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边笑边说,“我又没戏弄你,是你自己从进帐就没注意到我。”
“还不是牵记你,担心你是否因为抱恙才不来的。”
“原来是担心我呀,可是我方才明明听你说饶不了我,那么你预备怎么个饶不了呢?”
怀汐一改刚才练兵场上的严肃,嬉笑道:“你是堂堂的副将,我怎能灭你威风?”
莫离在他身旁一阵转悠,“那倒也未必,我是区区副将,你可是这支精兵的主将。副将偷懒,主将若不惩治,怎能立有威信呢?”
“可是你并没有偷懒啊?你不是活生生的站在此处吗?”
“所以……”
“所以我没有理由惩治你。”
莫离双手合击,大呼一声,“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说着,她踮起脚尖,拍拍怀汐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去?”
“去哪里?”
莫离指着帐外,“继续练兵啊!你休息片刻就可以了,总不见得一直休息下去。”
“可是下一个科目是你负责训练的,若是被爹知晓……”怀汐话说一半,终于明白自己上了莫离的当。
“你不说我不说,方将军怎会知道?再说连你这个主将都不罚我,方将军也不会罚我的。所以,你就乖乖去训练吧。”她说着就将怀汐往帐外推去。
“莫离,你真是太狡猾了!”怀汐一步三回头,却只见莫离悠闲的躲在帐中,翘着二郎腿,朝自己挥手。
世清离开的这三年里,她和怀汐是最为伤心的人。但正是这同样的伤心,在无形间巩固了二人的友谊。怀汐依旧是那个爽朗、阳光的大男孩,但是面对莫离时却多了几分细腻和周到,处处谦让她,处处维护她。
莫离坐在舒适的躺椅上,看着训练场上的怀汐,一身银色盔甲在秋日的阳光下耀眼闪烁,他铿锵有力的喊着口令,双目迥然有神的看着众将士的一招一式。莫离笑着暗想,怀汐越来越有主将的风范了,单看他这训练时的认真劲,就能想象出倘若真有临阵杀敌的一日,他该是多么勇猛威慑!
莫离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饮了起来,正当沁凉的水滑过喉间,突然一个声音问道:“才练了不多时,就口渴了?”
莫离心下一惊,不小心便呛了起来,几下一咳,脸色当即涨的通红。萧风逸赶紧走至她身边,替她用力拍后背,“该不会是被本王吓到了吧?”
王爷突袭(二)
莫离边咳边摇头,“没,……没有,不关王爷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又心虚的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多时,刚巧见你倒水喝。”萧风逸拿下她手中的水杯,手伸至她颈下,想要替她解开颌下的衣扣,以便气息更有通畅。但是手还未触及到莫离的颈间,她却象受了极大惊吓一般立即朝后退了数步。
萧风逸的右手尴尬的悬在半当中,却见莫离正手捂颈前的衣扣,双目惊恐的望着他,那表情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充满了迷惑和防备。
“本王……怕你扣子扣的紧,咳的岔气,……”萧风逸解释。
莫离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遂忙说道:“莫离怎敢劳烦王爷?自己动手就好。”说着,解开了第一粒扣子,又笑道:“还是王爷想的周到,这扣子一解开,果真觉得舒坦很多了。”
萧风逸点头,知道莫离向来对自己恭敬有余,不然他真要对她刚才的架势有所怀疑了,那分明就是个女子担心自己被男子玷污才有的神情。
待到理顺心气,莫离注意到方田英同怀汐正朝帐内走来。
“怀汐,这支精兵已经训练三年有余,本王想知道队伍的详细情况究竟如何?”
“禀告王爷,不包括数月前才招入的新兵,军中将士一共三百五十名,年龄最长为二十,最小十五,都是攻、守兼备的能手。”
“若大敌当前,能否一下子拉出去作战?”
