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涓喜一个激灵,想要后退几步,却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半分动弹不得,眼看着天青纤指滑到她的腹部,胯部,大腿,膝盖——啊,不!
刚才狠摔了一下,裤子早破了,天青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直接按到了林涓喜的伤口处,用力一蹭,然后离开。
噬骨之痛——林涓喜弯下腰,然后,她看到天青将沾血的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好像那是糖浆。
“死变态!”林涓喜低低咒骂了声。
天青将手指移开,浅淡而诡异地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待在这儿吗?”
林涓喜骂道:“你有病!”
天青走近一步,纯净的眼睛上翻看着林涓喜,说:“因为我喜欢看着你们生不如死,除了为主人尽忠,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
她低低笑了声:“——和乐趣,这里有各种工具,可以轻易穿透你们的一切,比如把舌头和嘴唇缝在一起,或者慢慢剥去皮肉,在骨头上刻字,或者用烧红的烙铁放眼睛上,你晓得的,打铁的声音……”
天青稚嫩的双眸黑沉沉的,眼眶泛着血色,林涓喜一阵恶心和战栗。
天青神色恢复平淡,托着沉重的木鞋,垂头慢吞吞走到放刑具的木架子旁边,说:“你过来。”
林涓喜不动弹。
天青不见怪,指着各色刑具,说:“你是我的同僚,可以自选一个。”
林涓喜细看,这些刀子矬子,锯子钳子,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在晦暗光线下,如一堆皮肤粗糙的毒物,瞪着浑浊的眼睛,瞧见了她全部的恐惧和绝望。
她脑中一团乱麻,脑浆好似沸腾了,咕嘟嘟冒着泡沫和白气,灼烫,混沌,手脚却如探进冰层底下,寒气直钻骨髓,身上早被冷汗湿透,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手腕一阵冰冷。
天青握住了她的腕子,另一手拿着把锋利匕首,和她的脸相距一寸多,幽幽地说:“你的眼珠真好看,不知道刺进去是什么感觉。”
林涓喜欲挣脱,才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被施了定身法。
匕首距离她的眼睛又近了些,刀尖已经成了一个点,林涓喜全部注意力都凝定其上,仿佛心脏被敌人握在手里,她急剧喘息着,眼中淌下温热的泪水:“不……不要,不要刺我的眼睛……你可以一刀杀了我……你一刀杀了我吧!……”
天青黑蓝眼睛盯着林涓喜,说:“我喜欢你的眼珠。”
林涓喜面如死灰。
突然,天青展颜,清清脆脆笑了声,松了手。
定身法解除,仿若地动山摇一般,林涓喜站立不稳,向后仰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木架。她握紧横梁,喘着气,瞪视天青。
天青悠悠然地说:“你最好别瞪我,看见旁边那堵墙了吗?”
林涓喜睨了一眼,木架后一睹破旧的、凹凸不平的石墙,上面血污遍布,都成了黑色。
“那墙后面是主人让我处理的人,我喜欢他们血肉的温热和脸上的表情。”
林涓喜咬牙说:“为什么要这样?一刀杀了不是干净,难道你就喜欢看别人痛苦?!”
“我喜欢捕猎,而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把他们命运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胜过这世界上所有的毒品。”天青眸中流动着光彩,好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林涓喜哼了声,说:“是李邺吗?这是他的爱好?”
“不,主人把任务交给我,就不怎么管了,他几百年都不会到这儿来一次,他很爱干净,见不得这些。除非主人有命令,否则我也不会到上面去。”天青说,“主人是为了惩戒,杀一儆百,或者拷问,有的人嘴硬得让人喜欢,必须得我出马才行。有人说,这个地方,来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了,实际上,很少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林涓喜冷冷地说:“虽然你家主人特别生我的气,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会让你折磨我。”
天青微微一笑:“是,主人不想折磨你,只想让你死。我问主人,怎么处置林涓喜,他只说了三个字:‘掐死她!’”
林涓喜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天青嫣然一笑,“现在,游戏结束,我,要开始工作了。”
下一秒,天青的小手突然扼上了林涓喜的脖子,一股猛烈的力道,将林涓喜猛向后推去,她的背狠狠撞上石墙,只觉脖子喉头火辣辣疼,背上钻心钝疼,思维混乱中,她想大骂一句,却发不出声音,空气一丝丝从体内流溢,心脏疯了般几欲跳出胸腔,挣脱这种极致的难受,灭顶的痛苦让她下意识拽住了天青软塌塌的衣裙,视线朦胧起来,而天青的目光,平平淡淡,空灵澄澈,好像只是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意识渐渐模糊了,几声响动,在空寂的石室中分外清晰,好似有人进来了,喁喁而语。
第三十一章()
天青骤然松开了林涓喜。
林涓喜立马因为腿发软,像抽掉骨头般滑坐于地,双手支撑着,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秀发黏在明净的额头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贪婪地吸入甘美的氧气。
感觉好些了,她抬起头来,怔住了。
居然是李邺,他一袭白衣,站在那里,身后是倾泓。
“主人!”天青拱手跪地行礼,礼毕,她走过去,站在高大的李邺身边,身子更显纤小,像个幼崽忠犬,邪恶的眼神看着林涓喜。
突然见到李邺,林涓喜心中愤恨激动如雪崩般迅猛而疯狂地爆发了,她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好像沾着昨日残妆的舞女。
李邺注视着她,他眉宇间的光华,依旧和润而高贵,根本瞧不出来,他想置她于死地的样子,他清朗地说:“林小姐,你骗了我。”
林涓喜好似被烧红的煤球兜头浇下,她挣扎爬起,扶着石墙,斩钉截铁地说:“我没骗你!”
