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逸想了想,“也好。”
刘夫人当即就派人将当日未在当差的巧绢给唤了过来,随着萧风逸一同前去兰太妃歇息之处。
萧风逸离开后,一桌人又谈了起来。莫离得知刘夫人闺名叫莫遥,她的父亲莫大人原来有九房妻妾,最爱的就是九夫人,可惜那位九夫人死于难产,连带那孩子也未能存活。后来又隔了多年,莫府终于迎来了又
两个小生命,是一对龙凤胎,所以莫府只有一个独子,四个女儿。
也许是和刘夫人长的像的缘故,莫离觉得莫家的事总也听不够。
而另一边,萧风逸携着婢女巧绢来到兰太妃的住处。
萧风逸环看四周,只有刘府的一个小丫环伴在兰太妃身边,未见银铃的身影。只是见母妃似乎疼痛难忍,便没有问及银铃的去向。
巧绢挽起泡在热水中的纱巾,缓缓敷上了兰太妃的膝关节上,随后轻柔有序的揉推开来。如此一来一往,在一番按摩推拿后,兰太妃的关节痛果真稍有缓解。
见兰太妃别无异样,巧绢便退下了。
月夜下,巧绢走在树影婆娑的小径上,心想着刚才绣了一半的刺绣。一不小心便与前面的来人撞了满怀,待看清来人后,她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的惊呼道:“银铃姐?”
来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时语塞的楞在原地。“银铃姐”这三个字带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在锦州被人叫出名字,那就意味着有人认出了她。
“银铃姐,真的是你吗?我是巧绢啊,原来四夫人房里的巧绢!你不记得了吗?”
银铃飞快的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说道:“巧绢?怎么这么巧呀?”
“银铃姐,自九夫人死后,你到底去哪里了呀?莫府上下竟无一人知晓你的踪影。”
“我,我去投靠了一个远亲。你怎会在刘大人的府里?”
她的身世有疑(一)
“你有所不知,刘夫人就是三小姐。我是三小姐的陪嫁丫环,自当一同来到刘府了。”
“三小姐?”记忆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莫府花园里荡秋千,她有着削尖的下巴和一张典型的瓜子脸,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原来刘夫人就是三小姐,难怪莫离长得和她这么像了。
“那你今日又怎会在我家大人府中的?难道你是随那个太妃和王爷一同前来的?”巧绢当下明白,“你在王府作丫头?”
“我家远亲在漠北,便介绍我到了‘镇关王’的王府当差。”银铃急着脱身,若再不脱身,恐怕九夫人和莫离这一秘密就要被揭穿了,“太妃还在等我,我得赶紧走了。”
“银铃姐,真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巧绢开心的握上了银铃的手。
“巧绢,你我今日相见之事还是不要被他人所知的好。”
“为何?”
“我以前是莫府的人,现如今又在王府做事,这次又是皇上宣我家王爷进宫。这宫里和官场上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是很懂,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提及的好。”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但好在巧绢也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的人,当即便似懂非懂的点头答应了。
二人随即便各忙各的去了。等到黑暗中完全见不到二人的身影,萧风逸才从长廊的拐角处现出身来。他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脑中所盘旋的是刚才银铃与巧绢的对话。刘夫人和莫离长的如此相像,又那么巧二人都姓莫,而巧绢作为刘夫人的陪嫁丫环竟然与银铃相识。而巧绢口中的那个已经过世的九夫人会是谁呢?脑中忽闪而过的是那个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下将狼一剑刺杀的女子,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她就是九夫人了,那么糨褓中的莫离一定是莫府的孩子。
到底莫府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九夫人抱着出生不多时的莫离逃离锦州呢?但是既然银铃有心瞒下此事,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相信银铃所做的一切定是为了保护莫离。只是难保巧绢见到莫离后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之事。
这一夜的月色本就若隐若现,而银铃和巧绢走后,一片浓重的乌云便将月亮整个的埋藏了起来,一夜都不曾散去。
******
翌日清晨,一个骇人的消息震惊刘府上下,位于刘府西侧的园湖中浮出一具女尸,由于浸泡了一夜,女尸浑身浮肿不堪,而这具女尸不是别人,正是刘夫人的婢女巧绢。
后经下人证实,巧绢被传去替太妃推拿后,便一夜未归。同室的婢女以为她被太妃所留,因而也没有禀告刘夫人,没想到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园湖是巧绢回自己厢房的必经之路,而从落水点来看,显然是由于连日来的阴雨天而致使路滑,想来巧绢一个不慎便滑入水中,导致被淹而死。
兰太妃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心下亦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若不是哀家身体不适传来巧绢替哀家推拿,她也不至枉死。”
她的身世有疑(二)
银铃挽住兰太妃,心里也十分难过。多年未见,昨日重逢,竟成永别。
萧风逸走至兰太妃的面前,“母妃不要太难过了,这是一个人的命数,怨不得他人。”
话虽这么说,但是兰太妃的心里还是十分内疚,转而对正在抽泣的刘夫人道,“刘夫人,不知锦州有否寺庙,哀家想前去烧香祈福。此事因哀家而起,哀家总得为巧绢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刘光瑜按上刘夫人的肩头,“太妃说的有道理,与其在这里哀哀凄凄,不如去庙里祈福,一来为巧绢超度,二来以解心中郁结。”
刘夫人听后缓缓点头,刘光瑜便对萧风逸道:“王爷,锦州城里最大的寺庙便是‘普渡寺’,您看臣这就去安排一下可好?”