“随时听命王爷发号施令,”怀汐信心满满。他最为期待的就是能有上战场大显身手的一日,毕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能体现其价值的,就是在战场杀敌的一刻。
萧风逸又转身问向方田英,“方将军,京城那边怎么说?”
“皇上最近正在拟定立储一事,想来不日就要定下储君人选了。”
萧风逸的嘴角微微牵动,萧风远的皇子们都已过束发之年了吗?难道自己未雨绸缪了这么多年,竟要与自己的侄子争夺皇位?不,这个皇位原本是他的,这个天下也原本是他的。
他转过身去,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莫离还是注意到了,从他的侧面望去,深陷的眼里透出的是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阴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她一直以为萧风逸让怀汐和她训练的精兵是用来对付土布族的,直到刚才他提到京城,她才明白,原来陵安城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
莫离和怀汐对视了一眼,相信怀汐也终于明白过来。
陵安城?皇上?储君?还有精兵?难道萧风逸是要起兵篡位?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远离京城做个逍遥的王爷不好吗?再说皇上待他并不薄。
半晌,萧风逸直面莫离,问道:“莫离,你在想什么?”
“莫离在想,精兵营里人数尚少,虽说少而精,但真正在战场上,人数却是必不可少的优势。所以在人数少的情况下,战略和作战之道变得尤为重要。”
月美人
萧风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这个小脑袋瓜的确聪明过人,但是毕竟还是年少,想法不免有点天真,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这几百将士就能成就大业了吧?萧风逸笑笑,这个又聪明又纯真的莫离,此刻却傻的可爱!
萧风逸笑笑,“道理是不错,那么战略方面就靠莫离多上心了,本王很期待你能有独特的见解。”
莫离点头,心里却暗暗骂自己,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的说什么战略和作战之道。
他回过身又对怀汐道:“明日是中秋夜,本王为莫离补办生辰宴,你可要守时过来。”
“何止守时,定要提前过来才好。”
“本王不打扰你们练兵了。”萧风逸和方田英走出帐外,边走边又说道:“你们二人辛苦了。”
见二人走远,莫离对怀汐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怀汐,你辛苦了!”
怀汐无奈的摇头,这家伙定是他的克星,他只得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训练,而莫离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这回总可以定定心心的喝水了,不必担心会呛到。
******
开元十六年的中秋夜,月如银盘,圆润且饱满的深嵌于宁静的夜空中。“镇关王府”的花园里,上至太妃,下至管家婢女,都聚在了一起,主子饮酒赏月,仆人就在一旁伺候助兴。当然除了犹如在闭关中的二小姐。
纯净的月光洒满了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明亮清透,却与莫离现在的心境恰恰相反。上一次聚在此地,还是三年前为玉婉举行的接风宴,谁知竟引发了世清的拒婚以及之后的离别。
莫离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庞,心里却不禁胡思乱想,不知这次的庆生宴会以何种结局收场。太妃慈眉善目,王妃笑意浓浓,几个妾室和美人也都各有风情,但是其中一位却格外夺目,她就是正怀有身孕的月美人。她肤白胜雪,圆目含情,娇柔之中有清纯,纯情之中显妩媚,本就已经美的动人心魄,再加上她自然流露的细微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莫离总觉得这个月美人有几分面熟,象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偏偏想不起。似乎是感到了有人在注视她,月美人抬起头对上了莫离的目光。莫离面上一窘,正在她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看时,月美人却朝她举起酒杯,作了个敬酒的动作,随后浅浅的小啜一口,莫离亦礼貌的抱之一笑。月美人虽已入府半年,但碍于避嫌,莫离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她。
坐在一堆美女群中的萧风逸,面色如常,神色淡定,就算有月美人在身边,也没有见到他如传闻中的那般宠爱她,只是偶尔与她轻言几句,眼睛又立即转向别处不再看她。
莫离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回过头与银铃轻言,“这些都是你指点他们安排的?”
