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庄园划归他们名下。他们请了三个精神病专家证明海伦·库柏精神机能不全。起
诉得到法院认可,海伦被送进疯人院。
詹姆弗读完报告,抬起头看了看肯·贝利。“整个事情听起来有点蹊跷,对吧?”
“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这个案子里,詹妮弗找不到原告,库柏家的人既然
把她送进疯人院,自然不欢迎詹妮弗插手。而原告因为已被宣判为精神失常,也就
不可能请詹妮弗做她的律师。这个问题挺有意思。有一点詹妮弗是清楚的:不管有
没有当事人,詹妮弗决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他人被无端送进疯人院。
“我将去探望一次库柏夫人,”她心里做了决定。
海泽思疯人院坐落在威斯切斯特一大片树林之中,医院四周围着栅栏,唯一的
入口处有人看守着。詹妮弗还不想让库柏太太的家属知道自己所进行的工作,因此,
她四处打电话联系,最后找到一个跟疗养院有来往的熟人。那人为她去拜访库柏太
太做好了安排。
医院院长富兰克林太太是个相貌严厉,表情冷酷的女性,詹妮弗不由得想到了
《吕蓓卡》一书中的丹弗斯太太。
“严格地说,”富兰克林太太哼哼道,“我是不应该让你进去见库柏太太的。
这样吧,我们把你的这次来访作为一次非正式访问,不做记录。”
“谢谢你啦。”
“我叫人带她来。”
海伦·库柏身材纤细,相貌出众,快上七十岁了。蓝色的双眸活泼地闪烁着,
目光聪慧。她态度端庄大方,就像在自己家里似地热情接待着詹妮弗。
“你真好,特地来看我,”库柏太太说,“不过,我不十分明白你为什么而来。”
“我是律师,库柏太太。我两次接到匿名电话说你在这儿住着,而你本不该来
这地方的。”
库柏太太温柔地一笑,说:“那人肯定是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是谁?”
“他给我当了二十五年的管家。我女儿多萝西结婚时,她把他解雇了。”她说
着叹了口气,“可怜的阿尔伯特。我想,他属于老派,是另一种天地里的人。从某
种角度来说,我也是这样的人。你很年轻,亲爱的,所以你也许不明白世道起了多
么大的变化。你知道当今世界上缺了样什么东西吗?仁爱。它恐怕被贪得无厌取代
了。”
詹妮弗轻声问:“你指的是你女儿?”
库柏太太的眼睛中现出悲哀。“我不责怪多萝西。都是她丈夫不好。他这个人
长相不怎么样,至少是道德上不怎么样,恐怕我女儿也没有多少姿色。赫伯特娶她
是看中她的钱,结果发现庄园的所有权完全属我所有。他自然很不高兴。”
“他当着你面讲了吗?”
“是的,讲了。我那个女婿对这可够直率的了。他原以为我会把庄园交给女儿,
而不是等我死后才给她。我本来想这么办,可是我信不过他。我明白他得到这笔钱
财后会干些什么。”
“你以往有过精神病病史吗,库柏太太?”
海伦·库柏望着詹妮弗,凄苦地说:“据医生说,我现在患的是精神分裂症和
妄想症。”可是詹妮弗感到,眼下正和自己谈话的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你知道有三个医生证明你精神机能不全吗?”
“库柏庄园的价值估算为四百万美元,帕克小姐。那笔钱可以用来左右许许多
多医生哪。我担心你在浪费时间呢,庄园已经落在我女婿手中,他不会让我离开这
儿的。”
“我想去见见你的女婿。”
广场塔楼位于第七十二东大街,那儿是纽约最漂亮的住宅区之一。海伦·库柏
的寓所就坐落在这一带。现在门上的名牌上写着:赫伯特·霍桑夫妇。詹妮弗事先
已给她女儿多萝西挂了电话。当她到达时,多萝西和她的丈夫已在那儿等着了。海
伦·库柏所谈的她女儿的情况是正确的。她长得不怎么可爱,身材瘦削,活像一只
耗子,没有下巴,右眼斜视。她丈夫看上去跟阿契·邦科①活脱活像,比多萝西起
码大二十岁。
①阿契·邦科是美国七十年代上映的一部电视系列片的主角。他身上集中了中
产阶级的所有弱点。
“进来吧,”他咕哝着说道。他带着詹妮弗从会客厅走进一间硕大的起居室,
室内墙上挂着法国和荷兰著名画家的作品。
霍桑单刀直入地问詹妮弗道:“你倒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詹妮弗转身对多萝西说:“是有关你母亲的事。”
“她怎么啦?”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精神失常症状的?”
