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丝毫不用担心,摩根。”奎因说道。不一会儿他和埃勒里站在了人行道上。
“是勒索,爸爸,”埃勒里低声说道,“这倒给了我一个主意,你知道吗?”
“儿子,我有几个自己的主意!”奎因哈哈笑道。二人心有灵犀地静静地沿着大街朝着总部的方向迅速走去。
第十二章 奎因父子的社会调查
星期三早晨迪居那正在给发呆的警官和喋喋不休的埃勒里冲咖啡,电话铃响了。埃勒里和他父亲都跳起来去抓电话。
“站住!你干什么?”奎因问道,“我在等电话,是我的电话!”
“拜托,先生,你总得给一个书籍爱好者使用自己电话的特权吧,”埃勒里反驳道,“我有种感觉这是我的书商朋友打电话告诉我难以琢磨的福克纳书的事。”
“听着,埃勒里,别让我——”他们隔着桌子善良地取笑对方的时候,迪居那拿起了电话。
“警官——警官,你是说警官?”迪居那说道,他把话筒举到胸前咧嘴一笑,“您的电话。”
埃勒里坐回到椅子上,奎因带着得胜的表情抓起电话。
“喂?”
“斯托埃特斯在费尔德办公室打的电话,警官,”传来一个精神饱满、令人振奋的年轻人的声音。“我让克洛宁先生同你讲话。”
老警官等电话时眉头紧皱。埃勒里仔细地听着,甚至迪居那那线条分明的脸上也带着急切的表情,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他似乎也在等重要的消息。迪居那的这种表情有点像他的类人猿兄弟——他的态度和神色里有一股警惕,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东西总是能让奎因父子开心。
电话里终于传来一个声音。“我是蒂姆·克洛宁,警官,”声音说道,“你好吗?很久没过去看看你了。”
“我的背有点弯,少了些活力,但是我还活着,”奎因道貌岸然地答道,“你有什么想法?找到什么了?”
“这正是整个这件事最古怪的地方,警官,”克洛宁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你是知道的,我监视费尔德这条狐狸多年了。从我记事起他就出现在我的恶梦里。地方检察官说他前天晚上给你讲了这件事,所以我就不多说了。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监视、等待和发掘,我始终找不到一条不利于这个骗子的有利证据能把他带到法庭上去。他是个骗子,警官——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打赌……这都是旧话了。我这么了解费尔德其实本不该抱什么希望。然而——我忍不住祈祷在某个地方他会露出狐狸尾巴,我祈祷等我拿到他的私人账目,我会揭穿他。警官——毫无进展。”
奎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埃勒里用一声叹息加以解释,一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我看这是没办法的事,蒂姆,”奎因由衷地答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警官,”克洛宁突然说道,“你够忙的不可开交了。费尔德是个非常狡猾的东西。从作案的手段来看,能够不被他的警卫而干掉他的那位天才,也肯定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顺便提一句,档案我们刚查了一半,也许我查过的东西并不像我们说的那样听上去没有希望。就费尔德而言,这里还有不少东西表明是不正当的交易——只是因为没有证明他有罪的直接证据。我们希望接着找下去,会找到些东西。”
“好吧,蒂姆——接着干吧,”老警官低声说,“告诉我进展如何……莱文在吗?”
“你是指那个办公室经理?”克洛宁降低了声音,“他在附近。什么事?”
“你要把眼睛擦亮,”奎因说,“我有种难以清除的猜疑,他不像他听上去那么笨。不要让他对任何档案过于了解。据我们所知,他也许熟悉费尔德的那点内幕。”
“对,警官,回头给你打电话。”克洛宁咔哒一声挂上了电话。
十点三十分奎因和埃勒里推开了进入伊维斯…波普在河边大道住宅的高大的门。埃勒里感动地说这里的气氛非常适合穿正式的晨礼服,说让他们穿过石门过去时他会感到非常不自在。
实际上,这座遮蔽了伊维斯…波普一家命运的房屋在许多方面对于有着朴素爱好的奎因父子来说令人敬畏。这是一所庞大的老式石房子,离大道非常远,草地占了相当大的一块面积。“一定花了不少钱,”老警官眼睛扫过这座房子周围起伏的草坪时咕哝道。站在环绕着这所宅第的高大的铁栅栏后面,眼前的花园,避暑别墅,小径和凉亭——让人想到自己远远离开了只有几杆以外的喧闹的城市。伊维斯…波普家极其富有,并且给这笔并非罕见的财产带来了延伸到美国殖民时期幽深处的血统。
一个长着连鬓胡子、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打开了前门。老人的背似乎是钢造的,鼻孔指向天花板,冒着随时都有灰尘掉进去的危险。埃勒里在门口荡来荡去,羡慕地审视着这位身着制服的贵族。奎因警官在口袋里摸索着找他的名片。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掏出一张,而腰板笔直,穿号服的仆从像块雕刻的石头似地立着。老警官满脸通红,终于发现了一张磨损的名片。他把名片放到伸出来的托盘里,看着男管家退回他自己的某个洞穴里。
埃勒里笑哈哈地看着父亲——当他看见弗兰克林·伊维斯…波普强壮的身躯从一个雕刻的宽门出来时,立刻挺直了身体。
金融家快步走向他们。
“警官!奎因先生!”他用亲切的口气喊道,“快进来。你们等久了吗?”
