尘掉入眼里了。”
尽管她立即将脸擦净,但那颗晶莹的泪滴在皎洁的月光下所发出的荧荧之光,却已深深烙进了萧风逸的心坎。“告诉本王,到底有什么伤心事?”
“王爷,莫离真的没事。”
“真的?”
“真的!”
“那好,收起你的眼泪,别再让本王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纵使心中再难过,你若是不肯说出口,那就只能强忍下。”萧风逸的大手按上了她的肩头,一下就感到纤柔的好像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她整个捏碎似的。
莫离别过头,从那个角度望去,她微翘的鼻尖和有致的双唇,恰好连成了一个绝美的弧度。双鬓的细长发丝随风拂过脸颊,萧风逸情不自禁的抬手替她将发梢掳至耳后。他温暖的手指轻触到她如水般的脸庞,莫离一个惊诧猛地抬起头,望到了他眼中的光泽。
夜凉如水,月色清撩,二人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静,谁也不愿捅破这不能言明的情愫。只是再怎么回避,二人还是被吸进了彼此眼里那深情的漩涡之中。
“王爷,如果一个人,生来就是一个错误,亦或者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那该如何是好?”
“在本王看来,每个人都有他存活的道理,没有人生来就是错误的,也没有人不该存活人世。”
莫离的神情稍有放松,但是萧风逸却并没有多加追问,因为他知道,她若想说,自然会说;她若不愿意,那就还是让她保留着心中的秘密吧。
“莫离,你只需记住,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本王都不会让你受到分毫的伤害。”他的手缓缓放开的肩头,却转而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他不单不会让她受到伤害,连同那些可能会伤害到她的因素,他都绝不允许存在。“所以,你只需安心待在本王身边。”
莫离缓缓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小手,除了银铃,他就是她最亲的人了吧。世上能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撑起一方净土,她便是幸运的。
萧风逸要回陵安了
“谢谢王爷。”她露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要谢本王的话,现在就进屋去睡觉吧。不准再胡思乱想,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陵安。”
“嗯。”她点头,听到离开锦州,她竟如释重负。但是转身进入房间时却还不见萧风逸离去,她亦想对他说些关切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启口,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断然关上了房门。
萧风逸站在门外,久久没有离去。他虽不知道今日“普渡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知道她不愿在锦州多作停留。
锦州尚已有如此多的是非,不知到了陵安会是怎样的情形?
******
都城陵安
“皇上,镇关王一行已经到锦州了。”内侍在养心殿外禀报。
“他一共带了多少人?”萧风远黑中带紫的嘴唇无力的吐出这句话。
“连带家仆在内,不超过十人。”
“哼哼,”萧风远冷笑,“才寥寥十人?他倒是对朕放心的很。”
“父皇想要他的命无论他在尚京还是陵安,都是一概逃脱不了的。不是他对父皇放心,是他根本知道就算带再多的人马也无济于事。”说话的是一个文弱少年,看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因正处于变声阶段,所以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奇怪。他继续道:“所以,父皇不必太过忧虑。他已经十六年没有踏足中原了,整个储心国和朝堂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手无兵权,身边又无良将义士,若是有异心,又奈若何?再者,他在尚京过的安逸日子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既有这份安定,想来他也不会放着不过,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这个少年就是萧风远的大皇子,即将成为储君的萧允。只见他面色清朗,笑意温和,但这笑意背后却有着和萧风远一样毒刺般的栗寒。
听了萧允的一番话,萧风远并不敢苟同,他撑起虚弱的身子,“十六年!我最怕的就是他真的隐忍了十六年。一个人若能忍气吞声十六年,那么还有什么会让他惧怕呢?”
萧允面色一怔,毕竟父皇对萧风逸的理解终归比他深,况且不管他有无异心,去除一个隐患总比留着来的稳妥。他一手挥开在场的所有内侍和宫婢,“父皇有何良策?”
“当年朕留他一命,是因为朕不愿被人耻笑竟害怕一个小毛孩。今日朕要他一命,也可以给他冠上这个罪名。”
“父皇的意思是……”
“他有心造反,朕当然容不得他;他无心造反,朕可以让他看似造反。”
萧允听后会意的笑了起来,“孩儿向来钦佩父皇的锦囊妙计。”
萧风远亦笑了笑,萧风逸一日不除,就如一根肉刺扎在他心房,而这根刺一扎就是十六年。尽管他一直安分守己,但是在他看来比起一直蠢蠢欲动的土布族更让他寝食难安。
如果说萧风逸隐忍十六年,就是为了伺机夺回皇位,那么萧风远留了他十六年,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将他除掉的机会。
如今,他命不久矣,无论如何也要拉上萧风逸才好。
立储君,无形中给众人制造了圆梦的好时机,萧风逸、萧风远,当然还有远在土布的赫里丹。
他像极了一个故人
土布兖城
风满庭,霜满地,心池起涟不自已。
哀怨叹,恨咒殇,情牵君心似我心。
王后看着布满黑子的棋局,“阿烈,本宫又输了。”
端木烈唇角弯起,从容的在棋局仅有的一处空白上放上最后一颗黑子。
王后将手中的白子一扔,“下了五局,你竟一局也不让本宫赢。”
“王后是在怪阿烈不懂谦让吗?”
王后露出了随和的笑容,“本宫岂是这样的人?”
“王后自然不是,不然阿烈也不敢连赢五局。”
“和阿烈下棋就是这点好,总能让本宫心神宁静,虽不是斗智斗勇,但足够本宫受益了。最重要的是,本宫知道阿烈你不会刻意讨好,不然局局都是本宫赢,有何意义?”
端木烈笑了起来,在这寒风凛冽之时,这笑显得温润暖人。王后看着对面的端木烈,一直觉的他与赫里丹长得极为相像,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他的那份亲切并不是因为这一点,而是他身上还有另一个人年轻时的影子。不错,那双浓密的剑眉,那英挺的鼻梁,还有那刚柔并济的脸部棱角,处处都彰显着那个人的影像。
也许阿烈就是那个孩子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王后就忍不住问道:“阿烈,上次你说你无父无母,那你可还记得你父母的样子?”
端木烈看着王后那张过分熟悉的脸庞,心里顿时疑惑四起,她为什么总对自己的身世的那么感兴趣?
不等他回答,王后又问道:“你是长在中原还是土布?”
“臣早已不记得父母的样子,臣自幼被生母遗弃,后来便四处流浪为生,吃百家饭长大。”他胡乱说道。
“被生母遗弃?”王后脑中轰然骤响,这句话将她一直深深自责的罪过揭露了出来,他竟然也是被遗弃的孩子。
“不曾被人收养吗?”
“不曾。”
如此说来便打消了刚才浮于她脑中的念头,他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因为她将那孩子送到了尚京,而阿烈是流浪长大的。只是看着端木烈举手投足间的高贵风雅,怎么也不能将他与流浪儿联系起来。
王后不自觉的暗叹一声,脸上忧伤之色尽显。
“王后,您怎么了?”
“没事,本宫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而已。”
赫里丹来到王宫时,恰好见到自己的母后和端木烈在亭中对弈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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