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弗对面坐了下来。
“我叫詹妮弗·帕克,你的律师。我正在设法把你弄出去。”
他看了看她,说:“你最好办得快一些。”
这话可以看成是威胁,也可以看成是恳求。詹妮弗想起了迈克尔的话:“我要
你在他招供前将他保释出来。”
“他们待你还好吗?”
他朝站在门边的卫兵偷偷地看了一眼。“嗯,还可以。”
“我已申请将你保释。”
“可能性大吗?”比乔克无法掩饰渴望出狱的心情。
“我想可能性很大,至多需要两三天时问。”
“我必须离开这里。”
詹妮弗站起身来:“我不久就来看你。”
“谢谢。”斯蒂芬说,说罢伸出手来。
卫兵厉声地说:“不行。”
他俩同时转过身来。
“不许接触。”
斯蒂芬·比乔克看了詹妮弗一眼,声音嘶哑地说:“快点!”
当詹妮弗回到饭店时,有人递了一张字条给她。那是陶警官打来的电话记录。
她还没读完字条,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是陶警官打来的。
“帕克小姐,手续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办妥,我想你该希望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各
处走一走吧?”
詹妮弗开始想谢绝这一邀请,继而一想,在把比乔克安全送上飞机离开这儿以
前,她确实无事可做。在事情办妥之前不得罪陶警官是至关重要的。
詹妮弗说:“谢谢你,我很愿意。”
他们在坎巴契停车吃中饭,然后向农村驶去。汽车沿着武吉蒂马公路朝北向马
来西亚驶去,一路上经过许多吸引人的小村庄。饮食摊和各种店铺到处可见。当地
居民穿着讲究,显得生活富裕。詹妮弗和陶警官在克朗基公墓和死难将士纪念碑前
停了下来。两人走上台阶,穿过洞开着的蓝色大门,只见门前是一块硕大的大理石
十字架,后面竖着一根巨大的石柱。整个墓地就是一片白色十字架的海洋。
“战争给我们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陶警官说,“几乎每家每户都失去了亲人
和朋友。”
詹妮弗没有吱声。她脑海里闪过了桑兹点的那座坟墓。她不让自己去回忆那埋
在小土堆下面的亲人。
曼哈顿区赫德森大街的警察情报部内正在举行执行机构的会议。拥挤不堪的大
厅里一派喜气洋洋。在座的许多人起初都以玩世不恭的态度来参加最近这次调查活
动,因为在这以前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他们曾收集过无数指控暴
徒、杀人者、敲诈者的材料,然而那些薪俸高得惊人的律师总能使罪犯得以开脱。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他们手头掌握着黑手党军师托马斯·柯尔法克斯提供的证据。
没有人能够驳倒他。三十五年以来,他一直是那批匪徒的中心人物。他将在法庭作
证,提供作案的人名、日期、事实以及各种数字。现在,绿灯已经开放,执法者们
可以出击了。
亚当曾经比在座的任何人更坚决地致力于促使这个时刻的到来,因为它会像一
架凯旋的马车,载着他驶往白宫。如今这一时刻已近在咫尺,而马车却化成了灰烬。
亚当面前放着特别大陪审团的起诉名单,名单上的第四个人就是詹妮弗·帕克,她
的罪名是:杀人和进行阴谋活动,触犯了六条联邦法律。
亚当·沃纳环视了会议厅一周,好不容易才开了腔:“我向你们——你们每个
人道贺。”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精神上痛苦不堪,身体竟也不舒服起
来。
西班牙人说的不错。迈克尔·莫雷蒂想,复仇这盆菜最适宜吃冷的。詹妮弗·
帕克所以还活在人世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目前还无法把她抓到手,但她不久就要
回来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迈克尔倒要好好地考虑处置她的方法。她彻彻底底地背
叛了他。为此,他要好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在新加坡,詹妮弗再三地试图与迈克尔通话。
“对不起,”交换台的话务员告诉她,“通往美国的线路没空。”
“请你再试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帕克小姐。”话务员抬头望望守在交换台边上的人,那人朝她狡
黠地一笑。
在他设在闹市的办公室里,罗伯特·迪·西尔瓦看着刚刚送来的一张逮捕证。
上面的名字是詹妮弗。
“我到底抓住了她,”他想。他感到说不出的高兴。
电话接线员通知说:“陶警官来看你。在休息厅。”
詹妮弗不觉一惊,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他一定带来了有关斯蒂芬·比
乔克的消息。
詹妮弗乘电梯下了楼,来到休息厅。
“原谅我没给你打电话,”陶警官抱歉地说,“我想最好还是亲自跟你谈谈。”
“有什么消息?”
