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性格决定命运呢?都是隋末的好汉一条,牛进达和刘兰都能在长安厮混,他被丢松州来了。就是性格问题,遭致这么一个结果,偏偏还不知道反省,人憎鬼厌的。
你以为你是李诚么?简在帝心!李诚离开长安,宰辅们拍手称快,皇帝很不爽。刘
兰也不好把话说的太多,提一句就意思到了。看韩咸的反应,知道没啥效果,也没多说,回来汇报。牛进达也头疼,这两军协作作战,两个重要的人物相互间搞不好关系,头疼。
李诚却是无妄之灾,他怎么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人了?简
单的吃了晚饭,李诚赶紧往中军帐来,到的时候牛进达才开始吃饭。见
李诚来的早,牛进达也很意外,难得的打趣一句:“自成乃是长安城有数的美食家,本地的吃食,也能习惯么?”李
诚笑道:“回总管,李某确实是个挑嘴的,这不是没条件么?到了哪个山,就唱哪的山歌。入乡随俗吧,军务在身,顾不上嘴了。”
没别人的时候,牛进达的脸上难得出现笑容,点头道:“稍候!”指了指桌上的吃食。
李诚也不说话,点点头,在边上找了找,一把胡凳都没有。松州这地方,还是席地而坐。
“得,明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木匠,赶紧打一批桌子椅子。”李诚在边上笑着说话。
牛进达的腮帮子抽了抽,没有表态。心里话,这小子确实是个富贵命,走哪都惦记着舒服。有条件他要吃的好住的好,没条件他也要自己弄好一点。
牛进达安静的吃饭,眼角的余光却在不断的观察李诚,发现他坐那里没闲着。拿出一个小背篼,里面有大张纸,正在用碳条在上面画东西。牛
进达很好奇,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最后一口吃食咽下去,起身走过来看一眼。不。。
看就算了,这一看就惊呆了,李诚居然是在画舆图。沿途经过的地方,李诚都画了下来。这是什么记忆力?难道他过目不忘么?
李诚发现牛进达过来了,停下手里的炭笔道:“大总管,吃好了?”牛
进达点点头,低头看着舆图,惊讶道:“自成,居然有画舆图的本事?”这
个年代,画地图可不是谁都会的。得专业人士,就算是牛进达手里的舆图,比起李诚手里这张,那也是有所不足的。所以他才吃惊,他手里有朝廷给的舆图,但是很粗略。李
诚笑道:“这有何难?按照一定的比列,把山川地理缩小在纸上而已。”李诚抓住机会,装一波。牛进达给镇住了,这本事不是谁都会的。他哪里知道,李诚的脑海里有现代的地图,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不过是对照一番地名,然后复印。
正经的画地图其实很复杂的,没有卫星的年代,只能人工测量。就算是有卫星的年代,人工测量也是很常见的办法。
李诚这张地图比起唐朝的舆图固然精细了很多,但还不是真正愿意上的现代地图,差的东西很多,比如等高线,就没法在体现出来。真的画出来,也没人看的懂。那就没意义了。看
见牛进达的表情,李诚继续道:“安顿下来,诚拟一月之功,画出松州山河地理图。”
“何必如此呢?松州府便有朝廷绘制的舆图。”牛进达费解的反问。李
诚笑道:“总管也是老打仗的,行军打仗,不熟地理怎么能行?亲自走一遍,然后画出来,就刻在脑海里了。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见地利的重要性。”
牛进达一看其他人没到,便继续跟李诚交流:“此战方略,乃自成所建议。自成心中,可有定计?说来听听如何?”李
诚收拾好地图,这才开口:“通俗的来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作为将令,首先要搞清楚,对手的战争目的是什么?吐蕃赞普发动战争,是因为觉得他没有被大唐朝廷承认。失去这个认可,就无法树立他在高原的统治地位正统性。”
牛进达奇怪道:“吐谷浑和各羌送来消息,都说吐蕃借口吐谷浑坏了和亲之事,乃兴师问罪。自成何出此言?”
李诚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吐蕃使团号称,吐蕃赞普仰慕大唐,特遣使者来访,并求娶大唐公主。吐谷浑汗王,朝廷许了公主,偏偏吐蕃没有。在大唐看来,这就不算个事情,身为吐蕃赞普,不亲往长安求亲,派个使者就想和亲,大唐颜面何在?”