“是吗?”李邺缓缓地说,“说好了给我把龙玺拿来,为什么两手空空?”
“我不想为了自己活命,害死那么多人!”
“害人?”李邺冷冷一笑,“我让你杀人了?”
“你光让我把龙玺偷来,可是,紫虚观如果没有龙玺,那四个道士会被妖魔害死,所以,我不能帮你偷龙玺。”林涓喜脸色很差,脖子上有可怕的指印,目光还算清明。
李邺宽大衣袖微摆,发出沙沙之声,说:“这清凉确实总在和我们作对,可是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想把他赶走,别在我眼皮底下晃。清凉这家伙就是一根筋,遇事了不管斗不斗得过,就是不放手,跟你死磕。”
林涓喜冷笑一声,说:“是吗?清凉的仇家可不止你一个,没了龙玺,你让他上哪儿逃命去?”
李邺神色也冷了下去,他说:“我是他的保护神吗?他爱上哪儿上哪儿,与我无关!”
天青和倾泓见李邺不高兴了,都低着头屏息凝气。
周围温度降到了冰点,林涓喜一个将死之人,只觉得灰白和萧条,血液都凉了下去,她脸上神色绝望悲凉,回想一生,觉得特别不值,她说:“不管怎么说,我失职了,你杀我,我不怨你。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我没有骗你,我不想害人。”
她顿了顿,说:“如果我想骗你,早和纪无臣联手了,他一直想杀你,他就是个疯子,小心着他吧,我看你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邺,其实你也是个疯子。”
李邺认真地看着林涓喜,他微微蹙了眉,似乎在凝思,不过这种神情稍纵即逝。
李邺脸上浮现出惯常的艳丽的笑容,玉晕两靥,灿若玫瑰,天青见主人笑了,也抿嘴莞尔,倾泓还是阴着脸。
李邺对林涓喜说:“林阁下,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林涓喜觉得,自己好像躲身于一口大钟里,在没觉察到的情况下,有人接近,猛敲钟身——那种毫无准备的突然和巨响的震惊,让她如泥塑木雕般痴了。
“这不是李府的规矩吗?”她不信。
天青的声音甜脆而邪恶,好似芬芳□□:“规矩是主人定的,主人就是规矩——主人赦免了你,还不快谢主人?”
李邺凑近林涓喜一些,笑容邪恶、狠狠地说:“我想留下你这条命,不知道濒临死亡又突然被免死是什么感觉呢,一定很有趣!”
林涓喜眼眶一热,突然膝盖发软,想朝这个男人跪下去,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地谢他绕自己一条小命!
这念头甫一冒出来,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在现代社会里,上哪找如此践踏人权的工作?偏偏让自己碰上了,凭什么他就可以下达强制性的命令,凭什么他说完成不了就得死,凭什么让她违背良心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她知道他已经够宽大了,没有杀她,留下一条命,是该高兴吗?
她的神色迟滞了几秒,彻底回过神来,逃过一劫,狂喜吗?可她并没有那么高兴,李邺这次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下次呢——她摇了摇头:“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放我?”
李邺哼得轻笑了声:“不为什么,寻开心罢了,长日寂寂,不找个乐子也太无聊!”
林涓喜突然抬起眼睛,瞪着李邺。
李邺快速闭了闭眼,看起来有几分调皮,复又睁开,媚眼如丝说:“所以你可千万别死了,你死了我恐怕会无聊死!”
林涓喜突然觉得委屈,人——真的不能选择吗?选择不接受这违背良心的命令,选择——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玉色的脸庞,浮现透骨的悲凉,她一把抓住李邺绣着岁寒三友的衣袖,冲口而出:“放我走、让我离开李府好不好?”
李邺一张脸寒了下去,宛如玉面罗刹,将衣袖从她手中粗鲁地抽走,这动作、这表情如钢针刺痛了她,她觉得被人嫌弃了。
李邺冷冷地说:“林小姐疯了,倾泓,送她回家。”
说完长袖微漾,转身推门离去。
倾泓走到林涓喜跟前,说:“走吧!”
林涓喜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倾泓扶住了她。
旁边是天青和独眼怪变态的笑容,倾泓二话不说,将林涓喜一提,背起来,就去开门,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天青站在门口,注视着倾泓,笑容淡淡:“倾泓大人常来玩儿。”
倾泓扭头看她:“你在咒我吗?”
