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也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死法,我希望死在书堆里。”
刘逸宸抖抖风衣,坐在椅子上,微笑说:“我希望可以死在美女堆里。”
李邺呵呵笑了。
刘逸宸扫了眼书桌上扣着的书,说:“刚在读这本?”
“嗯。”
“《唐璜》。”刘逸宸瞅着书,“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啊?”
“我看书比较杂。”
两人隔着茶几,李邺指尖燃气一团蓝色火焰,凑到几案上铜灯的灯芯旁,灯芯哗得燃起一撮火苗。
火光映着李邺一张脸,艳若云霞。
刘逸宸喝了口水,居然是酸酸甜甜的柠檬汁,他连喝了两口,说:“你打算怎么做?”
李邺看着明亮的火苗,顿了片刻,转而望着刘逸宸,说:“让纪无臣先逮了我,你们再把我救出来,这样子,我杀纪无臣就顺理成章了,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刘逸宸挑了挑眉。
李邺继续说,用他那低沉动听的声音,仿佛蛊惑一般:“你会拥有一切,我保证,不过,等你掌握了纪家、可以随心所欲、生杀予夺的时候,别忘了在下那点小小的心愿。残石,我只要它,怎么样?”
刘逸宸眼前,李邺艳丽的脸,仿佛带着魔鬼般邪恶而强大的力量,近在咫尺,功成名就也近在咫尺。
刘逸宸眼中神色很复杂,他仔细想了想,慎重地说:“残石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更不用去遵循一个恶贯满盈的毒枭——他的临终遗言,纪氏家族的东西,除了那份家业,你都可以拿走——所以,李公子——”
刘逸宸伸出手,李邺也伸手过来,两只手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林涓喜听完了李邺的叙述,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寒,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带着种扭曲的痛苦神色说:“既然你和刘逸宸是一伙、这些都是你们设计好的,那你应该早就知道纪无臣给我戴窃听器的事了,是不是?”
李邺淡淡地说:“刘公子那天来找我,说了窃听器的事。我俩不会让你做那种牺牲的,就使了个小伎俩,我把窃听器放在一个下属身上,弄了个假象,你的那个电子表,里面什么都没有。”
林涓喜一怔,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高兴?感动?悲凉?好像是,又不全是。
过了半晌,她说:“你……你看起来那么像,我哥也是……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李邺叹道:“在这个世界上,不要对自己的眼睛过分相信。我们根本不能确定纪无臣在哪儿放了监视器,或者,哪个人是奸细,必须做到天衣无缝,任何一个看似细微的疏忽,都可能导致后来输得一败涂地。”
林涓喜摇了摇头:“我幸运吗?不在你们的算计范围内,可是,我竟然一点也不高兴,这世界上,还存在信任吗?”
李邺饶是千伶万俐,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他不言不语地望着林涓喜,眼中是掩不住的悲悯。
林涓喜垂下头,凝看着青玉地板上自己朦胧的影子,只觉得万分厌倦。
一室寂静。
过了很久,林涓喜开口了,她说:“我明天能不能带一壶酒,和倾泓喝几杯?”
李邺皱眉说:“李府禁酒,你不知道吗?”
林涓喜又垂下头不说话了,李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俩别喝醉。”
“谢谢你!”林涓喜嘴角动了动,抬起眼睛,虽然她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可她的眼神是真诚的,“谢谢你,把窃听器换了。”
然后,她点点头致意,扭身走了。
第二天的宴会上,林涓喜果然弄了一壶酒,和倾泓坐一起对饮,不顾周围几位大人诧异的神色。
他俩话说得很少,酒却喝得很多。
林涓喜双颊已经如同胭脂一般了,李邺瞥她一眼,说:“你少喝点儿。”
倾泓看李邺一眼,将酒壶收走了,递给林涓喜一杯热茶,她一饮而尽。
李邺突然开口了:“林涓喜,一会儿散席了来我书房一趟!”
林涓喜点点头:“好。”
宴席结束后,林涓喜就去了李邺书房。
李邺端坐书桌旁,静静读书,见她推门进来了,便合上书,指了指手边椅子,说:“请坐吧!”
