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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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妖言录-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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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涓喜不想用什么上好的缎子或者水晶之类来比喻她,她就是一片水,一片极美的水,美到让你失语的地步,观者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呆呆看着。

    冬山碧寒,夹着绿水,有种冰雪女王的清冷之美,山间萦绕淡青烟霭,大概是水太碧,故而,升腾的水汽都染了色,或者是天太蓝,所以,映得一切都泛起清澈的靛色。

    望着宝石般嵌在群山之间的水库,林涓喜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四年前,洄蓝河水库在一个雨夜绝提,大水冲进河谷,造成上百人死亡,原因是暴雨造成的水压过大,水面过高,但是,是否是这个原因,至今仍有争议。

    林涓喜却是知道内情的,湖光山色在刹那间黯淡无光,阵阵寒气直侵肺腑,她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了?”许嫣然觉察出朋友的异常,问道。

    林涓喜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江做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很少有人能知晓、想到如此美丽无俦的景色下,掩藏着邪恶和黑暗。

    可是啊,天地尚且以万物为刍狗,何况小小的洄蓝河、凤凰山?毫无感情,不偏不倚,灾难突然降临在羸弱如草的人们的头上,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人类呢,沧海一栗,奈何,奈何,奈之何?

    林涓喜心中一片茫然和萧索,她忆起山顶有两座唐代浮屠,后人建了观音庙,不过渐渐荒废,便想上去瞅瞅。

    她说了出来,许嫣然摇头道:“我不去,那儿的路特别难走,而且,我想在这儿看水。要不,你自己去?”

    “我去,你一个人待这儿?”林涓喜不放心,毕竟,此地较为偏僻。

    “没事,要是有坏人,我就把他推水库里去!”

    “真歹毒!好吧,我一个去了。我上去看看,一会儿就下来。”

    “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告别了许嫣然,林涓喜背着小包,顺着公路找到了那条小道。

    石阶多年失修,有的地方残缺不全,不过,这对林涓喜来说不算什么,她庆幸没让许嫣然来,这样的山路,她根本走不了。

    爬了二十来分钟,渐渐望到了山顶的浮屠,经历千百年风风雨雨,它们仍然静静矗立着,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呢?

    待上到山顶,林涓喜额上已沁出细细汗水,她将大衣扣子解开来,打量四周。

    这里没有想象的破旧,一块不大平地,唐代浮屠其中一座悬在崖边,看起来让人担心,塔旁就是观音庙,非常小,连院子都没有,青石小路对着正殿大门。

    林涓喜走过去,靴底和路面碰撞,发出清亮响声,虽然不大,但因为这里太过寂静,故而十分清晰。

    她走到门口,一股寒气和着檀香扑面而来,大殿里只点着几根线香,一支蜡烛,十分昏暗,她跨过门槛。

    短暂的适应之后,她惊得几乎跳起来。

    一个长发白衣的人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感觉到异动,那人回过头来,微弱的光线下,他一张脸朦胧秀美,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淌过。

    正是李邺。

    乍然在这里见到李邺,林涓喜惊诧震动,怔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地说:“你……好。”

    李邺垂着头,慢慢站起来,他长长衣摆下露出素色的缎面鞋子,靠外面的鞋帮绣了几朵石竹花,他似乎是要走,脸埋进阴影里,看不清楚。

    她挪开一点点,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李邺抬起头。

    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满面泪光。

    她还从没未见过李邺如此模样,他眼泪滚落,一张脸泪痕斑驳,本来就长得异常艳丽姣美,哭得这么狼藉,很难不让人动容。

    林涓喜瞧得心里难受,鼻子发酸,只得说:“你……你有什么难处吗?”

    “没有。”

    林涓喜还要说什么,李邺行了一礼:“我先走了,告辞!”

    然后,他从林涓喜身边绕过,待她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林涓喜跑出大殿,来到院子里寻找李邺,站在历经千年风雨的浮屠下,她仰起头,左顾右盼,却没有一丝李邺的影子,仿佛他从未来过。

    她便又走进大殿。

    香炉中三根线香燃了一半,该是李邺供的,观音端然坐于莲花座上。

    佛光在塔顶吗?宁静而安详,观音清秀的眉间,隐含着仁慈和悲悯,微笑看着世界。

第154章() 
有液体汩汩流入嘴里,林涓喜为了不至于呛死,本能咽下去,喝了几大口,液体停止涌入,只余满嘴铁锈味。作为杀手,她对这个味道简直刻骨铭心,敏感无比,她拼命想醒过来,却挣扎不出梦乡。

    这种感觉异常熟悉,仿佛以前也经历过。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好像有东西蹭一下钻进她心里,填补了长久的空虚,酸酸涨涨,灼热滚烫,烫伤了她,眼睛和鼻子难受得很,她“哇”一声哭出声来,一骨碌坐起。