“有道理,吐蕃穷山恶水,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朝廷无所求,自然无所谓。”
“非也,实在是吐蕃赞普心不诚也。”李诚笑着纠正一番,牛进达费解之时,李诚又道:“紧紧凭一个使者,三言两语就达到了和亲的目的,这本身就不是诚心的表现。其次,周边各蛮,哪个不是被揍一顿之后才老实的,吐蕃还没挨过揍呢,不老实啊。”
牛进达被李诚一番道理,再次震惊了。抵达松州之后,已经三次了。一次是先锋营集合,一次是画地图,这是第三次。李诚对于战争的理解,就格调而言,牛进达觉得高出太多了。
很多东西,他根本就想不到,但是李诚却很明确给出了解释。
这大概就是差距之所在吧,李诚能以弱冠之年,领副总管之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毒计()
没有娶到大唐公主,这就是没能得到唐朝的承认,对于吐蕃赞普而言,统治地位就存在瑕疵。哪天唐朝再封一个赞普丢进高原来,谁才是最大的王?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吐蕃赞普担心的是这个。娶不到公主,在当今鼎盛的中原王朝面前,他的政治地位就不稳固,或者说缺乏正统性。毕竟周边的藩属,都有公主了。吐
蕃把能不能娶到公主,看成了政治问题,是否被唐朝承认其统治的合法性。“
由此可知,吐蕃赞普所谓仰慕大唐之说,本质上是一种试探。如真心仰慕大唐,大可亲自前往,也不会率部来犯。既然是试探,那就一次性打疼他,打到他想到这次打击就心疼。接下来就是朝廷宰辅和陛下的事情了。”李
诚做出了最后总结,牛进达听的很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刘兰和韩咸都到了。
“说那么多,最终还是要看手里的刀子快不快,麾下将士是否用命。”韩咸插了一句,语气充满不屑。李诚没有计较这个,只是淡淡一笑,看看牛进达。“
人都到齐了,开始军议吧。”牛进达赶紧缓和气氛,免得干起来。李诚的威名太甚,朝廷诸公都被干的哑口无言,一旦发飙,三个人叠一起都怼不过。就算是动手吧,李诚在平康坊一战之后,牛进达也觉得三个老家伙未必干的过他。
“各位,眼下是四月初,往年这个时候,吐蕃很少动武。今年三月初,吐蕃便出兵吐谷浑,一月这内,吐谷浑被赶过青海湖以北。眼下吐蕃正对各羌用兵,一旦获胜,必挟大胜之威,席卷而下。松州,必须早作准备。”牛
进达的开场白很明确,点明了当前的局势。现在三位都没话说,等着他的下文。
“故而,朝廷有令,本总管率部西来,目的在于防范此举。一旦吐蕃来犯,该怎么打,诸位可畅所欲言。”牛进达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请大家先发言。
韩咸大大咧咧的一歪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准备的?我边军枕戈待旦,随时可以迎敌,并战而胜之。”这
个心态别说李诚了,牛进达和刘兰听了都皱眉头。边军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么?有多少光明铠,有多少强弩?有多少兵卒?吐蕃兴师,号称二十万,打个对折,也有十万。就凭一营边军,加上本地府兵,就能打败十万强敌?开
什么玩笑呢,真当吐谷浑和各羌是泥捏的?这部分,加起来十万兵总是有的吧?就算羌族不能拧成一股绳,被各个击破,那也不是三千边军能搞定的力量。“
老韩,你也是老打仗的,应该知道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刘某一己之见,先派人前往吐蕃,打探消息。我军则做好一切站前准备,力求不败。”刘兰持重之言,牛进达听了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这才是准备打仗的样子嘛。
韩咸被刘兰这么一说,倒是没有生气,大家习惯性的争吵了,他就是看不上李诚而已。
牛进达把目光对着李诚道:“自成,你说说。”
李诚笑了笑道:“我说说自己的看法。这一仗我们兵少,吐蕃兵多。战略层面,采取守势是必然的。战术层面,则应该积极主动的寻找战机。现在我军先到一步,可以从容的准备。”牛
进达听了心头微微一震,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说法。可见当初他的方略,是有针对性的,不是盲目提出。由此可见,李诚确实是在朝廷上说服了陛下和各位宰相。
“都要做那些准备呢?”牛进达继续问一句,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韩咸这次没说话,李诚说的有道理,他不能鸡蛋里挑骨头。
李诚掏出地图,打开后指着地图道:“你们看,这是松州,这是吐蕃,这是各羌羁縻地。松州地处要冲,吐蕃无攻城之能。从试探的角度看,炫耀武力的吐蕃军,最佳驻地应该是在松州以西,这里,羁縻羌人之地。”“
自成的意思,我们要先进入这一片地区不成?”刘兰也表示不解了,这一片地区,现在很乱不说,而且各羌也只是名义上归顺,实际上朝廷对羁縻地没有约束力。
“那岂不是善启战端?不智也!”韩咸果断吐槽,李诚却没生气,畅所欲言嘛。“
这只是一个判断,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做好松州的防务。其次才是派人前往这一带,打探地形,联系向导。假定吐蕃军驻扎在此,我军则做出缩在松州城内的假象,吐蕃赞普会怎么想?”李诚提出一个问题。牛
进达道:“很明显,他会判断我军畏惧吐蕃大军,据险而守,等待朝廷援兵。”
刘兰摸着胡子的手抖了一下,惊呼:“如此一来,吐蕃必生懈怠之心。”
李诚淡淡道:“这还不够,应该让吐蕃赢一阵,然后再缩回松州,这才像真的。”韩
咸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一句:“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李诚点点头:“问的好,各位请看,这一片地方就这么大,二十万大军来了,只能集中驻扎在这一片吧?我军诈败之后,吐蕃自然放心了。然后……”牛
进达的心抖了一下,韩咸的眼珠子也红了,这可太毒辣了。刘兰则喃喃自语:“不亏是写出《三国演义》的李自成啊,这一把火烧起来,吐蕃二十万大军岂有不炸营之理呢?”