然后上了石阶。
石阶一级一级,蜿蜒而上,陡峭如最险峻的山路,林涓喜此刻视野更高,石阶的恐怖与残破一览无余,可她并不觉得害怕,安心伏在倾泓背上,像个扯不掉的、软软的黏黏手。倾泓的背很结实,也很宽阔温和,像风动树叶,在宁静午夜拂过耳畔,带走所有狂躁和悲伤。
林涓喜闭上眼睛,渐渐平静,心从浪花激荡的水面沉入湖底,一派岑寂中,她忍不住啜泣起来。
倾泓也不多问,只是走着脚下的路,拐过弯儿,继续拾阶而上。
终于到了最顶部的石门口。
倾泓按了墙上一个地方,门轰隆隆开了,他走了出去。
他步履稳健,双目平视前方,带着自来的矜傲和冷淡,走过所有粗野明亮的石廊,来到大殿门口。
他停下脚步,递给林涓喜一方丝巾。
林涓喜接过,不好意思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了。”
“你今天可是犯了大忌呀!”倾泓诙谐地说,“你保证不会脚一沾地,就跑回去找主人吵着要离开这里,或者说得直接点,去送死?”
林涓喜轻笑了声,语音低柔:“不会,我保证!”
倾泓轻轻放她下来,看着她蒙好眼睛,说:“走吧!”
第三十二章()
揭掉蒙眼布后,林涓喜一眼就看到了漆黑天幕中嵌着的一颗颗泪珠般晶莹透明的星子,冬季的荒原辽阔萧索,风呼啸而过。
她叹了口气:“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这些星星。”
倾泓也抬起头,看着璀璨夜幕,缓缓吸了口清寒的空气。
刚才的哭泣和倾泓及时的关切举动,让林涓喜彻底平静了下来,她说:“真是谢谢你,那些台阶,很费力啊!”
“客气了!”
林涓喜捋了捋耳边碎发,感念道:“其实你也可以飞上去的,像李邺那样,你是觉得我当时的情绪不稳定,想让我平静一会儿,才那么辛苦地慢慢走上去。”
“不辛苦,你很轻。”倾泓眸光淡淡,“林小姐,你今天竟然当面提出要离开,这几乎等同于宣布造反,主人对你还算好的了,一般人都不知道要被剐多少次。”
林涓喜叹口气:“我真的是、真的是,想离开李府。”
倾泓平静地说:“事已至此,离开是不可能的。人生就像一盘残局,你唯有尽全力把它下的最好,而不能试图去改变游戏规则。这是我常常告诫自己的话,但是也很难做到。”
林涓喜闻言笑了。
看着星光下她秀丽的笑颜,倾泓叹道:“林小姐,你是个好女孩——”他的话没说完,他那带着叹息和惋惜的眼神,让林涓喜明白了他咽下去的话是什么,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林涓喜心中酸涩:“他把袖子从我手里抽出来,太不给面子了。”
倾泓淡淡一笑。
林涓喜抬头定睛于倾泓,他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浓秀俊朗,刚那浅浅一笑,真是散漫夺目。
倾泓不解:“怎么了?”
“你们妖精,都这么好看吗?”
倾泓一怔,说:“这就像,不是所有人都长得美一样。”
“哦。”林涓喜点点头,“你是什么成得精——别介意,不想回答没关系。”
“不。”倾泓摇摇头,“我是蛇,一条红色的蛇。”
林涓喜张了张嘴,继而笑笑:“看不出来——那你不用冬眠吗?”
“不用。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来张曼玉的《青蛇》里面,青蛇和白蛇冬眠的样子。”
倾泓也笑了:“要是还冬眠,就不算修成人了。”
林涓喜突然说:“你知道李邺为什么不杀我吗?”
倾泓目光飘向前方,他乌漆的眸子如周遭夜色,好像茫茫黑暗的一部分,他带着几分叹息说:“我也不知道。”
林涓喜见状,不再问。
“不说这些了。”倾泓说,“你没事了吧?”
林涓喜一摊手:“我有什么事儿?就是过年的好心情没了。”
倾泓微微一笑,伸过胳膊说:“抓着,可要抓紧了。”
林涓喜诧异,照做了,他袖上的绣花有些扎手。
下一秒,两人腾空而起。
林涓喜惊呼一声,眼看着地上一切以极快的速度变小,她又惊又惧。
耳畔是倾泓低沉的声音:“别怕,你掉不下去的,就算掉下去了,我也可以抓住你。”
“可是——”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风太大,林涓喜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有恐高症!”
整个人还在不断飞升,飞升。
可以看到凤凰城全景了:南边雄奇伟丽的山峦此刻秀美玲珑,似掌上美石般可爱;西边荒原辽阔苍凉,延伸至星子坠落的天尽头;城市如彩绣辉煌的徽章,精细华美,好像被四周广袤黑暗捧着的明珠,环城公路却恰似明珠的一圈圈光晕,烘托得城市越发柔亮剔透,美好难言。
慢慢地,林涓喜不害怕了,注视着难得一见的景致,乘奔御风,毫无阻挡,仿佛世界之大,可以任她游走。灰暗残败的心境和暖起来,蓬松温软,,思绪好似自己的满头青丝,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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