“她……”
赫伯特·霍桑插进来说:“那是我和多萝西刚结婚不久。老太婆容不下我。”
那无疑是神志清醒的表现,詹妮弗想。
“我看过医生的报告,”詹妮弗说,“看来有偏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偏见?”他气势汹汹地问。
“我的意思是那些报告所涉及的事界限十分模糊,很难确定究竟什么叫精神失
常。医生的结论一部分是根据你们夫妇俩所介绍的有关库柏太太的行为做出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证据不够明确。换作别的三个医生的话,完全可能做出截然不同的
结论。”
“嘿,听我说,”赫伯特·霍桑说,“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干什么,那老太婆可
是个疯女人。医生是这样说的,法院也是这样判定的。”
“庭审记录我都读了,”詹妮弗说,“法院建议本案应予定期复审。”
赫伯特·霍桑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你是说他们可能把她放出来吗?”
“他们会把她放出来的,”詹妮弗答道,“我要努力促成这件事。”
“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要弄清楚的正是这个。”詹妮弗转向那个女的说,“我了解过你母亲先
前的病史。她精神上或感情上过去从来没有受过任何创伤。她……”
赫伯特·霍桑又插了进来:“那他妈的又不说明任何问题。这类病说来就来。
她……”
“此外,”詹妮弗继续对多萝西说,“我还调查了你们把她弄走以前她的社交
生活。一切都完全正常。”
“我才不在乎你或其他什么人怎么说。反正她疯了!”赫伯特·霍桑喊叫起来。
詹妮弗打量了他一会之后,问:“你向库柏太太要过庄园,是吗?”
“那关你什么屁事!”
“我就是要把它当成我的事。我想今天的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说完,她朝
门口走去。
赫伯特一步跨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等等。你在插手并不需要你管的
事。你想捞一点钱花花,还是怎么的?那好嘛,我明白了,我的宝贝。我把我的打
算告诉你吧。我准备马上给你开一张一千美元的支票,作为对你的酬劳。至于你呢,
就此什么也别管了,怎么样?”
“对不起,”詹妮弗答道,“办不到。”
“你以为那个老太婆会给你更多的钱么?”
“不。”詹妮弗说。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财迷心窍。”
听证会,精神病医师诊断,加上跟州里四个不同机构会晤花了整整六个星期时
问。詹妮弗亲自请了几位精神病专家。他们进行了各种检查,詹妮弗掌握了所有需
要的事实。法官终于推翻了原判。海伦·库柏从医院中放了出来,庄园又物归原主
了。
库柏太太从医院出来那天上午给詹妮弗打了电话。
“我想请你到第二十一餐馆吃午饭。”
詹妮弗瞧了瞧她的日程表,上午她要办的事很多,中午还有个午餐会,下午得
上法院办案,但是她明白那老妇人是多么盼望这顿聚餐,于是答应说:“我一定去。”
海伦·库柏高兴地说:“让我们来小小地庆祝一下。”
午餐吃得十分称心。主人库柏太太分外周到,那家餐馆的工作人员跟她很熟。
杰利·伯恩斯陪她们上了楼,在一张桌旁坐下。餐具全是赏心悦目的古董和乔
治王朝的银器。饭菜可口,服务周到。
海伦·库柏直到喝咖啡时才对詹妮弗道谢说:“我太感谢你了,亲爱的。我不
知道你准备向我收多少钱。不过,我想另外给你点什么。”
“我的收费已经够高了。”
库柏太太摇摇头说:“那没关系。”她向前倾身过去,双手拉住了詹妮弗的手,
压低声音说:“我要把怀俄明州整个送给你。”
第十七章
《纽约时报》第一版上刊登着两则趣味盎然的新闻。一则是詹妮弗为一个被指
控亲手杀死丈夫的女子赢得了宣判无罪的裁决,另一则是亚当·沃纳宣布参加美国
参议员竞选的报道。
詹妮弗一遍又一遍地读着关于亚当的文章。文章介绍了他的身世,还援引了许
多要人对亚当的赞语,指出他将会给美国参议院以至整个国家增光。文章的结尾还
明显地暗示,如果亚当竞选成功,将为他以后参加总统竞选打下良好的基础。
在新泽西州安东尼奥·格拉纳利的庄园里,迈克尔·莫雷蒂和老头子刚吃罢早
饭。迈克尔正在阅读有关詹妮弗·帕克的报道。
他抬起头望着丈人,说:“她又一次取得了胜利,托尼。”
安东尼奥·格拉纳利正用汤匙舀起一只水煮蛋。“谁又一次胜利了?”