林涓喜并没有坐,她站在距离李邺两米远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前面,淑雅的摸样,宛如静潭上的一朵睡莲,可她的神色却饱含着哀伤和灰败,这是怎样努力伪装的平静都无法掩饰的。
“怎么,心情不好?”李邺淡淡地问。
林涓喜不语。
“心情不好就死命灌酒。”
他确实是在关心她,她心里触动,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倾诉欲。
“李邺!”林涓喜唤道,柔和而幽怨的声音,“为什么我总是逃不掉,像只落在网上的虫子,这个网,就是自诩聪明的人,他们的私欲和诡诈编出来的,我越挣扎,越逃不掉……我真的厌烦透了。”
“我也厌烦!”李邺突然说。
林涓喜一震,悲怆欲泣的眸子抬起来,定定看着李邺。
“命运才是那个织网的人,所有人,或成功或失败,都是粘在这网上的虫子,没人可以逃走,再伟大的人也做不到。”
说出上面一段话时,李邺的神色是相当平静的,好像这是他已经坦然接受的宿命。
可是林涓喜却不平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邺,这引起了她某种奇怪的情愫,一些话,好像在胸腔中扑陵翅膀的蝴蝶,心砰砰猛跳起来。
她上前一步,身子和表情都是紧绷绷的,像一具拉满的弓,眼中是一种极端灼烫的情绪,危险而美丽,她的嘴唇柔婉娇娆,矜持而羞涩地紧抿着,双眼皮的褶皱也是细腻地无以复加,她脱口而出:“李邺,我……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只能双颊做烫地盯着他,心突突突要跳出口腔,期待他的回答。
愕然一闪而过,李邺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冷静地说:“你和我,咱俩不合适。”
不知是李邺的冷静,还是他说出的话,让在酒精和荷尔蒙作用下热情似火的林涓喜宛如浇了一盆凉水,她瞬间清醒过来,错愕而伤心地看着他:“为什么?”
李邺顿了片刻,说:“我喜欢男人。”
林涓喜几乎要笑了:“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真的。”李邺的眼神,无比真诚。
林涓喜似乎被惊住了,半晌后,她提高声音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邺的语气平淡而自然。
“纪白露!”林涓喜想到了一个人,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她好过吗?”
李邺轻轻笑了声:“你也知道我只是在利用她,又提她干什么?”
林涓喜呆愣愣看着李邺,如果她是一个冰雕,眉眼已然破碎,她的目光,好像孤雁,好像国破家亡,好像被摘去心肝,她微翘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缓缓走了,走到门口时,她扶着木格子门,也不回头,气弱而缓慢地说:“我走了。”
“你去吧!”李邺的声音依然平静。
林涓喜推开门,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邺就召林涓喜来书房,说有重要事情。
第83章 尾声()
第二天一大早,李邺就召林涓喜来书房,说有重要事情。
林涓喜垂头走进来,意态萧萧,一直垂眸盯着地板,伤心欲绝的样子。
李邺温和地说:“早上好!”
“早上好!”林涓喜像个霜打的茄子。
李邺又说:“替我做件事。”
林涓喜静默半会儿,依然气压低迷地说:“什么事?”
“给我盯着刘逸宸。”
林涓喜愕然,她终于有了些精神,抬起头,说:“你俩不是同、吗?而且,你让我盯着我哥,恐怕找错人了吧!”
李邺淡淡一笑:“你不是说过,要对我惟命是从吗?再说了,我让你盯着他是为他好。”
林涓喜挑了挑眉毛,明显不信,而且冷着脸,丝毫不买李邺这一笑的帐。
“假设,刘逸宸算计我,我肯定会杀了他,不过,如果有你盯着,发现他有这种念头,及时让我知道,我会采、取、措、施,要么和他终止合、作,要么警告一下。如果你没盯好,一旦他做了不能挽回的事,到时候,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李邺语气平淡,神态闲雅,说出的话却冷血无情,听得林涓喜心惊肉跳,她说:“非得我干这个?”
“这工作挺无聊的,也没有成就感,别人虽然也能胜任,但是,你为了你哥的命,会更尽心吧!”
林涓喜明白了,越想越没趣,勉强说:“知道了——我也有个事要问你,你教唆我哥和你合作,可这就不是正经事,而且高风、险,专门招仇人,我大舅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差错,我第一个找你!”
“明白了,林阁下,到时候我是不是要洗干净了脖子等你来宰?”李邺轻轻笑了声,“我教唆他?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怎么不说是他教唆我?我劝你一句,人各有志,少cao闲心,小心韶华还在红颜老。而且啊,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李邺肃了神态。
林涓喜眯起眼睛,黑幽幽的瞳仁凝看着李邺,带着迷离ai、昧的淡笑,说:“我既然喜欢上你了,就敢!”
李邺微怔,好像……被tiao戏了。
“我可以走了吗?”林涓喜收起了刚才戏谑的心思,脸上现出隐隐的悲愁。
李邺摆了摆手,林涓喜扭身走了。
走到门口,正碰上往进走的残墨,她见林涓喜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微微诧异,当下也不多管闲事,垂头走进书房,带上门,单膝跪下说:“主人找属下?”
李邺看着残墨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心里自有打算:g、第之事,最能看出人的本x、ing,而且,如果能抵抗得了这天下第一you、惑,此人的修为志向,可要重新评估了。于是他面色和蔼地说:“你觉得刘逸宸怎么样?”