老警官低声打了个招呼。他们穿过一个地板发亮、天花板高高的大厅。厅里装饰着稳重的老式家具。
“你们真准时,先生们,”伊维斯·波普说着,侧身把他们让进一个大房间。“这里是一些我们小小董事会追加的成员。我想在场的你都认识。”
老警官和埃勒里仔细看了看。“每个人我都认识,先生,除了那位先生——我猜他是斯坦福·伊维斯…波普先生,”奎因说,“恐怕我儿子还得认识一下——皮尔先生,对吗?——巴里先生——还有,当然,伊维斯…波普先生。”
作介绍的方式不大自然。“啊,奎因!”地方检察官辛普森低语着,快步穿过房间。“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低声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将出席审理会的大多数人。”
“皮尔这家伙在这里干什么?”奎因对地方检察官低语道,埃勒里则穿过房间,加人房间另一边的三个年轻人的谈话。伊维斯…波普说声请原谅就走开了。
“他是小伊维斯…波普的朋友,当然也跟巴里很亲密,”地方检察官答道,“你来之前我从他们的闲谈中了解到是斯坦福,伊维斯…波普的儿子,开始的时候把这些专业人员介绍给他妹妹弗朗西斯的。她就这样认识了巴里并且爱上了他。皮尔似乎跟这位年轻女士处得也不错。”
“不知道伊维斯…波普和他那位贵族配偶能让这些资产阶级与他们的孩子相处多久,”老警官说着,眼光饶有兴趣地看着房间那边的小团体。
“你很快就能知道,”辛普森笑道,“好好看着伊维斯…波普夫人,她好像每次只要见到这些演员中的一个,眉毛都会耷拉多长。我猜他们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一群布尔什维克。”
奎因双手背在背后,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这是间藏书室,收藏着大量善本书,仔仔细细地编好了目录,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闪闪发光的玻璃橱里面。一张书桌趴在房间中央。对于一个百万富翁的书房而言,这张书桌大大方方,老警官赞许地点点头。
“顺便提一句,”辛普森接着说道,“伊芙·爱丽丝,你说的那个星期一晚上和伊维斯…波普小姐及她的未婚夫在罗马戏院的姑娘也在这里。她在楼上陪伴那位小女继承人,我想是吧。别以为老夫人喜欢她们在一起,但他们都是迷人的姑娘。”
“伊维斯…波普家人与这些演员在这里聚会时这个地方一定非常令人愉快!”奎因低语道。
四个男人朝他们走过来。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是个细长、指甲修剪得很好的年轻人,衣着时髦,眼睛下面有深深的凹陷。奎因注意到他脸上厌倦、烦躁的表情。皮尔、巴里和那些演员们个个穿得完美无暇。
“奎因先生告诉我你手头有个有趣的问题,警官,”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慢吞吞地说道,“看见可怜的妹妹卷入这件事,我们都非常难过。她的钱包怎么到了那个家伙的口袋里的?巴里因为弗朗西斯的尴尬处境几天没睡觉,我说的是真话!”
“亲爱的年轻人,”老警官说道,眼中透出光芒,“如果我知道伊维斯…波普女士的钱包怎么会跑进蒙特·费尔德的口袋里,我今天早晨就不会来这里了。这正是使得这个案子变得有趣的原因之一。”
“我们并没有感到乐趣,警官。但你肯定不会认为弗朗西斯跟这起案子有任何关系吧?”
奎因微微一笑。“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年轻人,”他反驳道,“我还没有听你妹妹对这件事怎么说。”
“她会解释清楚的,警官,”斯蒂芬·巴里说道,他英俊的脸上因劳累起了皱纹。“这点你不用担心。令我生气的是她所受到的该死的怀疑——整个这件事都可笑!”