“我们上车谈吧。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汽车沿着尤祖康路行驶。
“出了什么事?”詹妮弗问。
“没有出什么事。保释定在后天。”
那他带我往哪里去呢?詹妮弗想。
轿车刚驶过贾兰瓜特巴路上的建筑群,司机刹住了车。
陶警官转身对詹妮弗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什么东西?”
“来,你一会儿就能看见。”
建筑物内部非常陈旧,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但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里面的气
味,这气味让人闻了感到像是来到了一个原始荒蛮的地方,却又混杂着麝香味。詹
妮弗这辈子还没闻到过这种怪味儿。
一个年轻女郎匆匆走来,问道:“要个陪同吗?我……”
陶警官挥手叫她走开。“我们不需要你。”
他挽着詹妮弗的胳膊,和她一起走到外边。这儿有六只巨大的凹槽,里面传来
阵阵奇怪的滑行声。詹妮弗和陶警官来到第一个围栏前。这里的一块木牌上写着:
勿伸手入池,危险。詹妮弗朝下一看,里面满是鳄鱼,约有数十条之多,全都在不
停地爬动着。一会儿这条钻到那条的腹下,一会儿那条爬到这条的背上。
詹妮弗不由得一颤。“这是什么?”
“鳄鱼场。”
他看看下面的鳄鱼,说道:“等它们长到三岁到六岁时,人们就把它们的皮剥
下来,拿去做钱包、皮带和皮鞋。现在,你看见大多数鳄鱼的嘴都张着,这是它们
休息时惯有的姿势。要是它们闭上嘴,人们就必须小心了。”
他们走到一只养有两条大鳄鱼的凹槽旁。
“这两条鳄鱼已经十五岁了。它们只用于繁衍后代。”
詹妮弗浑身一颤。“哦,它们都长得这么丑,我真不知道它们怎么竟能彼此生
活在一起。”
陶警官说:“的确很难相处。事实上,它们交配的次数并不多。”
“远古动物。”
“一点不错。这类动物生活在世上已经好几百万年了,可它们的全部器官还和
创世时一模一样。”
詹妮弗不知他为什么将自己带到这儿来。如果陶警官以为她会对这些可憎可怕
的动物感兴趣的话,那他是大错特错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詹妮弗问。
“等一会儿。”警官说,一面抬头朝在里面遇到过的一位姑娘望去。那姑娘端
着盘子向第一只凹槽走去。
“今天是喂食的日子。”警官说,“看。”
他和詹妮弗走向第一只凹槽。“他们三天一次用鱼和猪肺喂它们。”
姑娘开始朝槽里扔食物,倏地,底下翻江倒海似的乱了起来。那些鳄鱼争先恐
后地朝着刚扔下的、鲜血淋漓的食物猛扑过去,用利齿将鱼肉和猪肺撕成碎片。詹
妮弗看到两条鳄鱼同时扑向一块肉。顷刻间,它俩各自扑向对方,又撕又咬,直打
得槽内溅满鲜血。一条鳄鱼被打得眼珠脱出眼眶,但它的牙齿却死死咬住对方的下
颚。血哗哗地涌了出来,越流越多,把水都染红了。这时,其它鳄鱼也加入了这场
生死搏斗,残酷地撕咬起这两条受伤的同类来。两条可怜的鳄鱼被撕开了头皮,接