银铃摇头,“没有,奴婢没有插手晚膳的安排。”银铃在旁人面前不能逾矩,还是自称奴婢。
莫离再看向一旁的墨香和砚朱,二人也都相继摇头。
为她过生日(一)
“怎么了莫离?这些菜不合胃口吗?”萧风逸看着这些菜,都是莫离平日爱吃的,但为何不见他动筷子,难道他记错了?
“不是,只是莫离心生诧异,除了银铃她们三人还会有谁知道我的喜好呢?若是一两个菜倒也算了,但是满满一桌都是莫离爱吃的。”莫离指着一道道菜,说道:“这卤水鸭掌、四喜考夫、油爆双脆,还有这个黄金雪蛤、蟹肉芳,还有那个明炉烤鱼,都是我爱吃的。”
这时,侍妾方氏似想到了什么,“午后妾身经过膳食房,恰好见王爷在跟厨子说,‘卤水鸭掌不能过咸,四喜考夫不要太腻,油爆双脆不能油但一定要脆,黄金雪蛤要洗净不能留有沙砾……。’”说者无心,但席间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无奈方氏还未有所察觉,继续又道:“妾身原本还以为王爷是关心月美人的饮食,现在想来原来是为莫公子准备的。”
气氛不但静了下来,还突然变得诡异,如此说来,对莫公子的喜好了如指掌的正是王爷咯。众人心里都莫名的“咯噔”一震,说不出的异样,月美人更是面有难色。萧风逸此时的感觉很是奇怪,好像一个久被自己深藏的秘密突然被挖掘出来,还暴于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无处躲避。一种从未有过的局促愈来愈强烈,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质问他,为什么对莫离的一切了然于心?为什么他喜欢的菜肴他竟一样样都记得那么清楚?
莫离擦擦手心的汗,亦察觉到了众人的尴尬。就在安静差点转变为死沉沉的寂静的时候,兰太妃笑容祥和道:“逸儿,母妃那时既没有为你办过束发宴,也没办过十六岁生辰宴,今日见你那么用心的为莫离筹划,可见也是圆了你自己的梦了。”一句话说的轻声柔和,却四两拔千金的恰好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和萧风逸的不安。
萧风逸看着他的母妃,不论她的话是为他解围,还是她真的觉得他这么做是了却自己不曾得到寿宴这一遗憾,至少此刻,他已经从局促不安中缓和过来。“束发宴、生辰宴,都不及那么多年来母妃对儿臣的谆谆教诲,所以有母如此,有没有办过筵席都显得微不足道。”
兰太妃含笑的看着这个儿子,他是先帝的骄傲,是先帝独宠的七皇子,也是被远逐的“镇关王”,但不论如何变化,他始终都是她的儿子。
众人皆感受到了母子的浓浓深情,原先方氏所言而致的刹那诡异气氛逐渐消散。
兰太妃转而问道方氏:“巧蓉,你刚才说误以为王爷是在关心月美人的饮食,此话怎讲?”
原来月美人已有身孕一事虽在王府传开,但兰太妃却还未得到确切消息。方氏刚想开口,却见莫离站了起来,“太妃有所不知,这正是王爷要办宴席的另一层含义,一来为莫离补庆生辰,二来则是为了禀告太妃月美人有身孕一事。”
为她过生日(二)
兰太妃看看萧风逸,见他对自己点头,心下十分惊喜,“满盈有身孕了?真的吗?”
“启禀母妃,已有三个月了。”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逸儿终于有后了。”
“之前大夫说胎相还不稳定,所以儿臣不敢禀知母妃,免得母妃担忧。”
莫离又道:“王爷说趁着中秋月圆时,正是禀告太妃的好时机,也应了月美人满盈之名,讨个人月两团圆的好彩头。”
“你个鬼精灵,这话可不像王爷说的,倒像是你说的。”兰太妃疼爱的看着莫离。
莫离一吐舌头,“难得想拍王爷马屁,可还是被太妃拆穿了。”
月美人缓缓起身,“谢太妃,谢王爷!”