萧风逸朝兰太妃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她并无异议后才说道:“那就请刘府尹着手准备吧。”
普渡寺?那个将还未出生的莫离贴上“惑君”标签的地方,由于灵觉大师的一番解签使得九夫人从此有家不得归,使得莫离不能以真身示人。普渡寺,你若真是普渡众生的地方,却为何将莫离拒之门外呢?银铃回忆起十六年的点点滴滴,突然一阵晕眩。
“银铃?”莫离眼疾手快,就在银铃倒地的一瞬一把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银铃想要站直身体,却奈何力不从心。
兰太妃见状道:“银铃,你在府中歇息吧,不用陪哀家去寺庙了。这几日你也累坏了。”
“有我陪太妃就可以了,”莫离说着便亲热的挽住了兰太妃的手。
约摸一刻钟后,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刘府门口。刘夫人和莫离一左一右扶着兰太妃上了车,一行前往寺庙祈福了。她们刚走不久,刘光瑜便回府衙处理要务去了,混乱了一上午的刘府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银铃刚想回屋,却被萧风逸叫住了。
“银铃,你近日的气色可不太好。”
银铃抬首望了一眼萧风逸,明明是说着关切的话,但是他却面无表情。“奴婢有点水土不服。”
萧风逸点头,却冷笑一声,“难道回到故土也会水土不服?当初你到尚京,也不见你有任何不服之处。”
“王爷!”银铃感到背上冒出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恕奴婢愚钝,奴婢实在不知王爷所言何意。”
“不管你是真愚蠢还是假糊涂,本王都没有兴趣知道。本王只问你一句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莫离吗?”
银铃颤抖的立即下跪,“奴婢从小看着公子长大,只要公子一切安好,就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倘若有朝一日,要你拿出命来,你可会有迟疑?”
“不会。银铃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莫离了,奴婢早已将生死看的很淡。只要她平平安安就足矣。”
“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今日所言,愿你永不要忘记才好。”
萧风逸笑笑,恍如清风拂面,丝毫看不到刚才谈话时的阴鸷与冷酷。
古寺疑云(一)
萧风逸潇洒的转过头,朝刘府为他准备的厢房走去。所有的线索都已具备,莫府,九夫人,银铃,要查出整件事情的因果,想来也并非难事。
“正海,”他唤道。
“属下在。”
萧风逸伸手一勾,正海的耳朵贴了上来。一阵耳语后,只见正海不住的点头,随后便躬身退下。
而现在最为棘手的并非是查获莫离的身世一事,而是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到陵安了,但是世清那边却还是没有消息。世清到底有没有说服太子丹前往陵安呢?他的计划成败与否,就全看世清的了。
******
普渡寺前,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由于没有知会寺内的方丈大师,所以无人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的是兰太妃,只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前来烧香拜佛的。
刘夫人一直是普渡寺极为虔诚的香客,每逢初一十五必要来寺内捐点香火钱,所以寺庙上下对她都十分熟悉。
“施主,”一个宽额圆耳的和尚出来迎接道。
“住持有礼。”刘夫人笑道。
莫离看着面前站着的那个和尚,只见他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出头,长得天庭饱满,唇红齿白,她忍不住暗自心想年纪轻轻就是一方寺庙的住持,倒也不容易。正想着,突然那个住持也朝她这边望来,一阵对视之下,她竟发现那个住持的眼里有种她不解的神情,是惊异?是错愕?还是不可思议?