着整张皮全被剥了下来,最后被自己的同伴活活地吞吃了。
詹妮弗感到头晕目眩。“让我们离开这儿吧。”
陶警官用手按住她的胳膊。“再过一会。”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领着詹妮弗走了。
那天晚上,詹妮弗梦见了鳄鱼互相厮杀的惨景,那两条鳄鱼突然变成了亚当和
迈克尔,詹妮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瑟瑟地抖着,再也无法入睡。
大搜捕开始了。联邦及地方执法机构统一部署,在十二个州和其他六个国家同
时下手。
在俄亥俄州,一位参议员在向某妇女组织做政治上的诚实问题的讲演时被捕。
在新奥尔良州,一家非法的全国性赛马赌博组织遭查封。
在阿姆斯特丹市,一个金刚石走私组织被查获。
在印第安纳州格利市,一家银行的经理因被控为黑手党销赃而遭逮捕。
在堪萨斯市①,一家堆满赃物的廉价商号受到了搜查。
①美国堪萨斯州首府。
在亚利桑那州非尼克斯市,一支负责取缔卖淫、赌博的警察侦缉队中有五六名
侦探被逮捕。
在那不勒斯市②,一家生产可卡因的工厂被封闭。
②意大利海港。
在底特律,一个全国范围的汽车盗窃同被破获。
亚当·沃纳由于无法与詹妮弗通话,径直来到了她的事务所。
辛茜娅立即认出了他。
“对不起,沃纳参议员,帕克小姐出国去了。”
“去哪儿啦?”
“新加坡的香格里拉饭店。”
亚当精神为之一振。他可以给她打个电话,警告她不要回来。
当詹妮弗走出沐浴室时,一位饭店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对不起,您今天什么时候结帐?”
“我今天不结帐,我要明天才走呢。”
那人迷惑不解。“有人叫我把这套房准备好,给今晚来的客人用。”
“谁让你这么干的?”
“经理。”
楼下交换台来了个海外长途电话。值班的话务员换过了,守在她身边的人也换
了。
她对话筒说:“是纽约市要詹妮弗·帕克小姐接电话吗?”
她看了看身边的那个人,他摇了摇头。
“对不起,帕克小姐已经结完帐走了。”
飓风般的搜捕继续着。洪都拉斯、圣萨尔瓦多、土耳其、墨西哥都抓了人,其
中包括赌场庄家,杀人犯,银行抢劫犯和纵火犯。在劳德代尔堡,大西洋城以及棕
榈泉等地都采取了迅速而果断的行动。
大搜捕继续着。
在纽约,罗伯特·迪·西尔瓦密切地注视着大搜捕的进展情况。想到法网已经
收拢,詹妮弗·帕克和迈克尔·莫雷蒂即将被捉拿归案时,他的心不由得高兴得直
跳。
纯粹是由于碰巧,迈克尔·莫雷蒂漏网了。那天,正好是他岳父逝世的周年忌
日,他和罗莎到墓地向她父亲致哀去了。
他们刚离家五分钟,一辆满载联邦调查局人员的车子就闪电般驶到了他们家门
口。与此同时,另一车人飞也似地赶到了迈克尔的办公室。当两车人弄清两个地方
都没有迈克尔·莫雷蒂以后,便分别在两地守候。
詹妮弗发现自己忘了给斯蒂芬·比乔克订一张回美国的飞机票,便给新加坡航
空公司打了个电话。
“我是詹妮弗·帕克。我订有你们明天上午飞往伦敦的I…12次班机机票。我想
再订一张票。”
“好的,请稍待一会儿。”
詹妮弗等着。几分钟以后,那头传来了声音。“你是帕克吗?”