“那个律师,詹妮弗·帕克。她是个天生的律师。”
安东尼奥·格拉纳利哼哼道:“我可不喜欢让女律师为我们效劳。女人软弱,
你根本没法知道她们会干出什么来。”
迈克尔谨慎地说:“你说得对,大多数女人是这样,托尼。”
激怒丈人没有任何好处。只要安东尼奥·格拉纳利活在人世,他就是个危险人
物。但是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迈克尔知道自己用不到等多久了。这老头子曾好几
次轻度中风,现在他双手微微颤抖,说话艰难,走路离不开手杖。他皮肤干枯缺少
水分,活像发黄的羊皮纸。这个曾在全美国黑社会中不可一世的人物,已经成了一
只缺牙少齿的老虎。他的名字曾使许多黑手党成员闻风丧胆,使他们的遗孀恨之入
骨。可现在,人们很少能见到安东尼奥·格拉纳利一面。他不再抛头露面,只把迈
克尔·莫雷蒂、托马斯·柯尔法克斯和其他几个他所信赖的人推上第一线。
迈克尔还没有被培养成,或者说推选为,本家族的首领,不过这仅仅是个时间
问题。诨号“三指棕”的路切斯曾经是东海岸五大家族中的首领,后来他让位给安
东尼奥·格拉纳利,很快便会……迈克尔大可以耐心地等待着。回想当年自己还是
一名年少气盛的毛孩子时,他曾站在纽约一家名门豪富的大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燃
烧着的纸片发誓说:“如果我泄露科沙·诺斯特拉的任何秘密,我将像这张纸片一
样,化为灰烬。”他迄今取得的成就不能不说是惊人的了。
眼下,迈克尔一边跟老头子坐着共进早餐,一边说:“也许我们可以让这个帕
克女人先做点不起眼的事,看看她办事的情况再说。”
格拉纳利耸耸肩:“你可要小心啊,麦克。我不想让外人插手本家族的秘密。”
“让我来对付她。”
当天下午迈克尔打了那个电话。
当辛茜娅告诉她迈克尔·莫雷蒂打来了电话时,往事就像洪水冲破了闸门似地
涌上了詹妮弗的脑际。自然,全是些令人不快的回忆。詹妮弗不能理解为什么迈克
尔·莫雷蒂要打电话给她。
出于好奇心,她拿起了电话。“你要干什么?”
她讲话的声调严厉、辛辣,迈克尔·莫雷蒂听了不觉一怔:“我想见见你。我
想我们需要稍稍谈一谈。”
“谈什么,莫雷蒂先生?”
“我不想在电话上谈任何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帕克小姐……我们谈的事
对你好处可大啦。”
詹妮弗平静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一点,莫雷蒂先生,我对你所要做的或讲的
任何事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她砰地一声搁下了话筒。
迈克尔·莫雷蒂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盯着手里已经挂断的电话。他感到内心一
阵激动,这倒不是愤怒,但他一时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情,更谈不上爱和恨。
他一生玩弄过不少女人。他外貌俊俏,皮肤黝黑,加上性格天生残忍,因此征服了
无数女人的心。
总的来说,迈克尔·莫雷蒂瞧不起女人,因为她们太软弱,没魄力。譬如说罗
莎吧,她像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叫她向东,决不向西,迈克尔想道。她给我管家,
为我做饭,我需要她时就去找她,不需要时就让她走开。
迈克尔还从未见到过一个有魄力的女人,一个竟敢向他说一声“不”字的女人。
詹妮弗·帕克却与众不同,她有胆量挂断他的电话。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对你
所要做的或讲的任何事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迈克尔回味着这句话,笑了。她
错了。他将向她证明她是大错特错了。
詹妮弗吃完午饭正朝事务所走去。当她横穿第三大街时,差一点被一辆卡车撞
上了。司机狠命地踩下刹车,卡车的后部转了个向,从詹妮弗身边擦了过去。
“我的老天,小姐!”司机大声嚷道,“你往哪个鬼地方走,也不看看清楚!”
詹妮弗没有听他唠叨,只把自己的双眼紧盯着车身后面的车牌。上面写着全国
汽车公司字样。她站在原地望了很久,车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转过身子,急
步朝事务所走去。
“肯在吗?”她问辛茜娅。
“在,在他的办公室。”
她进去找他。“肯,你能调查一下全国汽车公司吗?需要搞到一张近五年来该
公司的汽车肇事的情况表。”
“那可得过一段时间才行。”
“请使用LEXIS。”那是全国司法电脑。
“能告诉我你干什么用吗?”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是一种预感。如果真有点门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她在处理康妮·加勒特——就是那个将一辈子依附他人生活的四肢残缺的姑娘
——案件中忽略了的一件事。那个司机可能从来没有闯过祸,可是那辆汽车呢?说
到底,总有人得负法律责任。
第二天一早,肯把一份报告送到詹妮弗面前。“不管你到底想查什么,看来你
交上好运了。全国汽车公司近五年来共出过十五次车祸;好几辆车子已被禁止使用。”
詹妮弗心中一阵兴奋,忙问:“是什么问题?”
“制动系统有缺陷。急刹车时,车子后部会打转。”
詹妮弗召集坦·马丁、特德·哈里斯和肯·贝利开了一个全体工作人员会议。
“我们要把康妮·加勒特的案子提交法院审理。”她对大家说。
特德·哈里斯透过深度近视眼镜望着她,说:“听我说一句,詹妮弗。我已经
核实过这件事。她上诉没有成功。我们会因res judicata而受到攻击。”
“什么叫res judicata?”肯·贝利问。
詹妮弗解释道:“res judicata就是无故重新上诉①。它与民事案件的关系,
相当于被告的双重危险处境与刑事案件的关系。俗说话,‘诉讼总得有个了结’。”
①根据美国法律规定,凡由具有足够的法律权限的法庭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