众人抬眼望去,莫离还未来得及坐下,满盈已经站了起来,二人就此站在席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气,细看之下这二人长得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未经对比,只道是月美人已经美到了极致,但是与莫离两相比较,才发现这位莫公子竟还要出众一筹。满盈美在若春晓之花,艳冠群芳,但是莫离却飘然出尘,仿佛一块天然去雕饰的美玉。
玉嫣王妃忍不住道:“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莫离和月妹妹,定会以为是姐弟或兄妹呢。”
月美人转头看看莫离,神色错综复杂,但眼色顿时淡而无光。
兰太妃话题一转,“满盈,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要处处小心才是。平日想要吃什么,或需要什么就尽管开口。玉嫣,此事你要多上心才是。”
“事关王爷的子嗣,臣妾定当尽心尽责。”
“好,”兰太妃将注意力再度放回莫离身上,“寿星,赶紧瞧瞧大家都为你准备了什么好礼?”一方言罢,众人纷纷送上礼物。
太妃赐了一对东海明珠,王妃赠了一台石品黑砚,其他各位夫人也都赠了或名贵或精致的礼物。仅片刻功夫,银铃、墨香和砚朱的手上都拿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谢太妃、王妃和各位夫人,”莫离端起酒杯,“莫离先干为敬。”小巧的酒杯一晃,满满的酒便灌入口中。因为常在军中练兵,所以莫离的酒量被练了出来,但是尽管如此,她一饮酒还是会脸色通红。这不,一小杯酒入肚,脸上就红了起来。
见众人的礼物均已送出,萧风逸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放置在身后的一幅画卷拿起,“莫离,本王的礼物可没母妃和王妃她们那么贵重。”
莫离接过那幅画,好奇的打了开来。画卷缓缓展开,一个女子身着翠绿衣裙,眉如远岱,眸似秋水,正活灵活现含笑温和的看着自己。莫离突然鼻尖一酸,泪已含在眶中,画中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身后的银铃亦不自觉的惊呼道:“夫人?”
莫离抬眼,看着萧风逸,他与母亲应该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在十六年前的一个黑夜,他怎能将她画的别无二致,还如此传神?
王爷的礼物
萧风逸也看着莫离,因为刚才酒精的缘故,莫离的脸上白里透着醉人的红,她晶莹的泪在月光下发出莹莹之光,如珍珠一般颗颗滚下。他的心有种灼痛感,因为莫离落泪的样子让他心痛。
“王爷,……,莫离,莫离……”她的说辞哽在喉中,握着画卷的手亦不停颤抖起来。
“本王画这幅画的初衷可不是想惹你哭。所以你若是想让本王自责,那你就尽管哭吧。”
这句话果然奏效了,莫离当即吸吸鼻子,赶快擦干眼泪,牵强的笑了起来,“莫离只是没有想到这份礼物竟如此特别。莫离真是不知该如何道谢?”
身旁的几位夫人都凑近画卷看了起来,方氏第一个感叹道:“莫公子,你的娘亲真是个大美人啊!”
侧妃姜氏看罢也道:“那可不是,但看莫公子的俊美就能想象的出他的娘亲是何等绝色。”
另一侍妾刘氏却一把抢过了画卷,看看画中人又看看莫离,“依妾身说呀,这分明就是女子相的莫公子嘛!你们若不信,让莫公子换上女装,定是这模样。”
方氏又道:“那倒是,可惜了莫公子是个男子,若身为女子,是何等的倾城之姿!”
突然听得酒杯重重掷在桌上的声响,萧风逸面色铁青,冷冽的看着几人,“说够了没?”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方氏、姜氏和刘氏一下子惊的懵在了那里,三人面面相觑,都想不明白那番不过是玩笑话,王爷为何会生气?
莫离见状从刘氏手里将画卷拿了过来,交到了银铃手里且说道:“几位夫人有所不知,王爷常说莫离阳刚之气不足。”
银铃亦笑道:“是呀,我家公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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