“住持,这位是我家的一个远亲,途经锦州,便到寺里来拜一拜。”刘夫人指着身边的兰太妃道。
德忠住持这才将目光从莫离身上移至兰太妃处。
“住持,”兰太妃朝他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贫僧不敢受此大礼。太后大驾光临,使得贫寺骤时生辉。”他看了看兰太妃,心下顿时明白了一切。
兰太妃震惊不小,他刚才唤她什么?“住持说的有失偏颇,哀家是‘镇关王’的母妃,人称‘恭顺兰太妃’,并非太后。”
德忠住持亦是大为惊讶,她这面相,分明就是……,“是贫僧失言了,请太妃恕罪。”
“不知者无罪,住持莫要责怪自己。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祈福吧。”兰太妃朝四周悠悠望去,幸好没有旁人在场,不然这无意间道出的“太后”二字不知会惹出多少风波。
德忠住持亦是聪明人,立即不再多语,赶紧领着众人朝寺里走去。
来到一处宁静的密室前,一沙弥伸出手挡在了莫离前,“施主请留步,前方是专为女施主而留的祈福之地,男施主不得入内。”
住持见状道,“无碍,让她进去吧。”
“住持不必为难,不能因为我是随着太妃和刘夫人而来的就坏了寺里的规矩。在下还是等候在外吧。”
住持看了看莫离,“那施主在外稍候片刻,待贫僧将祈福事宜安排妥当后便来找施主。”
莫离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她好像没什么事情需要他来解答的。再抬头时,兰太妃和刘夫人已经跟着住持走入了密室。想起住持刚才看她的奇怪眼神,莫离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古寺疑云(二)
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在寺里兜兜转转。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头顶的日头有了些暖意。听说锦州已经很久都是时阴时雨的天气了,难得今日竟然放晴了。她站在一棵枝叶落尽的梧桐树下,前方一间香烟缭绕的小屋前赫然写着“解签”。她感到好像有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将她不断的超前推去,她的思维不受控制,她的肢体亦不由自主。
她轻轻触门,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打开。她这才发现屋顶与墙角到处都是蜘蛛网,显然这间解签小屋已经闲置了许久。阳光三两缕的透过厚重的窗户照了进来,漫天飞舞的灰尘显得愈加肆意张扬。她一时出神,竟没发现有人已站到了她的身后。
“施主可曾觉得此地熟悉?”
莫离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一手捂住心口,一面转过身来。住持的红色袈裟,在昏暗的屋内还是显得尤为刺眼。
“住持,原来是你。”莫离挤出一丝笑。
“此处原是我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灵觉大师,专为求签之人解签之处。”
“原来如此,难怪我看到屋前写着‘解签’二字。只是如今为何又废弃了呢?”
“灵觉大师仙逝前,令寺院上下将此处密闭起来,不得再进人。关于大师的仙逝,说法不一,有道是大师泄露了先机;有道是大师功德圆满升天为佛。”
莫离一听大惊,赶紧道:“那在下今日可真是犯了大忌了。”说着就要退出屋去。
但是住持却不以为然,“施主不用惊慌,施主是有缘人,今日不过是故地重游。”
“住持可能有所误会,在下从未踏入过中原,‘普渡寺’自然也是第一次前来。”
德忠住持笑笑,“施主有所不知,灵觉大师的最后一签就是为施主的娘亲解的。”
莫离看着住持,感觉一阵毛骨悚然,“我自幼长在漠北,住持说的可能另有其人吧。”
“施主有没有想过,施主这前半生为何总是做不了真实的自己?原因就在施主本就应该是个亡故之人,又何必苦苦挣扎于人世呢?总以另一个身份掩盖自己,于人于己都是下下之策。”
“什么叫亡故之人?什么叫掩盖自己?住持有话就请明说,难道住持今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暗示让在下早早自行了断?”
“施主误会了。”
“我是误会了,看来住持可不是为普渡众生而来的,而是以劝人离世为乐啊!这样的‘普渡寺’,在下还是远远逃开的好。”莫离冷冷的看了一眼住持,又道:“告辞了。”
是的,她是该远远逃开的。住持的话虽然说得不明就里,但是显然是有所针对,他一定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说出以另一个身份掩盖自己这样的话。她本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她一定要女扮男装,银铃的解释也总是遮遮掩掩,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她摇摇头,一再告诉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如莺
此番入京,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事皆要等到帮助萧风逸夺回皇位后再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尽量不去想方才住持那番弦外之音,待到心神有所平息后迈步朝刘府的方向走去。
等到兰太妃和刘夫人祈福出来,却发现不见了莫离的踪迹。问及住持,只道是,“施主只是让贫僧转告太妃,说她先行回去了。”
兰太妃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还说要陪哀家,却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及。”
刘夫人亦笑着道:“莫公子到底还年少,再说男子对祈福求神一事终不及女子上心。”
一方言罢,二人便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德忠住持的脑中满是兰太妃和莫离的身形交错出现。他叹了口气,终于明白灵觉大师当年的苦楚。兰太妃若是够聪明,就该明白他那声“太后”背后隐藏的玄机。至于莫离,显然今日的一番提点未起任何作用,但是相信她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中天的太阳不知何时又隐了下去,他暗叹道,要变天了。
******
黑夜中,一只身形娇小的夜莺在兖城一座府邸的上空盘旋后悄然降落。这绝不是只寻常小鸟,而是从陵安开始就一路跟随萧风逸的信鸽。由于它身形小的就像一只夜莺,所以萧风逸给它取名为如莺。多年来,如莺就是萧风逸和端木烈之间互通消息的工具。
尽管太子丹早已对端木烈有所怀疑,但谁也想不到这只鲜艳美丽的小鸟竟然是只训练有素的信鸽。任他再警备森严,也不会怀疑到一只小鸟身上。
端木烈取下绑于如莺脚上的一张字条,脸上的神色稍有放松,但又立即浮上一层愁色。那是方田英捎来的讯息,萧风逸一行再过数十日就能到达陵安了,这就预示着莫离一路上亦是平安无事。
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字后便给如莺喂食了一些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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