“是我。”
“你订的飞机票取消了,帕克小姐。”
詹妮弗感到有些震惊。“取消了!谁取消的?”
“不知道。我们的乘客名单上已把你的名字划掉了。”
“这一定是搞错了。请把我的名字补上去。”
“对不起,帕克小姐,I…12次班机的票已经全部订完了。”
陶警官该能处理好这类事,詹妮弗想。她已约好跟他一起吃晚饭,到时得弄清
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早早地前来接她。
詹妮弗同他讲了旅馆和飞机票的事。
他耸耸肩。“这恐怕是工作效率低下造成的,要知道,我们在这方面是出名的。
这事就由我去处理吧。”
“斯蒂芬·比乔克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明天上午就能放出来。”
陶警官用中文对司机说了些什么。汽车转了个U形弯。
“你还没去过卡兰路,你会发现那里是十分有趣的。”
车子向左一拐,驶进了拉纹德大街,走了一个街区后,又向右一拐,进了卡兰
路。这儿有花卉公司和棺材公司的巨大广告牌。走了几个街区后,车子又拐了个弯。
“我们这是到哪儿啦?”
陶警官转向詹妮弗,平静地说:“无名街。”
车子开始慢慢地行驶。街道两边全是殡仪馆,一排接一排。店主的名字有唐开
生、金林诺、安永龙、高松等。前面,正在举行葬礼。送葬人一律穿着白衣。一支
三样乐器——大号、萨克斯管和铜鼓——组成的乐队正奏着哀乐。一张台子上摆着
尸体,四周围着花圈。一幅死者的巨幅遗像挂在正前方的画架上。送葬的人围坐在
一起,吃着点心。
詹妮弗转向陶警官,“这是什么?”
“停放死人的屋子,当地人称为‘死屋’。”他抬头看着詹妮弗,说:“死亡
不过是人生的必然归宿,不是吗?”
詹妮弗猛一抬头,看到了他冷冰冰的眼睛,突然害怕起来。
他们来到了金凤饭店。坐定以后,詹妮弗才得到发问的机会。
“陶警官,你把我带到鳄鱼场和死屋去,是出于某种原因吧?”
他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当然。我想它们会使你感兴趣的,因为你是为解
救你的当事人比乔克先生而来的。帕克小姐,我们有许多青年人正在死神面前挣扎,
其原因正是由于毒品传进了我国。我本想带你去治疗那些吸毒者的医院看看,但我
觉得应该让你去看他们最后归宿的地方,这样也许会更好些。”
“这一切和我毫无关系。”
“那不过是你的想法而已。”他的声音中先前那种友好的口吻完全消失了。
詹妮弗也不客气地说:“喂,陶警官,我相信一定有人花钱雇了你……”
“要是谁想花钱收买我的话,那世上的钱全花上也不够。”
他站起身来,朝前面什么人点了点头。詹妮弗转过身去,只见两个穿灰制服的
人正朝桌子走来。
“你是詹妮弗·帕克小姐吗?”
“是的。”
他们没有必要出示自己的证件,詹妮弗在他们开口之前就知道他们是联邦调查
局的人。“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我们有逮捕证和引渡证。我们将乘午夜的飞机送
你回纽约。”
第五十七章
迈克尔·莫雷蒂离开他岳父的墓地时,已经误了一个约会。他决定打电话给办
公室,重新安排约会。他在公路旁的一个电话亭边停下来,开始拨号。电话铃一响,
那头就有人回答:“阿克姆·比尔德新。”
迈克尔说:“我是麦克,告诉……”
“莫雷蒂先生不在,等会儿再打来。”
迈克尔浑身一颤。他只说了句:“接托尼家。”
他搁下电话,匆匆地赶到车上。罗莎看见他的神色,忙问:“没有出什么事吧,
迈克尔?”
“不清楚。我开车送你去你表妹家。你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