三位都是久经阵仗的老将军了,一下就把整个计划串联了起来。二十万大军啊,加上马匹,这需要多大的地方安营扎寨?不可避免的,要进入山林驻扎。
到时候一把火烧起来,要死多少人啊。要不怎么说毒辣呢?“
引火之物,从何而来。”牛进达来了精神,这一仗的战术基本成形了。
李诚笑道:“时间很充分吧?据在下所知,硫磺,硝石,皆为引火易燃之物。预计吐蕃来临之际,应该是夏收前后。大可以抢收地里的粮食,留下遍地的秸秆。山林之间提前准备,稻草、秸秆成堆,撒上硫磺硝石,一把火就能烧起来。”
“剩下的就是引火之计了,事先挖坑藏人么?就像火烧新野?”刘兰看来是《三国演义》的热心读者,李诚听了摇摇头:“那倒不必,可选多处藏兵之地,丑时过半,为人最奢睡之际。我军以逸待劳,悄悄摸进敌营,还怕火烧不起来么?”牛
进达面色凝重道:“就怕这一把火,烧出一个死敌来。”李
诚呵呵一笑道:“一群欺软怕硬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打的越狠,杀的越多,他们跪下来的时候越老实。且这一战一旦大败而回,伤了元气的吐蕃赞普,还能不能继续坐这个位子,都是两说呢。”韩
咸突然变的很安静,一直平静的看着李诚。等到军议散会了,也没有再发言。牛
进达宣布结束,李诚匆匆告辞,还要回去巡营呢。余
下三人没着急走,坐在一堆面面相觑,这时候心头就是一股凉凉的。什
么叫毒计!大家算是见识到了。李诚这个计划,算是把人心都摸透了。别说吐蕃赞普了,就算是这三位老家伙,换成自己绝对优势的时候,遇见这样的情况,同样会懈怠。只要一懈怠,这跟头就载定了。“
呵呵呵,早就听说了,吐谷浑库山一战,便是出自李诚之手。今日一见,传言不虚也。”牛进达淡淡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刘兰点点头,韩咸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后生可畏啊!”韩咸只能这么说一句,别人不知道松州的情况,他能不知道么?羁縻之地,多有山林,想藏几千人太轻松了。吐蕃二十万大军一旦进驻,相互之间的联系都成问题。夜黑风高,一把火烧起来,再偷袭之,岂有不炸之理?
“我们几个,再商议一番,再想想适才可有疏漏之处?”牛进达也不着急散伙了,继续商议。这三位都是老家伙,打仗都是经验丰富。也是头一回打这种仗。“
有个问题,如何解决这三千骑兵的消息不被泄露?”刘兰提出问题来。
牛进达很快就有了主意:“好办,就说是来换防的,遣一军白天离开,晚上悄悄回来。”。。
“柴草的话,现在就该储备了。”韩咸也补充了一句,三人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继续完善。
李诚回到营中,照例寻营之后,回到帐中已经是深夜,随意的洗一洗睡了下去。次
日一早,李诚起来,换了便装出门。昨夜有跟牛进达说过,他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军中,要四处出去勘察地形。牛进达同意了,并且要求他尽量保密援军的行踪。李
诚带着两个老卒,一人一骑,装成一个商人的打扮。悄悄的出了军营,来到松州城的一个宅子跟前,抬手敲门。里头很快出来一个本地打扮的婆娘,看着李诚等三人,唬的后退一步:“寻哪个?”“
郭怒在家么?”李诚微笑询问,婆娘这才放心一些,回头嚷嚷:“老郭,有人找。”
里头匆匆出来的郭怒,一边走一边穿衣服,口中嘟囔:“是哪个?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来
到门口,看到是李诚,郭怒先是一喜,随即一脸的臊的慌。咋回事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商队()
原来这厮脸上还有几个唇印,一早起来不知道在哪个娘子的被窝里呢。
“家主,快请!”郭怒赶紧往里请,脖子都红了。李诚讥诮的眼神,老郭也当着没看见。“
刚才哪个婆娘是哪个?”李诚随口一问,郭怒嘿嘿道:“这里的东家,养了几个娘子,专做一些行走商人的皮肉买卖。此间娘子,比起长安娘子,自然多有不如。”
李诚脸色一黑低声喝:“住嘴,不许再提‘长安‘二字,你就是本地的行脚商人郭怒。”
“小的明白,我就是郭怒,这条线也是个老人了。”郭怒赶紧保证,李诚这才露出笑容道:“走吧,进去看看,对了,李山呢?”“
那厮,唉,别提了。我可没敢让他住在这,不然光吃饭,就能吓死这里的娘子。”郭怒笑着解释,山原来也没个姓,后来李诚让他姓李。
“怎么,他很吓人么?”李诚呵呵一笑,在堂前的小树墩上坐下,郭怒急急忙忙的进去,出来时手上多了个陶壶,几个套碗,摆在地上道:“贵客有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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