    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清醒地感到满脸泪痕,满身汗水,衣服都湿透了。

    “你醒了!”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音,宛如窗前风铃,柔柔地、轻轻地响起。

    林涓喜一个激灵看过去。

    床边椅子上,坐了个人,带着面纱,瞧不清容貌,看身形是个女的。

    林涓喜这才打量起身在何处,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警觉地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这是一处陌生的所在,作为一个中国人,十分熟悉的旧式闺房样式,菱花铜镜,绢素屏风,雕花的红木衣柜,月洞式架子床,绿色流苏,紫色罗帐……可是她从未来过这里。

    女人却很平静,如同她平湖般的面纱,居然还笑了声,说:“果然是个美人,这样惊弓之鸟、花容失色的摸样,还动人得很。”

    林涓喜丝毫没被她的美言打动,她渐渐沉着,目光冷下去,锐利地看着女子,说:“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又笑道:“素养不错,我以为你会又哭又闹呢!”

    林涓喜果断而强硬地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女子笑道:“我想,咱俩不必这样剑拔弩张,论理,我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嫂子见了小姑子,可不是这幅摸样。”

    嫂子?一个白衣的秀颀身影从林涓喜脑海中掠过,她突然感到心口抽搐了几下,绞痛,皱起眉头,依然盯着那面纱女子,没有丝毫放松,说:“什么意思?”

    女子笑道:“算了,不逗你了,回头师兄知道该骂我。我是李邺的师妹,叫薛凌殊,你是叫林涓喜,我早知道了。”

    在薛凌殊提到李邺这个名字的时候,林涓喜心中绞痛,仿佛被齿轮碾过,整个胸腔痛楚难当,喉头好似堵了个核桃,只想痛哭一场,她想起来了,两人已经分手,还是她提出的,简直像噩梦,可是,她知道那不是梦。

    林涓喜呆呆坐那里,脸上是未干的泪痕,乌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头和雪白的脖颈上,脸色更苍白,又悲伤又迷茫。

    “真是作孽!”薛凌殊瞧着着林涓喜叹道,“林姑娘,你现在肯定有好多事想问吧?”

    林涓喜这才转眸瞅着薛凌殊,瞳孔定了定,有了焦距,她略一沉吟,狡猾地说:“姑娘,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薛凌殊看林涓喜如此谨慎,怕被自己套话,嗤地笑了,然后,她敛了笑意,说:“你记不记得半年前,好像在梦里头,也有人给你灌了掺血的水,喝过以后,心就像被拉去块血肉,空洞洞漏了一处,那段时间,李邺离开你好久,等他四个月以后回来,你发现你对他没一点儿感觉,就提出分手,他也同意了。”

    林涓喜看着薛凌殊,仍然不表达任何意思,但她毕竟年轻,修为不够,薛凌殊注意到,对方连眸光都颤抖了起来。

    “你俩真是天生一对!”薛凌殊笑道,“我师兄,就是李邺,他很爱你,但因为种种原因,只有你不再爱他了,你才能过得好,所以,他给你喝了一种东西。”

    林涓喜的手抓紧了床单,骨节发白,强自镇定。

    薛凌殊继续说:“这世界上,有种可怕的东西,叫断情水,如果你想断了对一个人的感情,不论哪种感情,只要把那人的血掺到断情水里头喝下去,你对他的感情,就会被斩得一干二净。不过,任何事物都有弱点,破解断情水的方法,就是让再喝一次掺有那人血水的断情水——只是,我没告诉师兄。”

    林涓喜瞳孔倏然紧缩,却没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说:“为什么?他……他遇到麻烦了吗?”

    薛凌殊有些意外林涓喜的提问,顿了顿,说:“如果我告诉你,师兄会杀了我,所以你还是别问的好。我偷偷给你解了断情水,希望你可以和师兄在一起。”

    林涓喜垂了垂眼帘,在外人看来,仿佛是思考问题,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就像有两把利刃刺入心肺,她拼命用睫毛锁住,泪水才没夺眶而出。

    片刻后,她抬起眼帘说:“我为什么要信你?”

    薛凌殊一愣:“好吧,我送你走,你自己去找我师兄,当面问问。”

    林涓喜沉默一会儿,说:“你在帮他吗?为什么?”

    薛凌殊语气平静,透着让人放松警惕的诚恳,她说:“师兄对我很好,我不想看见他把自己整太惨。”薛凌殊回答了林涓喜的问题,似乎谈性还没尽,她继续说:“师兄是个特别……不幸的人。”

    林涓喜试探道:“是吗?”

    “师兄没告诉你吗,他的身世?”

    “知道一点。”

    薛凌殊一怔,说:“算了,你这么谨慎,我也不多说了,等你见了他,当面问吧!”

    林涓喜很想知道,但她此刻更想马上见到李邺,便半真半假地说:“好,我相信你,你送我出去!”