“你的心情我理解,巴里先生,”老警官和蔼地说道,“并且我想借此机会为那晚我的行为表示歉意。我也许有些——严厉了。”
“我认为我也应该道歉,”巴里回答道,脸上带着惨惨的笑容。“在那间办公室里我说的有些话并不是那个意思。在那个最激烈的时候——见到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女士晕过去了——”他尴尬地住了口。
皮尔身体魁梧,面色红润,健康,身穿他的晨服,充满深情地把胳臂放到巴里的肩膀上。“我想老警官能理解,斯蒂芬老伙计,”他的语气使人感到愉快,“别太往心里去——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这件事交给奎因警官去办吧,“辛普森说着,胳臂肘快活地推推老警官的肋骨。“他是我所见过的惟一一位警服下面包着一颗心的侦探——如果伊维斯·波普女士能够令他满意地澄清这件事,即使不是完全满意,这件事到此结束。”
“噢,我可不敢说,”埃勒里若有所思地低语道,“爸爸很会让人大吃一惊。至于伊维斯…波普女士,”他苦笑一下对着那位演员鞠了一躬,“巴里先生,你是个非常走运的家伙。”
“等你见到那位母亲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她这就来了。”
男人们转身看着。一位身材异常矮胖的女人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一位身穿制服的护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条肥大的胳臂,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绿色大瓶子。金融家轻快地跟在身后,他的身旁是一位看上去不年轻的白发男人,身穿黑外套,手拿一只黑包。
“凯瑟琳,亲爱的,”当这个矮胖的女人一屁股坐进一张巨大的椅子里时,伊维斯…波普对她低声说道,“这几位是我跟你说过的几位先生——警官理查德·奎因和埃勒里·奎因先生。”
两位奎因先生鞠躬致意,得到的是这位近视眼的伊维斯…波普夫人没有表情的一瞥。“很荣幸,我肯定。”她尖声叫着,“护士在哪儿?护土!我觉得要晕了。”
身穿制服的女孩冲到她身边,准备好了绿色瓶子。伊维斯…波普夫人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松了口气。金融家赶紧介绍白发男人——文森特·康沃尔医生,家庭医生。那位医生匆忙道声歉便消失在男管家背后。“康沃尔,了不起的人,”辛普森悄悄地对奎因说,“不仅是这条街最时髦的医生,也是位天才科学家。”老警官扬了扬眉毛,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母亲是我从不喜欢医学职业的原因之一”,斯坦福·伊维斯…波普大声对着埃勒里耳语道。
“哦!弗朗西斯,亲爱的!”伊维斯…波普急忙向前,身后跟着巴里,向门冲去。伊维斯…波普夫人冷冰冰的目光罩着他的后背,脸上是冷冰冰的不满。詹姆斯·皮尔尴尬地咳嗽一声并对辛普森咕哝了一句话。
弗朗西斯,穿着薄膜似的晨褛,面色苍白,拉着脸,重重地靠在伊芙·爱丽丝那位女演员的胳臂上进了房间。她低声向老警官问好,脸上强作笑容。皮尔介绍了伊芙·爱丽丝,两位姑娘坐在伊维斯…波普夫人附近。老夫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瞪眼瞧着四周,像是一只幼仔受到威胁的母狮子。两位仆人悄然出现,给男人们摆好椅子。在伊维斯…波普的强求下,奎因坐在大桌旁。埃勒里没有要椅子,他宁愿靠着身后的书橱,站在大伙的侧面。
交谈逐渐结束时老警官清清嗓子,转身看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的眼皮吓得眨巴几下后从容地接住老警官的目光。
“首先,弗朗西斯小姐——希望我能这样称呼你,”奎因用慈祥的语气开口说道,“允许我解释星期一晚上我的策略,并且为在你看来想必是过分的严厉向你道歉。从伊维斯…波普告诉我的话来看,你可以解释蒙特·费尔德被害那天晚上你的行动。因此,对于你来说,我们今天早上小小的谈话会有效地把你从调查中排除。在我们谈话之前,请相信我,我的意思是,星期一晚上你对于我而言,仅仅是几个嫌疑犯中的一个。我是按照在那种情况下的习惯办事。现在我明白了,对于一个你这种出身和社会地位的女人来说,在那么紧张的环境里,警察严厉的盘问会造成足够的惊吓,导致你目前的状况。”
弗朗西斯疲惫地笑笑。“没关系,警官,”她用清晰、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么愚蠢是我的错。我准备回答你想问我的任何问题。”
“稍等一会儿,亲爱的。”老警官挪挪屁股,对所有的人说道,“我想说明一点,女士们,先生们,”他的语气严肃,“我们今天聚在这里为了一个明确的目地,那就是找出可能的关系,在伊维斯…波普小姐的钱包于死者的口袋里找到这个事实,以及伊维斯…波普小姐显然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那么,无论今天早上的工作有没有结果,我要求所有的人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一句话。这一点地方检察官辛普森非常了解,我一般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行调查。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非常关心被卷进这起案件的不幸的年轻小姐。如果今天谈话的一个词传到外人的耳朵里,你们不要指望我会手软。我们互相理解吗?”
“我说,警官,”小伊维斯…波普抗议说,“这未免有些强硬吧,你说呢?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吧,伊维斯·波普先生,”老警官狞笑着反驳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同意你们都来的原因。”
一阵沙沙声,伊维斯·波普夫人张开了嘴巴,似乎要发表愤怒的演讲。她丈夫脸上严厉的表情使她的嘴唇合上了,嘴里的抗议没有说出来。她的目光又瞪向了坐在弗朗西斯身边的女演员。伊芙·爱丽丝脸红了。护士拿着嗅盐站在伊维斯…波普夫人身边,像一只头随时扑向猎物的塞特狗。
“弗朗西斯小姐,”奎因和蔼地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站的立常我检查了名叫蒙特·费尔德的死者的尸体,他生前是个有名的律师。他在被无礼地干掉之前显然正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我发现,在他礼服后摆的口袋里有一只晚礼包。根据包里的几张名片和一些个人文件我辨认出是你的包。我心想,啊哈!一位小姐卷入了这起案子!