残墨微怔,继而嫣然一笑:“很帅,气质也好——不过连主人一半风采都比不上。”
“嗯。”李邺点点头,残墨觑着主人,他的长眼睛微微眯着,眸子里似有极微小的光点闪过,看不出任何内容,听他说,“你和他接触接触。”
残墨明白主人的意思了,领命而去。
走廊暗黄色灯光将格子门上的白纱染成了浅缇,宛如残阳余晕,薄薄的白云变成了凄凉忧愁的酒晕色,李邺瞅了会儿这番景象,从怀里掏出个古旧的埙,呜呜吹起来。
埙的声音,比箫声饱、满,比笛声圆润,独具风韵,像一个古老、孤独、伤感的前尘旧梦,如烟往事。
然而往事并不如烟,也不如梦,它是发生过的,无法改变,只能挽救。
———————————————————————————————————————
从李府出来,走到有车的地方,赶到市里,在一个小摊吃过早饭,才刚刚过了九点。
暗暗佩服李府诸人良好的作息习惯。
林涓喜索性坐在这晨光下的早点摊前,让心平静一下。
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可是由不得自己,这段日子事情太多了,她备受摧残的神经还秉持着紧张的惯性,发生过的情景,一幕幕刻板画般交叠在脑海中,她连连叹气,又忍不住鼻子发酸,几乎掉下眼泪。
她掏出手机,找到那个曾经万分憎恨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喂,涓喜。”
熟悉的声音,让林涓喜不禁吸了吸鼻子,调整了片刻,才说:“哥,你在哪儿?”
“我上班呢,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瞎转悠,明天是星期六,一起去健身房吧?”
“刚好,你二舅这几天吵着要练腹肌,让我当教练,他坚持不了,我不想教他,你看你怎么样?”
“当教练?没问题!那明天咱们在‘超越’见吧,把萝莉舅也叫上。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
“好。”
“挂了。”
————————————————————————————————————————
正当酷暑,来健身房游泳的人非常多,不时可见身穿鲜艳泳衣的孩子拿着小鸭子游泳圈跑过,留下一路水滴。
林涓喜和刘逸宸刚刚运动完,坐在健身器材上吃冰淇淋,两人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头发一缕缕黏在一起,林涓喜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落水狗,再看看表哥,他闲闲地靠着椅背,发梢湿漉漉的,因为运动的原因,脸色红润,煞是好看,眉宇间精神抖擞,眼珠子更黑了,显得更沉静,瞧来优雅而深沉。
不由感慨这就是气质啊气质!
林涓喜开玩笑说:“哥,有人说我气质好,你觉得呢?”
刘逸宸瞥了她一眼:“嗯,玩健身器械的时候确实气质好,超级肌肉女,霸气外漏啊——啊喂,你干什么?”
林涓喜将手中蛋筒往刘逸宸脸上狠狠蹭了一下,说:“心情不好,让我发xie一下。”
“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涓喜看着刘逸宸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照着擦脸,忍不住就笑了:“上学期考试挂科了,不行?”
刘逸宸知道她不愿意说,也不再问了。
林涓喜看了会远处,说:“哥,李公子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刘逸宸叹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们把你骗了。”
林涓喜舔着冰激凌,不言不语。
“逸宸,涓喜,你们在这儿,让我好找!”
伴随着高呼声,飞驰来了一个人,扑到两人面前,正是刘花程。
林涓喜感到周围群众看过来的目光,说:“刘二爷,能不能别每次出现都这样惊天动地?”
刘花程眼睛盯着冰淇淋:“逸宸,给我咬一口。”
刘逸宸递过去,刘花程就着他手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一口,咬第三口时,刘逸宸把冰淇淋往他手里一杵:“没长手?自己拿着吃!”
刘花程接过冰淇淋,伸到侄儿脸上一勾,留下一道长长的白印子,刘逸宸大怒,夺过冰淇淋:“不给你吃了!”
林涓喜嗤得笑了。
刘花程抓住外甥女儿手腕,将冰淇淋抹了她一脸,刘逸宸哈哈大笑:“这就叫现世现报!”
这么一闹,林涓喜心情轻松了不少,一边擦着脸上奶油巧克力,一边说:“舅,你不是想练腹肌吗?我和我哥给你定了个计划,只要你按着计划一步步来,肯定能练出来和这位一样的腹肌。”
她指了指表哥。
刘花程大喜:“什么计划?”
“每天由我带你在健身房练三个小时,贵在坚持,明白吗?”
刘花程盯着外甥女看了会儿,眨眨眼说:“涓喜,你给我当教练?”
林涓喜伸过胳膊,弯成直角,用力握拳,上臂显出了肌肉线条,健康而优美,她说:“不相信?看看我的肱二肱三。”
刘花程用手捏了捏,惊讶地说:“没想到啊,你还挺有料的。”
林涓喜放下胳膊:“那你跟不跟我学?”
“可以,不过你不能太严了。”
“你坚持好好练,也就无所谓我严不严了——放心,我不会太压、榨你的。”
刘逸宸笑道:“他答应跟你练,能不能坚持,就要看心情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