    突然,绢素曲屏后清影一闪,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身雪白直裾,衣缘银丝绣满丁香花,流淌着纤细而繁复的光芒,乌发披垂肩头,仿佛斗篷,望着她俩。

    薛凌殊一愣,继而笑道:“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李邺幽黑的目光扫过薛凌殊,落在林涓喜身上。

    林涓喜在看到李邺的时候,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落下,很快濡湿前襟。

    李邺走到她跟前,垂头说:“她说的是真的。”

    林涓喜泪如泉涌,身子颤抖着。

    李邺侧头向薛凌殊,脸一沉说:“师妹,你好啊?”

    薛凌殊忙轻巧地跳上床,躲林涓喜身后,抱住她胳膊说:“嫂子救命,师兄要打我!”

    林涓喜嗤地笑了。

    李邺见林涓喜笑了,嘴角也浮起一丝笑意,口气早软了下去:“凌殊,你嫂子累了,我带她回去休息——回头再收拾你!”

    薛凌殊从床上下来,理了理衣服说:“好,那师兄慢走,师妹就不送了。”

    李邺三脚两步过来,打横抱起林涓喜,薛凌殊在一边陪着,出了小屋,走进前厅,跨过门槛,来到天井。

    山茶花早谢了,一蓬绿草还在,李邺衣襟拂过,没有停留。

    既然事已至此,就让她长眠在这寸土之下,不去打扰了。

    薛凌殊送他俩到大门口,回去了。

    林涓喜靠着李邺胸口,一直盯着他,目光片刻没有离开。

    李邺掩饰着激动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你眼睛本来就长得呆,死死瞪着,更是呆木头一段——我怎么看上你这个呆子?”

    林涓喜丝毫没为他的玩笑所动,她仍凝看着他,说:“那个女人讲的,是真的?”

    李邺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并未作答。

    林涓喜喉头动了动,眼泪漫上眼眶,然后吧嗒嗒掉下来。

    李邺停住脚步,仿佛开玩笑般说:“我最见不成你哭——别哭了?”

    林涓喜并不作答,泪如雨下。

    突然,李邺圈着林涓喜背部的胳膊动了动,大大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向自己按过来,苦苦支撑的伪装终于扛不住溃堤,他有点粗暴地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滚烫而强势,好像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或者从里到外翻过来亲一遍,夹杂着某种发泄的味道,似乎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都倾注在这一吻之中。

    林涓喜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再加上眩晕,都能昏过去,心咚咚狂跳,撞击胸腔,脑中一根筋狠狠跳动,脑壳似要裂开,嘴巴有点儿疼,火烧火燎。

    过了好久,李邺才离开林涓喜,脸依然半寸不移,他用鼻梁轻轻蹭着她脸颊。

    林涓喜大口喘着气,从嘴唇到整个口腔都是灼烧滚烫,她缓了会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他鼻梁贴着她脸颊,呼吸之气喷到她耳中。

    须臾,她拍拍他的脸,说:“你遇上什么事了,要给我喝那奇葩药水?”

    “什么也别问,好吗?”他附在她耳边,似乎沉溺于某种气息不能自拔。

    林涓喜只得“嗯”了声,忍不住说:“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邺略一停顿,微微一笑说:“怎么会?”

    林涓喜又想到一件事:“那个面纱女是你师妹吗?你不是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喜欢我?”

    “如果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人能让我信几分,就是她了。”

    林涓喜疑惑地说:“这么肯定?”

    李邺抱紧林涓喜,继续走路,说:“我俩认识上千年,感情一直很好,而且,我救过她的命,替她杀了最恨的人。”

    “她为什么蒙着脸,是不是个绝色大美女,每个见到她脸的男人都会心动过速猝死?”

    李邺沉默了,轻轻叹口气。

    林涓喜神色严肃起来:“她怎么了?”

    “我师妹脸有点儿问题,不愿意让人看见。她以前很美,当年三界第一美女,后来出了点儿事。”

    林涓喜明白,叹口气说:“好可惜,能治好吗?”

    “我尝试了上千年,不过成效不大,她每天只有一个时辰可以恢复原貌。”

    “我看她对你挺好——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师妹?”

    李邺脸颊和嘴角都在一片阴影中,他说:“她不是好人——我是说,作为一个女人,师妹无比坚贞刚烈,但是——她是你想象不到的坏,所以,在你跟前,我也不想多说这些。”

    林涓喜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心里觉得她怎么样呢?”

    “她对我确实可以。”李邺一边想一边说,“她挺了解我的。”

    林涓喜听李邺说话,胳膊一直搂着他脖子,手下意识抚摸他后领,隔着薄薄衣料,李邺感到那只柔软小手亲昵地摩挲着自己,舒服地哼哼了声。

    林涓喜觉察到了,忙收回手说:“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修罗恶魔,只要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家好。你医术高,一定要想办法恢复她的容貌。”

    李邺眼波凝定于林涓喜脸上,闪动了下,点点头。

    林涓喜将头靠在李邺颈窝处,声音软软地说:“能告诉我吗,你的身世?”

    李邺顿了顿,说:“好,等回去了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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